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地了場光后,鄉下人開始貓冬。上山進香的,也比平日多了些。初六下午,一個中年娘兒們,陪著一對兒小兩口兒上山進香。在觀音像前,他們把頭磕了又磕。甄永信在替他們敲木魚時,偷看了幾眼少婦的臉,覺得頗有幾分姿色,性格也算溫順,就留意她們的禱告,隱約中,聽出這一家人是來求子的。小兩口兒結婚五年了,新婦至今沒有喜。當一家人起身要走時,甄永信看似隨便地開了口:“偶爾的祈禱,不太靈。”看看一家人停下腳步注意他,他才鄭重其事的說,“眾神里,送子觀音最忙,光臨各廟宇的時間也最短,難免關照不到所有祈禱的信眾。”
“可有啥法子?師傅。”中年娘兒們急著問。
“法子倒有,”甄永信沉著臉,煞有介事,“不過施主得多花些工夫才行。”
“咳,多花工夫算什么,俺有的是時間。”
“那就好辦了。”甄永信掃了一眼新婦,“要是施主肯在廟里住上一段時間,送子觀音下凡時,就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先得照應。”
“呀!嚇死我啦。你看這些神胎。”新婦聽罷,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寧肯不要孩子。”
“其實,也沒什么,”甄永信仍沉著臉,慢條斯理地說,“家屬可以陪伴,跟在家里沒什么兩樣。
“行,我來陪你。”年輕的丈夫挺身而出。
“那可不中,”甄永信說,“觀音送子時,最忌諱男施主在旁邊,那會驚著送子觀音的。”
“我陪著,總可以了吧?”中年娘兒們搶著說。
“那倒無妨。”甄永信說。
當一家人詢問具體做法時,甄永信就指導這家人如何用門板,在耳房里搭起一張臨時床鋪,是給求子新婦睡覺用的,又拿兩扇門板,在東廂房里搭起一張臨時床鋪,是給陪護新婦的中年娘兒們用的。一切布置妥當,就讓當丈夫的回家取來兩床鋪蓋,叮囑他別忘了一日三餐,把飯送到廟里,而且必須是素食。最后把新婦單獨留在禪房,把送子觀音下凡時應注意的事項,向她囑咐了一遍,把無論出現什么情況,都不能吱聲的話叮囑了兩遍,“一旦吱聲,就不靈了。”
入夜后的時間過得太慢。甄永信躺在床上,一邊等候山下村莊隱約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一邊靜聽隔壁的動靜,一邊抱怨時間過得太慢。估計二更將過,他就實在熬不住了,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在一團漆黑的僧房里挪動,憑記憶,打開米柜,鉆身進去,撥開機關,縮著身子,潛入耳房。耳房里岑寂無聲,沒有他預想的酣聲。他移步到新婦床邊時,極輕的腳步聲倒是刺耳鬧心。在床邊,他聽見新婦驚悸的喘氣聲,知道新婦一直未睡。欲念的熾火燎烤著他,顧不得多想,就把手伸進新婦的被窩,觸摸到被捉住的小蜻蛙一樣戰栗而凝滑的肌膚。
“唉,別怕,小寶貝,觀音菩薩派我送子來啦。”
說著,就把新婦的褲子,從腰間褪到大腿下部,而后掀開被子,翻身跨上,一只手握住那東西,找準部位,要往里頂。正在節骨眼兒上,剎那間,“啊”的一聲凄涼的鬼叫,驚得他頭皮發麻,跌落地上,跌落的瞬間,明顯咸到一排利器從頭頂一直劃到下巴。落地時,脊梁骨里冒出的冷氣,凍得他像被人推進了冰窟,來不及多想,爬起來趕緊潛回自己的僧房,手忙腳亂地要把衣服穿好,可這些簡單的衣裳啊,卻突然一下子變得難以對付,怎么也穿不妥當,而耳房里的新婦,又一聲緊似一聲地鬼哭狼嚎,聲音尖利得嚇人,住在東廂房的中年婦人,破門而出,尖聲尖氣地一疊聲問出了什么事,一邊直跑到耳房門口,用力撞開門。新婦就貓叫春一樣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就告狀,說,“那禿驢要欺負我。”中年婦女立刻就奔到正殿門前,手擂腳踹,破口大罵,讓甄永信把門打開,“你這禿驢,該死的王八,我就知道你花花腸子,不懷好意,也就一直沒敢睡覺,果不其然,你這王八犢子,我撓死你,一把火燒了你這鱉廟,快出來!”
“女施主息怒。出家人夜里不會女客,這是佛門的規矩。”甄和尚一邊忙著哆哆嗦嗦往腿上穿褲子,下邊用身子緊依著門,生怕這發潑的娘兒們把門撞碎。
“放你娘的狗屁,虧你還能說出口,你個不得好死的缺德鬼。”
鬧騰了一會兒,見和尚不肯開門,那娘兒們就慫恿新婦,“走,下山找人去!回來和他算帳!”
在確信兩個女人趁夜下山后,甄永信顧不上多想,拽出枕頭下那包銀子,裝進褡褳,匆匆出了山門,順著那條往常到熊岳城賣藥的小路,奔了過去。將要翻過西山嶺,聽見遠處山路上傳來人呼狗叫的聲音。回頭看時,一行火把,跳動著往廟里奔去,片刻工夫,廟堂里躥出一道火光。
甄永信滿心驚悸地向火光照耀下的寺院投去最后一眼,轉身朝三官廟相反的方向,不停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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