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現在那邊還有親戚?」我問小妍。
曉燕點點頭算是回答了我,卻對南成宰繼續招手說:「上來吧,這邊去江界洲有七十多公里,你走路過去一路上會有很多盤查不說,你要走幾天才能到,我們開車有兩三個小時就到了,回去你不說我們也不說沒事的。」
南成宰很顯然已經動了心,不過還是有些猶豫的問:「你們用車不需要和你們的領導匯報嗎?」
我有些奇怪地說:「為什么要跟領導匯報?這是我自己家的車。」
他恍然地點點頭,眼睛看著我銀白色的SUV不自然地流露出一絲驚詫和羨慕。
「上車吧!咱們現在走,差不多中午就能到,到了江界洲我們請你吃咱們中國的好吃的,你們在那邊很難遇到的。」小妍笑著朝南成宰招手。
「我們人民現在生活的也很好的,你們有的我們都有……」南成宰一邊仰起頭,滿帶著一股子自豪說著,一邊終于移動起腳步朝我們走過來。
他的褲子鞋子上面全是污泥,我皺了皺眉頭說:「后備箱里我還有換洗的衣物,你穿多大號的鞋?」
南成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狼狽不堪的褲子和鞋子,小聲說:「這幾天一直都是在樹林里面,真的是弄得很臟了。」
小妍笑著說:「我看你身材和我家大慶差不多,我讓我大慶給你找一套衣服你先換上吧。」
我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南成宰的身高和身材,原來他比我稍矮一點,差不多一米七二左右的樣子,雖然臉頰比我消瘦,但是身材卻看起來比我魁梧健壯。
我回來的時候其實是一直穿著警服的,不過在家喝了幾頓酒,把我的警服吐的臟兮兮的,就在臨走前把全套的警服都洗干凈放在了拉桿箱里,因為本來也沒打算回來多久,所以便裝只帶了一套,現在我穿在身上,我只好從箱子里拽出了我的警服褲子。
衣服有警徽不能給他穿,不過褲子應該沒什么問題,又在后備箱里找到了我的警用皮靴,也一并扔給他。
他轉到車子和小妍相對的另一側,把自己的臟褲子和鞋子都脫下來扔到了路邊的草叢里,開始往自己腿上套我給他的褲子。
他的外褲里面穿的是類似棉絨保暖內衣的那種貼身褲子,能看出是軍用的款式,做工很細致精良,感覺他們朝鮮的部隊裝備也已經不再是一窮二白的那種尷尬情勢了。
除了我的鞋子他穿著好像有些大,他現在上身穿著我之前給他的警用棉夾克,下身警服褲子,腳上穿著警用的皮靴,除了沒有帶警帽,現在看起來儼然就是個威風凜凜的中國警察了。
當然,他的夾克上面我已經把警徽什么的警用標志都拆了下來。
「你的帽子呢?」我指了指自己的頭,問南成宰。
他尷尬的笑了笑說:「昨天我餓的急了,想去林子邊上的人家偷點吃的,被一群狗追了好半天,結果吃的沒弄到,帽子也跑丟了。」
小妍噗嗤一樂說:「這邊家家有狗,你還敢去人家偷東西,沒咬死就算你命大啦!」
我回到車里,重新發動起來,小妍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我倆一齊回頭朝車外的南成宰張望,他猶豫了一會,終于拉開我們的后座車門,鉆進車里。
他身后背著的東西一上車就被他塞到了腳底下,我已經猜到了那是什么東西,也沒多問,用手機導航找到江界洲邊貿市場,推擋給油啟動了車子。
手機信號依然非常不好,不過離線導航還能用,目的地離我們有七十多公里,而且是在我們回沈陽的相反方向,一路上都是彎彎繞繞的山路,根據導航的估算,預計到達時間要用兩小時三十分鐘。
不過和我們回來這邊不同,這邊的路雖然依然是沿著河邊的山路,不過往這邊走是一路下坡,路上更是沒有遇到什么行人和其他車輛。
「我們為什么要往東走?江界洲應該是往北走!」南成宰很警惕,我們才走出幾公里他就大聲問。
我開著車,沒法大轉身回去看他,不過小側了一下頭,就已經注意到他手里拿著一張塑料制的地圖和一個指南針。
「咱們得先到前面過了橋才能往北走呀。」小妍伸手朝前面指著說。
南成宰仔細地把地圖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用手指仔細地在地圖上面搜索,過了好一會才聽到他緩緩舒了一口氣說:「原來這條小溪就是圖們江的支流三清河呀,我看地圖還以為是很寬的一條河呢。」
小妍側過身,笑著和他解釋起來:「三清河原來確實很寬很深呀,不過現在上游修了水庫,現在又是冬春季,基本沒什么水了,你看著就像是個小溪一樣,其實到了夏天開閘放水的時候,這條河還是很深很寬的。」
「難怪我會迷路,現在你們這邊變化太大了,我們用的地圖好多地方根本都不對。」南成宰恍然。
往這邊的山里走,路上的積雪明顯多了起來,不過時近中午,氣溫逐漸升高,路面上面的冰雪已經開始消融,使路面變得泥濘不堪起來。
幸虧我的車是號稱國產神車的SUV,底盤高,動力強,除了我沒換成越野用的粗紋防滑輪胎,我對我的車通過這種泥路是十分有信心的。
「這車是你們自己家里買的?」南成宰看來很糾結我們自己家里有車這件事。
小妍笑著點點頭。
「我聽說這車在你們那邊也有很多吧。」我接過話頭問。
「嗯……」南成宰應聲道:「都是給部隊領導們用的,楊同志你應該也是個領導吧?」
我趕緊搖頭笑著解釋道:「我可不是領導,我就是個派出所的普通戶籍警,這車又不貴,我們現在基本家家戶戶都能買的起車呀。」
我在后視鏡里看到南成宰臉上帶著一絲鄙夷地搖搖頭說:「你們這些年走的資本主義道路也確實是讓你們國家富有了。」
我的倔勁上來,立刻提高聲量糾正他說:「俄國人才是資本主義,我們這叫中國特色,我們仍然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為基礎的,我們可不是資本主義!」
「你們自己騙自己而已,但是騙不了我們,我們才是最堅定的共產主義者,你們和俄國人一樣,都是偉大統帥的叛徒而已!」他也好不客氣地用一種十分高傲的語氣說。
「資本主義也好,共產主義也罷,老百姓能吃飽肚子就行唄,總不能餓著肚皮建設國家吧。」我的語氣變得不客氣,用詞直接戳到他們的軟處。
「誰告訴你我們餓肚子了!我們的百姓每天都是開心的,頓頓能吃上白米飯!餐餐能有肉吃,你們能行嗎?」看得出南成宰也是個很較真的人,大聲地開始質問我。
見到我倆這幾句話沒到就開始頂牛,小妍急忙朝我倆擺手插話道:「好啦!再吵你倆就要鬧國際糾紛啦!」
「白米飯?你是要吃五常珍珠米還是泰國香米?你想吃糯米黑米還是油粘米?共產主義兄弟你聽說過這些米嗎?」我帶著譏諷的口吻。
這下小妍也開始有些不高興了,朝我的胳膊錘了一記小拳頭說:「你就不能少說幾句?」
后視鏡里看得出南成宰的臉色開始漲紅起來,似乎他有些惱怒我這個共產主義陣營里的叛徒居然說出那么不恭敬的話來,大聲說:「你們這幾年確實經濟弄好了,才讓你們見識了更多的東西,不過那是因為你們在國際上背叛了我們偉大統帥,是我們仁慈又寬容的領袖不計較,才讓你們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我剛要張嘴反駁,小妍急忙用手捂住我的嘴巴,搶著說:「好啦!不要說了,你倆誰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就不給誰粽子吃!」
后視鏡里南成宰愣了一下,我注意到他的眼神看著小妍居然真的變得緩和和安靜下來。
我也意識到我根本沒必要和他爭論這些事,慢慢專注于路面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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