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軍連拔三縣,傷亡不過五千余人。在崇山峻嶺中帶著馬匹和大量輜重度過了四月余的時光,不及休整又在亭城連番激戰,直到此時才有了穩固的落腳點。
不必再睡在荒郊野外,也不必再啃生硬的干糧,甚至可以召來縣上出色的美人一慰渴求……
狄將軍默許了這些行為,他一向懂得勞逸結合,亦知體恤下屬。征西軍既站穩了腳跟,的確需要一些時光來為接下來的大戰養精蓄銳。
念及之后的戰役,征西軍將士們無不戰意熊熊!眼下的片刻安逸并非為了貪戀溫柔鄉。這等荒僻小縣算的什么?待拿下亭城之后再兩面夾攻打破下卞關,整場涼州之戰征西軍便是頭功。那才是真正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是以狄俊彥雖無刻意的囑咐,將士們俱都保持節制。一些將官更對狄將軍欽佩不已:這位二十三歲而居四征將軍高位的英杰對局勢的拿捏之準,已到了妙到毫顛的地步。不愧并列燕國雙驕的奇才。
除了狄俊彥自己。
狄俊彥獨坐軍帳,在寬幅碩大的地圖前反復掃視。營帳周邊雖有不少兵丁,卻靜悄悄的,無人敢打擾了征西將軍的思路。
自從出仕被委任為將以來,他沒有片刻放棄這種近乎嚴苛的克制。一個對自己都嚴格到這等地步的將軍,對敵人而言就是毫無破綻的冷血。
「近乎完美,大將之才!」這是燕皇給狄俊彥的評語,也是燕皇在出征前親手將偷襲亭城的密令交給丘元煥與狄俊彥:「丘愛卿,此事非狄愛卿不可。切記,切記!」
在崇山峻嶺中的四月時光極為艱難,稍有不慎便有軍心渙散的風險。狄俊彥親至前軍,探明道路,布置路線,安頓軍士,提振軍心。
沒有人想得到會有一支大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下卞關襲擊亭城。這一切堪稱奇跡!
而狄俊彥沒有絲毫的放松與驕傲自滿,也沒有絲毫的貪功冒進!佯攻亭城,橫掃周邊的戰略計劃是他親自定下的,也執行得完美無缺。
征西軍經此一役,已不僅僅是釘在后方讓整個大秦國難受的釘子,而是一柄利刃,正磨刀霍霍,隨時可將下卞關一線肢解得七零八落。
現下,眼前唯一的目標只有一個——亭城。拿下亭城之后,征西軍與正面大軍兩面夾攻,下卞關再無任何不被攻陷的可能。
以五萬五千軍攻打有四萬余軍守備的亭城,對其他統兵之將是個難題。兵力并不占據絕對優勢,亭城還有城墻可以據守。雖說征西軍精銳,可怎么看至多也就是四六之數。
狄俊彥卻未考量這些,雖只二十三歲,他的目光比起許多老將都要長遠,廣闊。他考量的是如何盡可能保有實力,以期他日夾攻時才能給下卞關更大的壓力。
對付一個亭城要以損兵折將的方式來強攻?不需要,我的勁卒當陣亡于下卞關之下,而不是荒僻的亭城。
狄俊彥陡然有些熱血翻涌,結束了這一戰,燕秦交兵的頭功必然是他,狄家的污名將不復存在。而家中那位熟得滴水的美嬌娘正在等待他歸去。從此之后她再無旁人敢來沾染,即使她是公主也得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只有自己才能親近于她!比起這名女子,其余庸脂俗粉何堪一顧?
十日的時光既是休整,亦是戰備。一場奪城的戰役牽涉極廣,一道道的軍令從將軍帳里頒下,十日之后,這場攻守大戰便將揭開序幕。
一萬兵馬順著狹窄彎曲的山道迤邐而行,軍士里有不少年輕而青澀的面孔,有些散亂甚至是慌亂,一眼而知是些剛應征不久的新兵,莫說見過修羅場一般的兩軍廝殺,其中大多數甚至還未殺過人。一個連人都沒殺過的軍士,怎能稱得上合格的軍士?
情況比吳征所猜測的還要糟,大秦國新近遣往涼州的軍士里已經用上了新兵。
而這一支馳援亭城的部隊幾乎全是新兵。并非是大秦朝廷不重視,而是實在拿不出更多東西了。狄俊彥出手的時機與方式完美無缺,他不僅要拿下亭城夾攻下卞關,還準備將援軍一口吞掉,進一步削弱大秦的國力。
所幸其中亦有約千余眾的紅衣軍士混雜其中,不斷地呵斥,糾正。他們個個彪悍,在新兵群里極不協調,猶如羊群里的嗜血猛獸。
「入你仙人板板?行軍都不會?給老子站直了跟上,步子要一致!」
「媽賣批的,把槍扛好!再他媽的懶散老子打死你!」
「日你娘!昨日剛學的旗號就忘了?給老子記牢了!否則老子下個旗號讓你掉下懸崖!」
這些人兇蠻霸道,動不動便是拳腳相加,可新兵們見到他們卻安心許多。有這樣一群狼率領,活命的機會多少會高一些。
是的,活命!那位獨自領軍第一戰便丟了駐地,還被敵人捉去,逃得性命后又自甘墮落的女將并不值得他們信任。
韓鐵雁一路幾乎無言,大部分時候她都坐在青驄馬上,時而抬頭看天,時而垂頭思索,目光空靈悠遠,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難怪軍士們不服她,日常事務都交在韓守,韓圖與胡啟三人身上,本身名聲又不佳,軍士們有一種跟著她步入鬼門關的感覺。
「連句道別都沒有!」韓鐵雁撅起了嘴。
圣旨來得突兀又迅速,雖說父親來信讓她做好準備,還派了千名血衣寒前來,事到臨頭仍有些不可置信。我要去戰場了?還被冊封了將軍?
手忙腳亂地接旨,馬不停蹄地準備,焦頭爛額之下卻無法克制心中的喜悅,更不可克制的是與他分享喜悅的念頭。可終究沒有等到他,聽聞那日朝堂夙夜無休。
第二日清晨,點將校場軍旗獵獵,圣上親自前來。韓鐵雁看著這個親手毀了自己一生的萬乘至尊,憎恨?厭惡?恐懼?感恩?激動?皇權就像座巍峨的大山,讓人百感交集,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在羽林衛人群里,遠遠地看著跨上青驄馬的她,調皮地眨了眨眼,惹得她銀牙緊咬嘴唇才克制住朝他揮手的沖動。匆匆一個對視,匆匆地分別。
「將軍,敵軍的統兵大將是狄俊彥。」
是他?燕國雙驕!「知道了,我們還要幾日路程?」韓鐵雁淡然答道,但驟然握緊韁繩的手掌還是暴露心中的一絲緊張。這支突兀出現的燕軍,來無影去無蹤如旋風一般。亭城周邊三縣已淪陷多日,至今才搞清楚統兵大將何人……
「按如今的行軍速度,還需八日!」
「亭城的情況有回話了么?」
「韓守的快馬應是昨日抵達亭城,尚未有消息傳回。」韓圖垂首道,手掌也不由重重一握拳。消息未至便是沒有消息,也就是什么消息都有可能。一路上韓圖提心吊膽,生怕自家小姐這位新鮮熱辣的亭城太守尚未到任,家底便丟了……
「好。等他的消息吧。行軍還是保持之前的節奏,不用太快。」韓鐵雁一夾馬腹,拽著韁繩讓青驄馬緩緩前行。對手是狄俊彥,希望十五日的行軍時間里血衣寒能讓這支新軍能有基本的協同行動與遵守號令罷。
「令史永修領騎軍引開墻頭弓手,邵英光起重盾掩護,葛斯年帶上桐油領弓箭手靠近。今日不攻城,給本將燒!」狄俊彥身披輕甲遠望亭城,一頭披散的長發正在大風中獵獵飛舞幾乎遮去了俊秀的面龐。
西風起的一如所料,從亭城東面進攻占據地利。亭城守軍的弓箭無論射程和威力都大打折扣,而征西軍以棉布包裹再吸飽了桐油的箭枝點燃后,弓箭卻可以借助風勢飛的更高,更飄,更遠。
騎軍并不多只有二千。崇山峻嶺畢竟限制了征西軍的行動,過多的馬軍不僅會給翻山越嶺帶來麻煩,徒增路途的消耗,接連的攻城戰中也沒有太多的作用。
但這只騎軍的彪悍遠超普通軍隊,幾乎清一色黑馬,馬臉覆上厚厚的牛皮面具只露出兩只眼睛,身上亦覆蓋著銀亮的鐵甲,烏黑油亮的皮毛讓馬兒看著猶如一群全身披掛的嗜血猛獸。
他們左側的掛鉤上掛著長馬刀,可想而知若是兩軍對圓,這只騎軍齊齊提速一路狂飆,馬蹄聲震顫大地殺入敵軍。他們甚至不需揮舞武器,只需將長馬刀橫架在馬鞍上,所過之處必將鮮血橫飛,一路殘肢斷骨。
右側的掛鉤則是巨大的強弓與箭壺,每只壺中足有五十支箭。可見這不僅是一只可以強攻的騎軍,便是戰場游弋也是拿手好戲。
領頭大將史永修渾身披掛,鐵塔的身形乘于健馬上猶如天神下凡一般。他望著亭城嚴陣以待的城頭冷笑一聲,目光中極為輕視不屑。連天的戰鼓聲中,史永修接過下屬從身后遞來的兩桿長矛,輕踢馬腹催促坐騎前行。那馬兒雄健非凡,本身已身披重甲,還馱著一名全副武裝的大漢,得了主人的命令反而撒歡似得長嘶一聲,隨即四蹄翻飛,只是短短十丈的距離便將速度提升到極致。
城頭射下一排卷起飆風的利箭,由此可知發箭的射手都是響當當的狠角色。
史永修不閃不避,只是穩穩持定長矛,他座下的馬兒好似通靈一般陡然加速,化作一道烏黑的閃電瞬間沖過狙擊點,讓一排利箭全數落空。
馬兒來的好快,眨眼間便離城頭只有半箭之地!史永修大喝一聲,身形如熊,長臂似猿,兩桿長矛脫手飛出直如兩道閃電奔襲,連空氣都被摩擦出刺耳的銳嘯!
只聽砰砰兩聲,兩名立在城頭的箭手被巨力貫穿!連聲慘呼中長矛余力不息,一柄再連貫兩人方才止歇,一柄則將箭手帶得向后飛起,牢牢釘在城樓柱子上。
燕軍大聲鼓噪吶喊聲威大震,史永修撥轉馬頭仍扭頭回望亭城,冷電般的目光中盡是鄙夷。
敵將殺人立威來去自如,亭城守軍士氣頓挫。面對如此神威凜凜如同天神般的人物,不知該如何應對。韓守往來奔行于城頭,不住拍擊軍士的肩膀后背大喊道:「莫要慌!莫要慌!聽我號令,只需堅持住大軍便將來援。亭城丟不了,絕丟不了……」
萬幸亭城守軍并非新兵蛋子,面對大陣開啟進逼的敵軍雖慌不亂,依然穩穩踏住陣腳緊握武器。
韓圖絕不是如吳征所認為的,陪同韓鐵雁進京時沉默寡言甚至可以任意戲弄的仆從,在大秦國乃至整個天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韓鐵雁遣他先行一步入駐亭城正是為了大軍抵達前護住城池。手持新任太守的文書官印,韓圖順利地暫時統領亭城守軍。史永修投擲長矛固然威勢驚人,也不無今日大風的助力。韓圖并不懼他,只需有城墻作為依仗,任你本領通天也不過是一人之力,真正令他擔心的是今日的大風。狄俊彥今日發動攻擊,若說已料定了風向與風力,那就太可怕了。
一念至此,不由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小姐還需五日才能至亭城,無論如何,得把城池守住!
「小姐,亭城的信報到了!」胡啟手持信封奔馳如飛送到韓鐵雁手上,卻迎來女將冷厲的目光,回過神來的護衛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嘴巴跪下道:「將軍恕罪!」
「五軍棍暫且寄下!」韓鐵雁揭開信封在馬上查閱。韓守反饋來的信息極盡詳實,亭城得涼州援軍后尚有兵力四萬余,城墻損毀不大依然堅固且已于近日修補完畢,目前糧草軍器俱都足備,足可與燕軍六萬大軍一戰。韓守的策略很明確,死守亭城絕不出戰。燕國征西軍成了下卞關一線的釘子,那么亭城就做征西軍背后的釘子!
韓鐵雁沉吟了一炷香時分喚來韓圖道:「血衣寒整軍情況如何?」
韓圖為難道:「已極盡所能,預計尚需半月才能完備。若要如臂使指,沒有五場大戰難為。」
「來不及了!」韓鐵雁搖頭將信封遞給韓圖道:「對手是狄俊彥,韓守已有大意之心。你速去挑選二千精銳,血衣寒留二百人領軍,余者編入精銳軍中隨本將急行軍趕向亭城。恩,剩余七千軍需得四日內趕到亭城二十里外,不必入城就地待命以為后援。」
「得令!」
「胡啟!」
「末將在!」
「把鷂鷹撒出去,一只兔子都不許放走!」
「放箭!放箭!」韓守大聲呼喝,率先拉滿弓弦朝半空中射出箭矢。箭矢迎著撲面而來的大風飛到半空不久力盡而落,只是憑著從空中失重般掉落造成殺傷。
他功力深厚,但其余箭手卻不是如此,射向空中的箭矢受風力所阻掉落,大半被吹得七零八落,莫說毫無準頭,甚至有些還被吹得平平掉落,箭雨的殺傷力大減。
反觀燕軍這邊有前有盾陣護身,后排的箭手射程比日常要多出三成有余。他們好整以暇般點燃箭尖油布,射箭的弧度也比日常要高出兩成。箭雨借著風勢飄飄悠悠落入亭城,殺傷力遠比城頭射落的箭矢大得多,何況點燃的箭頭射進城樓后漸漸引發幾處火勢,讓本就疲于應付的守軍更加狼狽忙亂。
亭城的防備甚為齊全,除了滅火的水源足備之外,各類檑木滾石也十分充足。
然而燕軍只是和亭城對射并不貿然進攻,亭城不僅射不過對手傷亡大得多之外,連城樓也多處起火。雖是比起慘烈的攻城戰這點傷亡算不得什么,卻讓士氣大為受挫。韓守汗如雨下,狄俊彥的手段之高遠超他想象之外。簡簡單單的對射,誰人不會?就是這么簡單的戰術,讓亭城第一日便是士氣大降,后續怎么辦?待亭城兵無戰心之日,便是燕軍攻城之時,屆時勢如破竹,便是神仙也難翻盤了。
戰至彩霞漫天時分天色漸晚,對射的弓箭手已交替輪換了數回,雙方俱已疲憊不堪。終于燕軍金聲大作收兵,韓圖長吁了一口氣狠狠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眸,幾乎癱在城墻上。
燕軍雖疲,士氣仍旺。他們退軍時大喇喇地收撿亭城守軍射下落在地上的箭枝,讓韓守的心都抽了一抽,可想而知亭城守軍的沮喪。——燕軍射出的火箭大都燒毀,即使殘留的也因箭頭燃火僅剩箭枝不堪使用。亭城則都是完整的利箭,甚至連打磨都不需要。
亭城并非沒有火箭,只是逆風放箭,加之燕軍是移動的目標,射火箭意義不大故而韓守未曾下令。從燕軍的動作來看顯在他們意料之中,不想狄俊彥連這一步都計算在內,臨撤軍都狠狠擺了亭城一道。
引領弓軍的葛斯年意氣風發,向狄俊彥抱拳下跪道:「將軍神算,今日大獲全勝!」
狄俊彥微微一笑道:「葛將軍辛苦,快去歇著吧。」又遙望亭城道:「想不到韓守名氣雖大,卻是個無膽鼠輩連出城一戰的勇氣都無。若是曠野交鋒損失雖大,也不至士氣崩壞如此。呵呵,三日內本將必取亭城!邵英光!」
「末將在!」
「今夜分步軍兩萬于亭城邊吶喊佯作攻城。本將要亭城夙夜難寐!」
「得令!」
「史永修!」
「末將在!」
「秦國援軍情況如何?」
「稟將軍:今日午間傳來的消息。韓鐵雁領軍仍不疾不徐和之前一般無二,此后暫無新的消息。」
狄俊彥仰頭望天皺眉道:「兩個時辰沒有新的消息傳來?混賬!」
怒喝聲突如其來,史永修在亭城前投擲長矛威風八面,此刻卻嚇得面色慘白,足下一軟跪在地上:「末將知罪!」
「知罪便趕緊去做你該做的事,跪在這里干什么?」
史永修如兔子一般蹦起倉皇離去,不敢與狄俊彥陰冷的目光對視。
「韓鐵雁!」狄俊彥目光落向亭城連通西川的大路,左手五指不停地掐算后自言自語道:「你未必趕得及,待本將拿下亭城,此來不過是徒勞!但若你來得及……」
當攻城的弓軍已然休息,騷擾的步軍正在亭城外擂鼓鼓噪,征西將軍營帳里燈火通明。狄俊彥瞪著地圖沉思,為將者若只顧眼前只是庸才,看得更遠,一戰未完已在考慮下一場戰斗,將整場戰役都了然于心者,才是燕皇口中近乎完美的大將,甚至是元帥之才。
「你沒有一萬軍,也不會來亭城!」狄俊彥自言自語道。
「稟將軍,斥候仍無最新的消息傳來。」史永修滿頭大汗神色緊張,派往西川道上探查韓鐵雁大軍消息的斥候,先后三撥近百人猶如泥牛入海一般音訊全無,讓這位大將深感辦事不力,不知如何面對將軍的信任。
「韓鐵雁應是帶了血衣寒來,這倒不怪你。新派遣的斥候走了多久?」
狄俊彥的話讓史永修心中一暖,將軍雖嚴格卻從不偏頗,公私分明自不必說,連責任都分得清清楚楚:「每一個時辰一隊,每隊二十人,第一隊已走了十三個時辰。」
「甚好。」狄俊彥的墨筆在地圖上延伸,算準距離后落下一筆:「斥候不可停。自下一隊開始改為一個半時辰一隊,三隊后改為兩個時辰,再三隊后改為半個時辰,即使一個人都回不來也無妨,韓鐵雁的路程難逃本將所料。」
史永修一邊怔怔地看著地圖,一邊理順將軍的吩咐,不久也品出了味道。這樣也行?他調入征西軍不過半年,從原本的滿心不服到如今心服口服,狄將軍總有各種各樣的辦法讓他五體投地:「謝將軍教誨。」史永修跪地一禮急速走出營帳安排去了。
轉眼兩日過去,亭城守軍已被燕軍層出不窮的進攻手法與日夜無休的攻勢折磨得瀕臨崩潰。依狄俊彥的計劃,今日過后便可發動攻城,一鼓而下。
「將軍,斥候來了回報。」史永修掀開帳簾疾行一邊遞上竹管一邊道:「韓鐵雁消失了,斥候回報時在亭城以西八十里方位。」
「如我所料。」狄俊彥展顏一笑道:「喚邵英光,葛斯年來!」
「亭城已是風中殘燭不在話下,爾等依計攻城。本將親自去會一會韓鐵雁!」
韓鐵雁領軍在小路上疾奔,三千軍馬到了亭城只會被攻城的大軍一口吞掉,連城門都靠近不了。燕軍此前雖橫掃周邊三縣站穩腳跟,此刻大舉進攻亭城,后方防備必然薄弱。燕軍拿下亭城兩面夾攻下卞關,韓鐵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斷后方夾攻燕軍,不僅有圍魏救趙的效果,還能與亭城行成掎角之勢,讓燕軍攻打亭城時有所顧忌。如此方能堅持到七千援軍抵達,才有與燕軍正面一戰之力!
現下只能祈禱上蒼豐縣的守軍力量莫要太強,否則即使拿下了此地也無法站住,燕軍只消分出小部分軍力一個反撲,這只大秦突襲軍又將被困于三縣包圍之中,轉眼煙消云散。
「將軍,豐縣駐守軍力應在二千左右且有近半在城內維持治安,暫無援軍到來。城頭也一片寂靜并無防備之心。」宿子明作為血衣寒的老兵,四十三歲的年紀面上已滿是風霜刻畫的痕跡。常年在野外風餐露宿的生活讓他成了血衣寒最頂尖的斥候之一。饒是已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此刻依然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
他知道作為一名斥候應當最如實地反應探查得到的一切,而不應該去影響將軍的判斷,但在生死懸于一線之際,豐縣的消息依然讓這位百戰老兵心中甚慰。
「辛苦了,快去歇一會兒,晚間還用得著你。」韓鐵雁忽然停下腳步沉思。
千鈞一發,一切都搶著時間之際主將忽然停步,讓韓圖與胡啟都心焦不已。
為將最忌瞻前顧后,左右猶疑不決。若是從前他們或許不會有絲毫疑慮,但韓鐵雁在家賦閑已久,又曾遭受過重大打擊,此會擔當重任難保會有患得患失的心態……
「將軍,快下令吧……」
韓鐵雁抬起一只手阻止了韓圖的諫言閉目沉思了兩柱香時分道:「我們中計了。」
豐縣不該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模樣,即使是日常的守備探查,向亭城運送物資或是接回傷兵,無論哪一種都不該是目前的模樣。如今的狀況只有一種解釋:豐縣已嚴陣以待,只等韓鐵雁自投羅網!
「將軍,狄俊彥此舉不通常理,若是確實做好的準備,等我軍進攻豐縣時兩面夾攻豈不是更佳?」
「那樣損傷會更大,但是本將帶來的都是精銳,死戰之下他們的損失也會大增。狄俊彥擺出這等態勢并非要與本將決一死戰,而是在施加心理壓力。」韓鐵雁腦筋轉的飛快。
狄俊彥不急于要一口吞掉這支精銳!進攻亭城的計劃不可更改,眼下是最好的時機。韓鐵雁自非泛泛之輩,繞路奔襲豐縣的時機拿得也極為準確,燕國征西軍抽調前來堵截的兵力不會超過六千,且未必會是精銳。狄俊彥的目的并非要與這支精銳生死一搏,如此做派是明擺著告訴韓鐵雁:我已洞悉你的圖謀,無論前后俱是死路。他要用強大的心理壓力讓韓鐵雁左右為難,讓這只精銳彷徨無計在戰場上有等同于無,如暫時消失了一般。待亭城大局已定,這支精銳軍也不過是甕中之鱉隨手可捉。而所花的代價將微乎其微。
「這個人太可怕了,連五千軍都舍不得?他的目標不僅僅是亭城,每一步都在為夾攻下卞關做準備。」韓鐵雁頂門的汗珠順著鬢邊長發滾滾滴落,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周圍一片靜寂,仿佛死神的目光盯住了這片山林正一步步走近……
「韓圖,留二十名血衣寒給本將。其余血衣寒由你統領,進攻豐縣阻住敵軍。」
韓鐵雁的心在不斷下沉,緊咬銀牙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這句話來。
「得令!」韓圖心中了然,匆匆離去整軍。
「給本將召集將士。」韓鐵雁強忍眼眶的淚水厲聲下令,聲線尖利之中亦有一股悲愴的豪烈!
三千軍馬集合在一處,卻分成兩撥。左一撥不足八百人,右一撥二千余人。
一片肅殺之氣下山風拂過,吹落韓鐵雁面上珠淚串串。韓圖先行了個軍禮,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他不僅是韓鐵雁麾下將領,亦是韓家的家奴:「將軍安心,韓圖必不負所望!小姐保重,亭城缺不了您。」
「韓圖……」韓鐵雁喉中哽咽竟說不下去,這些忠心耿耿的血衣寒亦不需她多做吩咐,自然能完成他們的使命。
「小姐……莫要擔心,回亭城的路也很艱難。只是老奴不能再陪同小姐……
呵呵,老奴會拼死為您阻住敵軍,日后吳公子若問起可要為老奴美言幾句,否則老奴不好向他交代。胡啟,他娘的給老子保護好小姐!」
「我知道。」胡啟歪著身子,始終冷淡得對除韓鐵雁外漠不關心的面容也泛起暖意,向韓圖鄭重點頭。
「血衣寒!出戰!」韓圖一聲令下,八百勁卒從林中現出身形向豐縣挺進。
二千精銳只是新兵中的精銳,聞言有些驚慌失措。誰也能看出現下形勢猛惡,血衣寒脫隊離去竟然是去送死?
「將士們,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么嗎?」這是韓鐵雁第一次對著眾軍發話,望著不信任,鄙視,惶恐射向她的目光緩緩道:「我們要回亭城,亭城下有五萬燕軍,要穿透大陣可謂九死一生。可就是這一生的機會也是他們為我們換來的。」
韓鐵雁遙指血衣寒道:「他們十死無生!」
血衣寒無人回頭,踏著沉穩的步伐,絲毫不亂的節奏奔赴死地。新兵們忽感一股熱血涌上腦門……
「他們一路帶著你們,教你們熟悉本將的旗號,教你們怎么成為一名合格的軍士。諸君可愿繼承他們的遺愿,隨本將回援亭城,保家衛國?」韓鐵雁聲音逐漸拔高,慷慨激昂!
「愿效死命!愿效死命!」兩千人齊聲大吼,聲震寰宇。
「很好!宿子明。」
「末將在!」
「你們二十名斥候給本將殿后,若遇大軍不需理會只管放過,若遇信使就地格殺,便是蒼蠅帶著信也不許放過去。」
「謹遵將軍令!」
「奔赴亭城,不得有誤!」
亭城之戰又打了一個晝夜。
燕軍的攻城一日下來粗略統計只傷亡了三千多人,亭城的傷亡卻高達七千人,且有多次被燕軍攻上城頭的情況發生。亭城中士氣低下人心惶惶,疲憊不堪的亭城守軍已至接近精神崩潰的地步。這只是第一次大規模攻城便讓亭城險些失守,韓守知道亭城已無法再堅持超過六個時辰了。旁的不說,光說他自己的精神都接近崩潰,遑論他人。
守備牢靠的亭城只堅持了四日時光便接近城破人亡,每當念及此處韓守都亡魂直冒,這個對手比他想象的可怕得多,就連小姐也犯了錯誤。若早知道領軍前來的是狄俊彥,那么站在城頭必然是小姐,不會是他。
燕軍雖暫時退去,可韓守知道那不過是下一輪暴風雨前的平靜。對于士氣正旺的燕軍而言,一個時辰的休息會是喘息的良機,下一次攻城會更加兇悍,義無反顧。而對亭城守軍而言,這一個時辰的休息會讓不安,沮喪的情緒蔓延,會讓士氣更加低落。當燕軍的戰鼓再次響起,當燕軍氣勢洶洶地撲上城頭,會帶給亭城守軍加倍的威壓,直令氣為之奪。
韓守已是黔驢技窮毫無辦法,只能大口大口地喝水,死命地啃著干糧以補充體力,又將壺中剩余的水澆淋在頭上喘著粗氣道:「再堅持一會,在堅持一會,韓將軍不需天明便至亭城,到時內外夾攻必可大破敵軍……」
這番話初時說來的確甚為振奮士氣,可說得多了連他自己都懷疑起來……
燕軍的戰鼓聲再度響起,韓守痛苦地閉上雙目,又大吼一聲給自己打氣,從地上一躍而起嘶喊道:「大秦,死戰!」回應的聲音并不大,更談不上雄壯。或許是累了,也或許是沒了心氣。原本想再堅持六個時辰,實則連明日的太陽都不知能不能看見。
時值此刻,韓守反倒平靜了許多,敗給這樣的對手也是心服口服罷。
夜色濃稠,韓鐵雁引軍接近亭城二十里外。手中這支僅有的力量作為新軍中的精銳并不弱,他們銳氣十足,沒有兵油子們渾水摸魚的壞習慣,他們欠缺的是經驗與時刻保持警惕的心態。但作為得到韓克軍真傳的女兒,韓鐵雁知道如何利用他們的優點,規避缺陷。
「亭城守軍正在浴血奮戰,他們需要我們。豐縣的追兵已被你們的前輩擋住,但遲早會追來。是與亭城守軍匯合一處共抗燕賊,還是在這里白白地化為一堆白骨在此一舉!現下夜色正濃,一路的信報都被截斷,敵軍不會知道我們已悄悄掩至此處。只要一鼓作氣擊其后方必可殺個措手不及。」韓鐵雁環顧眾軍道:「自亭城開戰以來大秦無一勝績,這是旗開得勝拿下頭功的絕佳良機,本將軍誓死不(退!諸君愿跟隨者但隨本將軍來。」
韓鐵雁翻身上馬,輕夾馬腹如一縷輕煙般奔馳而去。速度并不快,因為十里之后尚有一場艱難的決戰,尚未到發力之時。然步伐堅決,絕不回頭看上一眼,似乎只孤身一人也將一往無前!
胡啟第二個跟了上去,二十名血衣寒也跟了上去,順手打出了旗號。二千軍并非人人悍勇沒有猶豫,只是連日來已被血衣寒訓得各式旗號已深入骨髓一般,看見行軍的旗號想也不想邁步遵從號令。他們驚奇地發現邁出第一步之后,心中的恐懼與彷徨減輕了許多,待得緊追韓將軍不快不慢地馬兒后,勇氣開始增加,豪情開始翻涌,似乎前方那個明明該是一名弱女子,一個敗軍之將,一個一路來鄙夷不已,除了一副皮囊之外毫無可取之處的身影,便是勇氣的源泉,是勝利的保證,更是視死如歸保家衛國的榜樣!
韓鐵雁跨坐青驄馬,身形挺拔如槍,隨著馬兒輕快的腳步微微上下起伏!戰場上的女神!不少軍士涌出這樣的念頭,當從前的壞印象一掃而空,這名擁有絕色風姿的女子便如夜空中閃亮的明星,散發出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愿為將軍而亡!
韓鐵雁控著青驄馬開始加速,自頒下進攻的軍令以來她始終沖在最前,兩千軍緊緊跟隨在她身后,在血衣寒的號令下組成韓家進攻時最擅長的雁形陣。只是今日的陣勢羽翼收起,如一只從高空急速俯沖而下的雄鷹,又如一只長長的尖錐。
——沖在最前的韓鐵雁便是最銳利的鷹嘴,最鋒芒的錐首!
「殺!斬碎敵矛,震碎敵盾。」韓鐵雁潛運內力縱聲大喊,兩千軍士士氣一振,齊聲大吼!
正是天光即將放亮時最為黑暗的時刻,群星退散,皓月漸隱,紅日未出。燕軍愕然回頭正不知敵軍有多少。亭城已是岌岌可危,約有五六百燕軍登上城頭正拼死廝殺,掩護后來的援軍登城。亭城守軍也在崩潰的最邊緣,只需再有五百軍登城必將做鳥獸散。
忽如其來的援軍震驚了短兵相交的雙方,韓守活生生打了個激靈厲聲大喝:「援軍已到,給我殺,殺殺殺!把燕賊趕下城頭!」
蒼白的言語自不比現實來得有力,始終有條不紊成竹在胸的燕軍出現大片的慌亂,將官的呼喝聲,城下軍隊的騷亂都說明燕軍正在遭受突如其來的攻擊。能在這個時分抓住時機發動攻擊,顯然引軍的將領能耐不凡。
亭城守軍精神大振,此時此刻豁出一切也要頂住。誰愿做階下囚?誰愿做亡國奴?將士們一同齊聲吶喊,不要命地向前撲去。守城之戰最重氣勢,大秦軍在城內依然有三萬之多,只需不心存畏懼拿出必死必勝的信念,燕軍登上城頭的不足千人怎能抵擋?
追隨韓鐵雁沖陣的二千軍也是如此。前有生機后無退路,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砍翻面前的一切才有生還的機會,甚至可能加官進爵光耀門楣。
大秦軍氣勢大盛,城頭的燕軍全被趕下,奪回的陣地被牢牢地守住。沖陣的秦軍勢如破竹,幾乎眨眼間便將大陣穿透一半。
燕軍布下的是攻城的陣勢,重甲步兵在前,弓手在后。毫無防備的弓箭手如何能抵擋全速突進的雁形陣?慌亂之中自相踐踏反而沖散了陣型。重甲步兵進退兩難也無法轉身迎敵,只得原地待命結陣抵擋沖鋒。
韓鐵雁引軍殺至半途沖擊的速度開始減緩,她揮舞兩條爛銀鋼鞭肆意收割著敵軍的生命,但蟻聚般的燕軍殺之不絕,更可怕的是攻城失敗之后燕軍開始收縮包圍,尤其是始終在外游弋的一支精騎呼喝著分開步軍,向韓鐵雁席卷而來。
領頭的大將正是天神般的史永修,他手持一桿丈二大槍沖在最前,胯下神駿的坐騎在黑夜中直如一團電射的影子。
韓鐵雁砸爛面前的一顆腦袋,大槍帶著破開空氣的銳嘯而至。她調轉雙鞭一架,兩件重武器相交發出金鐵交鳴的轟然大響。
兩人在馬上各自一晃,史永修蓄力許久,韓鐵雁匆忙迎戰悶哼一聲嘴角邊溢出一道血絲顯是吃了虧。兩員大將走馬燈似的廝殺,引發周圍飆風陣陣。也幸虧胯下馬兒俱是名駒,否則當支持不住。
韓鐵雁身陷重圍,跟隨的軍士不斷倒下越來越少。此時咣當一聲,亭城緊閉的城門大開,韓守一馬當先引軍出城。
下一刻忽然一抹紅亮的光輝撕裂濃稠的夜幕,一輪紅日自東方緩緩升起,朝陽光輝中,七千援軍在二百名血衣寒的帶領下掩殺而至。
「看見了沒有?這就是你們瞧不起的將軍!他奶奶的,有本事就證明你們也有這份包天的膽色!」
◇ ◇ ◇
…………
戰事已入六月中,隨君上殿的吳征半月來無日不心焦如焚。今日終于等來亭城的最新奏報。
「啟奏陛下!橫野將軍韓鐵雁引軍馳援亭城,中途歷經死戰終與亭城守軍匯合,亭城無恙!臣賀喜陛下洪福齊天!」
后將軍方文輝先報平安之后繼續奏道:「城下一場激戰,亭城守軍陣亡一萬五千余,斬敵萬余。韓將軍身帶輕傷并無大礙,如今正結陣守衛亭城。此后又反復交戰三日,亭城穩如泰山。」
吁~~朝堂上發出一片如釋重負的喘息聲。梁興翰龍顏大悅道:「韓鐵雁守衛亭城當記大功,待戰事結束后當重重有賞!」
「理當如此!」
「是啊,是啊!」
「陛下,亭城雖暫安不無隱憂,此時當即刻增兵亭城確保無虞才是。」霍永寧出班啟奏。
「霍愛卿所言正和朕意。來人,宣車騎將軍韓克軍入朝。」
韓克軍已候在午門之外,聞旨意踏上朝堂。君臣幾年不見,韓克軍蒼老了許多,連步伐都有些顫巍巍的,吳征也是第一次見到名震天下的車騎將軍,念及這是未來的岳父大起親近之感。
「臣韓克軍……」
「罷了罷了,給韓愛卿看坐。」待韓克軍坐下,梁興翰迫不及待問道:「韓愛卿,現下戰事焦灼,不知愛卿可有良策。」
韓克軍看上去仿佛風中殘燭,比伏鋒還要蒼老些,但一雙眼眸依然閃著睿智的光芒:「增兵亭城刻不容緩,只有此地安穩下卞關方能萬無一失。誠如陛下所言,如今戰局焦灼一時難分勝負,破局的關鍵只在亭城。亭城安則大秦安,亭城若失則滿盤皆輸。」
「愛卿可有人選?」
韓克軍微微一笑,滿臉的皺紋更加密布,他回身望向吳征道:「聽聞吳大人統兵演陣大有名將風范,不知可愿引前軍押送糧草馳援亭城?」
吳征吃了一驚,你說啥?這丫的是把自己人往死里坑啊,勞資上你媽逼的戰場。可眼下毫無推辭的可能,不僅車騎將軍親自舉薦,認慫等于把前途全數交代了,韓鐵雁那邊他也放心不下,能陪在她身旁總是能出一份力。
吳征出班,頗有些半推半就的無奈跪地道:「臣愿效死命!」
◇ ◇ ◇
…………
三千軍,其中還有一千的民夫,所謂的軍糧有七成是豆子。吳征不住地搖頭!
大秦的糧草并非已將告罄,只是倉促匆忙間想從各地歸集轉運來成都并非可一蹴而就的事情,前方軍情緊急,所有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必須先運走。只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吳征明白得很,豆子這東西能填飽肚子,也是高蛋白質食品。可這東西也極難消化,是以人吃了滿腹脹氣響屁連連。諸如巴豆等更是一吃便鬧肚子,都是消化不良的結果。
去吧,自己的命運已于大秦牢牢聯系在一起,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能給雁兒打打氣,幫她分擔些也是好事。至于能不能回來……能的,一定能的。吳征的目光投向皇城內的天澤宮,我回來之后,你要給我一個解釋對不對?
天澤宮里一名麗人渾身素衣正跪地合十禱告:「妾身愿折陽壽,祈求上蒼保佑吳大人旗開得勝,馬到功成,福澤綿長……」
◇ ◇ ◇
…………
「大師兄,東西給你帶來了。」楊宜知背著一大包和他本人差不多大小的包袱,忍不住好奇問道:「這東西又咸又苦還吃不得,您要來做什么用啊?」
「宜知,軍中要稱呼將軍,牢記了!」陸菲嫣微蹙眉頭責怪道。
「狗屁的將軍。」吳征心中一頓腹誹,虎烈將軍不知是哪門子來的雜號,封了個將軍,他娘的還是「七品大員」,品級絲毫未變反倒擔下偌大的責任,那感覺和日了狗一般,倒了八輩子血霉。
「做豆腐用。」吳征沒好氣地答道。
「豆腐?那是什么玩意兒?」
◇ ◇ ◇
行軍的速度不快,趕著大批的糧草騾車想快也快不起來。吳征初次領軍更是不得其法,一路上不住撓頭,雖有陸菲嫣,戴志杰,楊宜知相助也是枉然,事情反倒都交在韓克軍遣來相助的韓越身上。
韓越極有經驗,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吳征樂得清閑無事便研究豆腐。這東西說起來容易,他那個世界的人都知道拿鹵水點了豆漿即可,實則從零開始也頗為不易。吳征反反復復研究了十日,試了近百回方才搞明白配比。
「還好還好。」吳征喜笑顏開,有了這玩意兒,不僅將士們營養有保證,只需將鹵水的配比提高自能做出老豆腐,填飽肚子也不成問題。
「將軍!」遠遠奔來一襲煙塵,十余騎中領頭者正是胡啟。
「你不在韓將軍身邊,來這里干什么?」吳征皺眉呵斥,大為不滿。
胡啟歷來一副死人臉倒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只淡淡道:「韓將軍命在下來接應吳將軍。」
「前方戰事如何?」
「韓將軍以天地陣守城,正與敵軍打得難解難分,亭城丟不了。」
「嗯,韓將軍的傷沒事吧?」
「無甚大礙。」
「那就好,走,亭城就在前方不遠,咱們加快速度,午間到亭城用飯。」吳征精神一振隨口下令。
「不可。燕賊今日怕是又要來攻城,韓將軍刻意吩咐不可靠得太近。天地陣守城有余,想要再援護吳將軍恐力有未逮。」
當眾被反駁,吳征面上無光,偷眼見陸菲嫣正掩口失笑,美人面前大失顏面焉能忍受?俗話說情急智生,吳征忽然靈光一閃:「呵呵,本將豈爾等所能料?
來人,給老子砍樹!」
「你……將軍莫要輕舉妄動。」陸菲嫣吃了一驚急急勸道。
「無妨,打不過,嚇燕賊一嚇總是可以的。」
◇ ◇ ◇
…………
韓鐵雁九死一生入駐亭城之后,一改此前韓守龜縮不出的做法,選出一萬軍,打開南北兩處城門,一萬軍貫穿南北結陣。這一萬軍半數居外半數居內,城門大開之下調兵遣將靈活之極,居于城外的守軍在城墻弓手的翼護之下。如同兩只翅膀,硬生生將孤獨的亭城展開一個小小的掎角之勢。
燕軍想要攻城,西面城墻被兩翼護住需得繞過才成,還得時刻提防被截斷的危險。這么一來西面只需駐守少許軍士便能保一時無憂,大大加強了東南北三處的防衛力量。若是打東面城墻更為不可取,南北兩處城外有軍,一旦被兩路包抄勢必大敗虧輸。至于打南北二城,不但城下要遭遇截擊,還要應付城頭無休無止的箭雨,傷亡必大。要想三面攻打,燕軍的兵力也只是小優,傷亡會更加慘重。
是以狄俊彥雖用兵如神,也始終穩穩占據優勢,卻始終拿不下亭城。
吳征引軍至亭城五里之時,兩軍激戰正酣。史永修引馬軍反復沖擊,然韓鐵雁早有防備在南北二城門外的守軍布下鹿角無數,傷亡雖重,兵力增援補給卻快能嚴守陣地不失。城頭向大燕后軍落下的箭雨更是密密麻麻,燕軍傷亡也不小。
韓鐵雁全副金甲白袍加身,立在城頭指揮若定,在充分領教了狄俊彥的厲害后,她對取勝已不抱任何幻想,現下所制定的方略便是給征西軍造成盡可能大的傷亡,亭城陷落之后要他們元氣大傷,減輕下卞關被兩面夾攻的壓力。
吳征冷笑一聲:「楊宜知,都準備好了嗎?」
「稟將軍,一切均已齊備。」楊宜知連眉毛都快飛上天去,對大師兄簡直驚為天人,心中歡呼雀躍:太損了,太損了,他娘的燕賊要能識破這一招,老子把眼珠子挖出來當泡踩。
至于陸菲嫣在得知吳征的計策后便始終不懷好意地打量他的腦袋,一副忍不住要把他的腦子挖出來研究研究,究竟是怎么長成的模樣。
「很好!來人,給老子沖陣。」
兩千軍里馬匹不過一百,但騾子卻有近兩千頭。吳征將馬匹一字排開擋在最前,一聲令下后馬兒發力奔跑,騾子也跟著一同飛奔。兩千頭牲畜奔行起來氣勢相當驚人,它們尾巴都綁上了丫丫叉叉帶著樹葉的樹枝,一時間煙塵彌漫,只見領頭的一百馬兒,不見其后有多少軍正滾滾殺來。
「呸!」吳征吐出一嘴的塵土下令道:「給老子喊口號!」
「韓將軍莫慌,十萬大軍前來馳援,殺盡燕賊。」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大,吹牛皮不嫌嘴大,吳征頒下口號時陸菲嫣險些從馬上一頭栽落。此刻混著滾滾啼聲,煙塵彌漫,還有樹枝拖在地上的巨大噪聲,倒真有數萬人奔襲的氣勢。
狄俊彥愕然望向遠方,他雖不慌亂,旗下眾軍卻都難免猶疑起來。
時機稍縱即逝,韓鐵雁直接從城頭躍下跨上青驄馬引軍出城,高喊道:「援軍已至,殺殺殺,殺盡燕賊。」
狄俊彥略一思索,頓覺秦軍氣勢大漲,正面交兵并無多少勝算,也不知援軍究竟有多少,當即下令撤軍。
吳征沖在最前,倒沒被勝利沖昏了腦殼一頭撞進敵軍包圍之中,只是保持距離不停地放箭。他弓術堪稱一個稀爛,勝在內功深厚力道十足,軍如蟻聚又不需什么準頭,倒顯箭無虛發……
秦軍小勝了一陣,將燕軍趕退二十里后得勝回城。吳征與韓鐵雁相見百感交集,只恨周圍人多不能盡情相擁一暢思念之情。
「形勢并不好。」太守府里韓鐵雁搖頭苦笑:「下卞關那邊本有涼州與西川兩路糧草支應,現下斷了一條糧草大為吃緊。恐怕不出三月時光糧草便接濟不上,到時……」
下卞關破,亭城在燕國大軍之下可謂螳臂當車,即使未在此地戰死,失了亭城回到大秦也是死罪一條。眾人聽了韓鐵雁一席話,心忍不住地往下沉。
「三個月?」吳征喃喃自語,放空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三月不若早作打算,下卞關破時不如引軍投奔涼州,也好戴罪立功。」
陸菲嫣惶急不已,昆侖派也已壓上了全部籌碼,涼州一失,萬劫不復。
「沒用的,逃不掉。下卞關若被破,涼州傾覆也只在旦夕之間,想要反敗為勝……神仙來了也無計可施。」韓鐵雁疲累道。
眾說紛紜又束手無策之中,吳征忽道:「雁兒……不是,韓將軍,亭城周邊可有大片的平整空地,地基不軟不硬的所在?」
「有倒是有,怎么?」韓鐵雁指了指地圖上一處在亭城與西川通道上,大約距亭城二十里左右的位置。
「若是如此如此,可破敵軍否?」
吳征的話聽在眾人耳里幾乎如異想天開,韓鐵雁皺眉道:「其一,這條計策可行,但必須引狄俊彥過去,且他不能看出端倪。其二……你說的地涌金蓮?這怎么可能?」
「我說能肯定能。至于引狄俊彥過去,很難嗎?」
「難。他沉著冷靜智計百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燕軍的目標是亭城和下卞關,他不會為外物所擾……」
吳征聽韓鐵雁夸贊旁的男人,登時大為不滿打斷道:「他沒弱點?志杰,這人什么情況?」
戴志杰道:「大師兄,狄俊彥確是近乎完美的將領,統兵以來百戰百勝,幾無弱點。」
「屁的百戰百勝,本將軍今日不是大勝了一場,打得他如喪家之犬。」吳征偷換概念,雖說純屬無理取鬧倒也讓人發笑,讓沉悶壓抑的氣氛松快不少。「沒弱點?那有什么優點說來聽聽。」
「優點?」戴志杰理了理思緒道:「其人被稱燕國雙驕之一,極為律己是以幾乎不犯任何錯誤……」
戴志杰侃侃而談了一大段,全是狄俊彥的優點,直說得口干舌燥也尚未說完,不由停下喝了口茶水潤喉又道:「其侍母至孝……」
「停!」吳征也聽得頭暈腦脹,到這里卻精神一振:「侍母至孝什么來由?
他家世不好?」
「家世是沒的說的。狄俊彥父親早亡,其母欒采晴乃燕皇之妹,其父亡后未曾改嫁,艷名遠播淫亂不堪,因而聲名狼藉。狄俊彥十四歲時親手殺言語辱其母者,因此得燕皇賞識而出仕。自此之后愈加孝敬其母。」
「言語辱其母而殺人?詳細說給我聽!」吳征心中詫異,隱約抓到一絲關鍵。
◇ ◇ ◇
欒采晴臥于一張榻椅上攤開了四肢,正是四仰八叉最舒服的姿勢。一對藕臂與一雙長腿各有一名男子正用熟練的手法揉捏著。他們或男身女相,或秀氣可愛,或長身玉立,或剛猛雄健,世間美男子的類型倒是湊上了一堆。而按揉時輕重的力度與拿捏的關鍵點位俱都搔著癢處,讓她忍不住輕輕呻吟著。
雖已踏進四十的歲月,她依然保養得很好。肌膚白皙而細膩;長發油亮而光滑;圓圓的臉蛋下頜尖尖;假寐時合上的眼睛仿佛被木梳般濃密而長翹的睫毛覆蓋;微微張開正嬌喘著誘人呻吟的嘴唇紅艷潤澤,其形中央上翹,左右則是波谷般伏低的好看弧線,至唇角處又向上翹起,不僅優美,且因線條變化多端而顯得極為豐厚;天鵝般光滑而不見皺紋的脖頸下,削而圓潤的香肩露了半邊;而幾從鎖骨下方便開始隆起的胸脯即使躺著也顯得極為挺翹,此刻的身姿讓一對雙掌難以捧實的碩乳微微塌下,又顯得乳廓極圓;那一抹腰肢則兼具成熟婦人的豐腴與少女的窈窕,可想而知摸上去是如何的綿軟輕柔;從側面望去的腰臀交界處露出一拳大小的明顯空隙,則要歸功于股肉結實而肥滿的隆臀了,雖被壓在榻椅上難見其形,可光從腰肢與臀部對比那夸張的弧線,便知其又寬又翹,一如肥美多汁熟透了的蟠桃兒;她的雙腿極美,自腿根處的多肉豐腴,向下逐漸變細,直到圓潤小巧的足踝,顯得修長又筆直;一對蓮足足掌頃長,足趾卻幼圓小巧,仿佛整齊排列的蒜瓣兒。
帝王家的養尊處優在這名女子身上彰顯得淋漓盡致。其優雅多姿中又透出一股風騷浪蕩,奇的是四名按摩的男子齊齊閉著眼珠,對眼前的美色連一絲眼角都不敢睜開,遑論大飽眼福。
「晴兒!」一聲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來人大喇喇地推門而入。
欒采晴半睜開微瞇的美眸,美眸中似有光華流轉波光四溢,她一拂衣袖四名按摩的男子意會,施了一禮后告退。離去時互相攜手摸索前行,原是俱都被挖去了眼珠,目不能視物。
欒采晴也不起身僅是半靠椅背,倒像只慵懶的貓兒道:「這么好來看我?」
來人生得長眉細目,隆鼻寬唇,堪稱一名文質彬彬的美男子,他聞言露出溫和而好看的微笑道:「無時無刻不念著你,自是忍不住要來的。」細目中又閃出精亮的光芒,似是看著欒采晴大為意動露出淫邪之意道:「狄將軍外出征討,我也是怕晴兒床上寂寞無人陪伴。」
言語中已趨近熟婦,大喇喇地將一只手探入衣襟,捉住一只豪乳把玩道:「這身衣物又是晴兒巧手織就的?」
欒采晴身著一件亮銀色對襟薄紗,隨意地搭在身上包裹住整個玉軀,初看極為保守。然則巧妙的是衣料近乎透明又輕薄得如蟬翼一般,倒似一片紗簾落在美人赤裸的身體上,不僅未曾遮去玲瓏浮凸的妙處,反倒更增一探幽境的欲念。而對襟開口不著衣扣僅以兩根絲帶相連,時間長了自然有些松脫,那胸前兩團碩大乳肉中央的溝壑春光大泄,幽深得竟似一眼望不到底。
「便只這么些喜好,不做衣衫怎生打發時間?」欒采晴瞇著眼順勢倚在來人懷里,嬌喘著呻吟道:「捏得那么用力,還嫌本公主的奶兒不夠大么?」
來人由衷贊道:「大,夠大。便是又大又舒服才讓人這般愛,恨不得一口吞進肚里,又盼著拿在手里一世莫要放下。恨不能如意方才捏的重些,晴兒不正喜如此么?」
「嘻嘻,你這人便是這張嘴巧。」欒采晴露出放浪的笑意道:「本公主與我兒的事情,你未對旁人說罷?」
「自是沒有。」來人沉浸在乳浪濤濤之中無法自拔:「晴兒交代的怎敢違背?
莫說能知曉晴兒的秘密,自是與有榮焉,藏私還舍不得呢!」
「咯咯咯……」顧采晴嬌笑道:「料你也不敢。這般聽話,不妨多說個秘密與你聽。」
「好好好!」來人腰板一挺,甚為自豪:「晴兒快說。」
「狄俊彥只是個便宜兒子,可不是本公主親生的。不過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還以為在床上入了親娘,嘻嘻,賣力得很。」
來人越聽越是驚詫,被這個驚天的秘密嚇得不輕,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涉及皇家血脈從來就不是小事,他愕然道:「那……狄將軍是誰的孩子?」
「自是本公主家那個死鬼偷人生的。她娘被我殺了。可笑這孩子還待殺母仇人孝順又服帖,讓干什么便干什么。咯咯咯,是不是很有趣?」欒采晴拍了拍懷中的大手道:「哎哎哎,莫要停下,滋味兒可不錯!」
來人勉強一笑道:「我都知了。」
「哎。怎地忽然這般沒趣,還以為你膽兒有多大呢。」欒采晴搖著頭道:「可知這個秘密至今共有十三人知曉,你可是唯一還活著的。」
來人面色更加難看道:「那你為何要說與我聽?」
「給你個機會呀!」欒采晴嬌軀顫抖著道:「你若能活著出去,便可把這些告知祝雅瞳那個賤婦知曉。順帶還可附送一個,她的兒子是大秦吳征這個秘密,本公主也已盡知了。」
來人面色劇變猶如死灰一般:「你,你怎知道……」
「嘖嘖嘖,還以為祝雅瞳派了個什么人來。不想中看不中用,倒叫本公主失望得很。」欒采晴的玉手正搭在來人掏在她懷里大手的臂彎處,讓來人臉色蒼白正汗如雨下。
他咬牙似乎正苦忍劇痛道:「晴兒……啊……」殺豬般的慘叫聲中,來人手臂似乎被甚么東西控制一般扭曲。
欒采晴帶著迷人的媚骨笑意,輕巧混不用力般將拿捏的手臂反剪在他后背道:
「第一,現下還稱晴兒真是不知死活;第二,你想討饒對吧?可惜本公主不但喜歡男人,更喜歡殺人。咯咯……」
美婦目中的光芒越來越盛,興奮中另有一股嗜血的渴望,甚至伸出條細細嫩嫩的紅舌舔了舔嘴唇,仿佛即將品嘗絕世的美味。
來人趁著欒采晴一瞬間的大意,忽然一改此前瑟縮如鵪鶉的姿態,雙足一點如大鳥般沖霄而起,竟要撞破屋頂逃離。看他的輕功身手頗為不俗!
看看離著房頂將近,男子忽覺雙腳一緊,欒采晴不知何時已悄聲無息地追上,隨即一股奇大的霸道內力傳來,男子再無里攀升,失去平衡落在地上。那股內力徹骨冰寒,男子倒在地上如墜冰窟,忍不住蜷縮著身體,牙關劇烈打顫。
欒采晴笑盈盈地繞至他后背,將一對奶兒緊緊貼在背上柔聲道:「人家待你好,為什么要跑?你不是最愛這對乳兒么?都給你便是了,軟不軟?大不大?」
她伸出一對皓腕,一掌貼在男子左胸,一掌則伸入褲襠里:「你們男人呀比女人還奇怪,比如說這根棒兒,想要女人的時候會硬,害怕的時候也會硬。你現下是不是又害怕,又想要女人?嘖嘖,硬得可惹人喜歡。可惜你是祝雅瞳那個賤貨的人,否則本公主還真舍不得呢!」
「我……我愿為效命……求……求公主饒了小人……一條狗命……」男子咯滋著牙關艱難道。
「唉。祝家當真是無人了,派來這么個軟骨頭。也是,一個軟骨頭必非親信,留著也沒甚么大用,天下男人多的是倒不缺你一個……」欒采晴嘆息著道:「你的命能為本公主帶來些樂趣,你該感到慶幸的……」
男子還待討饒,忽然劇痛傳來一聲慘呼中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欒采晴滿意地看著眼前的杰作,那男子胸口被掏出一個血洞,露出一只不再跳動的破碎心臟,而胯下更是鮮血噴涌如泉,那男性的象征正落在欒采晴手里漸漸萎縮……
帶鮮血流的干凈,欒采晴才滿意地深吸一口濃烈腥臭的血氣,將縮得猶如只小蟲的陽根隨手一丟,復又一屁股坐回塌椅。
興奮過后便是難言的意興闌珊,欒采晴望著窗外悠然神往自言自語道:「又是好生無趣的日子……我的好孩子,你何時歸來呢?」
◇ ◇ ◇
……
「其母艷名遠播據說面首無數,狄俊彥始終認為有辱家門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對欒采晴加倍盡孝。狄家本是燕國豪族,此前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身做駙馬以求皇家庇護,贏得喘息時機。狄俊彥天賦異稟,一心重振家門,是以苛于律己,侍母至孝以洗刷家族污名。狄俊彥出仕之后,其母面首流傳之事也少了許多。」
吳征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大笑起來:「韓將軍,請賜紙筆。」
接過紙筆,吳征正襟危坐道:「沒有弱點便找優點,有時候優點也會變成致命的弱點。」落筆處猶如狗爬,文字內容更是令人不堪入目。戴志杰不住抹冷汗,韓守不忍直視,胡啟目瞪口呆,陸菲嫣與韓鐵雁更是險些掩面奔走。
文章大成,吳征得意洋洋:「韓將軍還請安排下去,讓翌日引狄俊彥入瞉的軍士全都背熟了。」頓了頓又道:「這人心高氣傲,一心想洗刷那個……恩……
欒采晴污名,恢復家族榮耀才會如此嚴于律己不犯半分錯誤。來日眾軍在燕賊面前齊聲吶喊,無論為家族聲名計還是其多年苦心經營的名望,不信他不來追。」
韓鐵雁接過寫滿了文字的紙張,玉手一顫險些拿捏不住,不由嗔道:「你這人……」
吳征偷瞧陸菲嫣,只見麗人身軀顫抖滿面通紅如飲烈酒,幾乎站立不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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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磨成粉,一部分在滾水中反復燒開,豆漿成了大秦軍士必備的早餐。一部分點上鹵水做成豆腐與軍分食。煮熟的豆渣撈起,混上面粉,肉末在抹了層薄油的鐵鍋中一煎,焦香撲鼻。經過精制的豆子成了高分解蛋白質,不再有不易吸收的缺點,大秦軍在不知不覺中仿佛多了幾分力氣。
每日城中都有絡繹不絕的大桶運往亭城二十里開外,另有五百軍駐扎在這里,日夜不停在離地三尺的地下挖出溝壑交連的條條地道。大桶里承裝的豆渣,人畜糞便等全數傾倒入坑道里,又填入周邊取之不盡的枯枝敗葉。待寬達一里,長達五里縱橫交錯的坑道全被這些有機物填至一半高度后,暴露在空氣中的洞穴口又用泥土填死,只余下朝向西川的一列溝壑用枯草等密密實實地掩蓋。
豆渣一旦煮熟便保存不易極易發酵,不需半日便餿了。有了它的催化,坑道中的微生物瘋狂生長分解著一切,算算時間只需一月時光便可大功告成。
轉眼又過一月,這段時間來亭城的守御越發不濟,韓鐵雁以神乎其神的領軍技巧精確地掌控著一切,讓亭城做出漸漸不支的假象。至于那些枉死的軍士也是無可奈何,沒有犧牲,便沒有勝利。兩軍便如繃緊的弓弦,終于到了一決勝負的時刻。
燕軍密密麻麻借著云梯爬向城墻。東城依然失守,南北二城在城外的秦軍也已被屠殺殆盡,濃重的血腥氣猶如剛下了一場血雨。
「守住內城,等本將回來!」大秦殘余的二萬五千軍中,韓鐵雁留了二萬交給韓守,她與吳征,陸菲嫣等領五千軍從西門出城,狀若逃竄。
「將軍,韓鐵雁逃了!」史永修咬牙切齒,女人終究是女人,他奶奶的,以將軍的脾性必然大局為重先攻下亭城。可韓鐵雁這嬌滴滴又英武的女娃子怎么能逃?這是老子的戰利品,那副身子的滋味必然美妙得很。在她身旁那位絲毫不遜的陸菲嫣更是讓人魂牽夢縈,她們怎么可以逃?
「不管,只奪亭城,余者任由他們去。」狄俊彥不為所動冷冷地下令。
「得令!」史永修大嘆一聲可惜,卻不敢不遵軍令。
震天而雜亂的喊殺聲中,忽然一股齊整的喊聲響起,將一切雜音都壓了下去,仿佛經過無數次演練一般,聲音極大,又極盡男人聊起女人時那種猥瑣淫邪:
「欒家采晴,生性風流,姿容窈窕。余大秦吳征雖不才,亦有幸會其于深閨,見之真乃天仙國色。華衣著體,端莊秀雅,即至衣落,玲瓏浮凸。胸前之物,其數為二,左右稱之,碩大渾圓。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質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態若何?秋波滟滟。胯下幽穴,潤若牡丹,飽滋春水,芬若花露。挺余巨陽槍,探其幽谷地,反復深入谷,往來抽送忙。復攀雙玉峰,揉捏難稍停。俯余沉醉首,深含與淺蕩。佳人語銷魂,顫聲繞余梁。陽根聲威震,采晴難堪伐,無奈就其口,香舌舔掃忙。唇舌潤如酥,一如船入港,陽精噴如泉,濺射嬌顏滿……」
吳征滿臉獰笑得意不已,小黃文嘛,他媽的誰不會寫?
「俊彥小兒,本將軍已與你家母歡好無數,不日便將納其入門為妾。還不快來見你爹爹!」吳征提氣大喝,聲如雷震。
狄俊彥面色丕變雙拳陡然握緊,一雙怒目中瞬間布滿血絲,嘶聲大吼道:「邵英光領兵三萬圍亭城,余者隨本將追殺賊寇,誓不兩立!」
大秦軍兜轉戰馬向西川方向奔逃,二十一里后停步不動,吳征回望燕軍向韓鐵雁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結伴入成都時,在城門外我用火折子點燃了糞坑?
呵呵,這東西叫做沼氣。這里,就是一個巨大的沼氣坑,專門坑殺燕軍。」
面向西川一側的壕溝上,原本覆蓋的荒草被清理干凈,惡臭沖天而起,外頭飽含氧氣的空氣也隨之與地道里的沼氣做著交換。待燕軍踏上這片地下滿是縱橫交錯的溝壑之地,前軍先過,除了一排惡臭連連的壕溝一如平常。待狄俊彥引領的中軍踏上沼氣坑。,韓鐵雁揮了揮手,大秦軍射出一排火箭,準確地落在除去荒草掩蓋的壕溝上……
前世見過不少熊孩子在過年時將鞭炮扔進化糞池陰井蓋里,那爆炸的氣浪將鐵質的井蓋子都沖飛上天。吳征也不知今日會搞出多大場面,搖頭嘆息聲中急忙先將耳朵堵上。
火焰先從壕溝處蔓延而起,隨即地面開始顫動。密閉的沼氣坑仿佛一個有一半威力的巨大煤氣罐,這就夠了!
爆炸!土石飛揚之中烈焰從地下沖天而起……
戰事八月下,亭城外二十里處,地涌金蓮,燒殺萬余燕軍。燕軍統兵大將狄俊彥亦死于大火之中,尸骨無存。韓鐵雁引軍繞道回亭城,與守軍兩面夾攻,苦戰五晝夜大破征西軍,斬首兩萬,余者皆降……
經此一役,燕軍士氣大挫,下卞關一帶轉危為安,兩國交兵又進入僵持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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