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央大道往東過三個路口右拐就上了平江道,城市里的人們,尤其是那些不得志的人。
背地里把平江道叫做“腐敗一條街”或是“官酒街”因為在這將近一公里長的平江道上,左右兩邊都是娛樂場所。
包括夜總會、酒吧、大飯店、茶座以及略帶有些神秘色彩的會館。
而來這里消費的基本上是,中央大道的那些官員和公務員們,不要說到了年節,就是平日里接待上級視察,或是迎送外賓也都是,在平江道上搞定的。
因此這里的生意不愁沒有主顧,唯一讓各方老板們有些吃不消的,是那些所謂‘霸王部門’的白條而已。
轉天。
下了班,我上了六樓,電梯門一開,我抬頭一看,正是牛局。牛局似乎火還沒消,一臉的不高興。
“呦,老領導,我還要去敲您的門呢。”
我笑著說。說著話,我把牛局迎進了電梯。
“嗯……”
牛局長長的出了口氣。轉過頭問我:
“定的哪?金海?”
我笑著點點頭說:
“嗯,金海,三樓包間兒。”
牛局點點頭,然后從口袋里拿出煙點上。電梯一直到了地下車庫,我對牛局說:
“領導,開我的車去吧,回頭我送您回家。”
牛局想了想,然后點點頭。我們走到車前,我打開車門讓牛局坐了進去,然后坐在駕駛位上啟動了車子。
“領導,您別不高興,一會兒啊,您把氣都撒在他們身上。”
我說到。
“唉,跟他們喊又有啥用?狠話我也不是沒說過,他們都聽膩了!”
牛局有些無可奈何的說。
我笑著說:
“您啊,就是心太軟!他們不聽話,您就扒了他們的項目,找一個開刀的,下次看他們誰不老實!”
牛局搖了搖頭說:
“不是這么個理兒,雖然這幾個都是混球,不過咱們辦事還需要他們,再說,人家笑著臉給你送錢,咱們怎么著都氣短。”
我心說:這不是明擺著的道理?跟財神爺發脾氣,恐怕牛局也不敢吧。
我們聊著,車子已經上了平江道,走了三百來米,右手邊赫然一座金碧輝煌的大酒店,這就是“金海灣大酒店”不僅是我們局,據我所知。
有許多其他部門都是金海的常客,金海的后臺老板聽說和副市長的關系很深,這一點我是絕對相信的,否則任是誰也罩不住這么大的場面。
我直接把車子停在了金海的地下停車場里,正要下車,忽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拿起手機一看號碼竟然是張七的,為了避免引起牛局的不快,我急忙將電話按掉了。牛局從車上下來問:
“誰的電話啊?”
我急忙回到:
“沒什么,騷擾電話。”
我們說著話,來到電梯口,電梯口有專門的服務生接待。我報了姓名和電話以后,服務生引領著我們進了電梯,不一會兒,到了三樓。
樓面裝修得很豪華,紅地毯鋪地,大理石的墻磚,偌大的樓面被分隔成一個個獨立的單間兒。
每個單間兒都有一個象征吉祥的名字,我們隨著服務生走進了名叫“風花雪月”的單間兒。
這個房間大概一百五十平的樣子,中央被檀香木的屏風,分隔成一大一小內外兩間,外間正中央是一張木雕的大圓桌,圍著圓桌是仿清式的背椅。
角落里有檀香爐,就連窗戶也被裝飾成木刻的那種仿古樣式,給人以古香古色的感覺。內間兒有床榻,可以供客人休息,另外還備有整套的茶具。
牛局進了屋,一屁股坐在正對門的背椅上,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我進門的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掏出手機一看,還是張七的,我心里起急,按掉了電話,然后笑著沖牛局說:
“領導,您先坐,我去方便一下,順便到樓下看看他們都到了沒有。”
然后我轉頭對服務生說:
“先上壺鐵觀音,要今年的新葉子啊,別又拿往年的對付我們!”
服務生急忙點頭出去了,我隨著也走了出來。
拐到樓道口,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張七的電話:
“喂,是我,你在哪兒了?”
“萍姐,我就在樓下了,上不去啦。”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你腿折啦!怎么就上不來了!”
我沒好氣兒的問。
“哎呀!萍姐,您就別打岔了,我在門口讓勞動局的李處給堵著了!非要拉我去勞動局談話。”
張七語氣中帶出一絲慌亂。
我原本在氣頭兒上,想都沒想就喊到:
“操!什么雞巴李處!你怎沒大嘴巴抽他……”
話說了半截,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問:
“哪個?哪個?是督查大隊的李處嗎?”
說著話,我已經一步邁進了電梯里。
“對對,就是他。萍姐,你下來給我解解圍。”
張七說。
電梯門一開,我掛了電話。此時一樓的大廳里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我拿眼好歹一掃就看見了人事局的張副局長、對外辦的周科長、公安的雷局、還有經警一大隊的李隊長。
當然,我也看見了在門口,有幾個人正圍著那說些什么。
我也沒猶豫,沖著他們走了過去。
在我面前有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一個年紀四十來歲但已經略微有些禿頭了,沒帶帽子,穿著一身的制服,臂章上寫著:督查大隊。
另一個年輕些,三十歲出頭。一米八的個頭,又瘦又高,漂亮的分頭,長臉,小眼睛,大鼻頭,獅子口,上身穿著一件名牌的短袖黑色帶條紋的襯衫。
下面是灰黑色的西褲,褲線筆挺,腳上蹬著一雙擦得油亮的真皮皮鞋。
雖然他看上去的確不像是在社會上混的,但他脖子上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以及手腕上的名表都證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張七。
張七其實不是他的本名,是他的外號而已,具體這個外號怎么來的,沒有人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點,張七是獨子,上面既沒哥哥也沒姐姐更不是排行老七。
張七似乎有些激動,他瞪著眼睛跟李處爭辯著。看見了我,張七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急忙沖我說:
“萍姐,你跟李處通融通融吧,不放我走啊!”
李處回過頭來看見了我,笑呵呵的說:
“呦,這不是曉萍嗎?怎么,今天你們也有局兒?”
我急忙緊走兩步來到李處面前,看都沒看張七一眼,笑著對李處說:
“您好啊,領導。這不是今天陪我們牛局過來吃個飯。”
李處一臉橫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然后指著張七說:
“這小子,我讓他昨兒白天過來談談話,這小子愣是放我的鴿子!讓我白白等了一上午,我這正愁找不著他了,嗨,今兒就讓我逮著了!”
我瞟了張七一眼,笑著對李處說:
“對!領導!狠罰他!狠狠的罰!”
李處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了兩聲說:
“罰多少國家是有法律的,不過現在工人們鬧到了勞動局,聽說還請了記者,我們就不能不管了。”
我笑著說:
“那是,那是。”
頓了一下,我又說:
“領導,我跟您商量商量,其實今天我們牛局也是找這小子,他把項目搞砸了,我們牛局準備扒他了。您看這樣好不?”
“這小子今天我先帶走,明天一大早,我親自把他送到您那,咱們一切都按照法律程序辦。”
李處聽完,看了看我,然后點了點頭說:
“行啊,既然曉萍你都這么說了,我就給你個面子。人你帶走,明天給我送來。其實我今天也沒功夫搭理他,我還有客人了。”
臨走,李處又低聲跟我說:
“曉萍,我那大侄子在你們那,你還多照顧照顧。”
聽了這話,我笑著說:
“瞧您說的,怎么一家人說起兩家話來了,您就放心吧!”
李處聽了這話,這才真心笑了起來,他沖我點點頭,然后又回頭看了看張七說:
“明兒上午八點,到我那報道,你可別讓我費事兒啊!”
張七聽完撇了撇嘴,氣哼哼的應了一聲。
一直到李處消失在電梯里,我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張七。張七“嘖嘖”了兩聲說:
“操他媽的!晦氣!剛一進門就碰上這個老王八!”
我瞥了張七一眼,哼了一聲道:
“你活屄該!誰讓你作死的!”
張七一皺眉頭說:
“我他媽要是有轍,也不至于整天跟躲債似的躲著工人們!誰知道誰他媽給他們出的餿主意,還鬧到勞動局去了!還叫了記者!”
我看張七那沒轍的樣子覺得好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說:
“行啦,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兒,走,跟我上樓吧。”
進了電梯,張七站在我后面,電梯門剛一關,他的手就不老實的放在我的屁股上捏弄著,他笑著說:
“萍姐,等哪天有時間咱倆出來玩玩兒?我玩兒過這么多女人,也就是萍姐你,活兒真是沒說的!呵呵。”
聽了他這話,我心里受用,回頭瞟了他一眼笑著說:
“上癮啦?時間我倒是有,可就怕你小子最近沒時間了。”
張七聽我這話似乎有戲,使勁捏了捏我的屁股,急著說:
“就是天塌下來,我也先操了你再說!”
我故意想逗逗張七,浪笑著沖他飛了個媚眼兒撇了撇嘴說:
“想先操我?傻小子,排隊吧,你前面還有周老頭兒和李玉璽呢,等輪到你的時候姐姐我喊你啊。”
張七聽了這話,來氣的說:
“操!萍姐你也真行!李玉璽就不說了,他跟咱沒過節,就是那姓周的老王八,”
“你也敢跟他操屄玩,你不怕他一激動回頭再當場現了!我看還是咱倆來勁!呵呵。”
我看著張七一臉的壞笑,也覺得可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
“等你搞定了這個項目以后再說吧,說不好今天牛局就扒了你。”
張七正要說什么,電梯門一開已經到了三樓。
我把張七領進單間,一進門,牛局就對張七喊到:
“七兒,過來過來,坐我旁邊。”
張七皮笑肉不笑的急忙緊走幾步,坐在牛局左手的位子上。我笑瞇瞇的坐在牛局右手的位子上,先給牛局和張七各自倒了杯茶。
只聽牛局冷笑著說:
“七兒!你行啊!聽說你最近都快上電視了!你小子能量不小,來,我敬你一杯!”
說著,牛局端起手里的茶杯。
“哎呦!我的親爹!您就別拿我涮了!”
張七一邊緊緊按住牛局端茶杯的手,一邊苦笑著說。
“哼!”
牛局冷哼了一聲,臉色一沉,陰陰的說:
“你罩不住是吧?行啊!黃海路那個項目你別干了,明兒你就退出,我把項目給周大爺,讓他去干!”
“我操!親爹!您明知道我跟老周頭兒是對頭!這不是讓那個老王八蛋看我的哈哈笑嗎?”
張七瞪著小眼睛喊了起來。
“操你媽的!張七!你這是跟誰瞪眼呢!”
我見張七在牛局面前如此猖狂,竟然還敢沖牛局瞪眼睛,實在是怕他惹惱了牛局,因此提醒了一下他。
我和張七是老相好了,這幾年,我倆的關系走得比較近,他為了從牛局這里拿項目,不僅想盡一切辦法給牛局送錢,就是我也收了他不少的錢。
當然,我見他個頭兒高,長得也不難看,人品雖不咋的但是辦起事兒來,還是比較爽快的。
漸漸的這才對他有了好感,索性大方些就被他上了身子,這還是前些日子的事兒。
張七聽我這話先是一愣,但一看我的臉色馬上明白了過來,他急忙諂媚的沖牛局笑了笑說:
“領導領導,我錯了,您老千萬別生氣。”
說著話,張七拿起桌子上的手包打開來,從里面掏出一個大信封,塞進牛局的西服口袋里說:
“領導,這次是我不對,我把事情搞大了,可誰也想不到那幫子臭農民”
“又是找記者又是到勞動局去鬧,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出的主意!以前可沒這么難擺弄!”
錢落袋,牛局的情緒多少好了些,他任由張七把信封塞進自己的口袋,嘴上卻說:
“得啦得啦,你小子少跟我來這套!真有那閑錢,你怎么不發給工人們。”
張七聽了這話,忽的嘆了口氣,說到:
“唉!我說領導,您可不知道現在做個工程有多難,各路的神仙我哪個都惹不起,尤其是那幫‘土地爺’簡直填不飽他們!”
牛局似乎不愛聽這話,眼睛一瞪沖張七喊到:
“去你媽的!你跑我這喊冤來了!少跟我整這些沒用的!”
牛局一發威張七立馬就蔫了,喏喏的陪著笑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我在一邊心里好笑,我心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那幫‘土地爺’是不好擺弄,可我們就這么好擺弄嗎?張七,虧了你還是在外面混的,竟然這么冒失。
我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見單間兒的門一開,服務生引領著兩個人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上了些年紀的老頭,個子矮矮的,但卻十分健壯。
禿頭,圓臉,金魚眼,鼓鼻梁,大圓鼻頭下面卻有一張小嘴兒,不笑不說話,笑里藏刀。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唐裝,腳上是一雙黑色的便鞋,脖子上圍著金鏈子,手腕上也掛著金表。
整個人看上去給人一種老滑頭的感覺,這人就是牛局所說的周老爺子。
在周老頭身后,是一個高個中年男人,四十來歲,他的個頭比張七還高了不少,但體型卻瘦了張七多半個,真正的又高又瘦。
頭發稀疏,長臉大眼睛,塌鼻梁中正口,他穿了一身棕色的西裝,但卻配了一件絳紫色的圓領衫,難怪張七背后經常把他比做農民進城。
不過他身上不像張七他們似的掛上零碎,只是在他的手上帶著兩個足金的方寸金戒指,他就是李玉璽。
總的來說,在北安的建筑市場上由那么幾股勢力壟斷著。
張七、周老爺子、李玉璽并不都是干這個出身的。
最早的時候,張七賣過盜版光盤,后來又開地下賭場,積累了一定的資金以后才開始發展起來。
周老爺子是干餐營業的出身,最早做過廚師,后來自己開飯店,再后來控制了北安的水產品和蔬菜批發,進而開始步入建筑行業。
這三個人中也就是李玉璽曾經的經歷,多少跟建筑沾點邊,李玉璽最早只是一個進城的裝修工人,后來跟老鄉一起搞裝修建材批發,最終壟斷了材料市場。
想在建筑行業有立足之地,背后沒有人馬是不行的,他們三個說白了就是三股黑勢力,都有自己的一班兄弟替他們賣命,不過話又說回來。
即便你是黑社會的老大,一旦與政府部門打交道,就有多大的本事也要裝慫,有多大的脾氣也要忍著,被人家罵也要笑臉相迎,因為人家有特權啊。
因此,周老爺子和李玉璽一見了牛局,馬上換了一副諂媚的笑臉。
因為周老爺子和張七有過節,因此讓李玉璽坐在他們中間。
人都到齊了,牛局沖我使了個眼色,我急忙叫來服務生讓他們開始上菜。
不一會兒的功夫,擺了滿滿一桌子,兩瓶極品的劍南春已經打開,我親自給牛局他們滿盞,我不太會喝酒,只用飲料代替。
酒滿好,牛局首先舉起杯說:
“來,平一個!咱們也老沒見了,今天都多喝兩盅。”
說著,牛局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頓然后一口而盡。張七他們見牛局如此豪爽,自然一個個都不甘落后,紛紛痛飲起來。
喝著酒,吃著菜,牛局開始說話了:
“幾位,今兒讓大家聚一聚,是因為……”
話里話外牛局都帶著一股霸氣,意思很明白:你們在賺錢的同時別給我找麻煩!誰要是玩兒現了!誰就自己兜著!別說我沒警告你們!
最后,牛局又把話頭拉了回來,說:
“我也不是說難為你們哥幾個,實在是我的壓力也比較大!”
“我腦袋上整天頂著個雷,哪天炸了,咱們都沒得玩兒!你們別以為任何事情,都是捅倆錢兒就能擺平的!”
牛局話音剛落,周老頭滿臉笑容的說:
“對對,領導說得對!但凡是個懂人事兒的都明白領導您的苦心……”
說著,周老頭瞥了一眼張七,繼續說:
“可就有那屄養的傻屄不懂人情世故,總給領導您添亂!”
周老頭話音剛落,張七‘蹭’的一下跳了起來,指著周老頭罵到:
“操你媽的!你說誰!”
周老頭自然不甘示弱,瞪著張七回到:
“操你媽的!我他媽的就說你!”
周老頭和張七的恩怨由來已久,我和牛局心里都明白,他們兩個只要一碰面肯定是要大吵一架的,但也奇怪,從未聽說他們私底下火拼過。
我見他們在牛局面前鬧得有些不像話了,急忙站起來沖他們喊到:
“操!你們兩個!有能耐的拿著火槍對干啊!在這兒浪什么嘴!都給我坐下!”
李玉璽見我說話,也急忙站起來勸阻他們,不過他也是走走場面而已,畢竟周老頭和張七都是擋他財路的人。
牛局見他們鬧得有些不像話,對我說:
“曉萍,去,陪著周老爺子進里面休息休息,消消火。”
牛局的意思很明顯,這是讓我陪周老頭爽身子,我笑著答應一聲,拉著周老頭兒進了內間兒。
有些時候,出于拉攏或者禮貌,牛局會讓我作為‘免費的午餐’送給所謂的‘客戶’白白的操上一頓,總之這都是工作需要而已。
周老頭兒聽了牛局這話,馬上怒氣全消,他沖著張七擠了擠眼睛,笑著跟我一起走了進去。剛轉過屏風,周老頭兒就迫不及待的說:
“閨女,來,先給我先品品。”
說著話,他已經利索的將褲子脫了下來,我看著他那麻利的動作心想:這么大個歲數了,也真難為他還有那么大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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