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安天河的這家農戶,房子也不算新了,就坐落在自家田地旁邊。
總共有四層,頂樓是個天臺,以前一家六口分別住在二、三樓,為了給他們騰地方,都一起搬到了三樓,把下面兩層留給了他們。
原本占用了戶主的房間,剛開始大家都很過意不去,所以,吃飯都不愿意再占人家便宜,直到指揮部統一安排了地方,這才相安無事,互不干擾。
即便十來個人擠在這里,睡覺并不太方便,但誰也沒有再說多余的話。
回到屬于自己位于一樓的臨時地面床鋪,最底下墊的是干草,上面隔了一層拆開的瓦楞紙箱。
然后用自己多余的衣物鋪在最上面,一間屋子并排可以睡六個人,翻個身都會碰到對方,但是鑒于目前的特殊狀況,大家都還很快就習慣了。
這會其他隊員都還沒有回來,安天河從私人背包里拿出手機,信號依然非常弱,時有時無,現在也就能充電使用離線功能而已。
他翻出手機里的微聊記錄,里面赫然還有幾天前父母給自己的留言,他又默默看了一遍,心底漸漸涌上一股濕暖,暫時驅散了他內心的陰霾。
當初父母還好從老城區撤離的早,按照市政府的疏散應急預案和軍隊飛機的協調組織,老弱婦孺是最先被送走的,當時很多家庭不愿被分散,要走一起走,要么一起留,還差點鬧了起來。
最后在工作人員和軍隊指揮的安撫之下,說明了飛機運力有限的實際情況,大家才勉強接受這個安排。
安天河的父母本來也非要留下來,堅持一家人同時出發,他好說歹說,勸了三四次,后來幾乎是吼著把父母推上了機艙,不然很快就沒位置了。
當時母親不安的眼淚和滿眼通紅的父親,差點讓他沒忍住也跟著哭,只能不斷安慰著他們,說:
“沒事的沒事的,后面的飛機很快就會來接我了,咱們很快就能重聚,別哭哭啼啼的,搞得像什么似得,我早就已經是成年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放心吧!”
當運輸機關上后艙門的時候,安天河只感覺嘴巴突然咸咸的,眼前一團模糊啥也看不清了。
后來市區的災變愈發嚴重,情勢急轉直下,機場的入口通道都要守不住了,空降旅在前線的傷亡較大,而飛機來回一趟的運力有限,再拖延下去,怕是幾萬人都要葬送在這里。
關鍵時刻,空降旅陳旅長和市級領導協商過后,命令前方部隊繼續堅守機場出入口,其余人員迅速朝龍潭鎮方向轉移。
一開始,包括安天河在內的很多人,既不理解,也不愿意放棄機場離開,奈何形勢比人強,當眾人坐上大巴、卡車等運輸車輛,路過機場前沿陣地的時候,才明白情況兇險到了何等地步。
到達龍潭鎮后,原以為要不了幾天,國家就會動員整體力量來救援他們。
可是從市區撤出到現在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別說是援兵了,就連之前預計后續到達的陸軍第五十二機械化步兵師,也未能如期與空降旅匯合。
聽說他們也解救了一批幸存群眾,退到了清河市東南邊的夷陵市交界區域。
這兩天,只有每天固定空投一次的物資補給,讓龍潭鎮的軍民還保持著希望。
但是,內部漸漸已經有不少流言開始散播,人心也跟著浮動起來。
過了一天,即災變后的第十日。
安天河今天的任務主要是巡邏管控和維持秩序,上午因為生活物資分配問題鬧出了點騷動,這會街道上安排了四支隊伍沿途來回巡視,防止有人故意挑起矛盾,煽動不滿情緒。
物資發放點是其中重點巡查的關鍵位置,由于人手不足,安天河跟另外五人今天都特例穿上了臨時發放的防暴盔甲服,嚴密監察著這一區域的秩序,以防有人哄搶或是搗亂。
米的防暴長棍,安天河一邊小范圍的踱步,一邊用視線從三條長長的隊伍中一一掃過,他1米75的身高,配上這一身裝備,還是有一定震懾力的。
從反饋的目光中,他能感受到漠視、不耐煩、敬畏和少許敵意。
等他特意去追尋那些敵意的來源時,又忽然消失不見了。不經意間,他的左眼跳了一下,一位身形苗條高挑,皮膚白皙的少婦如磁石般頓時吸引了自己的視線。
她站在中間的那一溜隊伍中,身穿白色的衛衣,外面套著一件寬松的藍色翻領牛仔服,胸前的衣扣沒有扣上,豐滿鼓起的弧線若隱若現的散發著女性特有的魅力。
下身本來是一條駝色的八分長裙,偏偏又在里面加了一條褲子,顯得不倫不類——
不過眼下這樣的災難狀態,隨意穿著,只求保濕已經是很常見的了,畢竟眼下還是四月份,且天氣陰涼周圍環境又偏潮濕。
又走近了一點,安天河借著掃視人群的機會,瞧得更加仔細。
她此時顯得有些憔悴,雙眉微蹙,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但仍然遮蓋不住那張秀麗的瓜子臉。
小巧淡紅的嘴唇,挺直白膩的鼻梁,眼神中疲憊帶著焦慮,不過,光是站在那里,端莊、輕熟的氣息就自然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惹人注目。
分!(滿分10分)安天河的審美直覺迅速給出了綜合評分,雖然外貌和氣質仍然比不上他心中的女神,但身材方面明顯要火辣性感的多。
雖然他還想多瞄幾眼,但此時畢竟還有任務在身,安天河不得不略有遺憾地走開。
接下來的幾天,搜索隊在市內開發區的清理范圍不斷擴大,但是一直沒有脫離開發區的范圍,而且似乎正沿著省際公路的方向加速推進,除了加快收集生活物資的效率外,還著重將兩個加油站的柴、汽油全部轉移。
另外,安天河發現,運輸車隊似乎在災民中臨時征召了一批有經驗的司機,這幾天不斷將一些保存較為完好。
檢查過車況,沒有受到行尸損壞的大巴、中巴、中型大卡等車全部開走,集結在龍潭鎮的外圍附近。
搜索隊的人都紛紛猜測,指揮部應該是在策劃什么大的行動了。
有人還大著膽子去高連長那旁敲側擊詢問,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惹得高連長再三強調,一切行動聽指揮,沒有得到上級命令之前不要胡亂猜測。
尤其回到龍潭鎮要管好自己的嘴,誰要是敢散播謠言,不論是誰,是什么身份,軍法從事!
當天回到駐地,安天河差點累趴下,這兩天的工作強度起碼增加了一倍多,若非生活保障的水準也相應提高了一些,這些征召來的平民怕是早就怨聲載道,撂挑子不干了。
晚飯居然有了米飯,主菜雖然是一鍋大雜燴,但是葷素都不缺啊,這要是再找個手藝好的,加點各色調料好好烹飪一番,怕是都要趕上一頓豐盛的麻辣香鍋了!
災變十二天來,總算吃上頓好點的飽飯,安天河心滿意足的拍著八成飽的肚皮,和相熟的幾個隊員走了出去,準備去找人換點煙來消磨時間。
走到半途,他忽然有點內急,于是讓其他人先去,自己方便一下就來。
隨便找了條小路溜到田埂旁邊,這會天色擦黑,左右也沒啥人,安天河順利解決了內急又拐回小路上。
往前走了一小段,忽而見到旁邊一家裝修的還不錯的樓房亮起了二樓的燈,似乎很眼熟,對了,上次無意間聽到本鎮居民聊天時,說的地方不正是這里么?
他不由慢下腳步,好奇的打量了兩眼:“還真裝修的富麗堂皇的,像個古代的酒樓,一看就是腐敗場所。
真不知道——不想這時從一樓側門中走出兩個人來,一男一女,男的個頭挺高,目測在1米8以上,他跟在那女的后面,兩人邊走邊說似乎起了爭執。
安天河下意識地閃身藏在一棵大樹旁,想聽聽他倆在說些什么。
女的走了幾步,陡然轉身尖聲道:“你是不是喜歡待在這個地方?好,那你留下,我自己走!
“媛媛,你別這么沖動好不好?“高個男子費盡力氣寬慰著,”現在不是以前了,連市領導都滯留在鎮里,再說,你的直屬領導,劉處長也在,你一個人能往哪里走嘛”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這個鬼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是真的受夠了!我要直接跟爸媽,或者姑姑打電話,讓他們派車來接我走,去省城!”
女子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有了哭腔。
高個男子顯得不是第一次哄人了,上前一把將女子摟進懷里,低聲說著什么,同時濕柔的拍著她的后背。
那女子先是掙扎了幾下,而后漸漸無力放棄,最后趴在男子懷里肩頭篩動著哭泣,二樓撒下的燈光將這一男一女的身影拉得很長。
安天河此時站在路旁的樹后,如遭雷擊,看得面色蒼白,心若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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