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至,韓府里小姐的香閨便有了動靜。
韓鐵雁僅披著一件白色輕薄的紗衣,雙臂撐著床沿斜坐著,紗衣皺起,云鬢散亂,清澈的雙目中有些血絲,可見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偌大的房間,寂寞的床枕。
搖了搖昏沉沉的螓首,晃晃悠悠行到面盆邊捧起冰涼的水洗了把臉,仰頭再用面巾蓋在臉上也不拿下,呼吸不暢般深深吐息了幾口氣,引得飽滿高聳的胸膛上下起伏。
應是被冷水一激清醒了些,韓鐵雁一把扯落面巾恨恨地甩在地上,一屁股坐回凳子雙腿連環蹬在地上羞嗔低喝:「討厭討厭討厭……」
似乎還不解氣,雙腿交錯間快步走回床上,扯開錦被蒙頭又睡。
潔白的紗衣近乎透明,胸前雙丸行走間僅是微微跌宕,可見其結實。而頓足落地時雙乳同時向下力道十足地甸甸一沉,又顯得極為飽滿,乳量甚大。
比起陸菲嫣玉軀的腴潤,韓鐵雁更顯結實。豐隆的臀股邁步間不時收束,緊繃而充滿彈性,兩條玉腿修長筆直得驚人之外,亦顯圓潤而極為有力。難怪昔年京城的公子哥兒們無不盼望被這雙長腿環上腰際狠狠一夾。
緊緊閉合的腿根心里,油量順滑的卷曲烏絨雖不甚茂密,卻讓蜜縫里艷紅酥嫩的花肉若隱若現,隱隱然還有看著便覺粘稠的水光泛涌。
滿是肌束線條分明利落的細腰中央,幽深的臍眼又細又長,猶如一條彎曲的細線指引著上下兩處絕妙的曲線玲瓏之地。
不足幾息的片刻,韓鐵雁掀開被褥坐起靠在床角,又是一陣雙足連蹬,踢得被褥凌亂不堪。這才終于放棄了入睡的愿望,唇瓣嘟得老高氣鼓鼓地打開衣柜。
她雖英武,卻不曾撇去女兒家對于妝容的重視,否則也不能在隨父從軍的日子里依然保持著姣好的容顏,這一座八扇門板的衣柜里掛滿了琳瑯滿目的各色服飾。有些是日常現于人前時的裝扮,有些則是獨處閨房中才穿戴起來自我欣賞的隱私。
一件紅色長裙極為醒目,掛在正中的位置也顯示了主人對它的喜愛。韓鐵雁幾次伸手向它終又縮回,不甘地掩上柜門,終又取出日常時常穿戴的仕子服,面上神色頗為黯然。
寬大的白絲帶將豐胸細心壓扁纏緊,唯恐壓壞了一般,再罩上小兜,輕撫了一陣兜上繡工精致的鴛鴦戲水圖,才一鼓作氣穿戴齊整。
望著鏡中復又神采奕奕,英氣逼人的容顏,韓鐵雁臉上卻陰郁不喜,越發惱怒,端量許久朝鏡中人鼓腮不滿道:「現在,我越來越不喜歡這樣的你!」
卯時初吳征交接了值守,出了皇城不走錦繡大街回胡府,反順著秦都大道來到南城。街邊販售早點的小店里人群不少,盡是些需早早出工討要生計的平民,身著官服的吳征頓時招引了不少目光。
偶爾也有些趕著出城公干的官員來用早餐,但像這一位徑自尋個空位,與一幫泥腿子擠在一起而不是獨要一處雅間的,見多識廣的掌柜也是生平僅見。
「大人,小店樓上還有雅間,請您上座。」
「不用了麻煩,有什么好吃的?馬也一道喂飽。」
點了幾樣小菜就著粥吃了,加一個剛出籠的肉饅頭填飽肚子。吳征出門時倒頗有些期待腌蘿卜,榨菜這些日常都能看見,誰都吃得起的小菜里添加上辣椒,席卷京城的模樣。
城門的守衛難免有些作威作福,但看了身著羽林衛官服,騎著高頭褐馬的吳征忙不迭地放行。穿過城門拐道向西,目的地當然并非城外的風景,而是破虜將軍的軍營。昨日收到師尊奚半樓的書信,吩咐往軍營一行。
破虜將軍下轄一萬五千軍,平日拱衛在京城旁的只有一千精銳中的精銳,余者則由校尉們領頭分散駐扎在四處軍屯,農忙時下地,農閑時操演,只有發生了戰事才會聚集在一起加緊操練聽候調遣。如此安排既能保持軍隊的核心戰斗力,又不至于軍士過多一來增加養兵的壓力,二來對京師安全有所威脅。不過如今戰事臨近,聽聞各地的軍士都開拔向京師挺進聚集。
想起韓鐵甲的火爆脾氣,吳征一陣頭疼,今日才和楊修明惡斗了一場,又遭遇太子殿下的死亡威脅,此時無論生理心理俱都頗為疲憊。不知道韓鐵甲那對撼天鐵掌今日會不會又朝他招呼。
心中忐忑,腳程不免放慢,是以到了日近中天,四十里路的腳程也只剛過了一半:師尊只吩咐了今日又沒說時辰,晚就晚些罷。
離城十里之后人煙漸稀,便是成片的樹林與荒地。偶爾有一兩間屋舍煢煢孑立,可想而知它們的主人都是些貧困人家。看到這樣的景象,吳征總會唏噓一番,或許想起了前世的孤獨。而無論到了哪個世界,社會的底層都是百事皆哀。深吸口氣,這樣的日子,這輩子是不會再遇到了。絕不!
貼著樹林前行里許荒地,吳征眉頭一皺。
崎嶇的塵土地面上散落著雜亂無章的馬蹄與人腳印,地面的青草被碾碎不久還滲著汁液,似乎剛有人在此處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爭斗。
馬蹄印子亂得不成形,忽遠忽近,馬兒應是有些驚慌失措難以招架。吳征下馬后順著腳印踩踏三遍理出了些頭緒。進攻的一方武功很高占據上風,而防守的一方只得且戰且退,方向倒是朝著破虜將軍軍營處而去。
吳征搖了搖頭,翻身上馬驅動馬兒飛奔,若是軍營里有人遇險倒是可以見機解救一二,說不定換來韓鐵甲些許好感也是不錯的。那馬兒是西涼名駒,晃晃悠悠走了半日早有些不耐煩,見主人催動放蹄撒歡,如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
片刻間又跑出里許地,前方已飄來如雨打屋檐般密集的兵刃交擊聲,吳征扯住韁繩,下馬貓著腰悄然摸去。
這一塊地方的地勢甚為復雜。不僅路邊的林木茂密了許多,幾座隆起的兩三人高小山丘也遮擋了視線,只隱隱約約看見人影交錯,耳聽人喝馬嘶聲不斷。至于吳征幾無片刻停留,自是因正迅疾無倫交錯的人影里有一道朝思暮想的熟悉倩影。
吳征爬上山丘,有了被楊修明發現的經驗這一回絲毫不敢大意,反復確認了一處視線死角,才悄聲無息地鉆入草叢打量。
韓鐵雁帶著韓守韓圖胡啟三名貼身護衛,正與四名蒙面黑衣人戰在一處,雙方兵刃齊出已拼盡全力。
韓圖與胡啟各持單刀分立左右,韓守則多了面盾牌擋在最前。韓守的武功吳征再熟悉不過,其練得大都是守御的功夫,此刻雖列的是三人陣勢,但一心防守自家小姐,當是穩如泰山。
韓圖下手陰狠專揀韓守飛舞的盾牌間空隙下刀子,兩人自打幼時練武便練的是合擊之術,一攻一防配合無間,陣勢的轉動也是信手拈來如同吃飯睡覺一般。
那柄單刀倒像是毒蛇出洞般,陰險下作到極點。
胡啟應是因西嶺邊屯護衛有功才被擢拔,武功要遜色了些,配合上也欠缺了行云流水。不過此人異常悍勇,舉刀橫劈豎斫,數次險情都是以命換命的打法,絲毫不顧及自己,反叫敵人最為忌憚。
韓鐵雁揮舞雙鞭,風聲虎虎勢大力沉,與韓圖的陰狠,胡啟的悍勇相比倒是大開大合,不愧軍中女將,堂堂正正,正是破陣利器。
四人均具備不凡的藝業又有戰陣相輔,當是諸邪辟易誰人敢惹?可情況卻并非如此。四人左支右拙連連倒退,首當其鋒的韓圖與豁出性命的胡啟都有多處掛彩,形勢極為不利,只因對方四人竟全是八品高手!若非敵人似乎并無殺心,又有胡啟數度不惜命的狂攻,或許早已敗下陣來。
三名七品與一名五品對付四名八品,再搭上個六品上的吳征也無濟于事,貿然加入反倒可能打散了韓家流暢的陣勢。
目前唯一的勝機便是出其不意的偷襲,《道理訣》全力運使開來效用極佳,對付八品高手也可打個猝不及防。吳征心中迅速計較已定,不急著加入戰團反倒打量起四周的地勢來。
形勢越發危急,戰陣中最弱卻極為關鍵的一環胡啟流血不少,眼冒金星下越發難以支持,全憑著一股悍勇之氣強自支撐。打到現在,任誰也看出四名黑衣人并無殺意,志在擒拿韓鐵雁,只是久攻不下漸漸焦躁,對三名護衛也下手不再容情。
領頭的黑衣人雙眉皆白不使兵刃,一對鐵掌于刀光劍影中翻飛,在同伴掩護下連連擊在韓守的盾牌上,發出金鐵交鳴的咣咣大響。
韓守被巨力打得不住后退,引動整個戰陣都向后退去。苦挨了一會內息提不上來,終于忍不住雙腿發軟嘔出一大口鮮血。
四名黑衣人大喜,數招齊發要一鼓作氣拿下韓鐵雁。不想韓家戰陣極為不凡,韓守嘔出鮮血倒成了口中噴出的血箭,去勢又快又重。
白眉黑衣人首當其中,百忙中矮身一躲,胡啟早已蓄勢多時,提前大刀斫落猶如料敵機先一般。
與此同時韓守挺起盾牌不顧下三路的空當,與韓圖一道拼力阻擋援軍。韓鐵雁鋼鞭下落,直擊白眉黑衣人天靈。
這一套戰陣殺招配合得天衣無縫,韓守韓圖的空當交由韓鐵雁與胡啟來彌補,互為奧援又攻守兼備,實是決勝一招!
白眉黑衣人兩手空空,下蹲的姿勢又極為別扭,同伴被韓守韓圖拼死阻住,大刀鋼鞭兜頭砸落兇險已極!絕境中白眉黑衣人大喝一聲,雙掌中泛起奇異的淡金色抓向大刀鋼鞭。
胡啟的重斫被他抓住刀身,不僅落不下去反被一股大力傳來勢如破竹般撞在胸口,如遭錘擊,慘呼一聲幾欲暈去。雖憑著一股狠勁持定長刀不放手,又被敵人借力一甩擲出丈許遠。
這一下未曾直接送命,全賴韓鐵雁一對鋼鞭。她內功全力運轉時一身天生神力,重量極大的鋼鞭發力揮舞何其可怕,若是砸在地上怕不砸出道坑來?
白眉黑衣人武功雖高卻失了先機,先騰空側躍躲開撩腰一鞭,幾與地面平行的身體一無借力,再也無法閃避,全憑一口精純的內功運在掌上,大手猶如鋼鉗硬生生接向砸落的鋼鞭。
不過轉眼間的片刻,韓守韓圖紛紛掛了幾道彩兀自死戰不退后半步,只在爭取這一稍縱即逝的良機。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發涼,即使真的制住了對手,已方除了韓鐵雁傷勢俱都不輕,接下來的戰斗又如何應對?
說時遲那時快,鋼鞭砸在手上濺起一蓬血花,打得白眉黑衣人虎口迸裂!他空出的一手也不撐地,反倒兜住鋼鞭一扯。大力傳來,韓鐵雁雖及時松手仍被帶了個踉蹌。白眉黑衣人重傷之中身手絲毫不減,橫身摔落時雙腿纏住韓鐵雁雙足一絞將她按在地面,順勢翻身將鋼鞭架在韓鐵雁喉頭。這一輪兔起鶻落,饒是他功力精純,硬帶著傷重之身強行發力,也不由腦中一陣眩暈。
「住手,我跟你們走就是了!」韓鐵雁摔落在地,鬢角間還掛著些草葉子略顯狼狽。韓家此役與絕境中險些翻盤,可惜武功差距過大終究功虧一簣。韓守韓圖見主人發話只得停下原本欲豁出命去的救援,對黑衣人怒目而視。
白眉黑衣人長吁一口氣,氣息不濟道:「我等并無惡意,韓都尉見諒。」
「小心!」三名黑衣人齊聲怒喝作勢欲撲,卻被韓守韓圖伸出兵刃架住。
白眉黑衣人不明所以愕然低頭望向韓鐵雁,只見英武的麗人雙目茫然,并無一絲反抗之勢。眼前的大亂因素顯非是她。那威脅來自哪里?為何自己一點都感應不到?
他已年過花甲,天資所限終生不再有功力更進一步的希望,但他同樣在難以計數的生死一線中站到最后。對于危險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嗅覺,憑借著超凡的功力,總能避開必殺一擊。
他極其相信自己對危險的感應,無論是敵人如何悄無聲息地移動,甚至是虛無縹緲的殺氣。此刻在背后全然沒有這種熟悉的危險,是以他第一時間低頭看向韓鐵雁。
英武的麗人呆呆看天全無動靜,難道我錯了?白眉黑衣人這才愕然回頭。
就是這一瞬間的錯判回身便晚了一刻,迎接他的不是刀劍光影,而是一片雪亮刺目的光芒。
時已近午,今日萬里無云正是日光最為耀目刺眼的時刻。吳征旁觀良久,將草叢中潛行的路線,攻擊的時刻,揮劍的角度計算得分毫不差。
離開山丘在草叢里潛行正是戰斗最為激烈的決勝時刻,誰也無暇注意到他;
抽劍攻擊之時正是白眉黑衣人劇斗之后拿下韓鐵雁,一身傷勢,又是心神最為放松的空檔,吳征并未一出手就全力攻擊,而是將《道理訣》運到了極致,悄聲無息地欺近身去;白眉黑衣人先低頭的反應在他意料之外,然而早已計算好的出劍角度如定海神針,絕無偏差。
白眉黑衣人回頭,正迎上昆吾劍清如明鏡般的劍身反射出的一道刺目陽光,這便夠了!他自然而然的偏頭閉目間,吳征劍掌齊發,目標不是他身上任何一處要害,而是虎口受創的手掌!
《天雷九段》中的絕招「風雷雙煞」被使得劍勢飄忽,掌勢如雷!一陰一陽天衣無縫。
白眉黑衣人驚慌失措,敏銳的感應失效,視力又受損,觸目間一片密不透風的劍光掌影。并非他本事不濟,而是吳征步步機先,從出擊的第一刻起便占據先手,猶如編織了一張彌天大網,任你本領通天也絕逃不過去!
白眉黑衣人再也顧不得韓鐵雁,單鞭提起迎向劍光,手掌不顧傷勢強運神功,泛起淡金色亦向掌影中探去。
韓鐵雁從地上飆身而起雙掌齊發重重轟在他背心,不過一個疏忽,自以為拿住了她以鋼鞭橫喉制住,此時又成了催命符。
白眉黑衣人喑啞的狂呼聲中,一柄長劍透胸而入。昆吾入體順勢旋絞更不停留半刻便抽劍離去,吳征拉著韓鐵雁一路飛奔逃竄。
高手的瀕死反擊必是全身功力,吳征可不愿硬接這一下。
剩余的三名黑衣人怒發如狂,手上發力震開韓守韓圖緊緊追趕。
韓鐵雁輕功并非專長,黑衣人功力又高,距離看看接近。轉過一處小山包,趁著視線的死角韓鐵雁從懷內掏出兩把鋼針,使個眼色「哎喲」一聲摔倒在地,趁勢將鋼針尾部釘入長草叢中。又驚慌失措抱著小腿甚為痛苦,似被白眉黑衣人絞剪時傷了。
吳征心領神會,彎腰抱起韓鐵雁順著山包轉角便跑。三名緊追的黑衣人正見了這一幕,自然而然地發力追趕。眼看吳征抱著一人速度大受影響,疾奔中足下傳來劇痛,幾枚銳利細長的鋼針刺入足底,不消說自是受了暗算。
那鋼針尖錐處還帶著倒鉤不能貿然取下,腳底受傷,只能目中噴火,看著吳征抱起韓鐵雁哈哈大笑一路奔著去了再也追不上……
「你家主人要見我,讓他光明正大地來,莫要耍些鬼蜮伎倆!」
玉人在懷,劇斗后滿鼻滿口都是潮粘甜糯的汗香。香肩玉潤,雙腿腴滑,實是不可多得的香艷。韓鐵雁原本被他橫抱在懷,心中如小鹿亂撞,卻也甜甜的,想來不妥卻又舍不得離開,索性裝傻充愣。不想吳征越來越不老實,尤其在膝彎的大手轉而向上,竟猝不及防地在下陷撅得高高的翹臀上狠狠掐了一把。
韓鐵雁「哎喲」一聲如中箭的兔子般彈起,羞怒交加中一雙長腿如旋風般絞向吳征。
吳征急忙著地一滾閃開,口中大叫:「謀殺親夫么?」
韓鐵雁哭笑不得,被他言語拿住也不好再追擊,自也不好提屁股被摸之事,氣得兩頰腮幫鼓起嗔道:「你胡說什么!」
吳征也不起身,索性盤坐在地笑道:「從前還以為你配合我做戲,今日一見方知你心里確確有我。既然如此,不是謀殺親夫是什么?」
韓鐵雁氣鼓鼓地坐下,兩彎臀瓣落地,吳征大嘆可惜,若是落在自己腿間可有多美?不由搓了搓揩過油的手掌,似乎那股豐彈柔膩尤有繞指余香。
「誰心里有你了?就知道胡吹大氣!」
「因為你聰明啊!」吳征笑瞇瞇地望著麗人雙目一眨不眨,當真是宜喜宜嗔美不勝收。
「哼!」韓鐵雁冷笑一聲:「我看上去很笨嗎?」
「從前我老覺得你笨笨的。不過今日之后誰再說你笨,我就大耳刮子抽他。」
從瞥見吳征偷襲后雙目放空,到靈機一動布下鋼釘,反應之快應變之速著實令人贊嘆,這才是一位沙場女將應有的樣子,怎可能只是個一根筋的笨女人。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聰明就要喜歡你了?」韓鐵雁刮著臉頰:「越聰明越看不上你這浪蕩子。」說起浪蕩子,翹臀上被掐了一把的所在火辣辣的。
「因為再聰明的女人,在喜歡的男人面前都會變得笨笨的。」吳征起身就跑,那對力道十足的粉拳真打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韓鐵雁嗔怒著追去,不像發狠要打他一頓出氣,倒像對打情罵俏的小情人。
不多時韓守韓圖扶著胡啟到來,五人尋回馬匹,讓韓守韓圖陪著胡啟,吳征與韓鐵雁向破虜將軍軍營疾馳。韓鐵雁剛回京師不到一月又遭暗襲可不是小事,若再沒點動作,真當韓家好欺了么?
原來韓鐵雁一行半道時被四名黑衣人截住,倒也未曾逾矩,客客氣氣地請韓鐵雁一行。只是四人黑衣蒙面,又不肯透露身份,韓鐵雁如何能從?兩邊說僵了便即動手,從開始還有些客氣留有余地,到后頭打出了真火,直到吳征偷襲才轉危為安。
韓鐵甲瞪著虎目聽完事情經過冷哼一聲:「我知道了。」
吳征聽來還不覺得什么,韓鐵雁卻有些緊張道:「大哥,你別亂來。這幫人不簡單的!」能輕易驅動四名八品高手,領頭的白眉黑衣人更可能是位成名已久的高手,但在生命垂危的時刻都沒敢朝韓鐵雁下重手,除了接到他們主人的嚴令之外沒有任何理由。而讓這些高手獻出生命都不敢有絲毫抗命的行為,其主人的勢力之大,御下之能,顯然在這些追隨者們心里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成都城里有這般能為者,屈指可數。
韓鐵甲仿佛從喉間低聲咆哮道:「大哥發過誓,誰再敢傷你,老子會不計一切代價活撕了他。這幫人該慶幸你沒有受傷!」說話間一對眼睛瞪視吳征,讓吳征覺得仿佛被一只發怒的猛虎盯死,無奈低頭摸了摸鼻子:我可沒想傷你的寶貝妹妹。
「我不重要,你才重要。爹把血衣寒交在你手里不是拿來撒氣用的。你要敢亂來,我不會答應!」
兄妹倆當面爭吵令吳征頗感意外,不過并未等他細想明白,韓鐵雁已招呼道:「你跟我來。」
吳征朝韓鐵甲點頭告辭快步跟上,從后望去韓鐵雁的翹臀高高拱起,活像腰下的裙擺里塞了只小枕頭。自從忽施祿山之爪占了便宜,心中那股壓抑的綺念便不時蠢蠢欲動,不由得又搓了搓手指。
這是吳征第一次踏入軍營,不知是否將帥的氣質亦影響著所屬之兵,放眼望去破虜將軍軍營里通是悍勇之士,外人進來猶如身陷虎穴狼窩。雖只有千人,仍能感知到凜冽的殺氣與旺盛的血氣。
隨著韓鐵雁來到一處營帳,只見墻面上掛著幅大大的地圖,標示出秦,燕,盛三國邊界,其中的山川地理又刻畫得極為精細。地圖前有一張足有兩丈長,丈許寬的長桌,高度只及小腿,桌面清理得干干凈凈,桌沿四周倒是擺滿了木盒,其中裝盛著形狀不一的半只手掌大木牌。
韓鐵雁抱來兩只蒲團擺在地圖前,與吳征一同坐下道:「奚叔叔昨日送了信來,囑咐我教你些東西。在我家可不成沒這些器具,是以今日請你來這里。」
「韓都尉有請,敢不從命。」吳征一邊笑答道,一邊抬頭望向地圖。
「燕國近來厲兵秣馬,軍士調動極為頻繁,重兵陳于涼州邊界應有進犯之心。
涼州為川中門戶,奚叔叔首當其沖,怕是遲早要上奏皇上,調昆侖弟子前往助戰。
戰場可不比平常比武,萬軍混戰更需令行禁止,你沒學過戰陣,我來教你。」韓鐵雁注目在涼州地界,目光期冀神往,復又低頭黯然。
「你來教,我定然學得快!」吳征點頭,前世里多少次幻想過一位美艷的女教師授課,可惜無緣遇上。今生不想卻有這等機會,還是私教!
韓鐵雁嫣然一笑:「世間傳言你學東西悟性高,我來看看到底如何。」她定了定神,從長桌邊緣的取下各色木塊道:「戰場千變萬化,要從頭學起費時費力亦需循序漸進。咱們先不好高騖遠,從最基礎的兵種配合,陣列變換開始較好。
日后你上了戰場若能對這些了然于心,當不至于脫離戰陣,你先記住了,無論到了甚么時候,一定要和你的戰陣在一起,一個人的力量在戰場中微乎其微,莫說是你,便是費鴻羲,丘元煥,向無極獨自一人都沒用。」
一說起戰陣,她便如換變了個模樣,整個人神采熠熠,本已極美的目中更放著迷人的精光。吳征知道這是最為自信的女子才會煥發的光彩,風華絕代!
「放心,我怕死得很,絕不亂逞英雄。」吳征此言當真是發自肺腑。
「別鬧!專注些。」韓鐵雁橫了他一眼,在桌上擺上各式木塊道:「尖錐的是槍陣,方形的是刀盾陣,馬兒的是騎軍,箭頭的是弓陣,凹塊是戰車。能記得么?」
「記下了,不難!」
「燕國鐵騎名揚天下,當然咱們大秦的涼州狼騎也不遜于他,咱們先來說對付騎軍的辦法……」隨著韓鐵雁的講解,吳征似乎見到沙場之上一邊騎軍群聚奔騰如巨龍,另一邊長槍如密林定如泰山,兩軍交鋒正在激烈廝殺。
吳征前世業余生活倒有大量泡在圖書館里,各類雜書涉獵極多,對古時的戰陣也有一定了解。此刻聽韓鐵雁巨細靡遺地詳述,不多時便能應答如流。
兩人一個教得好,一個學得快,倒是合作無間頗有心意相通之感。吳征也遇到不少女子,前世的卑微生活難上臺面,今生里陸菲嫣,林錦兒,顧盼卻是誘人無比。但陸菲嫣即使窺探得她不少隱私,兩人相處起來依然是師門長輩晚輩,不涉情愛;林錦兒愛他如子,更不會這般你儂我儂;顧盼雖極討喜但年歲尚幼懵懵懂懂,更多的是吳征討她歡心逗弄為趣,倒像哥哥與妹妹多些。
與韓鐵雁則截然不同,像是一對心心相印的愛侶互相知心。一段功課說完,韓鐵雁點頭贊許,淺笑得彎起微撅的唇瓣紅潤盈亮,美不勝收。吳征聞著她身上蜜一般的體香,馥郁而不濃稠,清甜而不膩味,心中情動如潮,親近美人的心思一發不可收拾,張臂向韓鐵雁摟去。
此前兩人結伴進京互有好感,在醉仙樓頭也曾相攜離去,可直到今日共同遇險才有定情之意。吳征交頸摟住韓鐵雁,滿擬已贏得美人芳心之下,只需耐著性子循序漸進,一親芳澤自然而然,說不準還可上下其手一番,那只渾圓豐翹的臀兒實是令人愛不釋手,流連忘返。
只期望莫要有人進來打擾。
心中暗念蒼天護佑,正待對嚇得一身僵直的韓鐵雁柔聲安慰溫存一番,不防她驚呼一聲,雙掌推在吳征胸前。
吳征只感一股大力傳來,猝不及防如騰云駕霧一般被推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穩住身形。愕然抬頭,只見韓鐵雁蜷腿曲在胸前,渾身瑟縮如鵪鶉,一對玉手環保捂緊天鵝般細長優美的脖頸,蒼白的臉上布滿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不要,不要……」旋即又一陣面目抽搐干嘔起來。
吳征雙眉緊皺慢慢挨過身去,柔聲道:「是我,你別怕。」一手扶住她香肩,一手輕撫后背助她順氣。見她目中噙滿了淚水楚楚可憐,心中萬分憐惜。
韓鐵雁喘勻了氣,脫力般斜倚在吳征懷里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嗔怪地看了吳征一眼:「你不要碰我脖子。」
明了了她的死穴,吳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那可不成!」看韓鐵雁又要發怒急忙道:「以后再慢慢來,今日便算了。」順勢將她側摟在懷里柔聲道:「別人怎么看你,我都不在乎。過去的事無關緊要,未來的事咱們一起扛。」
「你力氣很大么?」韓鐵雁櫻唇一扁一扁,「傻瓜。」
還待說些親昵話兒,吳征嘆了口氣指向營帳外,兩人迅速分開。片刻后帳外傳來聲音道:「都尉,將軍請您立刻過去!」
「知道了。」韓鐵雁整了整儀容以免被人看出方才的失態,與吳征一同去見韓鐵甲。
「知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韓鐵甲先前的暴怒消失不見,嘴角反倒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吳征與韓鐵雁同時露出詢問的眼色讓韓鐵甲撇了撇嘴,這么快就有了默契?
破虜將軍心中大為不爽,仿佛韓家人人最寶貝的奇珍被個殺千刀的強盜奪走了一般。
「今日午間散朝,錦繡大街與秦都大道同時發生多起襲擊朝中重臣事件,襲擊者八品以上高手不少,不乏幾名九品,嘿嘿,好大的手筆。」韓鐵甲見兩人驚愕萬分,續道:「目前已知的傷者十七人,司隸校尉嚴永壽,昭文將軍羅景勝,詹士丞楊敏博,議郎狄德水,潘成禮,博士馮弘揚,彭永義身故。呵呵呵,有趣不?」
「哪里來的有趣?」吳征搖頭苦笑,司隸校尉可是大秦的監察官,威權之大堪與霍永寧,胡浩,蔣安和等重臣相提并論。相比之下雜號的甚么昭文將軍,或是詹士丞,議郎等等,簡直不值一提。所幸傷者中未聽韓鐵甲刻意提出姓名,想來親昆侖這一系的官員倒沒有大的損傷。只是這一朝過后,京師里難免掀起巨大的波瀾,那位皇城中的九五之尊想必正雷霆震怒。
「燕國動的手?」韓鐵雁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望向吳征,不免嗔怒:「你來說,就知道偷懶。」
吳征小心思被看穿,無奈道:「京師里必然大亂。我不太明白的是,燕國這一手雖毒,但用如許大的代價好像賠了本,甚至是一手在提醒大秦的臭子,這又是為什么?」
成都不比其他州縣,在大秦都城動手,這一干高手怕都是帶著有死無生信念的死士,絕無生還的可能。高手培養不易,死士更加難得,如此輕易地送出來可謂折了本錢。更不說這一動手,簡直是在當街表白:我燕國將兵發大秦!按之前上課時韓鐵雁所分析的,燕國兵馬調動頻繁,但要進攻大秦怕不還得有兩年左右的準備才是。
「沒有為什么!就是告訴大秦他們要打仗,先來個下馬威順道攪亂一灘渾水。
而且,大燕戰備已完善出兵在即!」
韓鐵甲的話讓二人驚詫莫名。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科技力量并不發達的古代,戰爭準備最重要的就是糧草,這比兵馬的調動要難得多也繁瑣得多,絕非可以一揮而就。燕國國力雖略強于大秦,總體也在伯仲之間相差不大,如此輕率地發動戰爭簡直和小孩子玩耍無異。然而要說燕國那位與秦皇齊名甚至猶有過之的圣明國君會做出這等沖動的傻事,又教人難以相信。
吳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秦也在加緊準備這一場無可避免的戰事,從破虜將軍軍營里的肅殺之氣便能看出一二。只是燕國出人意料地迅速完成戰備出兵在即,涼州是否已有足夠的抗擊之力?奚半樓封疆涼州,權勢極大,責任亦大,面對其志不小的燕國大軍若是涼州有失,可想而知將面臨著什么。
「今日中道被襲之事我已報知京兆令,你們速速回城呆在府里莫要隨便出來,我遣二百軍送你們。」
羽林衛雖職權為駐守皇城,但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想要冷眼旁觀幾無可能,吳征也需趕回待命回程路上快馬加鞭。心中疑惑更甚,今日襲擊韓鐵雁的必不是燕國刺客,以韓鐵雁此時此刻的境地完全不值得伏擊暗殺,而且四名黑衣人的舉動也不似要她的命。難道錯進錯出,正好是個巧合?只是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來路?
為何針對目前看來毫無價值的韓鐵雁。
吳征雖閱歷豐富,然而政治是他未接觸完全混沌的世界。左思右想不得其門而入,不免感慨為何前世看的那些小說里,男主一經穿越便如同神人,對一切朝堂局勢洞若燭火盡在掌控。也不由撇了撇嘴,一個泥腿子多活了幾十年就想馬上搞得明白這些事情?扯他媽的蛋。
成都城南門已排起了長龍,重甲長槍的執金吾衛全面接管了城門防務。無特令不得出城,入城則需嚴格排查,城外百姓叫苦不迭。
韓鐵雁一行破虜將軍旗號分明自然能得區別對待,人流分開兩邊,執金吾衛核實了身份便即放行,眼下形勢緊張也不敢因私廢公為難得罪了執金吾將士的吳征,護送的二百名破虜軍將士也告辭回營。
早間還繁華的南城一片狼藉,散架的馬車,打翻的桌椅,還有滿地流淌的血跡還來不及清理收拾。官軍與京兆令麾下的捕快正忙著排查線索,詢問證人與抓捕疑犯。看樣子吳征與韓鐵雁若不是剛從城外歸來,便是官職在身也免不了被嚴格盤查。
兩人對視一眼,策馬向錦繡大街奔去。剛前行一會,道旁便有人招手將韓鐵雁攔下:「雁兒,你沒事吧?韓將軍說你遇了襲。」
瞿羽湘正忙得焦頭爛額滿身香汗,鬢角的發絲都掛著源源不斷滴落的汗珠。
一眾官員在京城里遇難,京兆令于康德首當其沖,傳聞秦皇的硯臺都直接砸到他腦袋上。身為京兆四大總捕頭之一,瞿羽湘承受得壓力也不會小。便是如此狀況,這位女總捕也停下手頭催命符般的活兒對韓鐵雁殷殷關切,吳征忽然心頭有一絲明悟。
聽韓鐵雁簡述一遍遇襲經過,瞿羽湘向吳征含笑謝過,只是明眸中有些躲閃,那一絲隱藏極深的警惕與排斥也未逃過刻意留神的吳征。
旁的不說,光是道謝便怪異得緊。那不是替閨中密友表達的謝意,瞿羽湘的神態動作,無一不有替韓鐵雁做主的姿態,仿佛……英武的麗人是她的親人甚至是妻子一般。
「應該的。」吳征隨口答道。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了,他日若真能平步青云掌權在手,這一生定能過得十分精彩。
吳征也有他的野望!能否讓深埋心中的欲望得償所望不好說,不過成長途中順手布下一枚枚暗棋,廣撒網總是不會錯的。
回到胡府,侍中大人倒是安然無恙,看來燕國死士中的精英力量大都集中在了司隸校尉嚴永壽身上。也不知是他倒霉還是旁的緣故。
胡浩不在府中,吳征向林瑞晨報了平安后自回房去。羽林衛不少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但此時熬過了最兇險的時刻,京兆令更是接了這口大鍋,現下是立功的大好時機。吳征這位位居九品,又看守景幽宮的邊緣人物自是休想撈著一星半點的好處。
胡思亂想一番,又用了大半日功,吳征倒頭便睡。子時的值守不可廢,今夜當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否則一個差池正趕在非常時期,便是掉了腦袋也不奇怪。
夜色已深,燕都長安。
御書房里燈火通明,燕皇端坐龍椅奮筆疾書。看得出他已感疲憊,但精神仍顯健旺甚至是興奮。比起與祝夫人見面的當夜不過月余時光,他鬢邊多了不少白發。
這位比大秦圣君更勝一籌的君王不僅文治不落于下風,武功更是遠遠勝過。
武功不僅說他的修為堪稱當世最強幾人之一,更說他武略過人。這一回北燕傾舉國之力征討大秦,與其說掛帥的是大將軍,不如說是燕皇。除了未離皇城,幾與御駕親征無異。
「大將軍請進,陛下正在等您。」通令的小黃門早得了旨意,不需通報便打開御書房大門。
長枝派貴為天下第一門派,光當代中堅弟子里九品以上的高手便有十三人,世稱「長枝十三太保」。而其中最出色的便是這位燕國大將軍,長枝派掌門,十二品絕頂高手「碎月金剛」丘元煥。
「丘愛卿來了,坐。」燕皇頭也不抬。
有道是名字會起錯,外號則大多相符,到了丘元煥這等層次,連外號都如他的武功與經歷一般經過千錘百煉,那是決計錯不了的。
威風凜凜,昂藏八尺的巨漢步入御書房之后便氣勢頓消。丘元煥心里并不懼怕燕皇,但不知怎地每每到了他面前總是不自禁地弱上一頭。也或許,不止一頭?
丘元煥甚至不敢說話,只是躬身后靜坐在一旁,似乎怕打擾了全神貫注的燕皇。
「愛卿有何事?」
丘元煥已習慣了燕皇一心多用卻分毫不亂,此刻他既發了話,自是一切盡在掌控倒不怕被分心打擾。
「啟稟陛下,六十七名死士今日已動手,不久后便有消息傳來。幽冥衛之后如何還請陛下示下。」這批死士是他親手辛苦訓練造就,平白送了出去著實肉疼不已。
「幽冥衛一向由愛卿掌管,人員該補充等事宜愛卿自主便可。糧餉軍資并不減少。」頓了一頓,燕皇將眼前文書批完合上,交由伺候的小黃門分批送走,又飲了口茶潤喉,邊伸懶腰邊道:「愛卿對朕的做法有疑問?」
「微臣愚鈍不敢妄度圣心,只知盡心做好。」
「呵呵呵,你呀……二十余年來朕與愛卿一路相扶至今,何須如此?」
「陛下是君,君臣有別。」
燕皇搖頭微覺遺憾,或許成了皇帝便注定孤寡一人,昔日的朋友如此,便是親生骨肉也是如此。恍然間想起那個遠在大秦素未謀面的兒子與一夕之歡的祝夫人,本應是最親近的人,一個形同陌路相見不識,一個冷嘲熱諷狀似仇敵。
也難怪歷代帝皇不是勵精圖治將野心放在天下,便是自甘墮落不理朝政。兩極分化者居多,中庸者稀少。
燕皇顯然是第一種!
念及燕國的兵馬不日便將馳騁于涼州,良將如云,雄兵如雨,便是運送糧草軍需的民夫隊伍也將蜿蜒如龍,燕皇立刻驅散一點點兒女情長的軟弱,復又雄心萬丈。
「養死士不易,培養出武藝高超的死士更難。朕理解愛卿的辛苦與不舍,然幽冥衛用在此時此處,作用最大。」燕皇飲茶緩言:「大秦不知朕已得祝家援手,糧草馬匹刻日足備,一月后便將兵發涼州。涼州雖為益州門戶,卻是荒瘠之地,各類軍需全賴益州支援運送。幽冥衛于此時動手雖有提點露餡之嫌,卻可讓益州陷于混亂。梁興翰此時必徹查成都城以絕后患,涼州戰備本就落后于我大燕,再有此一出,其糧餉補給必有后亂,待朕的兒郎西出三關又如何抵擋?涼州可謂唾手可得。此后只需封死川中出路,梁興翰便如甕中之鱉,不出五年,秦國亦是大燕王土。不過些許死士,怎比得涼州一地?」
丘元煥聽得后背冷汗涔涔,這一手可謂毒中毒,是為絕戶之計。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成都城里的天子龍顏大怒,一干政敵也必然借此良機互相攻訐,原本有條不紊的戰備必然受到嚴重影響。本月一過燕國準備充分出兵,涼州措手不及下必然軍心潰散……以一批死士換得如此局面,當真賺得盆滿缽溢。
「陛下圣明,臣拜服……」
燕皇微微一笑揮手道:「起來吧。說起來孫賢志當也到了金陵,盛國那邊不日也將兵發江州。現下……只待下月了……」
丘元煥道:「陛下天威煌煌,料張安易不會有違。」
燕皇重又提筆埋頭書卷,如自言自語般道:「他不是不會,是不敢。一個人長期處于積威之下,心氣兒便會消磨殆盡。自他把太子送到長安為質,他的心氣就沒了。還能坐守盛國稱孤道寡,不過是因朕尚未有時間精力對付他而已……」
聲音漸低,燕皇似乎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里,丘元煥也早已習慣這樣的情景,躬身之后悄無聲息地離去。
大秦皇城,夜已深,天和殿仍燈火通明。
午間的襲擊震動了大秦,殿內的群臣俱感膽戰心驚,便連霍永寧,蔣安和,胡浩等股肱之臣也顯得臉色不好。秦皇再怎么大怒不滿,總不會將他們一刀斬了了事,可在都城之內被敵國予取予求,朝中重臣傷亡,身為大秦柱國棟梁也大失顏面。
他們尚且如此想,在皇位上閉目沉思,看著依舊沉穩不見什么震怒之色的秦皇梁興翰心中怎么想,是否正天威震怒強自忍耐,無人能猜得到。
也或許這不該是目前最急于考慮的地方,燕國突兀的動作給整個大秦帶來巨大的壓力,原先一切有條不紊的布置全被打亂,連軍糧都管陶成福都身受重傷無法理事。更可怕的是燕國幾乎將提早動手的意圖擺在了臺面上。
一邊是京師的爛攤子要收拾,日后兩國交兵,成都城再發生一回襲擊,那才是要了命的事情;一邊是涼州的戰備不但不能落下還要加快。然而二者沖突無法兼顧,左右兩難。
群臣各自沉思甚至不敢交頭接耳,至于京兆令于康德更是面色蒼白,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這個難耐的夜晚,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明。
圣旨一道接著一道頒布,朝中重臣領了旨意后一批批離開天和宮,這是一個不眠之夜,且會持續忙碌很久。離去時諸大臣面目凝重,唯有于康德長舒一口氣。
直到大殿中除了梁興翰與宦官,僅剩下中書令霍永寧,侍中胡浩與尚書令蔣安和,驃騎將軍迭云鶴四名左膀右臂。
「你們說說,朕是否動用長安城暗衛?」
大秦在燕都長安自也有不少暗子,可惜被燕國搶了先手,此刻再行報復不僅有耍脾氣之嫌,更是落了下乘。更何況燕國定然已做足了準備,只怕在成都城動亂的同時,燕國的暗子也有不少被連根拔除,剩余的那些便是傾巢而出只怕也收效甚微。
「陛下,容臣一言。」中書令霍永寧出班啟奏,先分析了一通局勢后道:
「即便如此,臣依然認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勢在必行,即使暗衛全然無功,也好過按兵不動任由燕國宰割。」
「陛下不可!」迭云鶴亦出班啟奏:「暗衛培養不易,安置在長安城更是花了偌大的心思與代價。貿然動手不僅將暗衛拱手送出,更顯得氣量狹小,殊無益處。」
「呵。」霍永寧冷笑一聲,絲毫不掩飾目中的鄙視輕看:「如迭大將軍所言,才是將暗衛拱手送出!」霍永寧出身平民,全靠自己的努力與一身本事才爬到如今的高位。他不屬于任何派系,卻向來不屑迭云鶴這等世家子弟。至于迭云鶴更是他在朝堂上時常嘲諷譏笑的對象。
「此話怎講?霍中書莫要胡言亂語。」迭云鶴目中噴火,他能接任青城掌門與驃騎大將軍除了一身十一品的好武功是實打實的本事之外,倒是多多倚賴家族勢力。入朝堂之后自知天資所限,向來唯梁興翰馬首是瞻,倒像是秦皇的背鍋俠與看門打手,與霍永寧的交鋒向來落在下風,心中一口憋屈不提也罷。
「燕國多良臣,燕皇更不是蠢貨。」霍永寧譏諷著侃侃而談:「長安城暗衛現下已落入危機之中,難保不被順藤摸瓜,時日越長越有可能被連根拔起。隱藏?
潛伏?笑話!燕國既已動手必是雷霆之勢,只有蠢貨才會抱有幻想。迭大將軍的計策不是將暗衛拱手送人,還是什么?」
胡浩聽他二人針鋒相對,微微一笑也不插話多言。
「你……」迭云鶴雙手握拳怒氣勃發,卻啞口無言無力反駁。
「胡浩,蔣安和,你們怎么說?」秦皇依舊是淡淡的口吻,聽不出情感。
「霍中書之言,臣附議。」
「臣亦然!」
「去做吧。」
吳征百無聊賴地蹲在景幽宮旁的城墻處。
羽林衛在皇城中值守的少了許多,應是大都被派出協助排查。子時點卯之后吳征的職責并未有什么變化,或許是太過位卑權輕?不過這對他而言倒是個好時機,原本以為今夜無法拜訪玉妃,可看皇城里如今人手不足的樣子,景幽宮一帶更不會有人來。是秦皇的膽子太大?還是要做出勇氣十足的樣子?亦或是他信心滿滿,確信皇城內不會有任何變故?不管怎么說,光憑這一點吳征是足夠佩服的。
趁亂好取事,成都城里的動亂不會迅速平息,皇城里短期內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先與玉妃娘娘達成一致,或許會有除掉楊修明的時機?機會總是會偏愛有所準備的人。
吳征先四周巡視一圈,確信沒有大隊的守衛會經過,才施展輕功登上宮墻。
有了上回被抓了現行的經驗,這一回自然是小心謹慎。
四周的地形早已爛熟于胸,需得先入天澤宮將侍女點倒,再向玉妃娘娘告罪請動她來到宮墻處躍上一棵被陰影重重遮蓋的大樹才能穩妥。這顆大樹正長于天澤宮與景幽宮交界處的墻角,樹冠恰巧遮蓋住一段宮墻。月朗星稀時從外看不清這里,從樹上卻能看清周圍的一舉一動。一旦有人過來可以迅速離開從景幽宮潛入五谷輪回之所再出來,誰也挑不得毛病。
玉蘢煙對吳征的到來頗感意外,昨日才險些在天澤宮丟掉性命,還被落了個天大的把柄在楊修明手中,今日又敢偷入天澤宮。換了常人只怕要躲得遠遠的,時日一久楊修明便不敢再提此事,說了也沒人信。至于吳征所謂的承諾今日再來,她當時雖欣喜,過后也知多半是應付之言本沒抱著什么希望。可這名小羽林衛真是膽大包天,偏偏就是來了!
意外之后便是驚喜,玉蘢煙眼眶中莫名迅速噙滿了淚水。吳征心中惶急,時間急迫哪來的工夫傷風悲秋落淚?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哭什么?隨即見那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掉落下來,一大顆一大顆的,真是三千佳麗之首,鐵石心腸也化繞指柔。
「娘娘勿要橫生枝節,請隨微臣來。」吳征定了定神,旋即搖了搖頭雙目射出厲色幾已是下命令的口吻。這連帝王都無法抵敵只能避而不見的絕世凄艷,他卻能謹守本心足見意志之堅定——只是原先設想的禮儀已是渾然顧不得了。玉蘢煙久居冷宮早已渾渾噩噩,日常也是苦挨日子六神無主,聞言順從地跟隨吳征來到宮墻外的大樹邊。
「得罪。」吳征單臂環住玉蘢煙腰肢,雙足蹬在樹干上,只憑一只右手把持身形,幾個縱躍便落在早已選定的樹杈上。玉蘢煙只覺一陣騰云駕霧般的飛行便站在實地上,這只樹杈足夠粗大,離地也不算高,除了低聲的驚呼后便恢復鎮定。
將玉蘢煙放好做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莫要慌亂,又竄到樹冠上左右打量一番,確信再無隱憂方才一揉手掌。玉蘢煙年已三十六,平日里也未修煉武功,因此比起陸菲嫣,韓鐵雁等細如迎風扶柳的腰肢豐腴了些。但手臂環上時仿佛抱上一團細密溫綿,不僅軟得如磨細成粉末的上好米漿制成的涼糕,其彈手的勁道也絕不顯肥膩。
「事關重大,娘娘勿怪。」吳征與她保持一段距離,這女子真是絕世凄媚,那股子楚楚可憐,還有身上淡淡的甜糯體香,無一不是勾魂攝魄之物。即使吳征牢牢守著本心,離得近了也無法保證不被迷惑。比起陸菲嫣,韓鐵雁等絕色,她并沒有拔群出眾的氣質,或許淹沒在人群時不會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可若目光至她身上,便再也移不開!
「無妨。吳大人依約而來,真是不甚之喜。」玉蘢煙只覺面上猶如火燒。她雖已步入中年,實則并未經歷多少人事。自十歲家中出事流落青樓,每日里學的都是勾引男人的本事,于她而言實則也不必學,只需本色演出便輕而易舉。入宮之后雖得以侍奉天子,心中無時無刻想的卻都只是報仇,和情愛絲毫無關。至于之后被貶入冷宮,更是孤身一人猶如苦行女尼一般。這般經歷讓她性子孤僻寡淡,也好似未經人事的小女孩單純得很。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昨夜被吳征看光了身子,羞澀難言。
玉蘢煙的身體并非從未在男人面前裸露,文毅見過,梁興翰見過,可時日已過得太久。至于楊修明,宦官也算是男人嗎?不想昨夜卻又落在一個好看的年輕男子眼里,今夜又兩兩相對,總覺他的目光所至無一不是身上曼妙的羞處,即使今夜穿戴得嚴實,也好似玉體裸呈一般。女兒家的心事復雜難言,玉蘢煙自己也無法明白究竟是怎樣一種百感交集。
「娘娘受那惡宦欺凌怕不止一回兩回了罷?」時間緊迫,吳征不敢保證之后是否有什么變故,索性明言:「微臣有心殺他,不知娘娘能否相助一臂之力?」
原本因嬌羞而艷如春桃的臉頰青一陣白一陣,只聽了前半句便幾欲暈去,后半句壓根沒聽見。被惡宦欺凌自不是一回兩回,玉蘢煙卻憤怒之心全無,滿腦子都是被欺凌時渾身赤裸被吳征看得精光的害羞無比,其中更有擔憂不知吳征會如何看待她的不安。
「他……他時常欺凌于我,我實在是……實在是無力抵抗。」玉蘢煙泫然欲泣,忙不迭的解釋渾然不著重點,倒像為自己無奈就范開脫的多些。
吳征有些無力:你這智商情商混在皇宮里沒給弄死已然是撞了大運,不給貶入冷宮才怪了。
「微臣自知娘娘是迫于無奈,這不重要!敢問娘娘是否有心脫離苦海?」
「啊!那……那自然是有的,可我好像幫不上忙。」玉蘢煙被吳征暗中一點也知失態,「吳大人何必身犯險境,待時日一久,此事自然與吳大人無關。」
怎么可能無關?吳征心中暗道:太子昨夜于一墻之隔外現身,當時雖裝作擅闖景幽宮,事后未必不會想起入后宮單獨可能。我闖入后宮的事情怕已非僅二人知曉。若是太子找到楊修明,惡宦隨便歪歪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萬幸今日成都發生大事,太子恐怕一時也不得閑暗中細查此事,若不能早些讓楊修明徹底閉上嘴,那懸著的閘刀真不知何時會突然落下要了自己小命。
「此事微臣既已知曉怎能置身事外?只不愿見娘娘金枝玉葉受惡宦欺凌,臣愿誓死護衛娘娘。」
「妾身哪里是什么金枝玉葉了。」玉蘢煙搖頭苦笑:「妾身雖久居深宮,亦聞吳大人之名,大人前途廣闊,犯險殊為不智。」
「臣誓為娘娘殺此狗賊,望娘娘成全。」玉蘢煙似乎并無太多主見,吳征索性接過主導權,不管她愿不愿意,無論如何要逼得她答應才行。
落在玉蘢煙的耳里便成了足以令她感動莫名的話。除了要回護于她的拳拳之心以外,實在沒有任何理由非殺楊修明不可。至于自身的魅力,玉蘢煙心知肚明,念及此處也不勉心中大羞沒來由地一陣小鹿亂撞。除了這副皮囊她也沒有其它可以吸引吳征的地方。吳征如此賣力為了什么不言而喻。
「吳大人可有良策?」吳征的武功不如楊修明,玉蘢煙卻舍不得明說,自然而然地選擇了一種維護他面子的方式。
吳征大喜,玉蘢煙想除掉楊修明也是必然的,所擔憂之處便是怕她鼓不起勇氣。而要打消她的疑慮自然需要有條理的計劃來說服:「微臣會去準備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屆時請娘娘邀惡宦來天澤宮,只說微臣與他有要事相商。將備好的毒藥放入茶中,帶惡宦飲下后微臣有把握取他狗命,再用化尸水毀尸滅跡。京城今日發生刺客襲擊,屆時宮內尋不著楊修明自會將他認為是刺客奸細,斷然影響不到娘娘身上。」
他說得斬釘截鐵,實則全無把握,楊修明是否會大意飲下茶水無可預料。可他性子果決,成與不成做了再說,楊修明即使不飲毒茶,那么虛與委蛇也未必要破臉動手,再尋下次機會即可。
玉蘢煙細細一想便明了此中關竅,聽得要殺人不免心中緊張:「這樣并不穩妥……」
吳征有些意外,看來眼前的麗人雖有些單純不諳世事,倒也并非愚蠢之徒。
皇宮中是怎生出來這么個格格不入的奇葩?有了疑惑便有了興趣,看來得去找戴志杰一趟。
「微臣亦知不妥,然深宮內院別無他法,還請娘娘成全,微臣愿冒死一試。」
吳征逼迫甚急,此事除了玉蘢煙再無外援,手心里亦緊張得都是汗水。「吳大人……妾身不能同意您犯險。」
吳征險些暴走發怒,摸不清玉妃到底是認真還是故意。好在事先對各種情況都做了預估,深吸一口氣后冷靜下來道:「娘娘,微臣決心已下絕無退路,娘娘既不愿相幫,微臣只得豁出命去與惡賊一戰。今夜叨擾,微臣送娘娘回宮。」
「哎……妾身……我……不是,你等等。」玉蘢煙果然大急,皺著眉頭欲言又止左右為難,低頭思慮。吳征此時倒保有十足的耐心并不催促,他敏銳地發現玉蘢煙似乎對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幽居天澤宮的日子里,吳征應是她見到的第三個人,而吳征始終沒有流露出惡意反倒處處維護,對他產生一種依戀之情自然而然。只是除依戀之外,其余的情感從何而來吳征不知道,但是不要緊,有便成了。如今一試之下果然讓玉蘢煙產生動搖。
良久后玉蘢煙抬頭似做了某種決斷,在吳征凌厲又期盼的眼神中道:「吳大人,請您笑一笑。」
哈?這又是玩什么幺蛾子?吳征覺得腦袋都在抽疼,摸了摸眉心盡力露齒一笑。
陽光的笑容似給玉蘢煙某種肯定,也增強了信心,甚至是信任?玉蘢煙道:
「放在茶水里多半無效,一旦被看透后患無窮。吳大人,妾身知道個秘方對人體影響極為有效,只消吸入一點便行動不靈,武功大打折扣。還請為妾身取幾味藥來。」
這件事本應是玉蘢煙深埋心底,自從肖家被滿門抄斬之后便不再有人知曉的秘密。她也不明白為何會在此刻泄露出來,即使盡量掩飾,那些蛛絲馬跡依然會被人抓住,——除非吳征嚴守機密。
或許是冷宮的幽閉,或許是對報仇的絕望,也或許是吳征和大哥一樣陽光的笑容給了她親人的感覺。無論出于何種理由,玉蘢煙都知道這個不過見了兩面的年輕男子讓她產生深深的依賴,也是希望的寄托。
吳征將玉妃所言的藥物記牢雄黃,柴胡,延胡索,牽牛子,附子,八角,麻黃,澤瀉。他對中藥材并不熟悉,但也知這些藥材常見多用,用這些就能制出厲害的毒藥?他毫不掩飾滿面狐疑。
「妾身相信吳大人,也請吳大人相信妾身。此事萬勿泄露,否則將引來滅族大禍。」玉蘢煙一言既出,面上同時泛起無比的痛楚,仿佛刻印在靈魂中的夢魘,一旦回想起便如地獄中的惡魔破開封印而出,撕咬身心。
吳征凝視她雙目許久,這一回玉蘢煙不再退讓閃躲。若她的話句句屬實,則兩人真正才是一條心。不僅僅是欲殺楊修明之事成了兩人共同的秘密,連這一封可引來滅族大禍的毒藥秘方亦然。從此兩人便徹底綁在了一起,吳征自認不是赤誠君子,玉蘢煙是不是?至少吳征現實尚拿捏不清。
以制造一個巨大的隱患為代價來解決上一個隱患,值不值得?
幾乎片刻之后吳征便有了決斷,無論玉妃那份怪異的情感從何而來都是極可利用的東西,至于是真是假?無妨,假的變成真的即可。反正天大的禍事已闖下,一件如此,再多幾件亦可。念及這個想法的大膽與其中的刺激之處,饒是吳征也有些忍不住興奮得發抖。
「微臣謹遵娘娘諭令,待微臣備齊藥材安排妥當后再來拜見。微臣尚有公務在身,事不宜遲,現下便送娘娘回去。」說話間始終注意玉蘢煙神情,果見她先是欣慰,復又失望,凄楚哀怨的目光似在不滿吳征急著要走,明日也不知來不來。
吳征心意既決立刻付諸行動,一把將玉蘢煙橫身抱起道:「上山容易下山難,微臣斗膽請娘娘抱緊。」
玉蘢煙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懷里驚聲低呼,隨即被濃烈的男子氣息逼得呼吸一窒。青春期的男子正值陽氣最為旺盛的時候,吳征又是練武多年始終苦苦壓抑情欲至今還是童男子。他身上的味道濃而不刺鼻,烈卻又好聞。玉蘢煙尚未情竇初開便遭遇滅族慘禍,破瓜之年后遇到的男子屈指可數,而她一生至今更是始終為報仇所困擾,絲毫未經情愛滋味。陡然被個并不熟識的男子摟在懷里,一顆心跳得仿佛密集的擂鼓一般,紅暈瞬間爬滿臉頰,驚得呆了。
「娘娘,娘娘。」吳征輕聲呼喚,橫過后背回環抱在麗人肋下的手掌提醒似得捏了幾捏,只覺骨肉豐腴勻稱,隱約還有一絲玉乳下沿的彈滑潤膩,手感妙不可言。見玉蘢煙吃了一驚回過神來又道:「微臣躍下之時需得保持平衡無力分心,還請娘娘抱緊。」
玉蘢煙幾乎魔怔一般雙臂環住吳征脖頸。這是一份誰都難以明白的情感,吳征以極為親昵的姿勢抱著她落地卻不松開,直到把她送到寢室里放下,又替她蓋好被褥告退之后許久,玉蘢煙迷迷糊糊才為自己想了個理由:或許是十歲之后至今都是一個人面對一切艱難險隘,自此刻起才終于有了個不錯的同伴,說不上甚么同生共死,最起碼有個共同的目標,有些事情有人幫忙,有人安慰,有人鼓勵,再不是自己一個人彷徨無助,心驚膽跳。
宋大光領了旨意急急回到府衙,不想后堂里已有貴客等候許久。
「殿下久候,臣罪該萬死。」
「怎能怪你?快起來坐下歇一歇。」梁玉宇溫和微笑,甚至為宋大光端起茶碗。
宋大光忙不迭接過,險些感激涕零。
「失敗了。」
「什么?」
「拿韓鐵雁為質試探吳征的行動,失敗了!」梁玉宇遞過一張奏報。宋大光急急通覽一遍,他知太子殿下雖始終在微笑,心中卻是怒火大熾,比起其父,他的氣量城府還不夠。不過不要緊,人因位而異,他相信殿下登上大寶之后,也會有那樣的氣量城府。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宋大光笑吟吟地跪地將奏報奉還,大聲恭賀。
「哦?何喜之有?」梁玉宇頗為意外詢問道。
「計策雖多有變故,但結論呼之欲出。」宋大光被梁玉宇扶起,喜不自勝道:
「青狼郝白冥雖是八品高手,但他早該死了。臣亦明了殿下惜才如命之心,然以一個該死的郝白冥,換來吳征與韓鐵雁兩名蓋世奇才,殿下當是大賺特賺。」
「說下去!」
面對太子殿下的口頭禪,宋大光言道:「四名八品高手拿不下韓鐵雁,雖她有韓守,韓圖,胡啟之助,此女的能為已是駭人聽聞。她的潛力只會比八品高,不,這等大將之材的作用遠遠高于八品。殿下豈不知大將軍伏鋒不過九品功力,卻執掌軍中大權至今無人可撼動?韓鐵雁雖受限身為女子,也不是區區八品高手足以相提并論的。」
他喝了口茶續道:「吳征的天賦世人皆知,青狼郝昊冥多少次死里逃生?卻被他一擊得手。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要的答案已呼之欲出。試問不是心中有情,誰人會在此時為一名女子挺身犯險?至于禮賢下士,惜才重才正是殿下一貫之風,此二人必為殿下所用!是以臣要恭賀殿下!」
「韓家與昆侖一系均被打壓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梁玉宇一點即透喜上眉梢:「眼下又是大戰在即,父皇必然要重新啟用韓家!大光,這事情可就要落在你的身上!」
「臣遵旨!待時機成熟,大光定不辱使命。」
「至于吳征……這小子有些桀驁不馴恃才傲物,孤慢慢與他周旋即可!他另有把柄落在孤的手中,倒值得加以利用!」
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