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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醉生夢死的茶 (1)、一

又是一個周一。

打從進到市警察局,到前段時間加入情報局專案組,我從來都對自己所干的事情沒有任何的「上班」的感覺。

畢竟我是一個活在情感世界里的人,情感生活和和美美的話,到了警局或者出任務的時候,哪怕中彈掛彩也甜;

情感生活一片狼藉的話,就算是給我多少個嘉獎令和獎金,我依然會苦大仇深。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的,我從早上醒來,超窗外看一眼路對面的市局大樓,我都覺著身上像是被人壓了幾座棺材板——

網上有個老梗說,上班的心情其實跟上墳去差不多,我今天才算深有體會。

最煩心的是,在這個寒冷周一的大清早,我是被電話吵醒的。

我一個激靈醒轉過來,看了看赤裸著全身,躺在被子里的她,連忙坐起來,小聲地接了電話:「喂?」

然后我這才看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備注顯示:電話是廖韜那家伙打來的。

「喂,秋巖兄,哈哈,醒了嗎?」

「廢話,你說呢?我沒醒的話,我這是跟你夢游呢……」

「哈哈哈!有個事情我跟你說一聲啊……」

「你也是真有意思,又啥事你直接到我房間門口敲門唄?還特意打電話……你等會兒,我穿下衣服。」

「別別別,你用不著忙活了。我現在在賓館呢,不在寢室。」

緊接著,廖韜又壞笑了兩聲,對我說道:

「再說了,就昨天晚上你房間里那么「熱鬧」,那鶯聲燕語的,我好意思去敲門,你好意思給我開么?」

我尷尬地看了一眼身旁被子里的柔膚嫩肌,抿著嘴唇對電話那頭說道:「合著你還在外面聽來著是吧?」

「我也不故意聽見的。女生叫床的動靜我還聽得少了呀?我有正經事要找你。」

廖韜收起了浮浪的語氣,嚴肅地說道:「首先謝謝你的那個賬冊啊,要是沒有那個賬冊,這回我在我們經偵處就倒大霉了。」

廖韜的話弄得我一頭霧水:「不是,你等會兒——什么賬冊?」

「邵劍英和傅伊玫成立的,那個什么破公司的賬冊啊,多謝了啊兄弟!」

我整個人差點沒被嚇得飛了起來:

「我去你大爺的!我什么時候把那個賬冊給你了?那個可是咱們警察廳,和國情部的聯合專案組的,機密文件,你他媽的……」

「不好意思了啊,秋巖,我實在是太著急了!你不是不知道,這兩天,我他娘的在盯著,一個金融詐騙的案子來著,結果昨天晚上我剛回來辦公室,」

「咱們胡處長就他奶奶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沖著我一頓掰扯,讓我跟著加急查邵劍英他們的賬;我心說我最近沒得罪他,」

「但是我也沒辦法,咱們處長他哥是誰你也知道的,我得罪不起,也不想倒霉啊!」

「我這一著急,我就直接把你們組的欒雪瑩找來了,她跟我說過她不是也幫你看過賬冊么,我就索性犧牲色相、賣了個舌吻,讓她給我拷貝了一份兒……」

「她怎么會說給你就給你?」——等我見到了欒雪瑩,我肯定得往哭了罵她——

「我說廖韜,你他媽的是不是人?你幾個女朋友了?欒雪瑩還沒畢業呢,剛滿十八歲沒幾天,你就一個勁兒勾搭她?你他媽的不怕你雞巴得上爛瘡?」

廖韜聽了我一頓臭罵,非但不生氣,反而笑笑:「哈哈!女朋友這種東西對我來說,相當于「韓信用兵」你知道么?這叫「多多益善」!而且,實話告訴你,」

「我之前那倆女朋友,一個家里鬧逼婚呢,我是不想結婚,已經差不多跟她分了;另一個,善華你見過的吧,她不知道咋的,最近得回去一趟釜山,說是至少得一個半月以后才能回來——」

「我這一個孤家寡人,總不能在F市獨守空房打光棍吧?再說了,小欒她剛十八歲沒幾天,也已經十八歲了啊!咱說這小姑娘是挺好,嘴巴又軟、舌頭又香——」

「真的,少女的嘴巴里頭是草莓味的,我以前以為這就是,臭文青瞎雞巴扯皮寫的,矯揉造作的文章,昨天我一嘗……嘿我操!還真是這么回事!」

「去你媽的!你把電話給欒雪瑩!」

「干啥呀、干啥呀?我現在沒跟小欒在一起——我這昨天剛把我,最近查的這個詐騙公司的,文秘發展成線人,浪費了我「幾百萬」呢!哎呀……」

「被你一通亂打岔,我是一點正事兒沒跟你說呢!你等見了我面兒再罵我行嗎?我真有正事兒跟你說!」

「那你說吧,咋了?」

「你對邵劍英的這筆爛賬了解多少?」

「你這問的是廢話:我上學的時候,但凡跟金融會計有關的選修課,我清一色都是低空過,我還好幾次被現在,給警校教金融安全學的,那個傻逼老師,在操場上罰站,你說我看得懂賬么?」

「難怪,他們這份公司賬冊上的折舊法,和當期損益的數,算的不對勁,以你的謹慎程度居然一點都沒發現有問題。」

「什么意思?」

「你比如說今年他們第三季度的賬目,很多東西不應該使用「加速折舊法的,他們全用的加速折舊,實際上在會計規則當中,只有在使用某種東西或者資產的時候,」

「受到大環境影響、以及其他比如技術更新快,和其他隱藏原因,導致資產迅速貶值的,才會使用「加速折舊法」;」

「再比如對于折扣里面,只有「債務折扣」才涉及到當期損益,但是對于貨物「價格折扣」,也就是咱們普遍所說的「打折促銷」……」

「行了行了,我說廖老師,咱們能不能說點凡人能聽懂的東西?我本來就不懂賬,你還跟我說這些術語?」

「好吧,我想想……這么說吧,邵劍英他們注冊公司洗錢這件事情是非法的,但是為了干一件非法的事情,他們就必須把中間的所有過程,按照合法的方式才能干下去。」

「目前從小欒給我的這份賬本上來看,這個公司資金來源不明、走向不明,但是有一個地方是很明確的,那就是該支付的所得稅,否則用不著我們經偵處、你們現在的專案組、或是將來的風紀處查,稅務局和銀行那邊就過不了關。」

「他們的經營業務,現在來看說是融資信貸,實際上從賬面看,他們只不過是拿這個公司當做分錢的籃子;但這就是一個問題:」

「你們剛從練勇毅老婆那兒,拿到這個賬冊的時候,應該只看了「當期損益」這一欄的數字——也就是賬面上,所謂的不能避免的虧損,還有各種什么資產的折舊;」

「看著也很奇怪,如果按照我先前的猜想,假設說這些賬面上的東西,都是為了蒙騙稅務局,和銀行做的數字游戲、但到最后這上面的,每一筆錢,都是為了分賬的話,」

「那么實際上,最后真正留給邵劍英他們這幫人的錢,跟他們凈利潤比起來,并不匹配。換句話說,按照我對于這個賬冊的理解:」

「假設說,那個練勇毅在這上面,記下來的數目的都對的話,并且,還不是邵劍英他們,單純為了應付銀行,和稅務局而瞎編的數據,」

「那么天網這個組織應該很龐大,邵劍英他們只不過是一粒塵埃而已,還應該有其他人通過邵劍英分到了錢。」

我想了想,單手拃開,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太陽穴:「這點事兒其實也不用你告訴我……邵劍英現在已經死了,被人炸死的。」

「邵劍英被人炸死了?」廖韜并不知道這件事,局里的其他人貌似除了徐遠、沈量才和那天晚上出警,支援的重案一組的,人員以外,其他人也應該都不知道這件事。

徐沈兩人還特意約談了那天到過機床廠的人,特意讓他們保密。

「對,他能被炸死,就說明這事兒還沒完……」

我想了想,又問道,「你確定這賬目不會是邵劍英他們自己編的?我現在都有點這么懷疑了,因為如果是我的話,反正錢也就在我這來回倒手,不涉及流出到其他人或者金融市場,我怎么編數應該都有理。」

「呵呵,做賬的事情沒你想得那么簡單。我仔細核算過幾遍:這上面的賬目名目應該是捏造的,但是數據可不是隨便編的那么簡單,至少可以說編得很用心,」

「而且我覺得,這里面的每一個類似應收賬款、銀行存款、當期利息之類看似很正規的名目,其實應該都對應著給某一方分賬的流水,這些正規的分錄命名,應該都是拿到分錢的一方的代號。」

「況且,我還特意查了一下文件的代碼log:你們打開這文件的時候,應該是周六對吧?」

「對,周六下午。」

「嗯,這份文件在周六下午的時候,被人利用聯網篡改過。所以實際上,無論你們懂不懂會計金融,你們在那天看到的這份賬冊,就應該是不完整的,」

「有人應該是利用在線編輯和偷換代碼的方式,在你們還想方設法破解文件密碼的時候,就已經把練勇毅最初記錄下來的東西,該刪的已經刪干凈了。」

「原來如此!但沒辦法,我也好、趙格格也好,咱倆都是睜眼瞎,練勇毅他老婆沒文化,我們當時的這幫人里,金融和會計水平最好的,反而是小傅和小欒;」

「但當時他倆的最好的朋友剛被人殺了,又第一次遇上這么突如其來的案子,讓他們發現這些事情,也真難為他倆了。」

廖韜卻用著一種很有信心的語氣,略帶寬慰的態度對我說道:「不過我覺得,篡改文件的這個家伙,雖然電腦網絡水平可能很高,但是他似乎也是個不太懂賬的人。」

「怎么說?」

「這個黑客也只是關注到,每一頁或者每一個欄目里,最上面的一個數字,于是他應該是把,所有涉及到該字樣,或者關鍵詞的,所有欄目、以及后面帶的數據,全都給簡單粗暴地刪掉了;」

「但問題在于,他這么一干,好些總數,跟現在留下來的分項,加和根本對不上,在這現有的賬冊里,至少有78個分錄,總和要遠大于現在,我能看到的該分錄分項加和。」

「因此,我昨天晚上,在跟我身邊這位詐騙集團的,文秘小姐姐「做完運動」之后,我不厭其煩地,把這些加和跟總數的差,算了一遍。」

「說巧不巧,我算出來的數字,突然就讓我想起來我先前調查了一半、就被我們處長給叫停的另一個洗錢案——」

「我把我算出來的數字,跟那個洗錢案,涉及到的那個公司的每月,都在掩蓋的那筆進賬一對比,我竟然發現,上面十二月的賬目里,有至少九個月的數據都是能對應得上的。」

黑客、熟悉對文件的關鍵字進行梳理、同樣對金融會計根本沒有什么概念,這三個特點,在我腦海中隱約出現了一個面孔……

但我不愿意相信我此刻的憑空想象。

「那個公司叫什么名字?」

「公開企業性質是一家水產公司,名叫」汝海帆「。」

「蔣帆蔣老板的公司啊,呵呵。」我松了一口氣,撓了撓頭發。

「你聽說過?」

「當然。」

「有一件事你肯定沒聽說過。你應該不知道這家公司的幕后最大股東是誰。自從我知道了是誰之后,我也就明白了,為什么我的這個案子,會被叫停了。」

「這個股東是誰啊?」

「九曲十八彎,這里面的股份其實名義上也被過了好幾手、由好幾個人代理負責,轉來轉去,藏得很深,但是最后還是被我查到了——」

接著,廖韜跟我說了一個名字,我瞬間有種茅塞頓開的亢奮。

「是他……有點意思!」

「的確有意思。所以說,盡管我不是你們專案組的人,但是我還是得把這事情告訴你。這個人,指不定跟天網的其他人還有什么關系,或者說這家伙也是個頭子;總之,想弄這個人,短期內看,只能通過專案組。」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沒事。行了,我得來個晨炮了。你也趕緊來一發吧,哈哈,剛睡醒又剛聊完正事兒,趁著這個時候做一次,能舒服一天。」

「呵呵,祝你武運昌隆。」我略帶諷刺地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后,溫柔的聲音在我的枕邊響起,但卻融化不了我心中的苦悶。

這個時候,在我身邊一直熟睡的她,也總算醒了:「嗯……你這就醒了呀?」

「嗯。呵呵,我接了個電話你都沒聽見呀?」

「唔……沒聽見……」

「那就好,我還害怕吵醒你呢……再說,我也睡夠了……」

我揉了揉滿眼角的眼聹,并用手指從眼角將其揩掉,又包在床頭柜上紙抽盒里抽出的面巾紙,丟進了垃圾桶。

想了想,我又回過頭問道:「你要不要再睡會?」

「嚶——唔……我是想再睡一會兒的——你這后半夜的覺睡得老嚇人了!又是蹬被子、又是嘴里嗚噥嗚噥說夢話,感覺還很著急的樣子,我都被你整醒了好幾次!反而我叫你,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嚶嚀了兩聲后,從被窩里伸出潔白似藕的兩只手臂抻著攔腰,慵懶地對我埋怨道。

我無可奈何地回過頭看著她,苦澀且羞赧地笑著對她說道:

「對不起啊……吵到你了,夢君。」

「唔哈哈,沒事的啦!其實我平時也都睡很晚的,要不是昨晚被你拉著……弄得手腳都飄、還一身熱汗的,我一般那個點兒也睡不著的……只是你們當刑警的,總會這樣做噩夢么?」

「呵呵,這個我都不知道……有的時候一夜睡不了多一會兒,有的時候沾枕頭就著了,然后一晚上也不知道做沒做夢,就算是做了夢也累,也記不住。昨天晚上我其實就是這樣。」

「唉呀呀,看來我得做好以后一輩子,來忍受一個會習慣性,做夢夢的小寶寶了……誰讓我是你何秋巖的「小姐姐」呢!」

蔡夢君說著,披上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把她那對兒小寶塔似的嫩乳,貼在了我的肩膀上。

又把我裹進鴨絨被里,吻了吻我的臉頰,又把額頭枕在我的肩頭;

我則伸開手臂,她攬在自己懷里,嗅吸著她那帶著蘭花芬芳的發香。

但她這一身的溫香暖玉,卻依舊不能融化我心里的冰疙瘩。

「還在想著這兩天的事兒呢么,寶寶?別想了啦……」蔡夢君閉著眼睛,輕聲細語地提問道。

「哦,我沒想……我就是有點睡懵了,哈哈!」

我其實又對蔡夢君撒謊了。

我腦子里,到現在還是邵劍英被炸死的,那天晚上的情景:

四個人,一陣火光,含邵劍英在內,一瞬間后,手腳四散,等當天半夜邱康健,帶著小C到現場,和歐陽雅霓帶來的安保局團隊。

一番勘查過后,小C在不知道被炸死的,是誰的情況下告訴我。

別說拼好一具完整的尸體了,有些器官部位找都找不到了。

我在寒風中苦著臉,看著車子的殘骸,說不出來一句話。

「喂,何秋巖!你合計啥呢?何秋巖?臭流氓?喂,真走神啦?」

小C這家伙說話向來不過腦子、也虎氣沖天地什么都敢說,她看我半天不說話,硬想了個破梗欲逗我理睬她:

「我說,何秋巖,你說要是有一天,我要是也這么被人放炸彈給炸成碎肉干兒了,你說你那時候會不會為我掉眼淚兒呀?」

「去去去!呸——呸呸!瞎說啥呢!」

我對她怒喝一番,還抓了一把白雪灑在她腦袋頂上,又幫她拍打干凈,凈化了一下剛才這通瞎說帶來的晦氣。

然后趁著她又被邱叔叫走,我就跑到另一邊自己郁悶去了。

讓我我郁悶的,還不只是邵劍英和那三個,押送他的情報局探員,被炸死。

——在火光炸開的一瞬間,我同時聽到了就在不遠處,傳來一聲大笑;

我隨即一回頭,正巧與那家伙四目相對:

那家伙正是先前趁亂逃跑的李孟強,他堂君邵劍英被炸的那一刻,他正巧跑到了廠房后面不遠的半山腰上,遠看就要往山丘頂上的公路跑去。

我當時根本來不及遲疑,舉起槍對著他便開了一槍。

然后發了瘋似的朝著李孟強就跑了過去,后面也有兩個專案組的新人見了,朝著我這邊舉著手槍一并跑了過來。

怎奈何李孟強這家伙,當時跟我們距離少說得有個七八十米遠。

而手槍這玩意,五十米開外能打到啥玩意,誰也說不準,何況那天晚上山里風還大,特別影響開槍的準度。

這家伙又居高臨下,以至于我連著幾槍下去,連李孟強的邊兒都沒描到;

而等情報局別動隊,剛以為任務已經結束的,那幾位狙擊手,現架槍瞄準,來不及不說,根據他們對風速和風向的判斷,他們還有點害怕會誤傷了我。

我只能拼了命似的往上跑,眼看著這家伙跑上了公路。

路邊還有一個穿著一件黑色登山羽絨服、厚絨皮褲和一雙黑色添柏嵐雪地靴、戴著頭盔的家伙等著他。

「小掌柜要的東西拿到了?」那人見了李孟強,以及后面發瘋似地追著李孟強的我,卻也不慌不忙,泰然自若地對李孟強伸出了手。

「你先趕緊帶我走!后面馬上追上來了!」李孟強連大氣都來不及喘,對著那名摩托車騎手喊道。

「那你得你先把東西給我。」那家伙依然十分冷靜地說道。此時我的距離明顯與他們越來越近了。

李孟強沒得辦法,只能從棉大衣兜里,掏出一只手機和一只優盤——我用來騙邵劍英他們的優盤,迅速地遞到了那人的手上。

「好多東西我都用手機拍的照片!你等我見了小掌柜——呃!」

此時,我已經跑到了,距離李孟強大概三十米遠的地方,剛準備抬槍對準這二人。

萬沒想到,我卻只看到一束銀光從那人的袖子里,「唰」地一聲飛了出來,再在頃刻間正中李孟強的喉嚨。

那是一把用半副手術剪刀磨制的峨嵋刺狀飛鏢,就這么一下,把李孟強的脖子扎了個血窟窿的同時,嘴巴也被窒住了。

事后一檢查,這飛鏢直接扎穿了李孟強的呼吸道,刺尖已然扎到了頸骨。

于是,李孟強還有半句話沒說完,便難受地睜大了眼睛。

等他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也只能無助地捂著脖子,兩三秒后,向后一仰,倒地不起。

隨后那騎摩托車的家伙一翻身上了車,緊跟著油門一擰,很挑釁地回頭看了我一眼。

僅用了短短幾秒鐘,就將摩托繞著山路迅速地開上了坡,只在山頂處留下一個若隱若現的車尾燈紅點。

這樣大的風、這么晚的夜,開槍打中一只大雁,或者什么老鷹之類的,我敢保證,可是如果想要用子彈蹭到他的一點邊兒,我卻不敢。

「死的活該!」

「可不是么!」

等我轉頭回去,想看看躺在地上被透了喉嚨的李孟強,卻先聽見前來支援我的那倆,我都不太知道,名字的專案組新人,站在李孟強,未瞑目的尸體旁邊唾罵道。

「說啥呢?」我問道。

「呵呵,我倆說這家伙死的活該。」

「那死在山坡下面的其他天網的人就不活該?」

我也不知道在這一刻,我為什么會陰陽怪氣地對這二人,問出這么一句話,當時我只覺得是自己連爬帶跑,追了這么一通,卻還是竹籃打水,想抓活的沒成功;

現在想想,實際上從徐遠、沈量才、岳凌音他們到了之后,夏雪平不再跟我說一句話。

而且她從我倆被關押的屋子里,找回了我倆的外套、她又是重重地甩到我身上的時候,我心里就存著一股憋屈的火氣。

就連這會兒,她也沒跟著我追上來。倒不是因為她必須追上來,只是按照她以往的作風,我認為她應該跟著我追上來,盡管這么說牽強得很;

并且,其實我隱約倒也能夠理解,她在這一刻心里的痛,何況剛剛和她也一起經歷了槍林彈雨,但我心里還是出現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那倆人倒不在乎我的無緣脾氣,其中一個輕蔑地對地上的李孟強嗤笑一聲,然后指著他對我說道:

「是,死得都活該,但是就這家伙死得最活該!好歹剛才車里炸死那個老頭,是他們的頭兒吧?」

「自己的頭兒死了,自己不跟著死、逃跑也就算了,還在大老遠看著笑,咱說這種人難道不是畜生么?」

「我倒是覺得,」另一個人也說道,「剛才端著大槍罵罵咧咧的、最后被咱哥們兒幾個,擊斃那哥們兒,還真是個爺們兒!雖說,好家伙,那子彈頭發就突突過來了!人家死之前還敬禮呢!」

他們說的對。

十幾分鐘之后,李孟強的妻子跟馬上就要上小學的兒子,一并被周荻派人帶走了。

通過一番問訊加調查,情報局發現這個女人是清白的,孩子更不可能知道什么;

但同時,我們也才知道,這女人當初跟李孟強認識,就是邵劍英牽的線,女人是邵劍英一小學同學的外孫女,是個在民總醫院工作的普通護士。

根據她的轉述,李孟強的父親是之前臨江分局一名刑警,在李孟強三歲的時候因任務犧牲。

而他母親因此憂郁成疾,在李孟強五歲的時候去世,此后他雖然被寄養在姑姑家里,但也沒少了邵劍英的照顧。

此后李孟強去考警專、轉警院,也都是由于邵劍英的訓練培養才得以成功,可以說他管邵劍英叫一聲「干爹」也沒什么不合適。

但就是這樣的人,在邵劍英被炸死的那一瞬間,就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這邊這倆人幫著用對講跟岳凌音那頭報告,等著人來處理還沒涼透的李孟強,我便打原路返回到山坡下的廠房門口。

可等我回去以后,夏雪平已經不見了蹤影——眼見著廠房里,已經忙成了一鍋粥。

有些剛從本省其他縣市,來參加專案組的,還根本連夏雪平的臉和名字,都對不上號。

我又連問了沈量才和徐遠,這倆家伙也沒注意,而且他倆其實也犯迷糊:

因為他倆的權限,是根本無法過問專案組的事宜的,所以他倆也不知道,怎么著專案組查天網、查著查著邵劍英就成了「天網」的頭目了。

而他倆一個忙著要去把方岳送醫,另一個因為邵劍英和一大半總務處、后勤處的人都涉及參與「天網」必須回局里安撫、調查,搞不好今晚局里還得繼續抓人,他倆就都走了。

后來我一直到逮著了,那個越是忙碌,就越興奮的岳凌音,我才知道原來夏雪平是在她的同意下,被歐陽雅霓送回去休息了。

同時她看我還是有點驚魂未定的樣子,就讓我上了她的坐車歇著,隨后她帶我回寢室的路上,又讓我講了講關于「天網」的事情。

我知道對于我也好、對于夏雪平也好,岳凌音不是外人,所以我倒是一點不剩地,把剛才在邵劍英那兒,遇到的每一個細節。

包括現在基本上可以認定我外公確實有可能是「天網」的創建者、以及我和夏雪平,打開邵劍英他們的電腦之后,看到了我舅舅的事情,都跟她說了。

「唉……你舅舅、你外公……這種事情還先不能寫在報告里,」

對于我的講述和遭遇,岳凌音也有點頭疼。

「否則就以我對于咱們Y省警察廳、中央警察部和咱們國家情報部那幫人的調性,弄不好事兒還沒查清楚呢,你和雪平卻先因為成分問題折進去了,那幫人才不好對付吶!」

「行啦,這么著,今晚等我回去,我替你寫個報告,不能提的我幫你隱了、能說的我幫你改更圓潤一點——編瞎話這種事情,你這個貌美漂亮迷人,又聰穎的岳阿姨,我最拿手啦!」

「噗嗤……呵呵!貌美漂亮迷人又聰穎,我看您還得加一個臉皮厚!就您這臉皮厚的畫風,跟我不相上下!」

這是這一晚上我真心笑出來的時刻。

這天晚上我回到寢室已經是十二點半了,但經歷剛才那一大堆破事兒,我也根本睡不著。

我又連給夏雪平發了七條信息,問她怎么樣、回家沒、歐陽阿姨是不是在陪她、睡覺沒之類的話。

到最后最后,她也就給我回了「晚安」倆字就沒了音訊。

倒是沒一會兒蔡夢君卻給我發來信息,她以為我在加班,然后我給她回復到「剛剛死里逃生」,并簡單說了幾句剛才的事情。

她竟然就風風火火地,跑到了我的寢室,來陪我——她到我寢室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一點了。

好在第二天她也不用上課,但看著臉色,驚得有些蒼白的蔡夢君,在這三九隆冬天里,渾身冒著熱氣,站在我的宿舍門口,我的心里著實感覺不太好受。

「你這么急干啥呀,哈哈,我不是都告訴你我沒事兒么——你看,我真是啥事兒都沒有。」

「能不急么……其實我剛才找你的時候,我多少就有點聽說了。」

「聽說啥了?」

「聽說先前,想刺殺我爸爸的那幫人,被抓了——安保局通知的我父親,他們的特勤處,而且我爸還特意問了一句誰辦的,然后安保局的人說是,你跟夏阿姨辦的這事兒。」

「我一尋思,他們連我爸爸都敢殺,那對你豈不是什么事情做不出來?所以……我這不就找你來了么。」

「呵呵,唉,安保局那幫人嘴上還真是沒個把門兒的。」我苦笑著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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