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順恭恭敬敬的向后退去,慢慢離開梁世宗的視野。他這才又挪了挪屁股,取過一枚冰果子丟進嘴里。
這皇后哪壺不開提哪壺,朕本有相當的好心情,看韓煙雨的這出鶴嘉元舞,都被皇后攪合了去!
這下子嘴里的果子都索然無味,也沒有了看舞蹈的心情,坐在這里更像是一種無端的折磨。
但是皇帝若是提早退場,必然引起議論,而且這也是對天神不敬的表現之一。雖說現在皇權高于神權,可是難免有人回說三道四。
不過想到今晚宮中還有兩個美嬌娘,在龍床上等著自己,梁世宗的心情頓時又舒暢了不少。算了,熬一陣就熬一陣吧,不打緊。
「皇上!皇上!」
可就在這時,大太監李福順去而復返,表情慌張,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李福順自然知道現在大祭還沒有完成,但事從緊急,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皇上!西南西北諸城急報!」
說完,便附耳過去,對皇帝耳邊說了些什么。梁世宗的臉色由紅轉青,接著更是陰沉下來。
「大膽!這些賤種!竟敢在這個時候……」
雖然聲音沒有那么大,但是周圍服侍之人都跪了下來。王皇后和太子更是驚的站了起來,什么事情能讓梁世宗發那么大火?
「皇上,軍情緊急,奴才建議立即停下祭禮,急召蘭、關等軍中將領入宮!」
聽了李福順的話,梁世宗立即揮手:
「不行,若是這時候停下來,朕和大梁國的顏面還往哪里放!不僅如此,還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他看了看祭臺上仍舊在翩翩起舞的韓煙雨:
「傳令下去,祭禮繼續舉行,后續與皇室有關的活動全部延期,皇后先行回宮!」
「李福順,等到祭禮結束,給朕召蘭、關家之人,以及密調室鎮撫司之人入宮!」
「奴才/ 臣妾遵旨。」
王皇后當然知道這軍國大事,不是自己能夠摻和的,微微一福,在兩名侍女的扶持下離開了座位。
「我兒候紀!」
太子聽到梁世宗叫自己名字,急忙回應:
「兒臣在!」
「與朕一起,先行退場!」
「父皇,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讓您如此動怒?」
梁世宗背著手,面色陰沉:
「有人竟敢趁這個時候造反,連一甲子祭禮都不讓朕安生!朕,要他一整年都難過!」
太子候紀心中一凜,隨即拱手道:
「兒臣自當盡心盡力,為父皇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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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呀,皇帝發火了啊!」
「嗨,這皇帝怎么自己先跑了?莫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在隆恩廣場東邊一幢酒樓的頂端,一個蒙面的黑衣少女坐在屋頂上,手持單筒千里鏡,聚精會神的看著隆恩院以及隆恩廣場的情況。
時不時從一旁紙包中捻起一顆烤蠶豆,從黑色面具下方的縫隙塞入,「嘎吱嘎吱」的咀嚼著。
這個黑衣少女一身幾乎俱是黑色,更顯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膚白的勝雪,雙眉英挺如劍。
其中深藏著銳利深沉的黑眸,宛如黑洞,深不見底,讓人猜想不出任何心思。
她的半張臉也與那女將軍關風月,一般被面具遮住,不同的是少女所戴的面具是黑色皮質,靠近下巴的位置左右各鑲嵌著一條銀龍。
黑亮垂直的烏發被暗色的發簪隨意挽起,呈流長的馬尾。
她身著暗色的皮質修身夜行衣,讓她的身材更加輪廓分明,雙腿裹著由皮索固定的暗色腿甲,足蹬齊腳踝包鐵頭黑皮靴。
在皮革與鋼鐵的包裹下,她的雙腿修長卻并不粗狂,更顯輕盈。
除了這一身嫵媚且干練的修身皮衣,她的胸前和左腿皮環上,各用皮索懸掛著一排飛刀,腰間的左右各掛著一長一短兩把精鋼腰刀。
黑衣少女隨意的坐在屋頂上,身邊圍繞著一股冰涼的氣息,像是緊盯獵物的鷹隼,冷傲孤高,盛氣凌人。
若是一般人看到這樣打扮的少女,估計還以為是哪里來的神偷怪盜。
但凡是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黑衣少女的裝束意味著什么。
這便是所謂「密調血屠三千萬,只因此命奉皇天」的大梁國密調室。
密調室可不是大梁國皇帝一時興起的產物。
最開始的時候還沒有什么密調室,那會兒大梁國太祖候正書剛剛打下江山。
為了保衛皇宮以及皇帝本人的安全,特地設立了御前司,設立御前總督府以及七個品級的官職。
御前司主要負責皇帝在皇宮中、出游、祭祀時的安全并負責部分儀仗的工作,這項工作看似無足輕重,更類似于御前侍衛的職能。
而后發生的事情讓梁太祖候正書震怒不已,大梁剛剛開國還未五年,國內官場早已貪腐成風,等到全國上下貪腐事敗。
光是由梁太祖親自查明的貪污銀兩,就有五百萬兩之巨,這筆巨款足夠重建扶陽城一次,更別說千百個沒有查明的大貪小貪了。
于是梁太祖口露「殺」字,無數貪官人頭落地,前后足足殺了幾萬人,這就是大梁國歷史上著名的「萬人貪官」事件。
「這些人隨我打江山建大梁國的時候都沒死,可現在卻落得這等下場,這樣死還有什么價值呢?」
梁太祖本就對這些官員猜疑頗多,等到「萬人貪官」事件后梁太祖便再也坐不住了:
若是再有這些碩鼠勾連在一起,自己辛苦打下來的江山恐怕就要有傾頹之危,隨時可能毀于一旦。
于是為了監查百官的行為,并且為皇帝搜羅各種情報,一道圣旨下去,御前司隨即被拆分。
一部分精銳組成全新的部門,鑒于需要秘密調查,最后就成為了「密調室」。
密調室聽起來像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部門,但是它背后巨大的能量,是無法被普通人所想象的。
扶陽城設有密調室總鎮撫司,而在大梁國的每一個城中都設有密調室分站,每個站約有百人。
雖然人數少,但這百人無不是從孤兒、軍中、御前侍衛中萬里挑一的精英,不但能力強,對于皇帝更是忠誠不二。
從沒人見過密調室的主事人長什么樣子,或者說整個密調室的人無論男女全都蒙著面,沒人知道他們長什么樣子。
他們深受皇帝信任,承擔皇帝下達的一切任務,無論是刺探、暗殺、情報分析、審訊、關押等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還是保護皇帝與皇宮安全這樣明面上的事情,只不過他們不像明處的御前侍衛,密調室的人永遠潛伏在暗處。
正因為密調室無處不在,到五代梁國皇帝后,官員濫權、貪污等罪行幾乎銷聲匿跡,但這并沒有讓皇帝削弱密調室。
更多的任務被指派給密調室的探子們,就例如監視大臣之間書信,臥底潛伏……如果說大梁軍隊,是皇帝手里的最鋒利的一把寶刀。
那么密調室是皇帝手中最鋒利的一把淬毒匕首,沒有密調室不擅長的工作。
但真正讓人聞風喪膽的是戰爭中的密調室,六百年來大梁國屢次遇到的叛亂,外族入侵,最后大梁國軍隊屢屢獲勝,都離不開密調室的幫助。
在敵我雙方看不到的地方,密調室探子在戰場上屢建奇功:
收集軍情、偷襲敵軍、滲透城池、策反,暗殺敵將,世人對于密調室的評價也陷于兩級分化中。
而眼前的少女正是密調室中的一員,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需要知道別人的,甚至在密調室的同務都是,以天干記敘來命名的。
在好幾天以前他們就已經秘密暗藏在,隆恩廣場周圍的建筑中,由于此次一甲子大祭十分重要,最近的大梁國農民起義又十分頻繁。
梁世宗親自下令密調室總鎮撫司全員出動,或明或暗保證大祭的順利舉行。
至于那個永遠隱藏在暗處、一年都見不了一次的密調室主事人,也破天荒的在暗室中,開了個小會議,又強調了這一次的大祭活動。
于是乎黑衣少女已經在房頂待了好幾天,除了去方便和睡覺有人頂替以外,日日幾乎都要坐在房頂上。
直到大祭開始,韓煙雨在祭臺上翩翩起舞之時,黑衣少女才松了一口氣。
平日枯燥但是神經緊繃的工作,已經讓她煩躁不已,這會兒她還能利用職務之便,偷偷瞧一瞧隆恩院看臺上的,文武百官們。
「嗯……首輔大臣黃裴之,丞相竇康,太傅范晉卿,嘖……相談甚歡,誰知道你們私下里矛盾不小呢!」
「那個二品官是哪里來的?哦,看來是黃來遠。這個二品官需要記錄一下……」
纖纖玉指從紙包中再次捻出一顆蠶豆,從皮質面具下巴中的縫隙里塞了進去,吧唧吧唧的咀嚼著。
調整了下千里鏡的焦距,少女的鏡頭往下挪了挪,看向了關家的方向。
「關沛,最近關家運作頗多,和王皇后也有些聯系,似乎想要將女兒作為一顆棋子,以撈取更多的政治利益。」
「也難怪關家江河日下,關沛已經為了家族存亡孤注一擲了,可惜了,梁世宗可是不會允許的。」
她又看了幾眼關沛身旁的關風月,放下了千里鏡。這個和她一樣蒙面的少女將軍最近風頭頗盛,號稱扶陽城第一母老虎。
但再看她如石像一般坐在那里一言不發,黑衣少女總覺得端坐的女將軍,與她一樣冰冷孤傲,同病相憐。
「唉,難吶。」
黑衣少女再次舉起千里鏡,這次則是看向了蘭家的方向。
「蘭家三位倒是都在……蘭鐵亭和自己兒子在院子里交手,真是老當益壯啊。黃來遠還是一樣和蘭俊航勾肩搭背……」
鏡頭挪了挪,黑衣少女朝著蘭俊航多看了幾眼:
「阿航哥哥,要是我沒幫你打掩護,估計你光是給太子套麻袋就足夠你進天牢了……你……你朝誰擠眉弄眼呢,竟然是關風月……」
「誒……阿航哥哥什么時候,你能像從前一樣呢?你都沒向我擠眉弄眼……」
少女眼見蘭俊航對著關風月扮鬼臉,氣惱之下順手將身邊,還裝著蠶豆的紙袋子,從樓頂丟了下去。
「南鎮撫使,您剛才……」
身后響起了低沉的男聲,少女頭都不回:
「皇帝已經離開了頂層,我們還需要繼續盯著廣場么?」
「皇帝是有重要的事情。有人在今日起兵造反,還打著魔門聯軍的旗號。還有,鎮撫使,您剛才的行為是違反密調室的工作紀律的。」
她身后的男人將全省裹在黑衣之中,只余下一雙黑眸還露在外面。
「甲字一號,紀律什么的下次再說吧。通知甲乙丙隊,全體撤離。恐怕過不了多久我們也要上戰場了。」
「是,鎮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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