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波的反應完全沒有出乎申昊宇的預料,不如說以申昊宇對牛波的了解,他把判斷力和解決力發揮到今天早上的這個地步就已經算超出他的預期了。
至于這個問題的答案申昊宇其實也已經心知肚明,但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是,宇哥,這還有必要問她嗎……」
申昊宇無奈地看著自己的直腸子下屬,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啊?你在等于是編了一個謊去圓另一個謊,但這個謊不是你自己一個人說的,而是兩人!你不和她把這件事說清楚,你覺得你這個說法能圓的過去嗎?」
「那,那我去找她說一下……」
「等等,你先給我回來!」申昊宇趕忙叫住轉身欲走的牛波,他有些不自然拿起了水杯,停頓了一下才開口道:「你先別那么著急,要是被人看見你剛剛完這事就去找云雨晴不是露餡了嗎?那個,對了,云雨晴今天來上班了嗎?」
完全不知道申昊宇是在明知故問的牛波老實地搖了搖頭,道:「整個早上我沒看到她,剛剛我去了一樓前臺一趟,也沒人見她今天來公司。宇哥,昨天晚不是你送她回家的嗎,她沒事吧?」
申昊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開了口:「應該沒大事,昨天晚上她在老張那兒吐不少,應該沒那么嚴重。」
「這樣啊,那就好。」
看著牛波臉上那如釋重負的表情,申昊宇心中微動,開口道:「牛波,你不真的對云雨晴有意思吧?」
牛波臉上的動作頓時一僵,隨機十分不自然地將視線轉向了一旁,口中則支著:「沒有……」
「在我面前就別裝得那么假惺惺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快點兒!」
「就就就……就算是有吧。」牛波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申昊宇的攻勢,承認之后,他反而放開了,對著申昊宇訴苦道:「宇哥,我也就是想想,我覺得吧……她估計對我沒感覺,或者她早就有男朋友了,總之我的希望不是很大。」
「你為什么這樣想?」
「我,我有一次請她出去吃飯,然后就被,被……」
牛波的話沒有說完,但也足夠申昊宇猜出他沒能出口的苦衷了。
看著眼前眼神扭捏、表情苦悶的牛波,申昊宇的心中也泛起一種莫名的滋味。波對云雨晴的那點兒小心思算是昭然若是了,他是被云雨晴拒絕了的人,而自卻剛剛與云雨晴度過了那樣的一個夜晚,這種說不清是罪惡感還是優越感的感塞滿了申昊宇的腦海,讓他如同鬼使神差般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你喜歡她的什么地方?」
牛波一愣,有些詫異地看著申昊宇,似乎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問這么直白的問。而申昊宇則是在出口之后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裝出一好奇的樣子,硬著頭皮把這個話題維系下去。
「喜歡的地方嗎……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牛波說著,眼神漸漸變得有迷離,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我就是覺得,她的聲音挺好聽的,有點兒像我前的一個高中同學……」聲音。
申昊宇看著沉浸在回憶中的牛波,耳邊卻隱約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婉轉、嫵媚、時而高亢又時而低沉、讓人血脈僨張的聲音,更是充著誘惑與魅力的聲音。
申昊宇拍了拍牛波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你的那種感覺,我懂得……」
這句話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妄。
牛波感激地看著申昊宇,抽了抽鼻子,然后提高了音量道:「還是不說這個,反正都過去了……宇哥,謝謝你提醒我這些,我一個人肯定沒辦法想得那么全。」
「沒什么,這本來就是和我有關系的事情,我也就是做了應該做的。」申昊看著牛波,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絲愧疚感。
「啊,對了宇哥,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跟你說一下……就是那個,關于云雨晴崗位,我覺得是不是可以把她從前臺挪動一下了?」
申昊宇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牛波的意思,道:「也好,你是覺得只有這才能把事情真的解決?」
「算有這個意思吧,不過一開始我真的沒想那么多。宇哥你也清楚,云雨晴一開應聘的就不是前臺是運營,我那邊也一直都缺個能干的副手,但一直都沒招到適的……本來沒有這檔子事,我是打算下個月就把云雨晴調我那兒去的。啊,沒別的意思啊,真的就是覺得她這個人工作能力還有態度什么的都不錯所以才……」
「行了行了,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么多,我都知道。」申昊宇拍了拍牛波的肩,權當安撫一下他的情緒,然后又道:「所以現在出了這件事之后,你覺得這做不太合適了?」
「我……我比較剛剛才說過那種話,肯定是要避一下嫌,不過我那邊缺人也事實,宇哥你也明白,有些事情也不能一直靠我一個人擔著。」
「唉,我知道,不然你覺得我為什么會破格把云雨晴給錄下來?」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宇哥,要不你來出面吧。」
申昊宇一愣,反問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說由你來出面調人,現在我要避嫌不適合做這件事,但宇哥你不一樣,人部現在歸你管著,調動個崗位本就天經地義,那些人也不會說什么。而且自從板他們出國以后宇哥你這邊也缺人缺得不行吧,不如直接把云雨晴調到你底下,你分擔分擔壓力,等這件事消停了,再找機會把她調到我那邊干運營,你覺得么樣?「
牛波的話剛好與申昊宇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其實申昊宇一直都在想該如何徹解決這場風波,云雨晴辭職是最直接也最徹底的方案,但一方面他覺得這樣做讓公司損失本就寶貴的人手有些不值當,另一方面他也覺得云雨晴沒有任何過就落得這樣的結局對她來說太不公平。而能夠兼顧到這二者的方案就是調職,昊宇本就十分看好云雨晴,對她的期望值擺得很高,而前臺的崗位也本就只是雨晴輪崗的一個起點而已,按照公司相關的培養計劃再過一個月她就會被調換其他的崗位上以進一步地鍛煉工作能力,只是這次的謠言把這一切都打亂了而。
于是申昊宇直接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本來按照正常的流,我是打算讓她去分公司那邊待一陣子的,不過這情況去分公司恐怕會傷了她心,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牛波也點了點頭,開口道:「這樣最好,那宇哥,你覺得什么時候通知她這事比較好?」
「再等幾天吧,她今天不是沒來嗎?等明天或者后天我見到她再跟她提這件。」
「那行,我也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都麻煩宇哥了。」
牛波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本就是個大忙人,眼見云雨晴的事情有了結也就準備離開了。但就在申昊宇準備再叮囑他幾句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又次響了起來。
而這一次,站在門外的那個身影讓申昊宇和牛波俱是一愣。
門口站著的是個身穿前臺部專用的職業套裝、臉上還掛著淡淡地微笑的年輕人,而那張妝容精致的臉正式申昊宇和牛波剛剛還在談論著的云雨晴。
「那啥,宇哥,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牛波嘴上說著腳下已經忍不住要開溜了,而申昊宇也只得揮了揮手允許他離,盡管他此時也在因為云雨晴的突然出現而動搖,但他動搖的理由卻與牛波有本質上的不同,不如說,他巴不得牛波能夠馬上離開避免更多、更要命的問題生。
得到許可的牛波立即沖出了辦公室,他甚至看都沒有看正朝著他露出標準微的云雨晴一眼,就火急火燎地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另一邊的辦公室內,申昊宇也抓緊最后的時間平復下自己的情緒,然后喊了聲:「進來。」
高跟鞋敲擊木地板的清脆聲音從辦公室的門口一路富有節奏地來到了辦公桌,但申昊宇卻有些不敢抬頭去看那雙高跟鞋的主人,直到高跟鞋的聲音停下,都裝作是在閱讀文件而沒有看向前方。
「申經理,前臺那邊有一封寄給您的文件,我幫您拿上來了。」
清脆的聲音透著干練,和快遞信封一起出現在申昊宇觸手可及的地方。
「啊,唔,放在那兒吧。」
「好的。」快遞信封被整整齊齊地擺在了辦公桌的一角,但那清脆的嗓音卻有馬上離開,而是繼續道,「還有一件東西,您今天早上忘記拿走了,我也替拿回來了。」
「哦,也放……」申昊宇猛地收住聲音,腦中如同閃電般劃過一個字眼。
今天早上?
申昊宇終于忍不住抬起了頭,他看到面無表情的云雨晴略帶一絲僵硬地站在公桌前,而她伸出來的手上正握著一部黑色的智能手機。
那是他的手機,是他今天早上離開酒店時因為擔心吵醒云雨晴而故意沒有去找的私人手機。
云雨晴并沒有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而在申昊宇將視線投向她之后,她的動也沒有改變,只是依然保持著這個上半身略微前傾、單臂伸直、整個右手懸浮半空中的姿勢。
這一刻,申昊宇似乎從她那雙表面上毫無波瀾的眼睛中讀出了什么。
這是來自她的一次試探。亦或者,是對他關于昨晚發生的那些事的態度的問。然而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此時的申昊宇覺得無比艱難,他還沒有準備好去面云雨晴,更確切地說,他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經歷了昨晚那件事之后的二人之的關系。
申昊宇迅速挪開了視線,逃避了與云雨晴的對視。他根本無法去看云雨晴的,只要他的視線停留多一秒,他的眼前就會自動浮現出那些昨晚發生過的一幅畫面與一幕幕場景,還有那些不現實到如同在做夢一般的聲音、氣味與觸感。
但一切又都在提醒著他——這并非是一場夢,而是切切實實已經發生了的現。
「你……放桌子上吧,謝謝你。」
申昊宇沒有去接手機。
他選擇了逃避,把眼前的問題推給未來的自己去面對。
在說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申昊宇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沒有想到云雨會這么快出現在公司并且直接逼近到自己面前,而他也十分清楚自己剛剛逃避的回復意味著什么。
但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吧嗒」一聲輕響,這是手機被放在辦公桌上的聲音。接著,高跟鞋的聲音漸遠去,直到開門聲響起又關閉,申昊宇才敢抬起頭來。
沒有憤怒,沒有叱罵,甚至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瀾,云雨晴就這么離開了。
但這并不意味著結束。
申昊宇恍惚了好久,才意識到是什么讓自己一直有種悵然所失的感覺。
這是第一次,云雨晴不辭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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