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了,我都替伍育明和修德馨咬牙切齒:“就因為他媽的這個!”
“不然呢?他們要搞清楚自己是警察,而且還是風紀警察部門的代理一把手二把手,嚴格要求自己,他們不應該嗎?”方岳一本正經地說道,“將來,風紀處還要對于其他部門進行這樣的要求和考評,而如果他們繼續在風紀處,風紀處自己的前輩對于那些評比都做不到,那么還怎么有資格去要求別人,還怎么能進行接下來的工作?他們必須走!”
“呵呵,方岳,看你的模樣,你應該是還沒談過戀愛吧?你是當局里所有人都是工具么?你是覺得每個人難道就不會因為自己的事情,影響到……”
沒等我說完話,方岳卻很倨傲并自覺豪邁地說道:“大事未竟,何以家為?”
“行啊,你是不撞南墻不回頭。我本來想跟你再聊聊,為什么先前那兩個月我在局里說話做事近乎處處碰壁,不過現在看來,我說什么都不會改變你的想法了……”
“就你這樣從出生就含著金鑰匙、鍍著金光的小金人,還能說話做事處處碰壁么?”
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真以為我會像你腦子里想的那樣一帆風順,然后每天在用著明面無病呻吟的方式去實行自己內心當中的故意炫耀優越,是嗎?你要是這么說話,我也不跟你在這個話題上磨嘰了。
我不玩政治,但我也知道一句話:政治即治人,你忽略每一個人的……算了,談點正經事情吧:你讓傅穹羽打電話把我叫來,你想問什么?”
“兩件事,我希望你能跟我像剛才一樣誠實回答:一件事,是關于你對外公夏濤在任時候所做的事情、以及他的被害身亡了解多少;
另外一件,是你和夏雪平,你父親何勁峰,以及你妹妹何美茵,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特殊的、比較奇怪的事情——比如,你家里有沒有出現什么失竊的情況,或者你們有沒有被什么人跟蹤。”
這個還真有。
但是我仔細一想,又對方岳說道:“那你也得先告訴我,你和你的嘍啰們剛剛都在我辦公室、財務處和檔案室那邊查到什么了,我才能告訴你我身上的遭遇。”
“為什么?我還得告訴你我們剛才查到的東西?你有什么職權知道這些?”
“那你又是以什么職權要知道我的事情?并且,剛剛你們帶人去我辦公室,翻了我和夏雪平的抽屜,你們有搜查令或者任何的授權嗎?正常來講這個活應該是歸保衛處、或者向安保局申請協查,或者是我們重案一組內部自查吧?
方岳,你總覺著別人不守規矩,但是你自個守了嗎?我沒馬上去局長副局長辦公室把你不按程序的違規辦事匯報、沒跟省廳打報告,而是坐在這聽你講那些雄心壯志,還請你喝茶,已經是對你足夠尊重了。
況且你問我的兩個問題,全是關于我們家的隱私,你問我這些事情,我總得知道說你們查到什么是跟我們家的某些什么事情有聯系的,不然難不成,我還得把我外公生前后背上長過幾塊牛皮癬、留下過幾顆槍眼也一并告訴你嗎?”
方岳放下一直翹在右腿膝蓋上的左腿,也放下了手中一直把玩著的平板電腦,我先前還以為他肯定是在一邊跟我聊天一邊玩著什么游戲,等他放下那只pad之后,我才看到他原來在一直翻看著屏幕上的表格。
他看了看我,看了看手邊的那杯飲料,又轉頭望向屏幕上表格里的那些數字,猶豫半天后,還是搖了搖頭:“是,你說的沒錯。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規矩。你對我的做為有所疑慮,我不告訴你也是怕橫生枝節。”
“那看來咱們倆是注定聊不到一塊去了……要查什么你自己慢慢查吧!”我一拍桌子,并立刻起身,同時在我心中已經開始了對今天晚上被發現事情的規劃了。哪知道這個時候,從門口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并且緊跟著,走進來了一個令我大跌眼鏡又氣不打一處來的身影。
“你把你查到東西告訴他沒有事的,小方。秋巖最近實際上也在查相關的事情,你們倆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互相幫助一次吧。”
“實在不好意思,這么晚還得麻煩您來……”方岳見了來人,也立即起身,畢恭畢敬地打了招呼后,又看了看我道,“周大哥,我告訴他,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不過也對,這件事本來是咱們情報局專案組的機密,但是現在畢竟你也牽進來了,讓你知道也無所謂了——秋巖現在也算是我的部下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正好我還要聽你的匯報呢,讓秋巖也跟著一起聽好了。”
那人脫下了那件深灰色大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結扣后,一邊擦著眼鏡一邊看著我:“秋巖,有日子沒見了,新年快樂!”
——來人竟是周荻……他媽的!
今晚我還能遇到再多幾個讓我憎惡的人么?干脆找人把艾立威的骨灰盒從地里挖出來一并送到這辦公室來好了!
我正憤怒地想到這,胸中熊熊之火正往另一個階段燃燒得更旺的時候,方岳卻很恰巧地把自己的手槍不知從哪里掏了出來,放在了辦公桌上,動作雖然十分的隨意,但是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無意,槍口正好對準了我,
但他接著卻又把桌上的東西收進了自己的抽屜里,并用雙手從更下面的抽屜當中拿出了一個檔案夾,放到了那個平板電腦的旁邊。
說實在的,現在的我看見周荻,我真想一槍把他打死!不管他是什么國情部情報局的要員干部,還是什么誰的老公誰的男人誰的朋友誰的上司,我真心想一槍把他打死!
——但是再冷靜地想想,這家伙可是國情部的老牌特工了,在警校的時候有幾個不知根知底的跟他過手,沒有一個能贏得過他的,結合一下他貓在警校是為了選人的事實,這家伙跟學生們動手的時候,絕對有所保留;
而在此之外,從他參加過的那些我所知道和不知道的任務來看,他所經歷過的生死,恐怕比我吃過的大米粒都多,無論對槍還是肉搏,我想我都必然不是他的對手。
單打獨斗都不是個兒,更別提這時候在辦公室里還有個方岳,尤其是剛剛這一秒姓方的把手槍放在桌上的動作,更讓我捏了一把汗。
所以我只好板著臉,屏著一口氣,對周荻說道:“聽這意思,周課長是方警官找來的啊?你們認識?”我這時候才注意到,周荻的顴骨上好像有一點淤青,明顯是被人用拳頭或者什么東西打的——呵呵,真感謝上帝,能有個收拾他的人,
不過那個人也真是的,怎么不把他就著機會打死呢!
“對,周師兄是我找來的。”方岳承認道,“檔案室和財務處失竊,你們重案一組又被人秘密潛入了,事情雖然我給搶下來了,但有些事單靠我們幾個三腳貓,想自己查明白根本是在扯犢子。
但說實話,我也信不過安保局的那幫黃鼠狼,我一直都聽說,市局有好多案子移交給安保局以后,到現在也沒個四六結果。所以我這就想到了周師兄,畢竟國情部和安保局體量相當、能分庭抗禮,我自己也很信得過周師兄。”
沒等我在聽了方岳的話然后發表些許言論,周荻笑了笑又搶在我前面說道:“其實也不光是因為小方,你們徐局長也聯系了我們情報局的領導,還親自打電話給岳凌音,所以我就被派了過來。
我其實剛才已經來了一會兒了,也跟徐遠和沈量才打了招呼,并且我已經站在門口聽了一會你倆的對話——你倆的誤會還真挺深呢。卡爾·馬克思曾經說過一句話:”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這句話既能解決剛才你們兩個之間的意見相左,也能回答剛剛秋巖問的問題。
我和小方認識,自然而然也是在警官學院,后來警院選拔情報人才的時候,我是小方的主考官。說起來,秋巖,小方當初和你一樣,也是差點進國情部但是最后沒進。”
我看了看方岳,問道:“怎么?方大探長也和我一樣,只愿意來警察系統嗎?”
“我……這個……”方岳猶豫了一會,又看看周荻,還是說道,“我是體檢沒過。我有輕度左右手平衡力失調……”
聽后我簡單地干笑了兩聲,嘴上并沒說別的;
心里我卻笑著腹誹:難不成你這還能賴上是我讓你左右不協調然后上不去國情部的吧?
方岳不是個傻子,看我如此輕慢的表情,他的脾氣也驟然燃起,鼻孔一撐、眉毛一橫,兩片嘴唇都恨不得塞進后槽牙里咬碎。可還沒等他說話,剛剛拉了椅子坐在我和方岳中間的周荻卻先開了口:“無所謂的事情,別說都已經過去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能力和優勢么。
不過再回到剛剛秋巖所說的對于你們市警察局的一些事務的處理上,小方,你和你的那些小兄弟們真的可以更加柔和一些的,大家都是同事戰友,不是什么階級敵人……”
沒想到方岳這小子還真是誰都不放在眼里,周荻的話他都敢打斷:“周大哥,該說的話我剛剛跟何秋巖已經說完了,您也不用再跟我說其他的什么了。您是我的好大哥,但是我有我的為人處世方法,風紀處有風紀處的天職,我對風紀處的理解也有我自己的理解。您是國情部的領導干部,我們警察局的事情,還是讓我們自己來。”
周荻看了看方岳,又看了看我,低頭尷尬地笑笑。他也免不了尷尬,畢竟此時在這間辦公室里,無論愿不愿意給他好臉色的,都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哈哈,那行吧,那么我們就來談點我能參與的事情,”周荻抿了抿嘴說道,“你就說說剛才你們查到了什么吧?”
“你先等會,周師兄,咱們市局的案子,是,的確是眼前這位方警官和徐局長委托您過來的,但是既然徐局和沈副局在局里,干嘛不請他倆過來一起聽聽匯報呢?”
方岳聽話地拿起自己的平板電腦,又在上面連撥弄帶按了一通,默不作聲地白了我一眼。
“剛才他們二位特意跟我說的,把此事全權交給我和小方處理了。”周荻平靜地微笑道,“秋巖,我知道你考慮事情愿意很周全,但你大可放心。你覺著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去再問問他們。”
我立刻出了辦公室門,朝著徐遠和沈量才的辦公室走去,可還沒等我敲門,從走廊里透過他們倆各自辦公室的內窗看過去,我就知道這倆人已經又走了,辦公室的燈都是滅著的。
我又連忙給他倆分別去了電話,果真如周荻所說,他倆一正一副兩局長,竟然就這樣把自己警察局的被盜案完全放權給他人。也是,從目前的環境以及他倆各自的立場,Y省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倆去做。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灰頭土臉,等我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座位上后,正巧看見方岳在一旁訕笑,隨后他從自己的另一個抽屜里,拿出了一只遙控器和一個小匣子一樣的東西,隨后拿著遙控器對著我的背后上方摁了一下按鈕——
一張投影幕布從上方緩緩展開,于是我這時候才發現辦公室里竟然安裝了這樣一幅投影幕布,并且上面也是一塵不染的,看來不僅是剛剛安上的,而且還經常使用;
爾后,方岳又把自己手里的那個小匣子打開,把光亮處對準了我的位置一照,差點晃得我頭暈失明。
我連忙起身往旁邊一躲,氣憤地看了看他手里的這臺微型投影儀,又看了看臉上正掛著滿含“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之意味笑容的他。“我早告訴你,這地方不是你該坐的位置,但是你不聽啊!”方岳訕笑著,又擺弄起手中的平板電腦來,并且走到門口去,關了辦公室前排的燈。
但此時的我,全然沒有任何跟方岳逞口舌之快的意思,尤其是在看了他放在投影上那一組照片之后: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分別是我和夏雪平的辦公桌抽屜的照片,鑰匙孔上有明顯的被開鎖器經過扭撬而產生的劃痕,我抽屜里的東西也早已經被翻了個亂七八糟,不過令人困惑的是,我確實在抽屜里放過三張一百塊錢鈔票,而且是夾在筆記本里的,
那是我好久之前想去學校找美茵的時候,給她帶過去的,里面的鈔票是從我第一個月的工資里抽出來的——當然,那只筆記本內頁全都是空白的,但是三張大票一張沒少,筆記本卻被人翻得卷了邊兒。
夏雪平的抽屜里也是如此,甚至被翻得比我的抽屜里面更亂,腳邊儲物柜里面還有幾個檔案袋甚至被翻漏,弄得活頁滿柜子都是,但是夏雪平放在抽屜里的那兩盒子彈卻紋絲未動;
而且也是托本次事件,我才看到了夏雪平平常自己記工作筆記時候的內容:全是一個個像甲骨文、象形字一樣的符號,甚至里面還有五角星、高腳杯、弓箭、小鳥和桃子形狀的小圖案,具體它們都代表什么,我估計也只有夏雪平自己看得懂;
可讓我神經更加緊繃的事情出現在下一張照片上——夏雪平筆記本的第一頁,明顯有被人準備撕掉的痕跡,也不知道究竟是夏雪平自己撕的,還是剛剛方岳口中所說的那幾個黑影干的。我再仔細看了看,那一頁上面出現了十三個“$”美元符號、五個手槍符號、十二個五角星符號以及七個信封符號,
或許是我太過敏感,但是這種明目張膽的盜竊是否跟這些符號有關、或者說這些符號的存在是不是讓那些人誤以為對自己有什么用,引起了我的深思。
緊接著便是方岳和馬慶旸那幫人剛剛在檔案室與財務處金庫里拍下的照片:在這些照片里面,可以明顯地看到檔案室里的幾個密碼箱被人暴力撬開、又用電焊槍灼蝕過,里面的很多檔案、尤其是一些上了年頭紙質泛黃的檔案有明顯被人挪動過的痕跡,但即便是被人挪動過,在經過了這次盜竊之后,整體的擺放看起來卻依然整齊;
財務處就沒那么幸運了,從金庫里面到外面的幾張小辦公桌、幾個檔案柜,全被翻得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滿地除了記著賬目的紙張之外,盡是一大堆兌換過的支票、從錢袋子里翻出來的鈔票紙幣、還有一大堆的鋼镚。
——其實看到這,我現在就可以下個結論:這幫敢偷警察局的賊,絕對不是沖著錢來的。
很簡單,有幾個原因:警察局旁邊就有不少的餐館、賓館,還有一些小微企業,還有兩家銀行和一家信貸公司,如果真是沖著錢來的,他們偷這些東西好不好,不比偷警察局容易么;
并且,我和夏雪平的抽屜里,都裝了現金和子彈,現金是直接可以花的,盡管確實沒有多少錢,但是賊不走空,真心為了錢的話這三百塊他們肯定也會順走,而夏雪平的子彈,他們是可以拿到黑市上去賣的,
黑市上的行情價是一顆子彈五十塊到兩百塊不等,每盒里面一百發,那么三盒子彈拿到黑市上去售賣,取個中位數,少說他們能賣個三萬七千多的價錢。
可是這些東西他們都沒要,反而是我的筆記本和夏雪平的筆記本都被人翻了個遍,并且夏雪平的筆記本還有疑似要被撕掉頁的情況——這是我和夏雪平抽屜的情況,那么假設我把市局看作是一個“大抽屜”,財務處金庫就是那幾盒子彈和那幾張現金,
而檔案室就是一本大的筆記本,根據我和夏雪平抽屜的情況來推斷,他們最有可能是沖著什么去呢?鈔票還是筆記本?
“所以你們最后到底少了多少錢?”在看完這一大堆照片、聽完了方岳的情況介紹之后,周荻立刻問道。
“說來也巧,最近我們局里來的這幫實習學警因為臨近年終,所以局里的所有現金都是她們這幫女生主要負責清點,剛才我讓她們又查了一遍,最后一統計一核算,發現被盜的金額為一萬元。”
方岳諷刺地笑了笑,繼續對著周荻說道,“周大哥,你信么?一幫人闖進市警察局里冒這么大的險,就為了偷一萬塊錢?”
“我當然不信。他們是沖著檔案室來的。”周荻邊摸著下巴思忖著,邊看著投影上的照片說道。
方岳用食指和中指的指節叩了叩桌子:“他們肯定是沖著檔案室來的!這是教科書一般的現場啊——金庫里面一團亂,檔案室里倒是整齊,但是這不是很明顯金庫里的亂是為了給檔案室里發生的事情打掩護么?”
在說完這些話后,方岳又看了看站在投影屏幕旁邊一言不發的我,一臉得意地笑著,我想他應該是認定了我從這一大堆圖片上什么都沒看出來才沾沾自喜。
周荻也同時看向了我,對我問道:“秋巖有什么看法么?”
“我沒啥看法,我同意你們倆的觀點。”我說到這的時候,方岳還特意大聲地冷笑了一通,我便正好可以借著引子瞪了他一眼,故意裝傻問道:
“不過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沒發現,我家有沒有被人盜竊過、以及我外公的什么履歷什么事跡跟這個案子有啥關系?”
“他是該吃點腦白金了吧……”方岳輕蔑地笑著,又沖著周荻搖了搖頭,轉身對我說道:“這還用說嗎?檔案室保險柜里面,尤其是那些被翻過的檔案,全都是市局安裝電腦且完成網絡信息技術化之前的檔案,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
在那個時候你的外公夏濤就已經是當年總領重案一組二組的刑警大隊的副隊長了。同時這幫人還盯上了你和夏雪平的抽屜,三者中取共性,那他們必然是沖著你外公來的。
至于你家被盜的事情,呵呵,這幫人既然都敢冒險闖警局,我就不信你家還能逃過他們的惦記。”
“嗯,我謝謝你的思路串聯,大天才,但是在你下次嘲笑別人智商的時候,你得先記著把所有你知道的信息告訴別人,而不是把他人當做擁有全知的上帝視角。”
我回懟了一句之后,便拉了李小妍的椅子坐了下來,開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我所知道的關于我外公相關的事情全都敘述了一遍,包括我那個叔祖父夏清生前的一些事情、以及我從趙景仁那里聽來的和仲秋婭老太太自述的一些關于外公年輕時候的事,
甚至關于外公就是寫下那本《沉重的促織》的作者“燕山怪客”的事情我都跟方岳和周荻說了——當然,有幾件最重要的東西,我絲毫沒有向方岳透露,我也不可能讓此刻在一邊旁聽的周荻知道,比如艾立威在死前良心發現,給我和夏雪平寄來的藏在那兩件毛衣當中的秘密,以及那張數據儲存卡當中所保存的,那張大合照;
再比如,我在營救險遭刺殺的蔡勵晟的時候,看到了我那“死去”了好幾年的舅舅。至于夏雪平會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周荻,那就跟我無關了。
“我家最近也確實出現了一次被人非法入室的情況,東西倒是沒丟。往前倒一下,我之前還被人在家門口差點用絲線勒死,先前我以為是跟羅佳蔓的案子有關,或者是被外地黑幫盯上了來尋仇的,但是到現在也沒查出個仨瓜倆棗來。
至于夏雪平有沒有被誰跟蹤,”我又看了看周荻,“除了之前那次你和夏雪平差點遭到詹儷芳的襲擊,剩下的事情,你就直接去問夏雪平吧。反正夏雪平最近也沒怎么跟我聯系,你和夏雪平,是吧,最近又”走得那么近“。”
“我跟雪平?唉,我跟雪平……其實,我前兩天……呵呵,呃,先不說了!”周荻先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顴骨上的傷印,然后又看了看我,隨即又笑著搖了搖頭,我也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表示無奈,還是故作“凡爾賽”,他笑了笑后又住了口。
也真虧他住了口,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會一怒之下對他拔槍扣扳機。
“就這?”一旁的方岳卻不耐煩地看著我。
“對啊,我所知道的就這些。”
“你這些東西,大部分不都是省廳檔案館里記錄的東西嗎?我甚至現在打開電腦登個號我就自己都能查到,用得著你再跟我復述一遍么?”方岳繼續忿忿地說著。
“廢話!我外公走的時候我才多大?他的事情我不去查檔案,你讓我現給你編?”我捶桌子反嗆道。
“呵呵,我覺得你說的話在避重就輕:二十四五年前,你外公跟你剛剛提到的那個仲秋婭、還有現任Y省行政議會委員長蕭宗岷組織過一個叫做”全國警察檢察法院聯合委員會“的機構,你外公是聯合委員會的主席,
這件事在檔案上寫過,雖然寥寥一筆,但是也有提及。你既然看過你外公的檔案,你剛剛為什么不跟我說?并且,你查”桴鼓鳴“一案時,見過那個葉瑩所在的”香青苑“的老板仲秋婭,
她跟你外公從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后來又是同事,關于這個”警檢法大會“的事情,她能不跟你提?”
我剛要說話,并隨便朝著周荻瞟了一眼,只見周荻悄悄地對我搖了搖頭,還使了個眼神。
我知道他的意思,因為在情報局“神剪”專案組目前的資料簿里,中央警察部部長和國家情報部部長、還有易瑞明官邸秘書所組成的的三人小組的秘密會議紀要當中有過這么一條,
即是猜測現在這個看不著、摸不到的“天網”組織跟當年那個“警檢法大會”擁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可能“天網”即是從“警檢法大會”當中脫離出來的一個分支,這種猜測,與我和夏雪平先前的疑慮多少有些不謀而合;
既然如此,一切關于當年“警檢法大會”的事情,就都是需要嚴格保密的東西,方岳不屬于情報局也不是專案組的成員,周荻就算跟他的關系再近,他肯定也不敢冒著犯紀律的風險把這些事情講給方岳聽。
而我別說犯不犯紀律,對于這些事情,我還在畫魂兒呢,更何況仲秋婭先前確實沒跟我聊些什么干貨,她一個妓院會所的老鴇頭子,當初有多高的權力多大的名號,若不是我后來又去查了資料,我也一概不知,這種情況下,方岳這個死王八犢子讓我講什么。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說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強硬地對方岳說道。
“好了好了,既是大敵當前,你們兩個就不要吵了。”周荻在我話音剛落后,適時地抬手勸解道,
“小方,有些事情秋巖應該確實不知道,有些事情甚至我應該知道但是還仍舊不知道,但是,你也清楚,秋巖現在正在我們情報局和省警察廳聯合成立的專案組里聽差,他沒辦法把有些事情告訴你,而我也沒辦法告訴你,小方,希望你別見怪。
而秋巖,小方也是對局里負責,他查到了這些東西,順著能往你和雪平的身上想,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接著,周荻沉默了片刻,又對方岳問道:“除了這些你還查到了什么嗎?”
方岳對著我翻了個白眼,關了自己的那個迷你投影儀,合上了投影幕:“其實就像您說的,周大哥,我在剛來市局之后,閱讀局里過去的一些檔案卷宗之后我就發現了許多微妙的東西,比如那個神秘的”生死果“的成分,
比如從局里和幾家醫院當中故意掉包、抹除生死果的樣本和鑒定報告,比如在香青苑發現的彈殼跟從首都警察部派過來的那些子彈的吻合、比如那個叫佟德達的老警察無緣無故地被人殺死在寢室里、兇手還用的是短刀或者匕首,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跟夏濤、夏雪平,以及眼前這個家伙對上關系。所以,我就派我在各個分局和派出所認識的一些朋友,跟蹤了夏雪平警官還有眼前這家伙。”
我聽罷,內心一震同時又是一慌:“你他媽的跟蹤我?你好大的膽子方岳!”
方岳又是大大咧咧地把二郎腿一翹:“你先別動氣,何秋巖,我的這波操作,來自省廳胡副廳長和咱們市局沈副局長的授權。我知道,你現在身在國情部的專案組,但是說到底你還是咱們市局的警察。
不止是你,將來在有必要的時候,局里的任何部門的任何人,都需要被接受這種跟蹤調查——也包括徐遠局長,徐局長自己也認同這種事務。”
我捏緊了拳頭,卻說不出一個字——沒辦法,我老早就清楚以前的內務處就是這么干的,我大概三歲多的時候,在家還遇到過以前老內務處的一個干警扒窗戶,那家伙嚇到了我因而被我拿鉛筆扎了眼皮,
但就因為這,當時還是交警的夏雪平還被在隊內大會批評了一通。
現在方岳硬要恢復這種審查跟蹤制度,如果省廳和市局真的口徑一致地同意了,那幫當大員的又都默許的話,下面的人說也說不出來什么。
“那你說說,你查到什么了?”周荻問道。
“說來慚愧……我們風紀處現在還是一盤散沙的狀態,我從外面找的那些朋友之前事情也太多,最后我才勉強糾集了十五個人來幫我做事,能把他們叫來其實很不容易;
所以,在最近兩周之內吧,我們的人才真正的對這家伙和夏警官成功進行了跟蹤——當然,我是查他們倆,也是在暗中保護他們倆、看看有沒有其他的人也在跟蹤他們……”
聽到這里,我實在是忍不住罵了一句:“去你媽的!老子不用你保護!”
方岳卻沒理會我,接著說道:“……但是慚愧,我還真沒查出什么來。這家伙最近一直飽受那個上官果果的案子的困擾,沒什么問題;
至于夏雪平警官,我的人看她最近并沒去你們情報局上班,對吧周荻大哥?倒是總看她往首飾店和一些商場的首飾專柜跑,看她到處在問人家什么東西,讓店家把一些名冊之類的東西拿出來給她看,反正最近她跑了大半個F城的金店首飾鋪,也沒見她買什么東西。
周荻大哥,她這樣做,這是在執行關于你們專案組的任務還是怎么樣……要是涉及到敏感事件和話題的話,我就不讓人跟了。其他的也沒什么事。”
周荻想了想,摸了摸下巴:“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肯定也不是……不過小方,你的認真勁頭我是欣賞的。只是對于雪平,當然還有秋巖,你就別查了。他們倆我都信得過。”
——呵呵,少在這假惺惺的……等下,不對啊,夏雪平在做什么,他居然不知道?夏雪平不是在給他買首飾嗎?
難道說夏雪平在給他準備驚喜?這看似倒是情理之中,只不過夏雪平從來都不是那種喜歡玩驚喜的性子,更何況從方岳的轉述來看,夏雪平與其是去買什么東西,到更像是在查什么東西。
方岳也點了點頭,全然把我當成空氣一般地說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倒不是說我信得過夏警官和這家伙——說起來我還沒跟夏警官見過面呢,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不過目前看下來,應該沒什么問題,所以我覺得對他們倆的跟蹤也該結束了,畢竟也兩周整了。接下來,我應該派人去查他們重案一組的王楚慧和姚國……”
沒等方岳說完話,周荻就抬胳膊擺了擺手:“呵呵,雪平你居然也懷疑起來了,你啊,小方,你真的是……你說你這么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漫無目的地跟蹤調查下去,又有什么意義?
何況你們局今天還出了三個地方被人闖入,且檔案室和財務處被人盜竊的事情。我其實更關注的一點是:來偷東西的是誰。你針對這個查,不就有效率得多了么?我說,對于這個問題,我想聽聽,你們倆有啥看法?”
“不知道,這個嘛……這個還得繼續查吧。我等著鑒定課的結果出來……”方岳搖了搖頭。
周荻又擺了擺手:“你放心,敢那么大膽子來偷警局的人,肯定對自己的生理痕跡藏得嚴嚴實實的了,我預測你們局鑒定課肯定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那怎么辦?現在手頭這才多少東西,你問這問題上我又哪知道去?”我也跟著說道。
“想不想聽聽我的想法?”周荻故意賣了個關子道。
“不想……磨磨唧唧的!”我拿了自己的飲料假裝要走。
方岳白了我一眼,懇切地看著周荻:“周師兄,您說。”
周荻抬手指了指方岳手里的平板電腦:“你再把剛剛照的那個檔案室里保險柜和財務處金庫的照片調出來……不用再開投影了,屋里總共就仨人,開投影顯著多少有點作不是?”
說著,周荻從方岳手里接過了那臺平板,自己在上面找著那幾張照片,“我看看……嗯,有了!”
說著又把平板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辦公桌上,“來,小方,秋巖,你們來看:單從這金庫和檔案保險柜的門上來看,你們看出來什么不對沒?這一連幾個檔案保險柜的門,都很明顯,是被人連撬帶鉆,還被焊槍高溫蝕掉的——
這個事實其實也正好驗證了剛才的想法:這些檔案柜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讓這些竊賊特別感興趣的東西,而且頗有一種破釜沉舟的賭博心態,寧可能冒著里面的檔案有可能被焊槍弄出的火星兒點燃,也要試著把柜門打開、一探里面的究竟;
但是你們再看看這金庫的密碼鎖和庫門,上面除了些許不太明顯的劃痕之外,上面基本上沒有被造成什么破壞,這個既證實了剛剛所說的、他們對于財物現金之類的東西并不感興趣,還證明了一點,那就是……”
順著周荻的思路,我也突然有了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也就是說,把財務金庫打開的那個人,他應該知道金庫的開鎖密碼?”
我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方岳也忍不住一拍腦門,緊接著大叫道:“媽的!難不成這是內部人干的?”
“你小點聲行不行?”我連忙沖著方岳壓低了嗓子吼了一句,“你都想到了是內部人干的,你還在這大聲廣播?你再大點聲,最遠那邊兒的四號五號寢室樓都能聽見了你信不信?”
方岳再次白了我一眼,吞下一口氣,又無所適從地看著周荻,有點茫然地開口問道:“那……那……那接下來該怎么查?難不成還一個一個……”
周荻再次擺了擺手,想了想,看看方岳,又對我問道:“你們市局里面,能接觸到金庫密碼的都有誰啊?”
我仔細回憶了一番,如實告知:“正副局長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倆肯定也都知道檔案室保險柜的密碼啊,想看里面的內容用不著這么大費周章,況且昨兒個他倆也都不在局里,一個去了藍山文化會所附近那兒,一個去了胡敬魴家里;
剩下的人,財務處處長肯定是知道的,再就是保衛處處長和那幫保衛警察干事,當然,很多時候金庫里面的一些東西需要拿出來養護一番,那肯定就要找總務處……”
說到總務處這兒,我心里瞬間不寒而栗起來,因為在此時此刻,我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大概就在我和夏雪平鬧別扭徹底分手的前幾天,當然事情太多也已經記不清具體是哪天了,邵劍英和他的干女兒傅伊玫是一起來過家里的……
當時他們倆的眼神好像就不太對勁,好像他們一直再盯著夏雪平當時住的那間臥室,而彼時彼刻,岳凌音對于他們二人的眼神,也充滿了警惕和不信任;
我沒記錯,那天恰好是岳凌音和夏雪平剛從夏家老宅里拿回了什么東西,其中就應該包括我后來在我床邊發現的那只裝滿了夏雪平青春期叛逆回憶、還有那本至少在當年來看已經算是尺度很大的泳裝照片影集的小匣子——按照后來夏雪平的反應,她當時應該是把那只匣子放在自己臥室的床下或者是什么位置的……
緊接著,我家就被人盜了。而且整棟二層小樓里,最明顯的被動過的東西,就是夏雪平的那只皮匣子……
我的心中赫然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難不成是邵老?
……邵老想害我們?
他想偷的東西,難不成是夏雪平的那個匣子?那個匣子里面,除了夏雪平叛逆的青春寫真之外,難道有什么別的東西?
……不可能啊,他可是一直標榜自己是外公最忠誠的手下和學生,他一直把夏雪平亦當做自己的女兒看待,雖說他跟我之間沒經常接觸過,但他對我也是極好的,他怎么會害我們?
“秋巖,秋巖?你聽到我剛說的話了嗎?”正在我分神的時候,周荻叫了叫我。
“嗯?哦……我、我剛才正想著局里還有誰是可能知道財務處金庫密碼的,并且在已知的這幾個人里面,到底誰的嫌疑最大呢。抱歉了周師兄,你剛才說什么,我就有點沒聽進去……”
“我也沒說什么,我只是說秘密追查這財務處、保衛處和總務處這三個部門的事情,主要交由小方處理就好,你還是該干嘛干嘛。過兩天你還得去忙活專案組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周荻,點了點頭,隨后又隨口問道:“說起來,失竊的具體時間現在可以查得到嗎?”
“呃,這……根據你們重案一組辦公室殘留的錄像來看,大概在昨天前半夜十一點半鐘前后吧……只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個足夠推論了,還要什么具體時間?”
十一點半鐘……
這不正是我昨晚跟趙嘉霖躺在床上,聽完樓上的激烈叫床聲音之后,宿舍里中央空調的暖風停掉的大概時間么?
“”昨天“你指的哪天?今天已經是一月二號了,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案發時間已經是前天晚上了好不好?”我想了想,繼續對方岳嚴肅正經地說道:“而且具體時間是多少當然重要了,尤其是這屬于一起案件,
而不是簡單地查誰做了什么、誰沒做什么,退一萬步講,你最好就算是抓到了盜竊者,你在原因上圓不過去,人家有時間差和不在場證明,你到時候該怎么辦?搞屈打成招嗎?你在這尋思什么呢?是,分得清”鳳梨“和”菠蘿“這種事你比我在行,
但是對于一個案子的調查,你這成天口口聲聲說是我搶了你在重案一組位置的大探長,還得我來教你嗎?”我承認我有故意借題發揮的意思,因為這實在是太痛快了。
我把話說到這,支棱了一晚上的方岳才總算泄了氣。周荻在一旁輕笑了片刻,又拍了拍方岳的肩膀道:“剛才你說什么”重案一組辦公室殘留的錄像“,怎么回事?怎么監控錄像還帶”殘留的“?”
“哦,咳咳……是這樣的,”方岳斜楞著眼睛看了看我,又整理了一下呼吸、清了清嗓子對周荻說道,
“我們風紀處正在申請,在這棟大樓原有的基礎上,在每個辦公室都安裝一個監控攝像頭,然后統一由我們風紀處以及保衛處共同管理,目前這項新制度還在省廳討論,但是沈副局已經張羅著把攝像頭全安裝上了。
但是昨天……前天,前天晚上,局里的攝像頭大部分都失效了,就他們辦公室的攝像頭一開始還能錄下來點情況,但也就錄下來三個黑影,然后沒過一會好像也被對方發現了,于是后來也失效了,
并且據局里當時值班的制服員警所說,應該就是在他們重案一組攝像頭失效的那一會兒,局里也停電了。”
聽方岳說完,我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看看,你要早把這件事當回事,還用得著繞彎子?你們的人在查的時候,順便去警局二層地下室查查局內電機有沒有被人拉閘、或者安裝了石墨炸彈吧。”
“你怎么知道呢?”
“呵呵,我怎么知道呢,還不是我家給局里曾經帶來的麻煩讓我知道的嗎?而且,前天到昨天半夜有那么一陣子,寢室的暖風還都停了,但是距離咱們市局大樓最遠的四號五號宿舍樓里一點問題沒有。
你就按照這個往下查吧!”還問“我怎么知道”,我當然知道了——先前美茵被陳美瑭伙同劉虹鶯、蘇媚珍綁架到局里地下室,然后我也中了招、還被蘇媚珍醉奸了之后,我在自己準備找出路的同時,多多少少自己根據局里各處動靜記了一下市局大樓地下室的結構跟位置,后來我又問過佟德達。
佟德達親口告訴過我,我們寢室樓、后面的三號寢室樓和市局大樓都是同時并聯在原來最老的那個大型紅色電機上的,二十幾年前我外公退休之前,又給那臺發動機安裝了一個備用發電機,如果原先那臺大型電機出了什么故障,備用發電機就會為兩棟宿舍和市局大樓供電;
但是后來自從徐遠沈量才當上正副局長之后,局里的新設備就越來越多,這樣的話,就造成了供電不穩,沒辦法,沈量才和邵劍英一研究,就把一大堆新設備安裝到了一個跟那個紅色老電機串聯的繼電器上,
只不過這樣一來,如果局里停電或者電機出現什么其他故障,局里的那批新安裝的設備就會無法使用,而舊的設備以及寢室里的東西,則不受影響。至于四號五號寢室的電路,則走得是附近住宅小區的線路。
其實當初徐遠沈量才他們也可以選擇把局里的新設備一并連到那片小區那里,但是供電局和小區物業公司當年對市局的電費、線路費和一系列其他亂七八糟的費用要價甚高,所以最后只能作罷。
我估計剛開始那些新的監控攝像頭都失效,而我重案一組那只還能工作,爾后寢室的暖氣也罷了工,跟這些不無關系。
“這……”
“聽人勸,吃飽飯,小方。”周荻又對正猶豫不決的方岳說道,并且又拍了拍方岳的肩膀。
“行吧,”方岳無奈地看看我,又悻悻地看看周荻,點頭道,“等下我回家之前,就去總務處看看昨天的電機的報修情況,并且聯系一下后勤維修人員和供電局,看看地下室電機的情況。”
“你可拉倒吧!”我又一桶冷水澆在了方岳身上,“今天這好不容易熬到了1月2號,大家都回家過公歷新年去了,你這大半夜的,眼看著這都1點36了,你準備給后勤維修組和供電局的誰打電話?誰能接電話跑過來啊?
再說了,咱們都已經把總務處的人當做嫌疑方了,你這大半夜的就這么風風火火過去查,要是真是他們干的,你不怕被人家滅了口?事情已經出了,就不怕再等等慢點查、仔細查了,方大探長您先歇會兒成嗎?”
“秋巖!唉……”周荻皺著眉頭看了看我,撓撓鬢角后,又先無奈地對方岳說道,“小方,秋巖說的也對,你這樣真的容易打草驚蛇,我覺得你還是想個安全點的方案吧,最好是秘密調查,盡量旁敲側擊而不是從正面橫沖直撞。”
“行,我知道了。”方岳低著頭,在抬起頭后這家伙只是不停地看著周荻,眼神盡量躲避著我。
聊完這么些亂七八糟的之后,我和周荻就先后出了風紀處辦公室。此刻市局大樓里除了一樓大廳和收發室里、三樓拘留室旁邊的幾個值班制服員警之外,已經幾乎沒人了,我頭一次見到如此安靜的市局。
方岳鎖了辦公室的門后也從大樓里走了出來,周荻說要送他回家,畢竟看現在這個點兒肯定沒有公交車,而看他身上竟穿著的那件又是布滿汗漬卻同時又是掉色得看不出底色是黑是灰的舊羽絨服,
顯然這家伙也不是個舍得花錢叫出租車的主兒,可是周荻的好意竟然被他婉拒了,但見這家伙從警局旁邊的后巷、也就是上次馬慶旸那幫家伙被那個神秘大叔走得找不著北的位置推出了一輛破舊自行車,并一腳一腳地蹬出老遠。
此時此刻我已經有些倦意,但是從剛剛打風紀處辦公室里出來,我就覺著周荻這家伙必然有話要對我說,所以我也一直沒著急回寢室,就一直在市局大院門口慢慢晃悠。
而周荻這家伙也真是夠能裝的,在自己的那輛跑車前鼓搗了半天鑰匙,又拿衣袖在引擎蓋上這擦擦、那撣撣,小動作不斷地忙活了好一陣。
一直到我故意溜達到了半個馬路,周荻才叫了我一聲——nice job,周荻師兄,得虧這時候是大半夜,如果是白天的時候,我怕是現在早被路過的汽車碾過無數遍了,你還真是恨我:
“秋巖,你等會兒……”
“您又有何見教,周師兄?”
“那個……有些話我想跟你聊聊。”
“嗯。”我點了點頭,走回到市局大院里面,“行啊,那就聊聊吧。”看樣子有些事情還是得針鋒相對一下。
“呃,就在這么?這外面的溫度是不是稍微冷了點兒?”周荻又撓了撓自己的鬢角,“要不要找個地方?——我看就去路對面那個”達斯小魔家“就挺好,咱們倆喝一杯?”
“用不著了,周師兄,我倆單獨喝茶喝不到一塊去。你想說什么就在這說吧,就在這挺好的。”我一點面子都不想給周荻,而且我身上穿了羊毛衫和羽絨服,周荻身上還是那件一如既往的西裝和毛呢大衣,誰更怕凍一點,一目了然。
“嗯,那好吧……”周荻想了想,又從大一口袋里拿出手機,我還準備著聽他念一些手機上的記錄信息,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打開了手機游戲……
——當然,我也看得出來,這家伙玩游戲是假,眼神里肯定還是在合計著、躊躇著什么東西。
“呵呵,《陰陽師》啊,這么老的游戲您老先生還在玩?”
“舊不如新唄,我也是沒事打發打發時間……你等我放個式神執行任務……好了。”周荻眨了眨眼,對我問道:“我聽你剛剛的意思,怎么,你跟小方你倆還挺有過節?我沒記錯的話,原先在警校的時候,你倆也不認識啊?
他這剛來市局才多長時間,就跟你結上梁子了?以我對你們兩個的了解,你們倆應該對脾氣的。”
“你就要跟我說這個?”我看著周荻,著實覺得有點迷惑,煞有介事外加吭哧癟肚一頓,到最后這家伙原來只是想給我和方岳當和事老,“你要是想勸我和方岳和平共處、甚至是握手聯合,那我勸你趁早回家睡覺去吧。
我和方岳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原本我是想跟他們好好相處的,但我后來想明白了,假使我要是現在還兼任著風紀處的處長,重案一組里面那幫人和風紀處的這幫人倒是能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喝酒,但是現在,在現實里,基本上是不能實現了。”
“那也用不著搞得那么劍拔弩張吧。剛才你說的話,有一些也稍微有點過了火,就比如你們倆剛剛那些關于什么”鳳梨“”菠蘿“的對話,你知道小方的反應為什么那么大嗎?
我跟你講,秋巖,有的人,他明白真正的事實和道理是怎么回事,但是對于這些人來說,面子對他們更重要。就比如”鳳梨“”菠蘿“這件事,教育部早就出過《國語規范用語大典》了,他也是個愛讀書的孩子,你覺得他能不知道么?
我覺得,他不見得不知道自己可能是錯的,但你在他面前就那么直白地提出來,你就是在否認他的認知,繼而就會被他上升為你在否認他的人格,很多誤會和仇恨就是這么來的……”
——操,你周荻還好意思跟我說“仇恨”?都說“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奪母之恨”更是如此,那對我而言,這兩個仇恨可是疊加后翻倍的!你周荻還好意思跟我說“仇恨”?
“你什么意思吧?”
“我是想勸你,秋巖,你沒必要跟他搞得那么僵……”
“那你可以滾了。我要上樓睡覺去了。”
“——因為雪平正在讓我幫她物色人選,要再挑些人加入”神剪“專案組。當然,岳處長和兩位特派員也是對我這么要求的。”周荻連忙說道。
我不禁咬了咬牙,低頭長吁一氣。思量片刻后,我松開牙關道:“哼,你要是選他來專案組,那你就趕緊做好準備再多加一個人選名額吧。他要是來了我肯定寫報告主動退出,你和岳大嬸看著辦吧,有我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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