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下來已是星夜。白逸本想在山上多呆一宿,可是惜鳳不同意。
騎著馬緩奔在回洛城的官道上,心想回到城里恐怕已經是亥時,城門早已經關了只有先到羅家鎮暫住一晚。
現在才三月份,白天有陽光倒還好。可到了晚上,空氣變涼,又是在山巒之中春露之氣很重,晚風一吹冷得滲人。加上又是在荒郊野外,路上無人,倒還真有些叫人害怕,白逸借著星月微光勉強才能看清道路。
走著走著忽然覺得不對,發現左面已經沒有山了,而是一塊深深陷下去的山谷。白逸勒住馬韁跳下馬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發現自己自己正在一條沿著山腰修建的小路上,左面是陡峭的懸涯,側耳細聽,隱隱有水聲傳上來。
白逸心想肯定是自己摸黑趕路給走岔了,正準備牽馬回頭,忽然間聽到右面的山上有動靜。在這么寂靜的夜晚突然出現響動顯得格外清楚,白逸怕是有什么猛獸,趕忙掏出了槍躲在馬身后。
山上一陣簌簌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很快的穿過山上的灌木從。“爺爺快逃,他們好像追來了,下面好像有路,我們下去。”
話音剛落只見有兩個極為朦朧的身影撲了下來,正好撞在馬身上。
這路本就不大,白逸又躲在馬的側身面對著山上一手拿著槍,一手拉著馬韁。結果這一撞在馬上,白逸連人帶馬落下了空谷:“媽的,不知道下面是懸涯嗎!啊!”
罵聲中還帶著一老一少一馬的驚叫。
大重山上,黑風寺內。惜鳳面對著一百多號弟兄說道:“這么晚了,我召你們來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向你們宣告。”
山賊們一陣竊竊私語,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在半夜來說。
惜鳳等他們都靜下來,才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大多數人在成為山賊前都是窮困潦倒的普通老百姓,只不過受余生活壓力才不得不落草為寇。我記得我們這個黑風寨成立之時我才十二歲,一眨眼就已經過了六年。這六年里面我們打家劫舍,搶取惡商臟官,得到不少銀兩,足夠我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眾山賊們不知道當家的召集他們就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有幾個頭腦靈活的已經隱隱猜出要發生什么事了。
惜鳳嘆了一聲,再道:“當初我們上山為盜是為了生存,現在我們已經有了錢,有的已經有了妻女,難道還想過這么提著腦袋的日子嗎?”
眾山賊們豁然明白,原來當家的是要解散黑風寨了。有幾個不同意的立刻叫了起來:“二當家,咱們兄弟聚在一起這么多年,生死都滾過來了,不能就這樣散了啊!”
“是啊,二當家,咱們不能散了。就算大當家死了,你又長年在外,沒人領異咱們,也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散了啊,好歹咱們都是互托過生死的兄弟。要是不行,咱們都擁護馬哥做三當家,以后咱們都聽他的!”
馬義走出來突然喝了一聲:“趙忠,不要說了!二當家說得對,咱們現在有錢了,還過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干什么?咱們這次得罪了官府,官家的人隨時都會找上來的,難道真叫咱們兄弟一個個都死了才好嗎?”
幾個山賊立時吼了起來:“咱們不怕。”
眾山賊也立刻齊聲吼道:“是啊,咱們不怕!”
“放屁!”
馬義剛想教訓他們,卻被惜鳳制止了。
惜鳳道:“是,我們不怕官府的人。一個兩個,一百個兩百個咱們不怕,那要是一千兩千個呢?你們以為官府的真的怕了咱們,打不上大重山?這次咱們得罪了洛城的知府,他定會來報仇。他即將進京述職,剿了咱們是他立了大功。多的我不說了,你們不愿意走,我也不勉強,到時候綠營的官兵來了,就別怪我這個二當家不來救你們。”
眾山賊們一愣,都不說話了。剛才那個帶頭吼的山賊說道:“二當家,對不起。咱們都是你帶出來的人,突然聽說你要把我們散了,我舍不得,一時說話沖了您。你是咱們的二當家,咱們向來都聽你的,你都什么咱們就做什么。”
“好。”
惜鳳深吸了一口氣:“咱們山上這些年搶來的財物恐怕也有一百多萬兩銀子,大伙們分了足夠衣食無憂的生活一輩子。你們拿著錢,換個地方隱姓埋名好好的生活,不要再做罪惡的勾當,聽到了嗎?”
“是。”
眾山賊都傷感的低下了頭。
“好吧,廢知不多說了,聚散離別,從此以后大家各奔東西。小馬,你隨我來。”
惜鳳說完走去了寺院。
后院內,惜鳳的房中。馬義敬道:“二當家,什么事?”
惜鳳道:“黑風寨里,只有你和大當家是綠林強盜出身,你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有件事托你去做……”
馬義離開了,眾山賊們也都離開了,黑風寺中只剩下惜鳳一個人。
手中的筆放下,輕輕地擦掉眼角的淚水,走出了新婚的房間。寺院內依就是昨夜張燈結彩的情景,只不過事物依舊,人事全非,憑添了些許傷感。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惜鳳靜靜地看著自己房間的每一樣物品,這些年來自己雖不是每日都住在這里,但也有了一些感情,只想自此過后,恐怕再不來不到這里了。
目光最后落在了一面銅鏡上,惜鳳輕嘆了一聲看見這張遮擋丑陋的面具,輕輕地撕了下來,一張丑陋的相貌映在鏡中,連她自己瞧見了都怕,心中白逸的影子更加清淅起來,輕笑道:“這么丑陋的姑娘你也敢娶,換做是我,只怕也得投涯自盡。人人都憐美惡丑,不管你心里怎么樣的,你肯娶我就說明你是個好人,說明我這個夫君果然沒選錯。”
說到這里心中又悲痛起來:“可是你我日后恐怕再也無緣相見,今日你下山之際,我真恨不得跟你一起走,闖蕩江湖,可是我不能……哎,你我夫妻一場,你卻無法得見我的真面目,我真是愧對于你。”
惜鳳說完卻又再撕掉一層人皮臉,面具下竟是一張驚艷絕倫的臉龐,這個容顏就像她的聲音,她的身體一樣,完美無暇。
晨光穿透不過清晨淡淡的薄霧,溪水緩緩地從三人身體周圍流過。三人中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從溪水里爬起來,她臉色被凍得慘白,嘴唇發烏渾身瑟瑟發抖,身上還有幾道傷痕流著血。
女孩雙手抱在胸前,慌忙地左右看了看,透過霧氣隱隱約約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躺在水中,“爺爺!”
便急忙朝那走去。過去一看不是爺爺,而是一個年青的男子。
那男子一動不動的躺在水中,嘴角還流著血。女孩用手一探鼻息,好像沒氣了,嚇得跪在水里慌慌張張地念:“對……對不起,你……死了可不關我的事,我……我不是故意的,誰叫你要剛好在那里。冤有頭債有主,要怪就怪你父母,怪你父母為何要將你生在世上遭此橫禍,可千萬不要來找我。我……我在這里祝你早死早超生,再見!”
說完掉頭就跑。
這女孩畢竟年紀太小,一沒注意到自己的語病,假若真的人死了又豈能再見?二是沒發現那男子胸膛起伏,仍在呼吸,只不過因為她手凍僵了一時失了知覺沒有感知到鼻間的氣息。
女孩沒跑幾步便發現了她爺爺。老人一把年紀,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來早已經筋斷骨折身體僵硬死去多時。女孩大哭,抱著爺爺的尸體一步一步走上了岸,消失在迷霧中。
又過了些時辰,光芒已盛,谷中的霧氣漸漸散去。幾個村婦村姑端著木盆邊走邊說邊笑,木盆里裝著全是衣物。
“呀,你們看那水里是什么?”
一個婦女遙遙指向溪中。幾個村婦隨著望去,看到水里躺著個人。
一個村婦扔下木盆沖向溪里把人拖上了岸。幾個村婦都圍了上來,問道:“陳嬸,怎么樣,還活著嗎?”
那第一個沖下水的陳嬸道:“還有一點氣。”
說完便在那人胸口壓了壓,讓那人嗆出一口水來才又道:“可能又是從山上摔下來,被水給過來的。我先把他扶到家里去。”
一人村道:“快去吧陳嬸,你的衣服我們幫你洗。”
這個沒死之人當然是白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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