劫蘋被壓得挨緊床柱雕圍,秀氣的繡靴尖只能虛點地面,用不上實力,雙腿慢慢被擠分開來,掙扎越來越沒有力道。劫真舍不下她圓滾滾的美臀,魔手沿著又深又緊的股縫下探,卻摸到一塊濕粘繃緊、絲絲滑溜的裙布,所覆的美物凸如一只飽熟的小桃,隔著布層仍摸得滿掌圓厚肥美,絲毫不比臀瓣遜色。
“阿蘋!你……你做我的妻子,三哥拼著什么都不要,也要給你名分!”劫真下身硬得發疼,唯恐伊人從手里飛去,不敢松開,只等著迷離恍惚、酥頰潮紅的妹妹點一點頭,便要將她放倒在錦榻之上,動手寬衣。
劫蘋已無半點反抗的力量,聞言忽然一凜:“我若隨三哥遠走高飛,誰來照看阿爹?三哥本是人中龍鳳,怎能……怎能為了我這樣平庸的女子長埋蓬篙,放棄大好前程?”眼見愛郎俯唇湊來,唯恐靈臺最后一絲清明將被吻去,小手用力撐住他精瘦結實的胸膛,閉目低頭道:“哥!你……你先放開我,求求你。”
劫真微微一停,見她神色凄楚,繾綣情欲的火熱漸漸消淡,依言放開了手。
劫蘋只覺他灼熱的手掌倏然離體,余熾猶在,心里不知是疼是苦,總之如萬針攢刺一般,熱血鼓動,被扎得乍起倏裂,仿佛將要爆出豐腴碩大的胸脯。她定了定神,悄悄拭去淚花,面色雖然白慘,抬頭已能勉力一笑:“有三哥這句話,阿蘋這輩子都不枉啦!哪天三哥娶了別家的姑娘,我愿喝三哥的喜酒。”
劫真搖了搖頭。“你一生不嫁,我也決計不娶旁人。”
劫蘋正想說話,卻見他由失望而開朗,似是頓悟了什么,神色漸漸恢復平日的瀟灑篤定。“你等我,阿蘋。我定會重回中京,輔助二叔發揚家聲,有朝一日成為照日山莊的主人,接掌綏平府!哪天二叔不再需要人陪了,你……你來陪我。”
劫蘋一怔,微笑點頭,眼角又涌露晶瑩。
她本想忍羞拉一拉他的手,卻見劫真神采飛揚,深深望了自己一眼,轉身大步離去,背影英風颯烈,極是不凡。
劫蘋從小仰慕父親的偉岸英挺,最是崇拜男兒的英雄氣,瞧得芳心劇跳,不覺伸手撫頰:“我……我愛上的,是這般胸懷偉烈的男子!”自忖才貌平庸,不過中人之姿罷了,竟蒙三哥如此垂愛,方才卻沒把身子交給他;想起那張略顯失望的俊臉,羞喜之余,不免對他滿懷歉疚,又有些難圓美夢的悵然,忽覺心驚。
“我這是怎么了?三哥襟懷磊落、昭亮如雪,我……我怎能有這般放蕩的念頭?真……真是羞死人啦!”
就像每回偷偷自瀆后、那混著歡愉快美油然而生的罪惡感一樣,想著想著腿股一軟,綺念頻生的褐膚少女心中又苦又甜,渾身酥顫的坐倒在錦榻上,手扶鏤花洞門,癡癡望著窗外滿天殘霞。
當夜綏平府大開筵席,又請來諸多中京同道,常在風、道初陽等本以為是替劫驚雷接風洗塵,沒想劫震突然宣布自己將趁這次宣旨的機會,歸隱天城山,照日山莊的掌門信物“紅日符”已授予劫驚雷,由他接掌門戶,并接替自己四家盟主的位子。
他簡短說完,便不再開口,只余滿廳錯愕。
劫驚雷起身一拱手,環視眾人,朗聲道:“家兄身體素有恙,我不忍教他獨撐大局。待天城山歸來,我將傳帖三家及武林諸同道,正式召開傳位繼承大典,眼下當以圣旨為先,還請各位代我向家主們多多致意。”
眾人怔了半晌,心下雪亮,皆舉杯道:“劫莊主客氣了!”
劫驚雷躊躇滿志,放聲豪笑,與眾人劇飲千杯仍不改色,滿廳盡服。
文瓊妤酒量甚淺,沾唇即止,劫驚雷當著女兒的面,目光絕不在女子臉上多停片刻,見了也不禁皺眉,取笑道:“我聽聞玄皇雄心過人,頗有吞吐天地的氣概,文姑娘代表玄皇入得京城,豈能如此雀飲?”商九輕目光一寒,便要伸手取酒。
文瓊妤卻搶先替自己斟了小半杯,笑道:“莊主此言差矣!士農工商,也都是天子腳下的臣民,卻不知皇帝陛下耕讀勞算的本領,算不算得是天下第一?如若不是,何以統率萬民?”
劫驚雷頓時無語,也覺自己無理,本想笑笑揭過,誰知角落里忽有人撫掌大笑:“妙極、妙極!文姑娘所言在理,二叔應當要罰一杯!”仔細一瞧,卻是劫兆。劫驚雷面色一沉,劫蘋卻輕拉了拉父親的衣角,劫驚雷對女兒言聽計從,耐著性子坐了下來。
劫蘋來到劫兆身畔,見他喝得臉紅脖子粗,敞襟浹汗,其狀甚丑,厭惡之余也不禁有些憐憫:“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服劍整衣,也頗英挺。怎么卻變了個人?”
命下人將四爺扶回院里休息。
劫兆醉眼乜開,見是她來,揮手亂叫道:“你……你理我做甚?快去找你的好三哥!”劫蘋又氣又窘,兀自指揮著下人,進退有據,頗顯大戶千金的風范。
劫驚雷拍桌而起,文瓊妤卻巧妙地掩袖舉杯,嫣然道:“瓊妤聽說,酒量與膽色一般,既有先天強弱,亦可從學而得。劫莊主天生豪膽,酒量亦豪,小女子是萬萬比不上了,莊主如若不棄,明日請許瓊妤同路北上,沿途再向莊主討教一二。”天城山在中京以北,文、商二姝若要取道北返,正好與劫家一行同路。
劫驚雷面色略和,揮手道:“也沒什么不方便的,就按文姑娘的意思。”
次日晨起,眾人準備妥當,便即出發。劫驚雷留下劫蘋代掌綏平府諸事務,隨身的“飛虎十八騎”也一并留下,只從駐在城外的五百精騎之中挑選三十人隨行,連同服侍劫家父子的仆役、車夫等,一行不過半百,算得上是輕裝簡從。
綏平府自昨日起,便彌漫著一股“易主”的詭異氣氛,府內明白來了新主子,上下都十分乖覺。劫蘋在香山時便以打理三千鐵騎的調撥整備聞名,其余三大世家的駐軍補給同受劫驚雷節制,劫驚雷不諳文事,自也是交由劫蘋處置。府內的帳房、司庫們久聞這位堂小姐的厲害,無不戰戰兢兢,各自整理了簿冊鑰匙,由侯盛領著來交付點閱。
誰知劫蘋態度親切,絲毫沒有大小姐的架子,隨手翻過一遍,都讓擱在桌上,也沒有細看的意思,反倒殷殷垂問家里有些什么人、生活上有沒有什么困難之類,讓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只有侯盛仍是一張冷面,半點喜怒也無,仿佛全不關心。
劫驚雷一行出發前,正巧姚無義來送,卻仍不見劫英的蹤影。這老太監聽說劫驚雷繼任家主、劫震攜三子歸隱天城山,面上淡淡的無甚表情,似乎并不意外;劫震說是清晨微染風寒,躲在大車里不見人,兩人連話也沒能說上。
道初陽夫婦、常在風也分別向劫驚雷辭行,常在風負起棍囊,臨走前專程來到車隊角落,抱拳拱手道:“劫兄弟,那個‘陰陽平衡’與‘陰消陽長’的問題,我還沒找到答案,粗粗想過,或許是前者之平衡與后者之消長并非一論,就像這馬車的重量與短長不可一概論之,雖然同是馬車,所指卻不相同。”
車內影中蜷著一條軟蟲似的人兒,四仰八叉,透著濃濃酒氣,正是劫兆。
旁人見他形容邋遢,紛紛皺眉躲開,常在風卻不避污穢,俯身拍拍他的手背,笑道:“家師乃是天下間第一等的聰明人,這個問題如此有趣,想來他老人家定能有所啟發,我若有新的體悟,再與劫兄弟好生研究。”塞給他一個小小的黃油葫蘆,約與掌心相若,分外玲瓏。
“六陰絕脈不能過份用藥,藥力若剛猛難禁,實與毒物無異。劫兄弟只要常保心愉,使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氣行溫和,絕脈未必有害。這瓶‘藍田玉煉丸’是我師門秘制的靈藥,雖不能解毒救命,卻有調和陰陽的奇效,能使寒體生溫、燥體陰涼,就算拿來當瓜子糖果吃著玩,多服也不會有害。我向家師請教治愈六陰絕脈的方法,再來尋你。”
劫兆瞇著眼睛打量他片刻,忽然一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打得常兄當眾出丑,你干嘛理我的死活?”
常在風聞言一愕,忍不住哈哈大笑。“劫兄弟就當我是小心眼之人好了。你當眾打敗了,我若沒機會一雪前恥,豈非氣悶一世?這個理由,劫兄弟瞧成不成?”
劫兆一呆,也跟著大笑起來:“成、成!”
就在兩人的豪笑聲里,常在風抱拳一拱,拄棍肩囊,片刻便走得無影無蹤。
車隊上路,劫驚雷騎著高大威武的奔云驄走在最前頭,劫軍、劫真緊跟在后,周圍被鐵騎簇擁包圍,環得鐵桶也似;之后才是劫震的馬車,劫兆被扔在運行李的車篷里,反正他半醉半醒,跟貨物相差仿佛,最后才是九幽寒庭浩浩蕩蕩的來使車隊。
劫兆不睡覺的時候,大多醉得糊里糊涂,恍惚間手邊沒了盛酒的皮囊,正要起身摸索,車廂的側簾忽被一掀,刺目的陽光照得他睜不開眼,一串清脆的銀鈴笑語隨風透入:“你這么樣的喝法兒,莫非是想將自己浸成一尾殼酥肉爛的大醉蝦?”
他以為是盈盈回來了,忍著頭痛掙扎坐起,卻見車窗外一張巴掌大的雪白瓜子臉蛋兒,明艷無儔,額間的細煉金墜子隨風輕晃,原來文瓊妤的馬車與這車并駕齊驅,車廂的吊簾掀起,兩車頓時互通聲氣。
“干你底事?你管忒多!”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翻身又去摸找酒囊。
文瓊妤搖頭嘆氣:“你看看你,好好一個聰明人,凈說渾話!倒把岳姑娘給氣跑了,是也不是?”
劫兆身子一震,指尖僵凝,半晌才陰著一雙異光炯炯的詭目,咬牙切齒:“要你多管閑事!”聲音低啞嘶咆,宛若傷獸。文瓊妤仿佛全不害怕,目光滿是關切,正色道:“我雖對武功一竅不通,也看得出你正在修練一門通心達意的奇妙功法,心識之學最是純凈剔透,容不下半點駁雜,正因難練,方要意誠。你可知道你已呈現走火入魔的征兆,面上五蘊紛沓,五形俱失么?再這樣下去,輕則心脈損傷,成為一名癡呆廢人;重則心神淪喪,什么禽獸之舉都做得出,渾渾噩噩,猶如活尸!這,是你想要的么?”
若非她容顏嬌艷秀美,劫兆幾乎以為是夢中老人顯靈,聞言一震,酒也醒了八九分。
文瓊妤續道:“武之一道,跟讀書作畫沒甚分別,除了天分,亦須勤功砥礪。
老天對你不甚公平,不肯給你一副習武的好身子,卻沒給你一個殘缺損敗的腦子。
連心上的功夫也不肯下,怨得誰來?“她語帶責備,口氣卻像足了叨念淘氣幼弟的長姊,劫兆縱使桀驁慣了,卻不覺得如何反感,平心靜氣聽完,一時竟未反口。
文瓊妤溫柔一笑,伸手探過兩窗,隔著車軸轆轆,替他理了理鬢邊亂發,含嗔薄怨:“這么大個人了,還鬧孩子別扭!要是讓岳姑娘瞧見了,不知道有多心疼?”
劫兆聽得心中驟暖,忽然有種近鄉情怯般的尷尬不自在,復覺有些迷惘:“這女子,怎的與我這般熟稔?”欲掩心緒,隨手扯下吊簾,佯癲撒潑道:“哼!
我聲名狼籍,姑娘還是少沾惹為妙!“簾外車馬蕭蕭,隱約傳來一聲輕嘆,又是那種莫可奈何的包容與親昵。
劫兆仰靠在衣箱之上,隨手拈起酒囊,怔了片刻,擲出另一側的車窗去。
他本想入夢讀經練劍,文瓊妤的話猶在耳邊,心想:“總不能老貪著夢里好玩,凈是消磨時光。”默念起老人傳授的云夢心訣,盤腿倚箱,細細揣摩思索。
也不知想了多久,驀地風吹簾翻,只見窗外云層低矮,一對蒼鷹盤旋呼嘯,不時翩高迭落,劫兆竟看得癡了。
隨行的劫府仆役不禁搖頭,露出悲傷之色。老爺被放逐天城山,四爺從前本是個色鬼,近日又成了酒鬼;這下倒好,吊目望天,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吊眼鬼,整天就望著車窗外不言不語,直如白癡一般。
就在劫府老家人悲嘆老天無眼的當兒,車隊走完了第一天的路程。
車輛載重行緩,一天也不過走三四十里的路,劫驚雷不動聲色,沿途絕不打尖宿驛,黃昏時分便擇野地辟營歇息,他麾下的飛虎精騎個個都是野營田獵的好手,一連兩天都整治得妥妥貼貼;商九輕問起,劫驚雷便推說“趕路從權,投不得店”,她也無話可說。
第三天傍晚,大隊開到一處頃圮的山間破廟,此地離官道甚遠,路雖不難走,入夜后卻不易辨清,格外顯得僻靜。
隨從將車輛在破廟前庭圍成扇形,飛虎騎隊、寒庭鐵衛的營帳扎在車圍之外,清出破廟做為劫驚雷等人的休憩場所,廟中升起篝火,眾人用過晚飯后繞火而坐,文、商二姝坐在一處,劫驚雷自坐一處,劫真劫軍兄弟與老父、仆役等一處,劫兆則自己一人縮在角落,呆望著跳動的火焰。
因此最先發現不對的,反而是他。
劫真與劫軍又因細故爭吵,劫軍披風一揮,振袖欲走,誰知才起來便踉蹌幾步,轉身一跤坐倒。劫兆原以為他酒喝多了,但劫軍酒量甚豪,決計沒有喝懵的道理,他四下打量幾眼,才發現各人都無力起身,面面相覷,火焰映出了一張張疑懼暗沉的面部陰影,眼中卻有一絲難以克制的飄然。
這種迷藥劫兆并不是初次遇見。
劫驚雷幾次運功,似都不能奏效,沉聲道:“有人下了迷魂香!”文瓊妤全無內力,早已軟軟倚在商九輕懷里動彈不得,瞇著美目蹙眉搖頭,似是十分辛苦。
商九輕眼鼻觀心,不敢分神說話,仿佛想運功逼出藥氣。
四壁窗欞透風,迷藥絕非是吹煙送入;顯而易見的,是食物飲水中被下了毒。
“這……這是什么藥!竟……竟如此厲害!”劫軍掙扎幾下,終究還是徒勞。
劫兆幾乎已確定兇手是誰,一掃頹唐,惡狠狠地盯著劫軍,冷笑:“你這廝,果然是好會做戲!當日這‘五羅輕煙散’害我不死,今日又來故技重施!”劫軍火目凝神,冷冷回望,仿佛當他又說了什么荒謬無聊的言語。
忽聽廟外一陣大笑:“四爺真是好靈的鼻子!一嗅花甜便著枝,不愧是尋芳問柳的大行家!”走進一高一瘦兩條人影,俱是文雅的儒裝打扮,卻又繡著粗濫鄙俗的金線圖案,高的筋肉糾結,瘦的枯癟如柴,而且只有一只右手,竟是邪火六獸里的“過隙白駒”司空度、“而冠沐猴”平白衣!
司空度環視廟里,目光瞥見文、商二姝,忍不住嘖嘖稱奇:“四爺,怎的每次遇見你,總能伴隨著這些個千嬌百媚的小娘皮?”劫兆頭皮發麻,嘴上卻不肯繞:“你們幾個沒用的東西!本少爺留給你們幾只手指來吃飯拉屎,可不是教你們出來說三道四、出丑露乖的!”
他當日將“充棟汗牛”古不化重傷成殘,又殺了“馮河暴虎”何言勇,早與二獸結下深仇,司空度嘿嘿直笑,轉過一雙怨毒無比的目光:“四爺的好意,咱們兄弟幾個都牢記在心,今天不就專程來了么?”
劫兆東拉西扯,只想拖延時間,強笑道:“司空度,你還有膽子來!也不瞧瞧這是什么地方?”司空度咬牙狠笑道:“老子看了幾千幾百遍,這里的匾上寫的是‘上清道場’,不是黃庭觀!你以為還會有那老妖怪前來救你么?”
劫兆聞言一凜:“如此說來,我每次夢見前輩,都是在黃庭觀里!”轉頭怒視劫軍:“你遣同黨追殺我,今日又派他們前來下毒!劫軍,你到底想怎么樣?”
劫軍皺眉:“你腦子燒壞了么?我從不認識這些家伙,更沒派人暗殺過你!就憑你這等貨色,犯得著么?”
劫兆又羞又怒,正要還嘴,忽聽對面一人道:“也難為你背了這么久的黑鍋,老二。我能替你作證,司空先生幾位的確不是你的人,他們是我的人。”抬頭微笑,竟是劫真。
他怡然起身,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突然運指如風,接連封了劫震周身十二處大穴,這才拍拍雙手,笑道:“父親大人勿惱。我一直防著六絕第一人還留有一手,若不能親手將您制住,實在不能放心。”劫震面色木然,并不開口。
晚飯吃的野味雖是由飛虎騎獵下燒烤,但服侍眾人用飯的劫府仆役卻是由劫真指揮調度,由此判斷,“五羅輕煙散”卻是由他所下,司空度等不過是在外策應而已。司空度與平白衣的輕功高明,來得無聲無息,廟外拱衛的飛虎騎與寒庭鐵衛等竟毫無知覺。
劫驚雷這幾天來也一直防著劫震藏有奇招,只是故意示弱而已,但他自重身份,既然家主之爭大獲全勝,決計不能再對劫震做出其它的禁制,此時見劫真施以迷藥、封穴雙重禁錮,雖然驚訝,一時倒也松了口氣;微一思索,沉聲道:“真兒,你也謹慎太過了。要防他留有一手,卻不必連眾人一并下藥,快取解藥給文姑娘與商姑娘,莫傷兩家和氣。”
劫真笑道:“二叔說笑了。商堡主的‘連天鐵障’、您的‘大戰字劍’俱都是武林一絕,侄兒好不容易得手啦,怎能輕易交出解藥,縱虎歸山?”
劫驚雷所料無差,冷冷一睨,厲聲道:“你這是以下犯上的悖逆之舉!日后傳諸江湖,還想要做人么?”
劫真撫掌大笑:“二叔這話就不對啦!劫震老鬼乃照日山莊、綏平府之主,二叔如今懷擁‘紅日符’,意圖號令四家、稱雄武林,正是當日以下犯上所致!
二叔做得好榜樣,侄兒不過見賢思齊罷了,怎地不能做人?“劫驚雷聞言一愕,鐵面頓沉,倏地布滿一層慘青之氣,如生銅綠。
劫兆聽得心驚肉跳,想起當日司空度的追殺、扇上的四句題等片段,慢慢把環節逐一串起,澀聲道:“三哥……原來是你設計我?”
劫真笑道:“是啊!真是委屈你了,四弟。我為打亂老鬼的謀劃布置,不得不挑你下手,老鬼萬萬料不到我會拿你開刀,這才乖乖咬餌上鉤。這三年來我設過無數計謀,都被老鬼一一識破,這次多虧了你,我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謝哩!”
劫兆聽得腦中轟然一響,只覺天旋地轉,幾欲暈倒。
“所以……錦春院里的鄭丫也是你殺的?”
劫真雙手負后,含笑不語,答案已不言自明。
“妹子……妹子便是與你合謀?”
劫兆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喑啞,隱帶哭音。
“那丫頭古靈精怪,沒想對你倒是癡心。計謀成功之后,她一心想將你送回刑部大牢,若非老鬼及時擺了顆假珠子回錦春院,便讓她得手啦。”
劫真笑望著他,口氣一派輕松,目光里卻有一股難言的狠厲怨毒。劫兆被他瞪得背脊寒氣竄起,心下一片冰涼:那是混雜了嫉妒、垂涎與強大占有欲的目光,只有在相互爭奪雌性的公獸眼中才能看得見,壓抑多年,已成妖魘。
劫兆全身劇烈顫抖,那股子驚恐錯愕無法控制,就這么摧毀了他心里最后一片可以容身棲息的小小角落。他半晌都沒辦法反應過來,握拳顫聲道:“為……
為什么?三哥,爹也好、二叔也好……都當你是劫家未來的繼承人,無論是誰當的家,這個位子早晚都是你的,你為什么要做這些事?“
劫真眉目忽動,俊臉扭曲猙獰,倏地狠笑起來:“只有你這等昏庸無用的蠢貨,才看不出老鬼的心思布置!你妹子何等聰明,早已心里有數,就連老二這等粗魯愚蠢的大牯牛都看出來了,只有你渾渾噩噩,全然不知!”
他見劫兆神色茫然,一指角落里的劫震,恨聲道:“從小到大,他表面上對我百般信任,委以銀錢重責,其實暗里百般提防,處處掣肘!我與劫軍同上天城山,他整整學了三年,我卻不到一年便被喚回,若非元常道長心中不忍,入京來授我武藝,我怎有今日的根基?皇帝召見我們幾個,贊許我文武兼備,許我家兄弟蔭補軍職,老鬼卻上奏舉薦劫軍做昭武副尉!還有在云陽時……”他隨口數落,竟列了二三十條,目光益發怨毒。
“……自始至終,他心目中的繼承人,便只有劫軍一個!”
劫兆仔細一想,果然都是些不近情理的處置,只是昔日劫真最常受父親贊許,人前人后都夸上了天,不覺得有什么提防挾制之處;如今想來,卻頗有恍然大悟之感。
他只覺得世界一片片在剝落,仿佛什么都變了樣,轉頭見父親垂頭坐著,表情冷漠,竟沒有一點辯駁否認的意思,心底冰涼,顫聲道:“三哥!這……這又是為了什么?我們……我們都是爹的骨肉,這般爭斗,卻……卻又是為了什么?”
劫真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然露出一絲憐憫之色。
“我實在應該一劍殺了你,在今日之前就動手。如此你到死都不必聽聞如此不堪的真相,只相信你所相信的,死也死得干凈。”嘆了口氣,陰陰冷笑的表情又激烈起來:“為了什么?這么簡單的道理,你至今還想不透么?因為在我們兄妹四人中,只有劫軍勉強算是劫家的骨肉!”
“什么?”
劫兆聽得瞠目結舌,一時難以反應。
劫真冷笑:“照日山莊的‘大日神功’被傳得神而明之,其實根本就是一部害人毀家的妖書邪物!常人修習到第二重后,便因體內陽氣過盛而難以寸進,若無至陰之物導息調和,再練下去便會引發不可收拾的后果。所謂‘物極必反’,硬練第三重將使陽氣逆轉,失去做男人的依憑!”
不只是劫兆,在場除了劫震、劫驚雷兄弟,眾人都露出錯愕之色。
劫兆顫聲道:“你……你胡說八道!”
劫真冷哼一聲,蔑笑道:“你若不信,扒開老鬼的褲頭便知分曉!看他是不是同姚無義那老閹狗一樣,陽物萎盡,成了個不男不女的老妖怪!”劫軍火眉怒豎,咆哮道:“你敢!老三,你別太過份了!”
劫真不住冷笑,轉頭道:“二叔,你和老鬼不一樣。他年輕時好色下流,害了無數女子;二叔自二嬸娘死后,再也不沾惹女色,固然是二叔情義深重,心里再容不下其它人,但二叔強練大日神功第三重,雖然懸崖勒馬,但已受功體戕害,從此對男女之事的興頭便淡了。不知我說的是也不是?”劫驚雷哼的一聲,卻未否認。
事實上,大日神功對男子陽氣的侵蝕是漸進式的,起先是男女之欲轉淡,再來出精稀薄如水,不能使女子受孕,到最后才是陽物雕萎。除非在無至陰之物調和的情況下強行突破,才會直接喪失勃挺的能力。劫驚雷試圖沖破第三重時便覺不對,及時收手,男性雄風仍在,只是對女子并無媾和的欲望,他一心思念亡妻、扶養女兒,倒也不以為意。
看著劫兆目瞪口呆的痛苦模樣,劫真不知怎的有些快意,續道:“老鬼三十歲以前便已練到第四重,自世間有《大日神功》這部武典以來,乃是曠古絕今、何等偉大的境界!卻也因此不能人道,豈能再有子嗣?他那些個紅顏知己何以反目、為什么要多納姬妾以掩人耳目,便是為了這個緣故。”
“除了劫盛,你、我、劫軍甚至妹子,都不是他的親骨肉!所以老鬼寧可傳位給劫軍,也不愿把照日山莊交給我這個外人!”
劫兆聽得天旋地轉,勉強定了定神,嘶聲叫道:“你的話前后矛盾,破綻百出!若第三重根本難以突破,爹又如何能練到第六重的境界?是不是,爹?”向劫震投以哀企一瞥,只希望父親能稍微反駁幾句,哪怕是出言謾罵也好,劫震卻依然是表情木然,一句話也不肯說。
劫真冷笑:“那有什么難的?只消弄到調和陽氣的寶貴玄陰,便能如一馬平川、鼓風張帆一般,一路沖破境界,練至上層!太陰閣主古玉含的處女元陰、‘夜后’蕭雨魄的極陰內力,還有十八年前在香山失蹤的那枚陰牝珠……嘿嘿,哪一個不又是一重境界?”
劫兆愕然無語,半晌才搖頭道:“我、我不相信……你含血噴人!”
劫真步步進逼,聲勢迫人。
“你以為你大哥劫盛是怎么死的?這老鬼為了掩人耳目,居然教自己的親生兒子練大日神功,卻沒告訴他采陰補陽的關鍵,大哥一心想為他分憂解勞,自己悄悄練至第三重境界,不幸陽氣遽萎,羞憤自殺的!老鬼怕我們發現其中關節,才又不傳我們三人大日功。”說著咬牙切齒,隱約浮露一絲悲色。
劫兆心想:“他畢竟還有點血性。大哥如此疼愛我們,沒想竟是這樣死的!”
眾人的目光齊至,劫震身子一動,抬起頭來。“劫盛”這名字就像是一枚石子,終于在他死水一般的心湖上泛起漣漪,他形容蕭索,眼神既疲憊又悲哀,仿佛飽受折磨。
他正要開口,卻聽篝火的另一頭,劫驚雷低頭沉聲道:“當年阿婧孕中血熱,亟需至陰之物調和,才能保住孩子。我為此奮不顧身,當先殺上香山蘼蕪宮,身披傷創無算,你卻告訴我珠已失落,而后阿蘋雖然平安誕下,阿婧卻難產身故。
她生前敬你愛你,當你是親生大哥一般,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劫震神色一黯,低聲道:“是我對你們不起。”
劫驚雷仰頭大笑,聲若嚎哭,震得梁上簌簌落塵,眾人掩耳。劫真與司空度對望一眼,俱都變色;卻見劫驚雷霍然起身,一腳踢得火星飛散,點點螢熾無風翻卷,整間廟里猶如刮起一場鮮紅刺亮的暴風雪!
“劫震!我今日,要你為阿婧償命!”
平白衣大驚失色,嘶叫道:“你……你沒中毒!”
“就憑‘五羅輕煙散’?”劫驚雷眼迸怒火,頂著漫天星燦大步踏前,披風卷起逼人的風壓,直迫得劫真面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小退了半步:“要爭家主的位子,你還不配!”
劫真微一定神,快靴交錯,閃身退到司空度背后。
劫驚雷眼蘊雷火,踏前一步,滿室的碎點火磷如風中快雪,倏地向劫真、司空度等三人噴卷過去,勁風獵獵,撲面灼疼!司空度揮袖遮面,只聽得嗤嗤急響,寬大的儒服袍袖竟被灼穿無數小孔,風吹星散,空氣里彌漫一股淡淡煙焦。
平白衣慘叫一聲,一個空心筋斗倒翻出去,僅剩的右手摀著瘦長馬面,指縫間紅腫滲血,飄著炙肉似的燒灼煙氣。司空度揮開火星,被燒得坑坑洞洞的殘袖一舞,睜眼狠笑:“冤有頭債有主,劫二爺不找劫震老兒算帳,卻來尋我兄弟晦氣,莫不是擺錯了譜?”
劫驚雷冷冷一哼:“不忠不孝,第一該殺!誰護著劫真這個豎子,便與他同罪!
你們‘邪火六獸’壞事做多了,難道沒有身死伏誅的覺悟么?“反手握住肩上的虎首劍,忽覺背后勁風著體,竟來得無聲無息!
他畢竟身經百戰,倉促間未及轉身,單手握住虎爪劍柄往前一弓,寬闊厚重的劍鞘被背得斜飛起來,“篤”的一聲鈍響,正中來人!
劫驚雷天生膂力強大,就算不用內力,這一擊怕沒有百余斤的勁道,足以開碑裂石,誰知撞到來人身上卻半點聲息也無,只聽耳畔陰惻惻地一笑,某種冰涼粘滑的詭異觸感已纏上闊劍,順著虎頭劍鍔、虎爪劍柄一路纏至手掌,劫驚雷的右手似乎被一團涼颼颼的粘膠緊緊纏住,無法拔劍出鞘。
劫驚雷心中暗凜,正要發勁震開,腳下泥磚忽陷,一雙巨掌破土而出,牢牢攫住他的雙足;一條黑影倏地撲進廟門,快得看不清形體,只見影中挾著一點銳光,眨眼已至劫驚雷身前!
千鈞一發之際,劫驚雷睜眼暴喝,左手五指攢住系劍的皮繩往前一扯,攢成正拳直擊。他的手臂遠較常人粗長,居然搶在黑影欺近之前,打得他倒翻出去,黑影所持的刃器只來得及在左脅下隔空揮過,連衣衫都沒能劃破。
劫驚雷扯斷皮繩,猛地將虎首劍連劍帶鞘甩至身前,恰恰砸在地底埋伏之人的頭上!那人倏地縮入地里,旋又從兩丈外的地面破土而出;纏著劍的怪人卻乘勢捻斷皮繩,足不點地,抱劍滑了開來。
三人一輪伏擊未能得手,卻奪了劫驚雷的佩劍,只是連他的油皮也沒劃破半點,也不免有些心驚。雙方形勢再度生變,誰也不愿貪功冒進,仔細打量對手,心中各自盤算。
劫驚雷抬眼望去,只見這三名不速之客與司空度等穿戴同樣款式的儒服方巾,抱著虎首劍的那人垂發披面、身子瘦長,皮膚底下透出一股詭異的青氣,整個人碧油油的青竹也似,亂發后的雙目卻綻著黃光,時不時的伸舌舔唇,細細的半截灰白一現而隱,舌尖似乎微見分叉。
破土而出的巨掌怪客則是又矮又肥,整個人像是一顆碩大肉球,脖頸比臉廓還要粗大,兩眼凹陷無神,仿佛印著一對巴掌大的烏青眼圈。第三人生得短小精悍,目露警色,雙手環抱胸前,腋下露出小半截鋒銳的匕尖。
“我來給劫二爺引見引見。這兩位是‘發屋求貍’羅必失,以及‘管中窺豹’應獨目……”司空度笑得親切無比,隨手比了比那胖子與抱胸的精悍漢子,下巴往旁邊一抬:“……至于奪了二爺佩劍的這位莫有節莫兄弟,匪號喚作‘虛與委蛇’。這三位都是我‘邪火六獸’中的弟兄,久仰香山劫二爺的令名,特來這個……嘿嘿!親近親近。”那青面黃眼的瘦子莫有節嘶嘶怪笑,尖叉的灰舌倏地又一舐嘴角,目光令人背脊發寒。
劫兆聽得一楞:“又是亂七八糟的成語渾號!奇怪,六獸另外三個明明是‘馮河暴虎’何言勇、‘充棟汗牛’古不化,還有被盈盈了結的那頭淫鼠夏無光,幾時又多出這幾路貨色?要說新近找人入伙,動作也未免快了些。”
他震驚過后,反倒漸漸恢復昔日的機敏思路,見那三人奇形怪狀,隱然有些獸形浮露的模樣,又與何言勇、古不化等有著十分相近的違和感,但究竟哪里蹊蹺,一時卻說不上來。
劫驚雷不動聲色,心中的訝異只怕還倍于劫兆。
“邪火六獸”橫行東勝州多年,源出東方圣教,份屬魔門五蒂里的“紫云龍”一支,近日活動范圍向西移進中宸州,劫家早已監控多時,六獸的形貌、姓字等無不調查清楚,卻從未聽過有什么“發屋求貍”羅必失、“管中窺豹”應獨目之流。偏偏莫有節等三人身手不弱,不像剛入伙的新人,顯示照日山莊掌握的情報網絡有著巨大的漏洞,“紫云龍”中另有高手,折去三獸,又補三獸。
劫驚雷冷冷一哼,睨目道:“斬妖除魔,劍自然出!你以為逃得了么?”廟中喧鬧多時,卻沒見有飛虎騎或寒庭鐵衛聞聲而來,他心知不妙,卻聽司空度笑道:“劫二爺偌大名頭,難怪有這般大的口氣。卻不知二爺今日佩劍被奪一事傳入江湖,會不會造成更大的轟動?”
劫驚雷面色鐵青,冷冷一哼,并不答話。司空度雙手籠在袖里,趨前作揖,涎臉笑道:“二爺先勿著惱。在下有個提議,如二爺愿意割愛,可以一物換回此劍,我等弟兄也當守口如瓶,決計不會在道上爛嚼舌根,無端端壞了二爺的名聲。不知二爺意下如何?”
劫驚雷料他欲索者如非劫震父子,定然是看上了文、商二姝的美貌,冷笑乜目,見司空度越走越近,已與青蛇莫有節、黑豹應獨目等相距三五步遠,看來是真的上前來協商的,原本已潛運全身功力戒備,此時不禁也有納罕,微一遲疑,沉聲道:“你有什么計較,只管說來!”
司空度走近他身畔,附耳笑道:“二爺之劍,定然是價值連城了,豈可以俗物易之?聽說令嬡豆蔻年華,聰明貌美,若能扒光了讓咱們兄弟干上一干,也值得這柄好劍啦!”
劫驚雷聽得虎目暴瞠:“放肆!”冷不防司空度袍袖一舞,散出一片霧蒙蒙的白霰,倏地后躍開來!劫驚雷自恃內力渾厚,竟不閃避,徑自摒息踏前,雙掌頓將司空度的來處退路悉數封死;司空度避無可避,飛快與他換過十余招,只聽白霧里啪啪作響,直如肉條擊鐘一般,入耳心驚。
驀地一聲悶喝,兩人四掌相對,司空度被轟得倒翻出來,落地踉蹌兩步,卻見他雙袖爆開,兩條手臂足足腫了一倍,肌膚紫脹欲裂,布滿鞭笞般的條條瘀痕。
他咬牙忍痛,嘴角卻泛起一絲陰惻惻的笑,腫如鼓槌也似的右手食中二指間夾著一枚藍汪汪的針頭,顯是喂有劇毒。
劫兆見他示弱在前,偷襲在后,手法與當日紫云山上如出一轍,心中早已有譜,卻沒料到他灑藥、換招竟都是幌子,只為賺劫驚雷與他對上一掌,伺機下毒,不覺怒道:“你……卑鄙小人!”
司空度笑吟吟地受了,面上頗有得色,嘖嘖搖頭:“四爺都自顧不暇了,還管得上別人么?待我料理了你二叔,再來好生炮制你。”眼神倏冷,回頭低喝:“動手收拾了,省得夜長夢多!”莫有節、應獨目、羅必失等各擎兵刃,倏地撲向白霧里的劫驚雷!
他針上喂的“裂血青”本是致命劇毒,與那撒出的白粉“香云霰”混用更是毒性猛烈,劫驚雷掌心被扎,便是以內力鎖喉斷息,一痛之間也必定有所弛張,只消吸進一丁點的青白合劑,立時便是七孔流血的下場。莫、應三人含著解藥突施陰手,那是存了趕盡殺絕之心。
劫兆看得心急,抬頭叫道:“三……二叔素來疼你,豈能下此毒手?阿……
阿蘋怎辦?“他叫慣了,出口仍是一句”三哥“,一省之間,忽然有些鼻酸。劫真冷睨了他一眼,薄唇微抿,笑得無比輕蔑。
司空度哈哈大笑:“劫四爺!江湖爭斗,非生即死,你道是過家家么?這……”話沒說完,眼前寒光一閃,白霧驟分,飛身撲前的黑豹應獨目去勢不變,脖子一歪,卻把腦袋留到了地上。
胖貍羅必失雙爪一掀,憑空陷入地里,卻見白霧里跨出一條高大魁梧的身影,鐵靴往地坑里一踏,羅胖子“吱”的一聲動彈不得;來人手起影落,一道匹練似的白芒橫地劃過,坑中噴出鮮血,再無聲息。
青蛇莫有節肝膽俱裂,游身便要退走,驀地劫驚雷一聲長笑,逐漸淡散的“香云霰”突然如噴雪涌霧般卷向莫有節,毒霧之濃之快,饒是他口含解藥仍不禁一眩;便只一停,劫驚雷雙掌已擊中他的胸口,打得他身子一震、肋陷胛突,一點藍光破體而出,哼都沒沒哼便斷了氣。
司空度面色鐵青,忍痛將那藍光抄在手里,不顧沾血,珍而重之的揣入懷中,竟比兄弟猝死還要上心。劫兆離他頗近,依稀見得是枚龍眼核兒大的幽藍珠子,似曾相識,不覺訝然:“奇怪!這珠……怎恁地眼熟?”
頃刻間連斃三人,劫驚雷揮散白霧,大步踏出,唇鼻都沒有吸氣沾粉的痕跡。
司空度看得倒抽一口涼氣,強笑道:“二爺素以‘大戰字劍’飲譽江湖,劍術高超,豈料連內力都練到了龜息之境,我三位弟兄栽得不冤,佩服佩服!”
劫驚雷一掐掌心,左掌中央泌出一滴小小的墨染血珠,沿著掌紋蜿蜒淌下,眨眼細細的血線由黑轉紅,再無半點毒污。
“就憑你這點郎中伎倆,還放不倒劫某人。”他見司空度滿臉驚駭,不覺冷笑:“是誰告訴你,‘大戰字劍’是劍法的?我自黃庭老祖處所領悟的,乃是一路化氣為劍的內功心法!”豎掌揮落,“嗤”的一聲輕響,地上又多了一道半寸深淺的犀利劍痕,宛若鐫鑿。
劫真面色丕變,暗忖:“二叔的功力竟至‘空手白刃’之境,這已是六絕程度的修為,也難為他在劫震老兒之下,屈就了這么多年。那人……怎地還不快來?”
司空度不知他心里計較,眼看情勢不妙,一雙黃濁細目不動聲色的四下打量,飛快找尋脫身的機會;一旁的平白衣卻抵受不住劫驚雷的迫人之威,身子簌簌微顫,驀地大叫一聲,轉身飛奔出去。
劫驚雷冷笑不語,忽聽破廟外一陣兵刃出鞘的鏘啷聲響,平白衣倒縱回來,見司空度目光森冷,低頭慚愧道:“老……老大!不好啦,外……外頭那些個崽子們都醒了!”十余名飛虎精騎擎刀而入,見劫驚雷一使眼色,將劫真等三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騎隊隊長倒轉刀柄,沖劫驚雷躬身一揖:“啟稟主上,這些邪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將弟兄們與寒庭之人盡皆藥倒,至今才漸漸蘇醒。救護來遲,望請主上恕罪!”四十八名寒庭鐵衛加上三十飛虎騎,數量不可謂不多,司空度等不易在食物里下足份量,因此廟外諸人所服下的“五羅清煙散”反倒稀少,血脈運行幾刻,逐漸回復了意識。那隊長領著幾個元力恢復的手下趕過來,恰恰截住了平白衣;平白衣單手難抗刀陣,只得乖乖回籠。
這一下兔起鶻落,劫真一方頓時陷入絕境,劫驚雷乜目冷笑,平平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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