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起,二人相互交換了帖子,義結金蘭。王鳳樸年長,以兄長自居,盛邀賈南鎮到家中小住,每日里稱兄道弟,酒肉款待,陪同出游,神仙一般自在。這期間,賈南鎮修了一卦家書,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了家中,向父母報了平安。
住了些時日,一天夜里吃酒時,王鳳樸臉色不爽,神情恍惚,說話心不在焉。賈南鎮見狀,便問,“哥哥好像有什么心事瞞著小弟?”
王鳳樸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只是端杯飲酒,并不應聲。賈南鎮再三追問,才嘆了聲氣,訴起苦來,“實不相瞞,愚兄年初,受一個朋友之邀,入了一千兩銀子的股,與他人合伙,到福建販茶。昨日那人托人捎信來說,船在舟山遇上風浪擱淺,船艙進水,一船茶葉全泡了湯,血本無歸。”
說了這話,酒桌上沉悶下來。王鳳樸望著賈南鎮,放下筷子,一臉焦慮。過了一會,賈南鎮開了口,安慰王鳳樸,“事已至此,哥哥也不必憂心。承蒙哥哥一家多日款待,自古士死知己,小弟也沒什么大的本事,所幸受祖上蔭庇,略通煉金術小技,看哥哥遭此難事,豈能袖手旁觀。這樣吧,看在咱們兄弟情份上,哥哥的損失,小弟幫著作法給補嘗就是了。”
王鳳樸聽了,就要離席下跪,賈南鎮眼疾手快,一伸手給擋了回去,“哥哥且莫這樣,咱們兄弟一場,要是這樣,倒顯得生分了。只是日后哥哥行事要多加小心,不可貪婪,不可魯莽才好。”
“那是自然,往后一定多加寫小心。”王鳳樸假意應了一聲,馬上轉入正題,問,“只是不知,兄弟作法時,愚兄該幫做些什么?”
“也不需哥哥做什么。祖上傳下的煉金術,是增金法。只在濟難求危的正道兒上用,才靈驗。作法期間,不可心生邪念,需日日齋戒沐浴,更不可與妻妾同房,裝爐后冶煉六六三十六天,就大功告成。一旦破了戒,就不靈了。不知這些,哥哥可能做到否?”
那王鳳樸一心想得到銀子,這時讓他吃狗屎都成,一連聲答應下來。隨后,就領人把家里耳房騰出,讓賈南鎮砌爐、備料,熬制增金營養液,讓王鳳樸取來要增長的母銀,粘滾增金營養粉,一切都做得輕車熟路,在王鳳樸的眼皮底下完成。因為巴望多增些銀子,王鳳樸比賈南鎮規定的數目又多加了些母銀。
什么都操辦停當了,第二天一早,賈南鎮帶著小桃紅,陪著王鳳樸到煉金室,把裹著長金粉的母銀,輕輕擺放進爐膛。賈南鎮盤坐在爐前,雙手合實,閉目禱告,念了一番煉金咒語,就點火開爐。
天近傍晌,賈南鎮正要往爐膛里添加木炭,王家的仆人突然來報,說是有個山東人,來這里尋他家的主人。賈南鎮聽后一驚,問,“人在哪里?”仆人說在門外候著。
王鳳樸趕緊說,“快請進來,說不準是來找我兄弟的。”
仆人領命,出去把那人領進。甫一見面,那人就淚流滿面,哭著抱怨,“少東家,你叫我找得好苦啊。”
“你怎么來了?”賈南鎮問,轉身對王鳳樸說,“這是小弟家里的甄管家,已是世交。”不等王鳳樸寒暄,又問,“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咳,少東家還在這里游閑,家里出來了!老爺老了。”
“啊?”賈南鎮驚叫一聲,險些摔倒,隨后咧開大嘴,哭出聲來。王鳳樸急忙上前勸慰,說些節哀之類的寬心話。哭了一會兒,淚眼汪汪地交代了煉金事項,把煉金爐托付給小桃紅,“婢妾隨我多年,對煉金術已閑熟掌握,小弟不在時,哥哥可在這里幫著照應,一應煉爐的事,可由婢妾主持。等小弟回去料理完后事,再趕回開爐不遲。”說完,帶上行囊,和管家離去。
賈南鎮離去,煉金室內只剩下小桃紅和王鳳樸守爐。閑來無事,兩人搭上話語,日漸親近起來。小桃紅本是風月場中人,搬弄起手段,一來二去,就把王鳳樸弄得神魂顛倒。又加上齋戒多日,那王鳳樸已是干柴遇烈火,幾番調弄,打熬不過,就破了戒,和小桃紅把事做了。
大約又過了一個月,眼看出爐時間臨近,一天,賈南鎮風塵仆仆回到了王府。王鳳樸高懸的心才落了地,少不得又說些安慰的話。因為是齋戒期間,不便接風洗塵。稍作休整,賈南鎮又回到煉金房內守爐。向小桃紅問了些爐情,得知一切正常,幾個人無話,默默守著煉爐。
過了三天,六六三十六天期滿,停下火來,準備開爐。那天過晌,賈南鎮先作了禱告,念過咒語,打開爐膛,登時傻了眼。爐膛里不見白花花的銀子,連先前放進去的母銀,也變成了一堆卵石。賈南鎮滿眼驚怒地盯著王鳳樸。王鳳樸自覺心虛,兩眼飄惚,不知所措。
“你破戒了!”賈南鎮盯著王鳳樸,冷冰冰地說得相當肯定。
王鳳樸驚慌地否認,連說幾聲“沒有”。當他還要辯解下去,小桃紅就撲通跪下,一迭聲地求饒,“大人不在,賤妾被逼無奈,才違心相從。”
賈南鎮一把揪住王鳳樸,“好個衣冠禽獸,口口聲聲和我兄弟相稱,義結金蘭,遇上我家遭不幸,竟干出這等禽獸之事,壞了我的法術,走!到衙門里講理去。”
“別、別、別,兄弟饒哥一命,都怪哥哥一時鬼迷心竅,干出蠢事,只要兄弟放我一碼,任憑兄弟發落。”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還敢和我稱兄道弟,再叫我一聲‘兄弟’,玷污我的名聲,小心打爛你的狗嘴。”
一番恐嚇,王鳳樸承受不過,只得從錢柜里取出八百兩銀子,打發賈南鎮出去,才像送了瘟神,暗自慶幸躲過一場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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