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交關,突來一聲長嘯,起落間穿過一箭之地,夾著噠噠蹄響,一道金光破空飛來,絞入銀芒之中。一陣鈍聲透體,兩道光芒還原成本來形狀,銀槍的槍尖宛若蟠龍,沉重而古樸,柔韌光滑的槍桿嗡嗡顫震,末端仍握在魚清兒的手里。
金色的奇異長兵器尖端與銀槍交叉入地,形狀似槍非槍、似戟非戟,彷佛是虎頭張嘴咬著一只扁平的振翅天鷹,鷹嘴、鷹翼俱都是無雙利刃。金槍的主人被震得策馬連退十余步,驀地馬匹仰頭哀鳴,“碰!”一聲側摔倒地,登時斷氣。
馬背上那人凌空躍起,瀟灑落地,輕撫蓄著尖髭的下巴,朗聲吟道:“日暗崩騰云,虎視蒼生群;滅國無暇日,鑄劍惟將軍!”
身后黃塵卷起,二十余名青袍騎士策馬而來,為首之人擎著一面青色大旗,上面寫著“百軍盟大嚴分舵鄧”。
魚清兒一抖銀槍,槍尖指地:“你是楚州的”騰云虎視“鄧蒼形?”
“好說!楚州野人,不直一哂。”那人約莫三四十之間,青袍金冠,一身皮靴、皮褂、皮革束袖,笑意溫煦,卻透著一股草莽豪氣。“魚姑娘的覆魚槍法著實厲害,鄧某佩服,不愧是滄海神弋的傳人。”
沐雨塵等紛紛上前,抱拳道:“大哥!”
鄧蒼形擺擺手,指著魚清兒笑道:“這位魚姑娘,是龍捷軍魚長老的孫千金。
大家都是自己人,這原是一場誤會。唇齒尚且有誤傷的時候,兄弟姊妹哪有不吵嘴打鬧的?所謂“不打不相識”,今日于刀劍上結緣,日后浴血彌堅,切不可心存芥蒂。“說著看了幾位結義兄弟一眼。
胡昆余怒未平,沖口道:“這妮子說話,好生跋扈!還說盟主……”鄧蒼形雙手抱胸,定定的看著他,胡昆陡被瞧心虛起來,一句話凝在虛空處,無以為繼。
湯顯安靜片刻,點頭道:“大哥所言甚是。說到底,還是我等先動手的錯。”抱著長弓一拱手:“魚姑娘,湯某適才多有不是,尚祈見諒。”
魚清兒畢竟年輕臉嫩,點了點頭,神色稍見和緩。
鄧蒼形滿意地點點頭,隨手拍了拍常百里的肩頭,兩人眼神交換,并不言語。
沐雨塵忽然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沖口問道:“大哥!特……那人接到了么?”
硬生生將“特使”的下半截咽回腹中。
鄧蒼形面色微沉,搖了搖手,示意他別談這個問題。
魚清兒收起銀槍,徑自走進矮棚,劫兆本想帶著綠衣少女逃走,誰知這個女拐子居然與百軍盟是一伙的,在場數千人立時成了拐子幫的親朋故舊,卻要往哪里逃去?更別說還有鄧蒼形、常百里等高手在場,任一個都非是他劫四公子所能應付。
(怎……怎么辦?)
正自焦急,忽見魚清兒走到綠衣少女跟前,恭恭敬敬伏地叩首,低聲道:“清兒護衛不周,使殿下受驚了,還請殿下責罰。”劫兆聽得一愣:“殿下?這小瘋妮子是什么殿下?”
綠衣少女端坐不動,欣然受了她的大禮,輕聲道:“起來罷。不怪你,我也沒怎么樣。”魚清兒又叩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
鄧蒼形遠遠看著,忽然變色,揚聲道:“魚姑娘!這位可是……”他貌似粗豪,實則心思縝密,話問一半,自己已然想到了答案:“原來……竟是鐵甲戰魂山那廂擔下了護衛之責。這……卻是誰人牽線?”
魚清兒點了點頭,淡然道:“你派人去通知盟主,讓他別在渡口處找了,快些來罷。”鄧蒼形附耳對沐雨塵吩咐幾句,沐雨塵面色微變,立即轉頭離去。
鄧蒼形率其余人等來到矮棚前,數千人一齊跪地,高呼:“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綠衣少女怡然擺手,對魚清兒道:“叫他們都起來罷!”
劫兆楞了一下,被壓著呼完了“千歲”,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小瘋妮子就是他們在找的特使!”八王爺伏鳳紙有一兒一女,沒人規定只有兒子才能代表他行使欽差的全力。既然他的寶貝兒子伏辟疆沒來,來的肯定是八王爺的掌上明珠、在中京與“帝闕珍珠”劫英齊名的“翠微公主”伏辟寒。
擁有親王頭銜的貴族,按禮法是不能直接與平民對話的。
只有在宣讀王旨,又或者是表達身份的時候,才能不受這條禮約的限制……
宣旨與誦銜并不能算是對話,而是在表彰圣明陛下的皇權之光。
綠衣少女……不,是“翠微公主”伏辟寒優雅地站起,就像她從小到大所受的宮廷禮法訓練一樣,環視著趴伏一地的平民百姓,緩慢的、清晰的說:“本宮承圣上旨意,巡狩鄲郡,以彰圣上之明。愿爾等服膺教化、以順德治,勿負圣上愛民之殷。平身。”
她很擅長做這種事。現在做的,與上一次、上上次……沒什么不同,除了伏在她腳邊的“螞蟻”之外。
【待續】
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