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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未調味的布丁 第十三章

一縷月光透窗灑到我和蔡夢君緊貼的裸體上,而外面也竟突然起了風雪。嗅著蔡夢君頭發上混合著玫瑰花和淡茉莉的芬芳,還有那肩頸處如蜜一樣清甜的沐浴液味道,似乎連窗外的風雪也變得甘醇了起來。

懷抱美人的我,卻始終因為心事睡不著。

就在這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半夜1:23,在一個就只有我和身旁美人以及她的那些閨蜜知道的賓館里,在這個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我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掀開被子赤身裸體地從床上翻身躍下,并半跪著從地上的槍套里拿出手槍。

蔡夢君自己本身在門鈴響動之后還在酣睡著,但她卻因為我突然從床上起身而被我驚醒。她一睜眼就看見我光著屁股蹲在地上端起手槍,先怔了幾秒,接著又害怕地迅速坐了起來,全身縮成一團披著被子驚恐地看著我:「秋巖?」

而這個時候,門鈴又響了。

「誰?」我朗聲問了一句。

「客房服務。」門外響起了一個男人的悶聲。

「我們……沒叫客房服務啊?秋巖……不會有危險吧?」蔡夢君朝著我的身邊湊了過來,并捏捏我的上臂肌肉。

我瞄了一眼這套房里的格局,然后對她指了指那用透明玻璃隔開的洗手間:「夢夢,別怕。你進去,先別出來。」

蔡夢君的臉色瞬間白了,但她還的確并沒有慌張,迅速地從被窩里鉆了出來,并且起身光著腳進到了洗手間里,緊張地盯著門口。

赤身裸體端著手槍的我,在這一刻好似突然感受到了一種陌生而熟悉的心境:人赤裸裸地來、赤條條地去,而我不需要任何的防御與遮掩,全身要害任你選擇任你瞄準,這倒的確是一種全身卸甲的凜然的無懼無畏——當然,我卻并不知道門外的那個是誰。

「這位先生,我們沒點什么客房服務。您送錯房間了吧?」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我特意把門口的兩米高衣柜門打開,躲到了里面并拉開了保險蓋。

「這是我們酒店給您免費贈送的夜宵,先生,麻煩您開一下門好嗎?要不然,我們就自己開門進去了。」

這話聽進我耳朵里,更讓我確信門外的人有問題,與其等著他們做點什么,莫不如先下手——我輕輕地擰開門鎖、拉開門閂,然后迅速地打開了門,并且直接把槍口頂到了來人的腦門上……

「唉,門開了……哇哦!哦!哦!秋巖!秋巖!別開槍!是我!是我!干嘛啊,我就開個玩笑!至于嗎?」

來人直接把雙手舉了起來,并略帶驚恐地看著我。我定神一看,才發現那人竟然是莫陽。有日子沒見到,沒想到他的口齒現在居然變得這么清晰了起來,也難怪我對他這個先前的啞巴的嗓音一點都不熟悉。

「我就說么,這孩子現在有點神經質。剛才我都告訴過你別逗他了,你這么逗他,他打死你都不冤。」

靠在門口還有另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白天告訴我他晚上會來找我的丁精武,他冷眼打量了我的全身上下,以及我手中的手槍,冷笑了一聲,「這大冷天的也不穿上點兒,渾身上下就一把槍,你們母子倆還真是像。」

「怎么著,你還見過……」一見是他倆,我整個都像被撒了氣一樣放松了下來,低頭一看,陰囊上和大腿根上早就跟水撈的一樣流了不少的冷汗,渾身上下罩了一層汗殼子,更是自不用說。

「我聽鑒定課的人從他們邱課長那兒說的。」一句話說完,丁精武又看了看被我槍口嚇到了莫陽,「你看見沒,他現在對我都緊繃著。」

接著又對我問道:「怎么著,你是準備在這一直曬著腚、站這門口跟我倆聊天,還是下樓找個能坐一會兒的地方待會兒?我看樓下好像有個24小時開著的酒廊,你何組長今天抱得美人歸,不得流點血請咱們倆喝一個?」

聽著丁精武這么一說,莫陽只是在一旁撿笑著一句話也不多說,卻忍不住稍向我的套房里瞟了兩眼,等我抬起頭看向他之后,他又很刻意地往后退了兩步低下了頭。

我長吁一口氣,想了想后對丁精武和莫陽兩個人說道:「你倆先去酒廊等我吧。八樓是吧?」

「對。」

「先去找個座兒吧。我拾掇拾掇我再下去。」

說完我便關上了門,直到看見了蹲在洗手間門口、披著一件浴袍、手里緊握著從洗手間里卸了螺絲后取下來的浴缸防滑桿、一臉驚恐緊張又充滿防備感的堅毅的蔡夢君,我才終于忍不住打出了一個哈欠,又沖她苦澀地笑了起來。

「沒事吧,秋巖?」

「沒事……」我擺了擺手,疲憊地搖了搖頭,「就我之前在風紀處時候的兩個沒品的朋友跟我鬧著玩來了。對不起啊,夢夢,大半夜的,嚇著你了。」

沒想到本來最委屈的蔡夢君在站起身后,卻緩緩走過來抱住了我,伸手在我的后背上對我安慰地輕撫著我的后脊和肩胛:「沒事的,我不害怕。我有你在啊。但是,你們當警察的經常會像剛才那樣,時刻都得保持高度戒備么?」

「原先我不是這樣的,但沒辦法,我跟你沒見著面的這段時間里發生太多事了。這世上還有太多的危險,是我還沒看到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生。所以之前一段時間里,我都住在警局宿舍的。」

說著,我又把手槍的彈匣退了、再推了一下保險后把飛出來的子彈抓在手里,按進了彈鼓里面,將彈匣和手槍丟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然后接過了蔡夢君手中的防滑桿,拿著走到了洗手間里重新擰緊了螺絲重新安裝好。

蔡夢君思忖片刻,又抬起頭憂慮地看著我:「會比亦菲她爸爸更危險么?」

我在安裝防滑桿的時候,快速回想了一下之前段捷和我后來遇到的這幫人的情況,段捷這家伙除了前期利用想跟夏雪平談戀愛的幌子想殺了夏雪平之外,也就剩差點得手殺了我和夏雪平,而我后面遇到的這些人,桴鼓鳴自己那幫人不算,吉川利政那家伙是個恐怖分子、雖然不明不白地就被那個疑似是我舅舅的人給殺了,

但他可是來F市搞爆炸案的;而那個疑似我舅舅夏雪原的,則是要刺殺蔡夢君她爸,堂堂Y省副省長;再往后,那個叫鄭玥施的女人只是為了自己的丈夫申冤,且明明是她的女兒和丈夫被人撞死,自己也險些落個殘廢,她卻差點就被市檢察院的人和我身邊那個王楚惠攛掇通緝,

雖說她丈夫林攸確實是有搶劫的犯罪事實,但那個肯定干了不少虧良心事情的混賬老板蔣帆卻還在逍遙法外;女明星羅佳蔓的事情倒是沒什么,但是一案竟然牽出了七八條命,包括這個案子最后竟然直接亦或間接導致了成山市長跑到市警察局門口自殺,至今不明不白,

再最后,就是上官果果,這家伙和他父親派來的武裝,當真是差點干掉了我,還有跟我一起去執行任務的其他兄弟。要換做是讓那個段捷對付余下的這幫人,誰死誰活,一目了然。

「段亦菲她爸,跟我所說的那些暫時看不見、摸不著的家伙們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我站直了身子,走出洗手間,又認真地看著蔡夢君表情凝重的俊俏臉龐,「跟在這樣的我的身邊,你這位蔡家大小姐,會不會害怕呀?」

她想了想,又轉過身去彎腰幫著我撿起我丟在地上的內褲、背心、棉襯衫、防寒秋褲、襪子,還有我那副背帶手槍套,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把這些東西都放好在了我附近的沙發上,并走到我的面前,也不顧自己身上那件浴袍衣帶突然散開,而敞開著衣襟用自己的乳房貼著我的腹肌,緊抱著我說道:

「秋巖,我還是那句話: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是你的愛人,我將來還要做你的新娘、你的妻子,你一輩子的伴侶。這是我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就在我心里默默決定的事情。我知道,我自己有的時候天真又怯懦得很,但是對于我知道本就該是我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便不會放棄。那時候你心有所屬,你有女朋友,而現在你又重新來到了我的身邊,我便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和緣分。你是個刑警,我當然知道你在生活當中會遇到很多很多的危險,甚至跟你在一起,可能還會把這樣的危險帶到我的身上;但是我不怕,雖然我可能做不了什么,但我還是想要跟你一起面對。只怕你,不愿意給我這個機會。」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她的口才真是好,并且她的話也真摯得足以連窗外結結實實的冰溜都融化,何況是我的心。

只是我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和她的話,想了半天,我才輕輕推開了他,然后從自己的槍套里拿出那把先前徐遠送給我的磨了槍號的手槍,檢查了一下槍膛和彈匣,然后又對她問道:「夢夢,你應該會開槍吧?」

沒想到她卻搖了搖頭:「嗯唔……呵呵,這個我還真不會。」

「啊?你家里那么多端著微沖的特勤保鏢,你父親跟Y省藍黨特勤處的滕處長關系那么好,他們都沒有教你的么?」

蔡夢君羞愧地笑了笑:「哈哈,他們確實有不少人都教過我,我爸也的確讓我學過,但是我其實是比較討厭槍的,而且我一個女孩子,學開槍干嘛呀?」

——我還真是從上警校以后這么長時間,身邊第一次擁有一個不知道怎么開槍、也不喜歡開槍的女孩。就連美茵那個樣的高中生她都去休閑靶場開過真槍打過真子彈。

但我還是把那只手槍遞到了她的面前,讓她接到了手里,并對她說道:「槍的真正作用,是有而不用,而不是把玩也不是濫用——這是我上警校的第一天起,我們槍械課的教官跟我們所說的話。

夢夢,你跟我在一起,會遇到很多事情,但同時,我可能沒辦法時時刻刻地陪在你身邊,而我看你也不喜歡端架子、講排場,你從來都沒有讓你父親周圍的人來跟著你、保護你,我希望它能陪在你身邊保護你,這樣的話我也能安心。」

「那等改天,你來教我開槍射擊,好不好?」

「當然好啊。」

蔡夢君心滿意足地微笑著,擺弄了手里的手槍一番,又抬頭看了看我,對我點了點頭,隨后掂了掂手中的槍笑了笑:「這東西還真挺沉的呢!哈哈,不過我真沒想到,你送我的第一件東西竟然是一把手槍。」

「哈哈,」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了,我才想起來我好像一直以來,都沒送過你什么像樣的東西。你等過兩天吧,過兩天我有時間,咱們倆找個地方一起去逛逛,我給你買件禮物怎么樣?」

「哼,你這也太敷衍了吧?我說這事兒你才說要送我東西,搞得像我管你要的似的!」夢君看了看我,然后再一次輕輕抱住我,把耳朵靠在我的胸口聆聽著我的心跳并柔聲說道。

「沒關系的,我的小騙子,這把手槍挺好的,還挺特別的。再說了,除了它以外,你不還送了我那么多我愛吃的西點么?你對我有這份兒心意就好。不過,你跟我出去一起逛逛街什么的,姐姐我還是很期待的呢!」

「嗯。那好,我這一段時間可能會稍忙一點,等我一有時間我就給你打電話,如果你這邊時間合適的話,咱倆就一起好好逛個街。」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看著她帶著星光的雙眸,吻了吻她的香唇,然后又親吻了下她的額頭,「你再好好睡會吧,我得下樓跟我那倆朋友聊聊工作上的事情。等我回來我再陪你。」

「喂,剛才被你和你那兩個朋友這么一嚇唬,我這會兒哪還睡得著呀?我準備看會兒電視。你放心去吧。」

「那行,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我待會兒可得好好說說那倆沒品的家伙了,敢騷擾我家夢君公主睡覺休息,真是膽大妄為!」我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穿上衣服。

「哈哈!但你也別給人說得太重,我聽我爸和張霽隆剛才在飯桌上那意思,你現在已經是一個什么正式的組長了吧?你這才多大呀,就當官了,那你要是再跟人說話不太客氣、再耍脾氣,容易招人非議。我少睡幾個小時覺覺沒啥事,你年紀輕輕樹敵太多可不好。」她又笑著對我我點了點頭,并且還語重心長地說道。

「嗯,我知道了。」

等我穿好了鞋子,剛準備出門之前,她又叫住了我:「秋巖。」

「怎么了,夢夢?」

她看著我,繼續癡癡地笑著,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沒什么……我就是感覺,咱們倆這樣,真好像早就在一起談了很多年戀愛、結了很多年婚的老夫老妻了呢!」

「哈哈,是嗎?那我去了。」

我出門后仔細地帶上門,確定了門鎖上之后,我才忽然有種踏實的感覺。害怕門沒鎖上留她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遇到什么特殊事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又覺得她說的的確很形象,只不過她確實像個賢淑的妻子,而我,則像極了一個心懷鬼胎的丈夫。

進了電梯來到了八樓酒廊,酒廊里故意營造高級神秘感的晦暗燈光本就令人昏昏欲睡吧臺后面的一男一女兩個值班酒保,一個已經在斜靠著收銀柜披著大衣流著哈喇子,另一個則明顯是個夜貓子、一邊擺著手機刷著古裝耽美劇、一邊對著自己粉餅盒里的小鏡子補著眼線,

等見了我,她斜瞟一眼身邊那個男酒保酣睡的模樣,白凈的臉上顯露出一絲不情愿和鄙夷,又有些不情愿地站起了身來,堆出塑料質感十足的笑容對我打了聲招呼:「先生晚上好,想喝點什么?」

「剛才進來兩個男人,一老一少,他們去哪了?」

女酒保一見我沒提點飲料的事兒,白了我一眼后繼續看著電視劇坐下,態度冷淡地指了指吧臺的斜對角:「奔著里面卡座去了。您自己找吧。」

我后退一步,斜探過頭一看,丁精武和莫陽這倆家伙正坐在靠落地窗的一個背對吧臺的卡座坐著,看著窗外F市夜空下的雪景。隱約可見,他二人面前的小桌上只擺了兩杯熱白開,也難怪這女酒保一聽說我是來找他倆的,對我的態度明顯就冷了下來。

我想了想,拿出了蔡勵晟給我的那張卡,遞到了吧臺上,然后我又看向她身后的酒柜,隨便指了指上面的一瓶酒:「來一瓶這個杰克丹尼吧,再來一盤花生、一盤椒鹽核桃脆。咱們這無酒精的……嗯,再給我來一大瓶這個美汁源的青檸汁。就這些。幫我送到里面那張卡座去吧。」

一瓶J……D.這里賣兩百塊,家門口7-118塊錢三包的椒鹽核桃脆這里20塊,也就兩包的分量,外加早間農貿市場一斤五塊錢的麻辣花生這里賣15塊,更別提那一扎外面買20塊能買三瓶兩升裝的青檸檬汁,這里直接一口價45一瓶。

但我仔細一想,還是在點按POS機的時候,還是給多按了100塊錢給這服務員當小費,畢竟這不是我自己的銀行卡,花起來也真是不心疼。

那服務員見了,對我立刻變得眉開眼笑,等她再一細看小費的數目,又是變得更加眉飛色舞、且對我更加恭敬客氣,又是躡手躡腳地拿了托盤酒杯冰塊,生怕吵醒身旁那睡得跟被碳烤一樣香的男酒保。

「喲,這可以啊,秋巖,又是升了官,又是跟蔡家千金談著小戀愛、滾著小床單,現在小洋酒、小果汁也喝上了哈?」

我走到了座位旁邊,白了滿臉戲謔的莫陽一眼,搖了搖頭后我對丁精武說道:「我覺著這家伙啊,還是先前當啞巴的時候比較招人稀罕點兒。就這么一會兒我就覺得他開始討人厭了。」

我又指了指莫陽道,「你啊,就跟有個打游戲的主播叫周淑怡的一樣,好好一個人,偏偏會說話。」

「你怕是不知道,秋巖,在以前老風紀處的時候,局里那時還會舉辦內部的元旦聯歡會咧,每年元旦聯歡會上,就數這小子愿意跑去講相聲。你看局里像你媽媽雪平、還有沈量才那樣平時不茍言笑的家伙,每次一聽這小子講相聲,都能樂得前仰后合。你可別小看了這小子的這張嘴!」

「哎喲,那看樣子咱們市局消停的日子可一去不復返了哈?我可算真見識著了。」

「哈哈哈……」面對我和老丁的冷嘲熱諷,莫陽不以為意,反而笑笑,接著又對我說著——仔細一聽他說話還是有點大舌頭的勁兒,只不過跟先前比起來咬字發音清楚多了,「咋的了,樓上那蔡小姐剛剛被我倆嚇著了?」

「廢話!正常人大半夜就這個點兒,試問換成誰能不被嚇到?效果再好的褪黑素,也抵不過蚊子的兩聲嗡嗡,何況我倆之前就是喝了點酒,然后大半夜的你還說要硬闖!我說你倆要來,怎么也不打個電話?」

「你看看我倆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了?」老丁說著,一邊給自己先倒了半杯青檸汁,又兌了半杯威士忌。莫陽則是等老丁倒完酒后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純的,而倒進去之前,他還先把冰球倒進了旁邊的盆栽里,直接來了一杯純的。

沒想到做完這一切,老丁又對我發話了:「我說,秋巖,你小子請客請一次,干嘛不大方點兒?」

「你還要啥啊?」我先倒了一滿杯青檸汁,喝了半杯后又拿起椒鹽脆放在嘴里嚼著,又拿出手機一看——八個未接來電,老丁和莫陽一人占了一半,而且我手機此刻就剩下3%的電量,估計也是因為我的手機一直習慣性地開了震動模式,所以剛剛一直被他倆打電話振得,再加上本來我手機就沒多少電。

「給咱倆一人一根雪茄唄。」老丁看著我,少有地訕笑著。

「事兒真多,得寸進尺!」我又對那名女酒保說道,「再來兩根雪茄……」

「要艾什頓的,陳年馬杜羅。」老丁搶話道。

沒一會,女酒保又端上兩根雪茄、一只雪茄鉗,還有一只防風打火機。

「你們兩個是怎么知道我跟蔡夢君在這的呢?」我從褲兜里拿出充電器,插在了旁邊地上的電插孔里,然后對著吞云吐霧的丁精武和莫陽問道。

「這還用我倆特意去知道呀?」莫陽依舊保持著讓我有點不太舒服的戲謔表情,他端著威士忌的姿勢,外加他此刻這一身白登山褲白沖鋒棉衣的加持,倒有點像極了盧纮、上官果果這樣的紈绔公子哥,浮浪又傲氣得很,

「你下午一出門,局里可就傳開了:咱們市局出了個駙馬爺。真的,就這一下午的功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們重案一組譬如白浩遠、許常諾那幾個還仗著艾立威欺負過你的爛貨,還口口聲聲地說自己跟你關系多么多么好呢!現在在辦公樓里、在食堂里,他們這幫人還都有幾個圍過去攀近乎的,企圖通過他們跟你搞好關系。你說現在,啊,秋巖,你這跟這蔡小姐又只見了一面就成了」

巫山之好「,那么當駙馬爺這事兒,那可不是板上釘釘了么?你呀,現在可真是出了名了!」

我這人也不怎么愛虛榮,所以對于蔡夢君本身的家庭背景,其實到現在我還有點沒什么概念,我剛剛不攔著自己的欲望而跟她又親又抱、情意綿綿地滾了床單,真真因為她是這個跟我頗有緣分的蔡夢君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女生,更不是因為她是蔡勵晟的女兒——但凡把今天說要跟我相親的,換成她姐姐蔡思佳試試,那我真的估計最多在老于公館待個兩分鐘我就得想辦法遁走。

不過這幫人,真是讓我又討厭又不解,而且我還有點挺不相信的:我就是相個親而已,即便是跟副省長的女兒相親,至于這樣么?不過我再轉念一想,雖說這白浩遠、許常諾現在對我的態度好了很多,但是先前艾立威活著且真正身份沒暴露的時候,他們也的確每天都招呼上一大幫人,在艾立威的屁股后面浩浩蕩蕩地招搖過市,如此一看,莫陽口中所說的話,也確實像他們幾個能干出來的事情。

「哎喲我的天!這是干嘛啊?我不就去相親,然后現在找個女朋友談個戀愛么?搞得像局里多大新聞一樣——我跟人家蔡夢君在一起了,怎么,比他們現在拿到了省里之前短他們的崗位津貼還高興啊?而且,什么」駙馬爺「不」駙馬爺「的,這仨字我可真擔當不起!」

這個時候,那女酒保又端上了一盤果盤,表示是贈送的。我估計她是沖著那一百塊錢的小費作為答謝,但事兒趕話兒,正好讓我覺得這果盤送來的相當諷刺又扎心。

「你看看,人家這也是沖著你小子現在這身份吧?你看看你現在穿的,人模人樣的!現在的何秋巖可不是幾個月之前的何秋巖啦!」

說著,莫陽提起一根竹牙簽,扎了塊西瓜放進嘴里,邊嚼邊說,「你還真別說,秋巖,你平時不關注政治圈的電視新聞和報紙吧?我跟你說:你這準老丈桿子的才華能力,以及雄心壯志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上個月他們藍黨黨內做了個調查投票,你這老丈桿子在藍軍內的支持度,可是僅次于現任黨主席汪起程的,力壓什么莊立文、郭南明、還有那個」賣菜的「高麗夏的,在下次黨內選舉里面很可能當選藍黨歷史上第一個東北出身的黨主席。照這么下去,下一屆的國家元首大寶都可能是他!那到時候,你這」駙馬爺「的雅號,可就不是咱們F市警察局這幾個叫叫的。秋巖,好歹咱們風紀處的老幾位也是跟你并肩戰斗過的,到時候,你可別忘了你陽哥我哦!」

沒等我說啥,在一旁默默啃著花生仁的丁精武卻先黑著臉抬手打了翹著二郎腿的莫陽的腳腕一下:「行了吧,今天我帶你來是跟秋巖來說事兒的。你要是非扯這個,等待會兒說完正經事、或者改天換個不重要的時間行不行?」

莫陽訕訕地笑了笑:「好好好!我先不說了,不說了……」說完后,他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哈哈,我何秋巖已經不是以前的何秋巖了,但你大爺還是你大爺。要不是丁大爺這么說一句,我還以為你們倆真是大半夜來找我扯皮的呢。」

我也故意戲謔了一句,然后正經地說道:「正好,現在風紀處的三大元老今天來了倆,我也有好一肚子話想跟你們說說。等待會兒老丁跟我聊完正經事之后,我也跟你們好好扯會兒閑淡。」

「好。」莫陽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酒,吃下又一口哈密瓜后,滿不在乎地點點頭,眼神里還似乎含著一絲詭譎。

老丁則有些深沉到說道:「我知道你要談啥,但那些事情不重要,你先聽我說。」

「沒問題。我等著聽你說你知道的東西真是等了好久。」我舉杯以果汁代酒,和老丁撞了一下杯子,想了想又和莫陽干了一杯。

三個人都把杯子清空了,老丁又彎下腰抓了幾粒混了麻椒和辣椒的花生,深吸了一口氣,對我問道:「秋巖,這世上有個叫天網的神秘組織,你知道的吧。」

「嗯。」

「你參加的那個國情部和咱們省廳聯合成立的專案組,就是在調查關于他們的蛛絲馬跡的,對吧?」

「是。」我換了個姿勢,放下杯子,「這個事情大家都知道,老丁,你到底想說什么?」

老丁想想,擺正了自己腦袋頂上的黑色禮帽后繼續問道:

「你和夏雪平,休假之后剛回來,剛參加這個專案組的時候,你也剛幫著你們一組白浩遠結了那個女明星羅佳蔓的案子;她那個男朋友康維麟,被抓之后突然說自己想交代一些情況,于是被情報局二處處長岳凌音派軍車護送,準備送去軍區軍事監獄看起來,結果半路上被人伏擊,不僅車子里的士兵跟康維麟一起喪命,前后的路人的車子也遭到襲擊遇害,有這回事吧?」

「是啊?」——但這事兒,岳凌音不是保密了么?「你怎么知道的?」

丁精武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話鋒一轉,說道:「在情報局或者你們這個專案組里,有他們天網的」鼴鼠「!」

我愣了半秒,然后又對丁精武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這個我早就知道啊。我說老丁警官,咱能不能說點大家不知道的東西?」

「嗯,你或許從當時他們的行動上猜到了,因為畢竟運送康維麟的事情,是由你、雪平和凌音指定的,對吧?但你想沒想過,你也好、雪平也好、岳凌音也好,你們的對外通信和面對面談話,或者哪怕是一個舉動,比如在咱們市局拘留的部署、岳凌音聯系部隊武裝時候的安排,以及其他相關的任何操作都會被人看出來?而且,你有沒有想過,這個鼴鼠,也是在后來聯系詹教官去你外公老宅去殺雪平和周荻的那個人?」

這話一說,我手心立刻冒汗了。

夏雪平和周荻差點被那個詹儷芳老大媽暗算的那次,根據他倆的講述是他們剛到老宅沒多長時間,詹儷芳就出現了,爾后聽著夏雪平和周荻的講述,我也好岳凌音也好趙嘉霖也好,包括周荻和夏雪平他們自己好像都覺得,他倆是被詹儷芳打了個守株待兔,給人的感覺是詹老太太和她的同伙們,好像一直就從來外公的老宅去找什么東西結果同樣遭遇了夏雪平和周荻。

之后,我又在辦公室看見周荻故意跟夏雪平撩閑、又是那天周荻送夏雪平回家的時候故意搭著她的肩膀,再加上我和趙嘉霖遇到一起后的不對付,就把這件事的細節給完全褶過去了。

今天聽著丁精武這么一說,我才發現原來這件事還有另一種可能。

「不是……我這……讓我理理——我有倆問題:老丁,你是這么知道這些事的?而且,這個在情報局或者專案組的臥底是誰,你知道嗎?」

「第一個問題……」

老丁還沒說完話,就被莫陽搶去了話茬——這家伙自從聲帶和舌頭都治好了、心理疾病也治好了之后,可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開口說話的機會:

「第一個問題我能替老丁頭跟你回答:其實我倆現在也是專案組的人。前幾天我和老丁剛參加的,岳凌音直接找上的老丁——秋巖你還不知道吧,咱們老丁年輕時候還給他們國情部當過搏擊教官和野外戰術指導員,所以你的岳阿姨,哈哈,跟老丁早就認識……」

「就你話多啊,陽子。」丁精武冷冷地說了一句,「給你能的!」

「我也發現了哈,咱們陽哥現在話是真多。你這幾年真是給你憋壞了是吧?」我也在一旁吐槽道,「我這會兒是真的了——你說你倆跟我這坐這么一會兒,這才幾分鐘?我現在真是后悔,非常后悔!我真后悔找張霽隆讓他托關系幫你把舌頭和聲帶治好!這一會兒給我煩的頭都疼!」

丁精武這會兒卻笑了:「他還有件事沒告訴你。我和他現在雖然都加入專案組了,但我被劃歸到你和趙嘉霖那組去了,而且我為了后續的行動和調查,我倆現在是編外組員,我申請的,我倆都聽你的。畢竟之前咱們風紀處,我倆也都聽你的。所以秋巖,你現在可以隨便使喚我們倆。」

「真的呀!那太好了——莫陽警官,我現在命令你,給我保持二十分鐘不說話。」

「嘿呦喂,在這等著我呢?行,我不說話了!」莫陽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我說的是從現在開始不許說話了,一個字都不許說!」

莫陽看著我,無奈地舉起雙手,然后拿出手機刷著網頁、端著酒杯喝著酒。

我看著他笑了笑,又且聽丁精武說道:「至于你問我,我所說的這個」鼴鼠「是誰,我也很難說。是誰都有可能:從中央警察部和國情部總部來的葉茗初和明子超,誰也難保F市這邊的問題不會是從首都京城那邊捅出來的;專案組里的所有負責人,包括那個周荻,也包括夏雪平——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懷疑夏雪平的了,你了解她,但是我并不完全了解她,所以在弄清楚事情之前,夏雪平也是有嫌疑的,甚至還有她岳處長自己。」

我有些無語地提杯喝了口果汁,但仔細想想,丁精武的邏輯是正確的,成熟的間諜都會不惜自己破壞自己的計劃、或者讓自己受到一些人身安全上的威脅,來達到掩蓋身份的目的。

想了想,我又看向丁精武:「那我的話你信得過么?」轉頭我又對他指了指一邊只聽著我倆說話,卻總算閉了嘴的莫陽:「并且,他你也信得過?」

丁精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這孩子老實、單純,何況尊嚴也好、視力也好,都是你幫我找回來的,我有啥信不過你的?至于咱們陽子這個話匣子,那也算是當初跟我一起從夜炎會的生死局里逃出來的,這是過命的交情,我自然也信得過。」

「那小妍姐呢?你們仨里頭倆都湊齊了,干嘛就剩她一個?」

「把妍丫頭一起帶進來,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一來妍丫頭終究是個女的,玩命的事情,總得來說,盡量別帶上女的,二來,風紀處里的事情總得有人把握。」

「這話說的也是。」

只聽丁精武又說道:「我本是個局外人,也是為了幫著老朋友德達老哥報仇才調查的這些事情——而且我懷疑咱們市局就有問題,那么大個老頭死在局里宿舍還能不被人發覺、事后不留一絲痕跡,這件事本身就很有問題。所以情報局的岳處長才會在知道我通過軍隊的幾個老弟兄幫著我調查德達兄的死的時候,來找上我。我本身就知道那個康維麟在七星山出的事,但起初我也困惑,根據部隊那邊拿到的現場照片,行兇之人的手法像是訓練有素的特警、特種兵或者恐怖分子,我不理解他們要針對一個整容醫生干啥;但是等到后來岳處長把雪平和那個周荻差點被那個詹教官暗算的事情告訴我后,我才這么對上號:康維麟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引起了天網的注意,而你媽媽雪平和那個周荻一定是去你們夏家老宅的時候,怕被對方找到什么,派了詹儷芳去滅口。而這一切,肯定都跟那個打入到專案組或者市情報局內部的天網分子有關。」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老丁和莫陽他倆應該還不知道,先前專案組「紅橙黃綠青藍紫」這七個組里派出了五個組,結果這五個組已經全軍覆沒,按照周荻的說法,此后那五個組本來盯著的各種什么制藥廠之類的全都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而夏雪平和他每次出去盯著的嫌疑團伙——當然他倆每次出去到底是不是為了盯著嫌疑團伙——也總能在嚴密布置之下逃之夭夭,看樣子也都和老丁所懷疑的這個鼴鼠有關。

「你合計什么呢?」老丁看著我對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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