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小妍一臉興奮的樣子,只好扶穩方向盤,一邊謹慎地朝路前方張望,一邊問:「往東北方向走?那不是和我們要走的方向是相反的?」
小妍眨著長滿長長眼睫毛的大眼睛,笑著說:「是呀,反正咱都是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好不容易出來玩玩,反正時間也夠用,那么著急回去干嘛?」
這兩個月來,岳父的離世讓小妍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看來安葬了父親之后的小妍確實心情好了很多,我覺得也不能在這節骨眼上面掃了她的興,趕緊點點頭答應了她。
「行,那你做向導,咱倆就算是把蜜月旅行給補回來了。」我笑著說,一邊小心地在狹窄的山路上小心的駕駛著車。
「啊?這可不算!我說了,要去西藏才算!」小妍撅起嘴巴不滿地回應我。
我們兩家的情況都是普通家庭,當時我家和她家就商量好,我們的婚事從簡,所有兩家的力量和資金都用來建設我們的小家,所以當時買了房,買了車,也算是耗盡了我們兩家老人的畢生積蓄了,于是小妍當時主動提出婚禮一切都從簡,簡單擺了幾桌酒,也沒有蜜月旅行,一切都以我們兩家的實力來置辦,所以我和小妍的婚禮沒有讓我們兩家老人背負一分錢的外債,這也是兩邊的家人都對我們的婚事贊不絕口的一個主要原因。
但是我是對她發了誓的,以后只要條件允許了,這個蜜月旅行一定給她補回來。
見糊弄不了她,我只好傻呵呵地笑了笑,點頭說:「對,明年,明年咱們去西藏,一定的!」
小妍的臉色突然一變,提高嗓門朝我嚷道:「明年個屁!明年我剛生了寶寶,怎么去啊!」
我恍然道:「對哦,這個我還真么想到!要不咱們再等幾年再生?」
她趕緊搖頭道:「我眼瞅著就要三十歲了,再不生,以后越來越費勁了,算了,等以后你兒子大了,咱們帶著他一起去吧。」
「你咋那么肯定是兒子?」我笑著問。
她白了我一眼,撇著嘴說:「你家就你一個獨苗苗,要是我不生出個男孩來,你媽不得吃了我啊?」
「最好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那就叫做完美!」我嬉皮笑臉地憧憬著。
小妍看著窗外的樺樹林,小聲嘆了口氣說:「做女人真麻煩,還要生孩子……」
這段時間我看不得她多愁善感,稍稍一點精神變化就可能被她轉移到她爸爸的事上面去,我見她又有情緒低落的苗頭,趕緊轉移話題說:「江界洲除了邊貿市場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妍皺著眉想了好一會說:「我好多年沒去過了,以前去的時候就記得有條街上面全都是那種不好的地方。」
「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奇怪的問。
小妍癟著嘴,面帶鄙夷的說:「那時候叫洗頭房,現在不知道了。」
我恍然地點點頭說:「現在應該治理了吧,那些地方做不長久的,最長也就是幾個月,賺點錢就跑路了。」
小妍突然滿臉嚴肅地瞪著我問:「你咋這么了解?你是不是經常去那種地方?」
我趕緊解釋道:「怎么可能!咱家周圍哪里有那種地方!再說我口袋里有多少錢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妍在和我斗嘴的時候很善于得理不讓人,我的解釋立刻被她找到出破綻,她大聲嚷到:「就是說你不去找小姐只是因為你兜里沒錢唄!那我給你錢,你去啊!」
「兜里有錢咱也不去找,咱家里有好的,不需要那些惡心吧啦的,嘿嘿……」我趕緊哄她。
正說笑著,已經到了剛才遇到那個南成宰的地方,不過現在這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影。
「看,剛才就是在這里遇到的那個朝鮮人……」我急忙轉移話題,小妍的脾氣我很了解,如果在一件事上糾纏,她會一直把我逼到跪地求饒才會罷休。
「你又說你是警察,又要報警的,他肯定跑掉了,還等你叫來人抓他呀?」小妍不以為然的說。
「我就說他不是正常來我們這邊出任務的吧,要不然他跑什么呢?」我一副早知道的得意樣。
小妍笑著朝我撇了撇嘴說:「管他什么來頭,一會到了江界洲,那里到處都有洗頭房小姐什么的,我得給你準備多點錢唄?」
我見她的話題又轉了回來,頭皮有些發麻,趕緊陪著笑臉說:「你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呀,你是我小媽,就別再提這個話茬了行不?」
她見我已經認輸,得意地咯咯笑了起來。
突然前面不遠的路面上一個人出現了,在用力地朝我們這個方向揮手,我趕緊松開油門,車子慢慢停了下來。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剛剛那個朝鮮人南成宰居然就那么大模大樣地站在路中間,擋在我的車前。
我按下車窗,探出頭大聲問:「怎么了?」
「剛才你倆走的急,我也沒恢復過來,沒來得及告訴你們,那邊走不通!」他笑著和我說,露出一嘴潔白的牙齒,和他黝黑的膚色行程鮮明的對比。
我才注意到他一掃剛剛那種虛弱的狀態,現在看起來臉上有了一絲紅潤,說話也中氣十足的。
他剛才一直坐在地上,我沒看到他帶著什么東西,現在他站在路中間,我才看到他身后背著一個用白色蛇皮編織袋包裹著的細長的東西。
從那東西的粗細和長度來看,我幾乎非常肯定那是一支步槍。
如果從他剛才給我倆說的身份來看,他身上帶著槍倒也符合邏輯,他沒有逃跑,也差不多推翻了我對他身份的猜測,我現在倒也有那么五六分的相信他確實是那邊的軍人,是真的來參加一個不能對我們這種平民解釋的特殊任務吧。
不過如果相信他說的話,那我就更應該趕緊把他送到咱們這邊的相關部門去,我相信按照他說的,他已經脫離部隊幾天了,這幾天部隊方面也一定在找他。
「你上車吧,我們帶你去江界洲!」小妍在副駕駛上面也探出頭朝南成宰大聲說。
我趕緊用手輕輕拽了拽小妍的衣袖,小聲說:「得送他去永和當地的公安局,然后聯系咱們這邊的邊防部隊接收他,不能帶著他到處走!」
南成宰應該沒注意到我悄悄和小妍說的話,站在路邊并沒有朝我們靠近,而是搖了搖頭說:「我們有紀律,不能和你們當地的人接觸,我不能坐你們的車。」
小妍笑著推開車門,從車里出來站在路上朝南成宰招手說:「沒事,這是我們主動招呼的你,再說了,我家大眼賊……不是,我家大慶是警察,這也算是咱們中朝合作的一部分呀!」
我皺了皺眉頭,感覺她說的這些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不過我也沒法補充什么。
南成宰側著頭猶豫起來,似乎他還真的很想搭乘我們的車,只是礙于有紀律約束,不能那樣做而已。
「你們也要去江界洲嗎?」他遲疑了好半天,小心的問。
我點點頭,小妍笑著說:「是啊,我們本來要去沈陽的,不過臨時想去江界洲玩一天,正好可以帶上你。」
「你們擅自改變行程,不需要和你們的領導請示嗎?」南成宰有些疑惑地問。
南成宰的中文詞匯量讓我有些驚訝,他居然連說了幾個外國人很少會知道的名詞,比方說擅自,比方說領導,雖然他的詞匯量足夠,不過他的語調和發音還是有些奇怪,和我們朝鮮族說普通話的發音還是有一點點不一樣。
「我們這里不需要和領導請示,再說我們在休假呢。」小妍解釋道。
我也在紀律部門工作,我知道紀律約束對于我們的重要性,而且我本身也不大想帶著他這個奇怪的人一起上路,見他還在猶豫,對小妍說:「算了,他們肯定有紀律要求很嚴格的,要不咱們多給他留點吃的喝的,咱們先走吧。」
小妍卻像是突然來了倔脾氣,使勁在地上跺了一下腳,有些急躁地朝我嚷道:「你不知道的,他們那邊很多紀律是要判刑的!像他這種擅離職守不能及時歸隊的少則判刑,嚴重的甚至會……」
我注意到南成宰的眼神里似乎飄過一絲慌亂和不安,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我奇怪的問小妍。
小妍嘆了口氣說:「我二爺爺一家七口人,九十年代從那邊跑過來投奔我爺爺,過江的時候被那邊的邊防部隊開槍打死四口,就剩下我小叔拽著我小姑和我小嬸躲在冰塊下面硬憋著氣才撿回一條命,結果來了沒幾天我小姑就沒忍住和別人去趕集,被派出所抓到,遣返回去,我聽說被判了二十幾年,現在都還沒出來呢,那邊的事,基本都是聽我小叔和小嬸給我們講的。」
「是的,那年頭被遣返回去的,不槍斃就算是很幸運的了,現在也經常有被遣返的,不過現在不怎么槍斃了。」南成宰點頭補充說,表情很沉重。
我對他們的國家沒什么具體概念,國內對那邊的情況基本沒有任何官方的報道,那邊對于我這種人來說一直是一個很神秘的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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