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自以為被掌握得很好的事物,在沒有發生任何變數、沒有被受到威脅的時候,人們是不會知道,自己對此竟然是這般的在乎。
我與蔡夢君一路無言,哪怕坐在車里的時候,膝蓋和軀干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各自卻又都非得把各自的頭別向一邊。
其實,我偶爾能從車窗玻璃上看到她側著臉,幾次都想試著要跟我說話,二萬其實也是一樣的,但我和她彼此卻都是等一看到對方轉過頭后。
自己卻又犯著倔強側過頭對著車窗,然后繼續別過臉看著車窗上,倒映出的對方的影像,等著對方先來跟自己說話。
此刻的我仍然在氣頭上,因為剛才餐桌上那幫藍黨二代三代們的,不端行為和粗鄙言辭所在心中的,憤懣仍未消卻。
尤其是她在餐桌上不幫我說話也就算了,她卻還拿著這幫人是她的朋友開脫……
蔡夢君啊,我的好姑娘,從殺人犯的私生女到這幫,牛馬豬狗般的官家子弟,你呀你,可真是不會交朋友!
隆冬臘月,車子外面卻下起了雨。
車子的速度,似乎也因為生怕打滑而隨時會翻車一樣,逐漸慢了下來。
隨后,天上又下起了雨夾雪。今天這一遭,真是該死的鬼天氣。
看著車窗上倒映出她那充滿哀怨,并且帶著些許悔意的臉,再加上好幾次試探著想要牽住我的手的動作,我知道她其實心中知錯了。
與此同時,車里竟然也響起了雨滴落下后,打在漆皮座椅上的聲音。
這漱漱落下的滴答聲音,外加從車窗玻璃那里傳來的陣陣清冷,也確實讓我漸漸冷靜了下來。
仔細想想看,她其實告訴過我,她曾經是因為被李允漢強奸,而失去了處女貞操,她跟我說的時候雖然說是借著酒勁,但我分明記得。
她眼神中那種自暴自棄和恨意是裝不出來、騙不了人的;而剛才在席間,雖然她未言說只字片語,但也的確是有好幾次都想拉著我的手離開的……
就算是被強而失貞,那全都是在認識我之前,對此我根本無力改變什么;而當下,她的確沒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
此刻再想想她剛才跟李允漢的幾次對視,盡管的確看對了眼,但眼神里卻都是恨不得殺了對方的目光,而且她的呼吸急促與面紅耳赤。
并非是見到心上人或者舊愛時候的,那種心猿意馬,而是隨時都有可能爆炸亦。
或是休克的瀕臨窒息狀態——我武斷地加憤怒地指控,她對李允漢舊情未了,似乎確實是我錯了。
大多數男人們都如此,我亦如此,全都很沙文主義地對女人產生出一種,自負又自卑的刻板印象,會偏執地認為女人會對一輩子。
都對進入自己身體內的第一個男人念念不忘,但其實不然,至少有37……84%的女人,會這輩子都不愿意再想起自己的第一次。
甚至因為長期頻繁的應激反應和心理障礙,會選擇掩蓋并從而真的遺忘自己的,被奪走的第一次——此數據。
來自我警專專二那年選修課「被害人心理研究」的課堂報告,而這37.84%的女人,便皆是曾經遭受過男性施暴強奸的受害人。
回想一下我先前實習的時候,遇到過好幾起強奸案和在公交車、地鐵等被揩油、被偷拍裙底的女孩子。
在分局和派出所指認施暴者的時候,她們的狀態也確實跟蔡夢君今天如出一轍。
其實在這樣的心境下,她還依舊能在眾人面前,拉著我的手、摟著我的胳膊不分開,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但她始終就把手留在我倆之間的座椅扶手上……
姑娘啊,你就跟我認個錯說不該跟我吵架,哪怕跟我說兩句輕聲細語的話也好啊。
要是此刻她能對我說兩句軟乎話,先不管道理如何、她那幫所謂的朋友們到底人品如何、她今后該不該跟他們繼續相處。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放到一邊去,我是愿意改變我此刻的態度安慰安慰她的。我先前怎么就沒發現蔡夢君這姐姐,居然還有如此傲嬌的一面。
我也沒想到,我跟任何女性之間的關系,卻都會演變成一種無謂的拉扯。
而拉扯中的兩者,永遠不會有贏家。贏的那一方,永遠只有時間。
看著車窗上她的倒影,我又想起了先前她跟我在市局分別的那次。
也就是她為了投河自殺的段亦菲,辦理最后那點手續的那天。隨即,我就又想起了段亦菲。
段亦菲曾經跟我說過,蔡夢君是個極其溫柔的女孩子,溫柔得讓人生氣、又讓人心疼。
我卻對這一切,全然是后知后覺的。我奢求在剛才的飯桌上要她替我說幾句話,但是現在想來,其實更應是我來保護她、擋在她身前。
只是,她又確實跟我說,那些人都是她的發小伙伴,我剛才已經那樣了,又惹得她不高興,我又能怎么保護她呢?
或許真的是我道行太淺,似乎在那餐桌上,原本應該有一種更圓滑但綿里藏針的方式,既能讓小劉公子那幫碎催閉了嘴、又能折了他們的面子……
嗨,過去的總歸該過去了。不過,只要是再讓我看到那個的,小劉公子和李允漢等人,我肯定要往死里揍他們!
——等我再一次回過神,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到了Y大校園里女生宿舍的門口。
「姑娘,到地兒了。」
司機宋默宇把車子停好后,還很刻意地等了兩分鐘,兩分鐘后把車子中間的隔音板按了下來,回頭看著蔡夢君說了一句,然后又通過后視鏡看了看我。
蔡夢君低垂著悲怨的雙眸,也等了差不多十秒鐘左右,才抬起頭答應了一聲:
「嗯,我走了。」
「哎……你……」
她抬手一把車門拉開之后,我的矜持和憤怒便瞬間崩塌。但卻始終沒攔住她離開的腳步。
可等下一秒,蔡夢君關門離開后的身影卻繞過了車頭,又敲了敲司機老宋那一側的車窗,語氣平靜地說道:
「對了,宋叔叔,拜托您把他先送去市警察局再回去吧……他的宿舍您知道的,就警察局大門對面。」
「他喝太多酒了,路又這么滑,別讓他自己開車回去啦。」
她說完,帶著眼中噙著的閃爍光芒,斜著眼珠看了我一眼,隨后便轉過身去。
「嗯,放心吧,姑娘。」老宋只是不帶著任何主觀臆斷地,接受著蔡夢君的命令,然后默默摁著關閉車窗的按鈕。
我見狀連忙拉開車門下了車,并在她的身后叫了她的名字一聲:
「夢君」。而蔡夢君卻像沒聽見一般,或者更確切地說,她是在逃避著我的呼喚。
因而毅然決然地沒有回頭,快步地走進了宿舍樓,并且,就在她踏上雨搭下水泥臺階之前,還一腳踩到了剛被這灰暗夜空中。
正灑下的雨夾雪堆滿的柏油坑洼里,差點跌了個趔趄;但緊接著卻仍然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高傲地直挺起身子,繼續大踏步朝著宿舍樓電梯里走去。
這樣的動作發生在她柔弱的身軀上,這樣的她臉上還帶著哀怨又心灰意冷的表情,一身華麗盛裝包裹的,是一個傷心難過又狼狽不堪的靈魂。
我心中的憤怒,頃刻間被這場雨夾雪徹底凈化了,同時我的心臟,又立刻被心痛與憐惜,以及大老遠見到我之后,就一臉警覺的那兩個坐在傳達室門口、各捧著一抱炒瓜子的粗壯大媽,防御感滿滿的眼神,而占據得滿滿當當。
我又坐回了車子上。老宋也發動了車子。車子開了沒一會兒,老宋用著他滄桑的嗓音對我問道:
「何警官,你沒急事兒吧?」
「哦,沒急事兒。為了安全您慢點開吧。市局離Y大這邊兒也不遠。」我還以為他是因為路況原因跟我說的這話,便隨口跟他客氣了幾句。
「呵呵,愣頭青!你還真準備就這么走了啊?」老宋卻對我笑了笑。
我一抬頭,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老宋雖然把車子開出了Y大校園,但卻只是一直帶著我在西岐路、黃河街和瀾滄江街這幾條,Y大校園外的街上繞著圈。
「那您……您什么意思?」
「小伙兒,跟你聊兩句行么?」
「無妨。」
宋默宇想了想,在Y大東南角的「Y大培訓文創園」門口找了個門市旁邊,正好凹入樓體里面的、可以避風雪的停車位,停下之后,邀請我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
我一坐下后,不經意地朝著宋默宇正從方向盤上,放下的手看了一眼,正好就發現這大叔的右手虎口處,有一塊很明顯的老繭。
常年拿槍又舞刀弄棍的人的手上,才會留下這樣的硬繭,但想想看,他身為蔡勵晟的司機。
說不定也是在藍黨特勤處掛注的一個安保特勤,便也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他看著我,又從自己的西裝里壞掏出一小袋檳榔來,把一顆檳榔倒在手上直接往嘴里一送,大口大口咀嚼著的同時。
非常享受地閉上了眼睛,然后又把檳榔的包裝袋沖向了我:
「來一顆?」
「謝謝。我不吃這玩意。」
我對檳榔這東西真是全無好感。說起來,當年在警專的時候跟我和大白鶴同寢室的,還真有個從荊楚來念書的兄弟。
這家伙每次從荊楚回Y省的時候,都會給我們班的人帶一包檳榔,但是這玩意別說在Y省,在全東北都少見,大白鶴一直覺得這東西像樹皮。
一股中藥味,每次拿到了之后,都趁著他沒注意的時候轉手就丟掉。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吃,所以一開始都是泡水喝,結果每次一喝準鬧肚子。
而我本身腸胃就不好,于是對這東西便有了陰影;后來那哥們見我這樣,笑著手把手叫我嚼檳榔的要領:
直接拒絕或者蘸點酸梅粉或是椒鹽,而他自己則要直接裹上一層石灰粉。
結果我只嚼了一次,就被那滿嘴的帶著沁涼的,苦甜苦甜的味道煎熬得要死,而且第一次嚼嘴里就潰瘍了半個月。
再后來上網一搜,才知道每年在荊楚、瓊崖跟南島那邊,都有因為嚼檳榔而患上口腔癌,甚至都要摘除下頜骨的,從那以后,我便不再碰這種東西。
今天又在宋默宇手里看到這玩意,倒是真覺得有種親切感。
「宋師傅是荊楚人?我聽您怎么一股子首都京片子口音呢?」
「哦,呵呵,我在荊楚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宋默宇嚼著嘴里的檳榔,嚼到沒了味道,又從胸袋里掏出一只紙袋子。
撐開了之后把檳榔渣連同嘴里,也不知道是混合檳榔汁的唾液,還是口腔壁刮破了之后流出來的血,一起吐進了紙袋里,然后對我微笑著說道:
「小伙兒,按說咱倆今天第一次認識,我呢,又只是個司機,不該多這個嘴,但是呢,夢君這姑娘,是我看著她長大的,」
「而且韜勤先生對我有恩,我就臉皮厚點兒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我想跟你聊聊,行不行?」
我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您客氣了,您想說什么您就說吧。」
「我看你剛才,跟蔡姑娘情緒不對啊,」宋默宇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故意停頓片刻,然后繼續略帶打趣意味地說道。
「明明剛才去見姜少帥兄妹倆之前,在車上那么黏乎著、顛鸞倒鳳、你儂我儂的,吃了一頓飯,倆人就一句話都不說、還跟結了仇似的?」
「怎么,在給姜少帥兄妹倆慶生日的時候,遇到李秘書長的兒子了吧?」
「嗯,是遇到……您等會兒!你說我和夢君剛才去的時候在車上……您怎么知道?這中間的隔音板……到底有沒有隔音效果?」
「哈哈,我也是過來人,小兩口剛在一起的時候,無論從情感上還是精神上來說,能有多么熱烈那我也是知道的,」
他又笑著回頭指了指身后的隔離板的凹槽,「而且這玩意就算有效果,又能有多大效果?」
「終究是固體,中間又有片防彈鋼板,也是能傳聲的。更甭提你們倆小家伙剛才搞得動靜也忒大……」
「行行行,大叔,您別往下說了……」
「哈哈,怎么著,害臊了?」
可不是害臊么?我和蔡夢君還尋思著他在前面開車,聽不見我倆在后面「開車」呢。于是我趕忙岔過去了個話題:
「那什么……我是見到李允漢了,就是李秘書長那個兒子。」
「您在夢君和蔡副省長他們家侍奉,想必您也應該知道李允漢,跟夢君之前的關系吧?我這是今天才知道的。」
「嗯,對,我知道。」宋默宇點了點頭,「前男友在場,你心里肯定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吧。」
「太令人難堪了!」我轉頭撒著氣說道。
「當然,我也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剛跟您認識,我也不怕您笑話我何秋巖,但是我這人呢,先前念警務中專和警官學院的時候也,不是什么安分客,」
「我作過鬧過折騰過,也是吃過見過耍過的,夢君比我大個兩三歲,有這么一個前男友,我其實也并不計較。餐桌上的其他人也真是讓我受不了。」
「您是給藍黨做事的,宋先生,但我說一句難聽的話:咱們Y省的藍黨二代三代們,這都是他媽的什么雞巴東西?」
宋默宇原本聽我說著我對李允漢的感受的時候,臉上還掛著微笑,但一聽我評論藍黨的那些公子公主們,而且還爆了粗口,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
但是仍然默不作聲,一邊嚼著檳榔一邊看著我的眼睛聽我說話。我繼續說道:
「這幫人,從見了我之后,就沒給我好臉色,這也就罷了,畢竟他們出身高貴,政治家的子女么;但是一上來就要把我堵在洗手間里,」
「還威脅要殺了我——呵呵,要不是姜少帥兄妹倆跟我家的故交、也就是國情部情報局的岳凌音岳處長認識,幫我解了圍,」
「我指不定就交待那兒了;但是回到餐桌上之后,這幫人是把我從我自己到我們家,在到Y省的警察們都罵了一遍!這飯吃的可真憋屈!」
「我聽他們的口氣,今天我在飯桌上遇到的各位,將來必然是要進入政界的,有他們在Y省,呵呵,咱們Y省的老百姓,可真是何其不幸!」
「呵呵,」宋默宇沉吟半天,苦笑了一聲,「殺人他們是不敢的。他們那幫小屁孩幾斤幾兩,外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
「父輩有時候敢作敢為的事情,當兒子閨女的有的不見得敢干。只是秋巖小兄弟,我剛才看你這意思,你對于藍黨,很有看法?」
我看了看宋默宇,心中立刻凜了幾分,深感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又畢竟他是藍黨特勤處的人。
而且我多少是有點自知之明和基本禮貌的,瘸子面前不說短話,我可不像蔡夢君的那幫所謂的「發小」們一樣。
身份高貴但是嘴巴下賤,當什么人面該說什么話,我其實可比他們有分寸。
「您別誤會,」我連忙解釋道,「話趕話而已,大叔。要是說起藍黨,雖說外人都知道我外公,是紅黨專政時代的警察系統的一把手,」
「但我估計可能真沒幾個人知道:我的爺爺則是貴黨舊時代訓政時期,就在粵州加入貴黨軍事調查局的功勛間諜——今天吃飯的時候,給我逼急了,」
「我一提起這件事,那一桌人好像也都傻眼了;要是再往上倒,我那太爺爺,貌似還是個曾經跟從過許老總、」
「后來跟從貴黨先總裁的一個新軍閥——我可沒有跟您賣弄的意思,只是說,按說我對兩邊都能沾親帶故的,」
「可我自己對任何黨派任何主義,都沒有什么看法,也都無感。」
「我對政治一竅不通,但我剛才說的話,全都是今天這一番遭遇之后,怎么講呢,我的真情實感罷了。」
「我剛才跟夢夢生氣也有這個原因,她在飯桌上,幾乎沒怎么幫著我說話,而我是看他們都是夢夢的朋友,我是一忍再忍。」
「現在想想看,我氣夢夢沒替我說話,其實我也是有點苛刻了,我估計她看見李允漢現身,她心里也不好受。」
宋默宇吐了檳榔渣,嘆了口氣又笑笑:
「沒看出來喲,秋巖小兄弟的來頭還真不小呢!我只是想說,以蔡小姐的身份,你跟她談戀愛,」
「那免不了要見到很多藍黨的人,還有關于藍黨的事情;所以你要是對藍黨有看法,那么你們倆在一起相處,這早晚是顆雷。」
我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
「呵呵,其實我也不懂政治。世間兩大難題,便是政治和情感,而且這倆誰也不讓誰,相互影響卻又相互都怕對方影響自己。」
「——照您這么說,這倆玩意倒也更像是小兩口一樣呢。」
「哈哈。」宋默宇笑了笑,又對我幽幽說道:
「其實我原先加入藍黨,為韜勤先生做事之前,本來我也對藍黨極其討厭……可這世間事,哪有說得準的?」
哦,怪不得,也真虧剛才我沒把心里一直憋著的,一句話直接跟宋默宇說出來:我其實很想說一句,就從藍黨這幫高官子女們來看。
真不如人家楊昭蘭姐姐,即便咱說楊昭蘭姐姐一個,堂堂省長家的大小姐,卻心甘情愿給一個黑幫老大當著小三。
年輕的時候不著調的事情似乎也沒少做,但至少待人接物這方面相當……
——唉,等會兒,他剛才說的,他討厭的是哪個黨?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且聽宋默宇繼續說道:
「你跟藍黨這幫小犢子們講什么是非?藍黨這幫人,從上到下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不明事理的家伙,嘴巴里也全是糞,吐不出象牙來,」
「為了表達自己的觀點、或者維護自己的利益而把黑的說成白的、今天說的話打了昨天自己的嘴巴,這些全都是出了名的!」
「屬于是百年爛黨的傳統藝能了!當年藍黨在南島的時候,曾經和南島地方黨一起制作過一部,叫《環球麻將社》的電視劇,我不知道你看過沒?」
沒想到他一個藍黨特勤處的特勤,罵起自家來罵得卻比誰都狠。我連忙說道:
「就那個在當年那個黎清波老賊去世同年,南島出的那個紀念他的主旋律電視劇么?我只是聽說過,沒看過,年代太老了我不太愛看。」
「呵呵,也是。這都是我二十啷當歲時候的老劇了。還有,你聽說過游建軍這個人么?」
「游建軍?沒有……」
「那得是……在我幾歲時候的一個紅黨這邊的少將,這家伙,本來是紅黨軍事重要部門的一個干部,但當年就因為一些」
「個人的經濟問題被軍隊查出來了,而沒拿到更高級別的頂戴花翎烏紗帽,結果就背叛紅黨、向黎清波時代的南島出賣了」
「海峽軍事機密和內地的貨幣政策,按說這樣的人,你放在哪個陣營里都是為人不齒的二五仔;但在那部藍黨和南島地方黨兩邊」
「同時都有人當顧問的,電視劇《環球麻將社》里,這種家伙都能被美化成,同情學生運動而棄暗投明的英雄!」
「對啦,當年這家伙被紅黨處死以后,還被藍黨那邊授予了」云麾勛章「,我估計你爺爺當年也應該拿過」云麾勛章「的吧?」
「兩黨剛和解、過渡政府時期,紅黨有人提過,要藍黨這邊取消游建軍的授勛資格,但是近幾年,似乎也沒人再提這件事了。」
我聽完之后簡直哭笑不得:
「是,我聽我爸說過,」云麾「」寶鼎「,我爺爺應該都拿過的,但我爺爺那是因為日本侵略軍,和偽政權高官的時候拿的,」
「可不是靠著當叛徒——我的天,合著我爺爺是跟叛徒一起,當了藍黨這邊的英雄?」
「才不是呢!你要知道舊時代,像游建軍這樣的人,其實是很不受藍黨待見的——當年在滬港的杜玉章,跟西北的曾國蒿不就是么?」
「按照歷史地位,這二位在曾經在紅黨中的地位,可比游建軍高多了。但是小伙兒,你猜猜,為什么現在藍黨普遍把游建軍,這種人當個寶似的呢?」
我看著宋默宇,半天說不出來話——因為對于政治方面的東西,我是真不懂。
但其實謎底就在謎面兒上:
「因為現在藍黨這么多人,往少了說,有至少一半都是當年紅黨的黨員。包括你今天見到的這群小屁孩,他們的父母,有一個算一個,」
「都是從紅黨投過去的——否則當年在南島的時候,藍黨就這么多人的話,那還不全都擠到海里去了?」
「都是些叛徒子女,你跟他們是有什么是非可講的?」
要說到這個,我早就知道。甚至沒記錯的話,我記得就連蔡勵晟自己當年也是個紅黨黨員。而這些話,在宋默宇嘴里說出來,別有一番滋味。
此刻的宋默宇,滿眼滄桑地看著眼前茫茫大雪,嘴角滲出的紅色液體。
不知道到底是混了唾液的檳榔汁水,還是用著蠻力狠嚼粗糙纖維,而刮破牙齦跟口腔壁后流出的鮮血。
「那個……大叔啊,能講講你當時怎么加入的藍黨特勤處么?」
宋默宇轉過頭看了看我,似乎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吐掉嘴里的檳榔渣,故作輕松地笑著補充道:
「呵呵,我也就是隨便說說。誰還不會對自己的老板們抱怨一兩句不是?」
「嗯……但我也沒別的意思,單純想了解了解給政客們,干安保的人們的生活。萬一將來有天我不想當警察了,我也總得尋條能轉業的路子,對吧?」
宋默宇看了看我,這次是由衷地對我點頭笑了笑:
「也對!而且就以小伙子你現在跟蔡小姐的關系,我估計韜勤先生也不可能讓你一輩子干刑警。整不好呀,特勤處以后都得歸你管咧!」
「哈哈,不敢當不敢當!我哪夠資格?我估計韜勤先生看重我,也看重的正是我不愿意,利用我跟夢夢的關系攀附高枝、趨炎附勢的性子……」
「你就別謙虛了,小伙子!韜勤先生將來肯定得對你委以重任,以你在市警察局和警校優秀生的資歷,你不來領導特勤處那還能去哪?」
「我現在跟你說這些,就當是提前給領導通氣了,到時候,小兄弟你可得好好照應我一下!」
話說到這,我也只能打哈哈點點頭,也沒繼續解釋那么多的東西。
畢竟客氣多了就是一種虛偽,況且剛才宋默宇跟我吐了,剛才那么一大堆的關于藍黨的槽。
我這會兒要是再跟他繼續客氣下去,就有點弄得像我會回身就跟蔡勵晟。
把他剛才的那些話匯報過去一樣——起碼他如果是個好猜疑的人,他是會這樣猜的:
「呵呵,到時候的事情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如果我到時候真跟著蔡叔叔飛黃騰達了,那我一定忘不了您今天,陪我這么長時間開導我;」
「那話說回來,將來您要是高就了,也得照顧照顧小弟我啊!哈哈!」
「高就……呵呵,我就沒想過高就。像現在這樣,踏踏實實地給韜勤先生做事,」
「踏踏實實保護韜勤先生、夫人還有公主,踏踏實實開車,踏踏實實地……就挺好。」說到這,宋默宇整個從頭到腳的狀態。
都突然透著一股頹然,他又緩緩從手中的食品袋里,掏出一顆蘸了石灰粉的檳榔,想了想,又把那顆檳榔放回了口袋里,又對我問道:
「你不是問我,我是怎么加入到特勤處的么。小伙子對政治不太感興趣,但是你既然是個警校高材生,國內大大小小的刑事案子,你都應該門兒清吧?」
「嗯,這個我差不多能手拿把掐。您想問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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