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國內國外這幫人的言論,我心里其實也挺發毛的。可是,上官果果確實殺人了,犯罪就是犯罪,它不會因為輿論風向的變化而改變事實。
并且,最諷刺的事情是,那些在網上幫著帶風向,說這次上官果果所謂犯下了殺人案明顯就是以易瑞明為首的紅黨高層對于“白銀會”派系進行政治迫害、上官家族明顯是蒙受了不白之冤的那些人們,明明在幾個月前,他們還在瘋狂地攻擊“白銀會”任人唯親、賣官鬻爵,上官家族借著官威公權以公謀私、大搞行業寡頭模式與市場壟斷;
前些日子還是竊國之賊,現在卻又成了他們主頁上令人嘆惋垂淚的無辜者、受害者——我甚至不需要去將他們這些人的主頁鏈接用那種恢復社交軟體被刪數據記錄的網站去打開,
只是翻一翻過去的時間線,就能看到眼前這個post出舉著和平鴿和火炬的白衣女神后面還畫著上官立雄偉岸身姿圖片、用阿寶色調渲染后的一張上官麗萍穿著黑色風衣背著單肩包在滬港洋場馬路匆匆而過的風塵仆仆的寫真并配上“真女神當如此”的up主,
于沒多久以前,還在自己的媒體相冊里貼著把上官立雄畫成綠毛烏龜、把上官麗萍和那位流氓律師的艷照大肆瘋傳;
我差點忘了:為此,沉寂新西蘭多年的魏鵬律師,還特意寫了兩篇長文發在自己的個人博客上《紀念我神交已久的朋友蘭信飛》和《雨夜憶上官麗萍》,均把蘭信飛的死和上官麗萍的辭職,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語感別扭的隱晦方式,將它們跟紅黨的諸多“弊政”聯系在了一起——
我說實在的,我在國內、在紅黨治下的Y省生活了這么長時間,除了最近冒出來的省政府財政赤字之外,也實在是沒感受到什么來自政治家們的所謂“弊政”,反而是逃到海外將近二十多年、幾乎一腳都沒踏回國內的魏鵬,竟然能把這些“弊政”如數家珍。
隨后,這兩篇文章,引發了海外那群人士的一系列狂歡,無論哪幫哪派的,都在聲援魏鵬,還有人強把那兩篇文章,比作當代的《紀念劉和珍君》跟《風雨中憶蕭紅》,甚至比那兩篇文章更加“清新超然”——
但其實我是真不知道,單就這兩篇隨筆的文筆而言,魏鵬有哪里比得上魯迅與丁玲;
而在12月28號到1月4號,國家法定的元旦假期結束之前,防暴組閆曙光那幫肌肉棒子兄貴們就沒得著閑,同時,原本按照之前安保局和咱們市局和市政廳一起商量并事先規劃好的,
讓紅藍兩黨按照不同街區在不同時間進行的競選宣傳活動,也一下子演變成了沿街游行和暴力沖突。據說那天上街沖到前頭的,有不少都是紅藍兩黨各自青年團的成員,但貌似沒人見到有隆達集團和太極會的人參與,
只是兩黨青年團的各自團員們動起手來,似乎比黑幫街頭血拼下的手還要黑:
紅黨人士于秋天和冬天在街面上搞活動的時候,依然都習慣保持著帶暖水壺的傳統,而兩邊一斗毆,暖水壺就成了兇器和炸彈,其中一個紅黨青年團團員在打架的時候,直接把一只水壺照著來人面門砸了下去,
瓶身瓶膽直接破裂,里面的滾燙熱水帶著碎瓶膽砟子,直接招呼在了對方臉上,這個操作我也實在是太熟悉了,我估計那位被打中的小老弟怕是這輩子都毀了容;
而藍黨青年團那邊則更絕,打架之前沒人發現,打起來的時候才看到,有七八個人他們都在自己懷里揣了一把不銹鋼錘頭,而打架的時候,他們用的全是錘頭后端那部分的撬錛,照著對手的腦門、后腦和天靈招呼。
事后,紅黨青年團有兩個被打成了植物人,還有一個直接因為造成顱內出血,沒來得及搶救就斷了氣,死狀和蘭信飛完全一樣;
在我看到那幾個青年團團員身上傷痕照片、以及那張遺體照片之后,我不禁覺得唏噓又諷刺:蘭信飛的死,在我看來至少是因為與萬美杉和顧紹儀或是還有什么別的女人之間的性欲與金錢糾纏,說到底好歹也是為了自己;
而這幾個青年團團員,大多數還都是剛剛十六七歲的高中生,他們這樣暴力地吶喊、打砸,然后橫死街頭,又是為了什么呢?為了所謂的政治主義?為了家國天下?為了自己虛無縹緲卻自認偉岸的理想抱負?
——這樣做,值得么?
唯一值得我稍稍欣慰的事情是,我那兩位老班長吳綸跟扈羽倩并沒遭到什么襲擊。
在得知他們倆都平安無事之后,我突然發現,貌似在經受了萬美杉這件事之后,我實在接受不了在我生命中遇到過的任何人的離去了。
而據他們所說,當天搞活動的時候,有開始張霽隆是派出了幫派堂口的一大堆流氓看守在他們的活動現場附近的,他倆向來對于那幫人很反感,只不過他們也知道那是張霽隆派過去保護他們的,
因此,他們也就沒多說什么;
而在對方游行到自己的活動場地附近的時候,那幫幫派堂口的流氓們便已經接到了電話,不由分說就把吳綸扈羽倩他們的活動攤位的一切擺設全都收拾了起來,隨即陸冬青也打去了電話,讓現場所有人跟著那些堂口的兄弟們撤離。
只不過,一直跟著陸冬青和張霽隆在霽虹大廈宣傳總部做事的倒是都照做了,而那幫青年團員,則一直被某幾個電話要求堅守原地。
暴力和流血是殘忍的,是悲劇,但是它們永遠不會帶來事情的止息。
F市繼上官果果被我強行逮捕之后,又出現了紅藍兩黨青年團流血沖突的事情,在全國全網范圍內的線上罵戰,便更加激烈:
當然,兩方的主題還是在圍繞著上官果果是罪大惡極還是被人冤枉、易瑞明到底是迫害了上官立雄還是清理門戶凈化政黨,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為了這些事情橫鍵盤相向,不眠不休。
話題如此炒熱,以至于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以內,這兩個問題都成為了不少地方電臺與電視臺的民調問題,并在那些媒體人口中直接跟接下來的地方大選掛鉤——就仿佛馬上來臨的大選,就是圍繞他們上官家族來開展的。
因此,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全國范圍內紅黨地方競選人的平均支持率要低于藍黨競選人的支持率。包括在Y省,楊君實的支持率下降到了48.63%,而蔡勵晟的支持率上升到了50.12%。
直到后來在1月10日的那天,在全國參與過七星山妙酸乳抽獎活動的所有人,都在自己的電子郵箱、短信息、微信和LINE上收到了一篇匿名推送的文章鏈接:
那篇文章中爆料了上官立雄自兩黨和解之后和藍黨首都黨部、滬港黨部、山城黨部與南島黨部的所有來往,并且明確記錄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分,上官立雄在某處會見了藍黨的某某,參與人都有誰,談話時長多少時間,是否與對方單獨會面,
是否有疑似不明身份的人士或者異性陪同;
同時,文章開頭就給了另一個網盤鏈接,里面是一份長達186頁的來自各大金融機構的關于上官立雄與藍黨各方面的資金來往記錄,小數點精確到元角分。
這篇長文被爆料之后,起初還有不少人認為這是紅黨捏造的故事,所有的銀行流水記錄單也是偽造的,可隨即,全國八家國內銀行和四家擁有海外背景的金融機構發出了一份聯合聲明,強烈譴責有人黑進自己數據庫、并已申請委托安全保衛局總部協助調查,
幾天之后,國務院和元首府責成司法部又通過司法委員會,向那幾家銀行和金融集團調取了相關記錄,之后又公布到了政府網站上,人們這時候經過對比,才發現先前那份通過匿名爆料公布的內容,跟后來司法委員會調查得到的記錄完全一致,且更加詳細,
這就相當于驗證了先前被那個匿名郵件爆料出來的東西都是真實可靠的,更何況紅黨這次公布的材料,全都是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這之后,網上的罵戰才總算告一段落,并且,全網都如同集體失憶一般,被接下來某位女影星的第三胎女兒出生、還有某位老戲骨的離世的訃告給遮過去了,從此,相關話題再也沒人提起。
哪怕一月末的時候,以商貿部和一系列經濟金融部門的主要負責人辭職或是被停職,然后經歷了大換血,這些事也再沒在網絡輿論上掀起任何的波瀾。
卻幾乎沒人注意到,在元月一號那一天,全Y省境內那些礦產期貨和其他相關的金融衍生品市場,全被穩定了下來。
有政治分析家認為,肯定是誰給那些企業以一種秘密的手段注入了強橫的資金,有金融學者認為,這又跟海外市場的介入、以及上官果果造成的風波被平息有關,但到底因為什么,沒人說得清,也沒人在意。
還是那句老話:世上事,了猶未了,終不了了之。每一次兩群人之間的熱火朝天的吵架,到最后全都是以一方得了勢后一頓發泄、發泄到累了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
而另一方明顯失了勢后啞口無言又不甘心認輸,接著三緘其口,然后等著對方遺忘后自己再慢慢遺忘。
而我并不會遺忘,因為圍繞著這個案子的好些謎團也一直沒被解開,比如萬美杉和成山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的媽媽又是到底這么死的、她又是怎么回去嫁給蘭信飛的、蘭信飛是否真的能用上官果果坑害龍耀鳴女兒的事情扳倒上官果果,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成為了潛藏在迷霧里的黑影,要么是真的有那么一座山、一棵樹、一塊石頭、一個人,要么,那只是一場海市蜃樓罷了。
至于那個可憐的男人龍耀鳴,后來我其實還一直想著他的事情。我總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憐,上官果果雖然是伏誅了,可他該賠償給龍耀鳴的那筆錢,到最后也沒有支付,我挺為他不甘心的;
并且,我還記著他說過,像他那樣的人做夢都想求張霽隆給自己個門路賺錢。
于是,我就把他介紹給了張霽隆。
龍耀鳴也確實不是個見過什么場面的人,當他被我領進霽虹大廈之后,他的眼睛基本上就不會轉了,朝哪看,他都是用著直勾勾的目光,搞得在隆達集團里面正常上班的普通白領們都有點害怕;
而在進了總裁辦公室之后那一秒,他更是在還沒跟張霽隆的目光對上的時候,雙腿就開始不停地打哆嗦,等到張霽隆在幾摞厚厚的文件上簽完一堆字,再抬起頭跟我打招呼然后看著龍耀鳴的時候,龍耀鳴這家伙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句話也不敢說,
弄得我心里又尷尬又著急,同時也覺得好笑。
我來之前一直以為,張霽隆可能也就會給龍耀鳴一筆安家費、充其量是放他自己去擺個攤兒、開個小店、再說幾句場面話而已,可我是真沒想到,他對于之前沒見過面、只是聽我提過名字和經歷的龍耀鳴出手,確實很大方:
“老三,把我之前準備的東西拿來,給龍先生。”
“是。”
張霽隆大手一揮,便讓老三給了龍耀鳴一部嶄新的iPhone手機,同時在手機盒里還放了一張名片。
“這……這是……”
龍耀鳴接過手機和名片之后,我看得出來他心里其實是挺復雜的,一方面,他這輩子別說用這么好的手機了,連摸都沒摸過一下;
但另一方面,我猜他跟我預想的也一樣,也以為張霽隆會給他一筆現金,沒想到卻只是一部手機而已。
“別嫌棄。”
張霽隆微皺著眉頭,平靜地說道,我猜張霽隆也肯定看出來龍耀鳴心里的意思,但他依舊沒動聲色,繼續問道:“這種手機你會用不?”
“啊……那個,我看我女兒之前的同學和同學家長用過……我估計我也能學。”
“嗯,人就是這樣,對于任何事情只要肯學就好。”
張霽隆點了點頭,
“我聽何警官說,你之前一直在某個汽修廠打零工?”
“呃,是的張老板。只不過……只不過都是……都是一點……雜工。”
龍耀鳴把話說著說著,還結巴上了。
“做了多長時間了?”
“十……十……那個……十年了。”
“噢,十年了……那你干的時間不算短啦!那么,對于一個汽修廠的基本運作流程,你應該都清楚吧?”
張霽隆看著龍耀鳴,拿出了自己的那盞電子煙煙斗抽了起來。
“嗯,這個清……清楚……這我絕對清楚!”
“我還聽說你學歷不高?但多多少少會識字吧?”
“嗯,識字!我小學五年級輟學,后來就給家里種地來著……但我還是識字的,而且多多少少還會點兒算數的,在鄉下學過算術,后來跟著汽修廠的會計也偷學過點兒怎么算賬”
“那就行。我還聽秋巖說,你家住九中附近?”
“對。”
“嗯,那正好。我們集團名下有個汽配城一直關著,這個月下旬到二月份,我正準備把它再開起來。咱們那兒主要銷售輪胎和其他汽車配件,還稍帶著做些汽車維修和保養的項目——但主要是跑車和豪華轎車的保養維修。
汽配城那兒正需要人手,龍先生既然是秋巖介紹來的關系,你又有十年經驗,那么依我看,你就去這個汽配城當個營業經理吧。”
“啊?經……經理?我……我……我能行嗎?我好多東西都不會……”
龍耀鳴好不容易捋順的舌頭,一下子又結巴了。我估計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摸著這么高的職位。并且說實話,張霽隆開口就給這位也并非知根知底的龍耀鳴這么高的職位,我都有些懵。
“不會也可以學嘛!就像你說你會學著用手機一個道理——我們有專業的銷售、司庫、宣傳、質檢、技工、會計,而現在也的確就缺一個能夠調度所有部門的人。
你做了十年的雜工,什么活都應該干過,讓你來當這個營業經理挺合適的;
而且你上頭還一個總經理,跟你平級的還有一個銷售經理、一個財務經理、一個技術經理,你不懂什么,他們都可以教你。
這樣,你還怕什么呢?而且我知道,你女兒和你妻子出了事情之后,你們家周圍有不少人都在欺負你,九中那片兒地方,客觀地說,本來又亂得很;
不過你放心,咱們的汽配城業務以外的事情,都由咱們隆達集團自家幫派的兄弟負責。
等一會兒,你就可以給名牌上的這個人打電話,你的事情我跟他說過了,他今天就可以接你去汽配城看看,而從今天起,你要是在遇到什么麻煩、遇到什么委屈了,直接跟他說就行。
他的外號叫‘勾陳’,是跟了我多年的小老弟,而且他跟你還是同鄉,有他幫襯,絕對靠譜。”
接著,張霽隆手又一揮。老三立即起身,送給了龍耀鳴一只真皮夾包。
“拿著吧,隆哥給你準備的,里邊有三萬塊錢,拿著花吧。”
龍耀鳴激動地打開夾包,看這里嗎滿滿的三沓紅彤彤、白花花的鈔票,又是“撲通”一聲給張霽隆跪下了,連磕了三個響頭。
“哎呦,你這是干嘛啊!用不著行這么大的大禮……秋巖,趕緊給他拽起來。”
一見這男人磕頭,張霽隆臉上卻多少有點不悅。
“謝謝張老板!謝謝張、張老板……”
“用不著這么激動,快起來吧!我歲數比你小呢!大老爺們兒到處給人下跪磕頭算怎么一回事?男人膝下有黃金!何況,我用不著你跪我,你要是真覺著榮幸、真念著我的好,以后給汽修廠干活的時候好好干,別給咱們幫派和集團丟人就行!我可不喜歡形式上的感謝,哪怕你給我磕頭燒香我都不喜歡!”
張霽隆見我半天也沒辦法把龍耀鳴拽起來,便親自走到龍耀鳴面前,托著他的雙臂把他扶了起來,
“別哭了,也別跪了!再哭再跪,我可把剛才給你的工作和這些錢都收回來了啊?”
龍耀鳴立刻站好,并把自己的熱淚硬憋了回去,用粗糙的手背抹干了眼淚:“我不了……謝謝張總裁!”
“噯!這就對了嘛!做人,尤其是做男人,跟出身、跟自己過去的苦日子都無關!身為一個大老爺們兒,咱就得有點尊嚴!你說是吧?”
“不是……張老板……我……我……我是哭我家姣姣和我那媳婦!他倆都沒過上好日子啊……這么多錢,她們娘兒倆一輩子見都沒見過!”
張霽隆聽罷,輕描淡寫地一笑,猛拍了拍龍耀鳴的肩膀:“逝者已矣,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以后好好干,好好過日子!”
再后來,龍耀鳴還在張霽隆的安排下,還收養了一對兒孤兒姐弟倆,并跟隆達集團一直罩著的一個川菜館的女老板結了婚,女老板自己還帶著一個十四歲的女兒,于是這龍耀鳴一時間工作有了,老婆有了,又多了兩女一兒,后來又跟新妻一起生了個兒子,他也算是轉運,終于算享福了。
——當然,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他娶的這個川菜館女老板,正是張霽隆之前的兄弟曾超的遺孀蓮姐。跟太極會比較親近的社會人士總傳說,當年Y省政變前戲,老宏光公司先在內部生變,為了幫熊家兄弟奪權,聞翀協助他們設計害死了老龍頭穆森宏,身為穆森宏的義子,曾超自然也難逃厄運;
爾后,張霽隆幫著蓮姐逃脫追殺、張霽隆入獄又出獄,之后蓮姐便一直就是張霽隆的秘密情人;
蓮姐如此跟龍耀鳴再婚之后,這個謠言似乎不攻自破了。
只是后來我有幾次去隆達集團去見張霽隆的時候,也的確在霽虹大廈看見過蓮姐幾回,她明明的確就是從張霽隆辦公室里走出來的,但張霽隆每次卻都矢口否認她來過。
但這些事情,又仿佛跟我都沒什么關系了。在我從省政府被送回警局之后,我只想盡快回家睡個好覺。
“爸,我回來了。”
我迅速打車回了家,一進家門才發現,家里又是空空如也的。原本被何老太爺放在沙發旁邊的那個大背包,竟然也不見了。
我迅速又有些焦急地脫掉鞋子,樓上樓下跑了兩個來回,才總算確認家里確實沒人。我知道老爸肯定是出去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中卻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要是去哪了,就算是我剛才在抓上官果果、就算是我剛剛被黃云煙的人請到了省政府而確實不方便跟他聯系,但他總可以給我留個言的才對吧?
我正這樣想著,又同時推門走進了我的房間,這才發現在我的電腦桌上,已經留了一張用鬧鐘壓著的字條——
“孩子:
請恕老爸不辭而別。從雪平離開家之后,差不多每一年元旦和春節,爸爸都盡量會跟你與你妹妹一起過,但今年爸爸真的是沒辦法再跟你們一起過新年了。
爸爸很想跟你解釋為什么,爸爸其實心中也有好些話想要跟你說,但是爸爸此刻真的身不由己。我想有機會的話,爸爸一定會把所有的話都讓你看到的。
爸爸其實也一直在避諱著,跟你說你和你媽媽之間發生的事情。其實爸爸想說,孩子,你和雪平也好,我也好,我們也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跟生死相比,其他的事情根本都算不得什么事。
既然你對雪平產生了超出普通母子之間的愛,那你就該好好愛她、好好信任她。就像雪平說的那樣,除了你之外,在這世上她已經一無所有。你就是她的一切。
另外,在美茵的事情上,爸爸確實對不起你。她跟你的薛荔莎阿姨長得實在太像,爸爸老實了一輩子,也確實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和私心。但是,美茵不是個壞孩子,爸爸希望你依舊能像以前那樣,把她當做你自己的親妹妹來照顧。
即便她現在身在隋家,爸爸也希望你可以常去看看她——就當做爸爸拜托你了,孩子。
就這樣吧,孩子,希望你能在爸爸不在的時候,一直照顧好這個家。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好孩子!
爸字。”
唉……我本來尋思著,元旦那天、或者是前一天晚上,再跟這何老太爺坐在一起喝點酒的,真沒想到他這么著急就走。
我拿著他留下的這張字條,躺在床上,才又發現我的衣柜好像被翻開了。
我多多少少帶了些許激靈端著還揣在懷里的手槍,走到了壁櫥門口,拉開門一看,我心里雖然放心了許多,但也跟著不禁讓我無奈起來:因為我看到了我的兩只舊鞋子的鞋盒被擺在了壁櫥的底板上。
從我身高竄到了一米七之后,何老太爺每次出遠門最愿意干的一件事,就是撿我的舊鞋穿,而我對于老何先生的這種行為向來是異常反感,畢竟我的舊鞋子,會讓本來就看著有些鄉土氣息的他,看起來更加寒酸,
可他又明明是一個在全國都多少有點地位的媒體記者,明明能把自己拾掇成雕欄玉砌,卻偏要把自己打扮得跟稻草人似的。于是一開始,我就寧可把鞋子一聲不響地丟掉,也不叫他撿去穿;
而他卻總覺得浪費,后來慢慢地,他也不跟我說了,而是自己偷偷摸摸地趁我每次不在家的時候,去翻我的衣柜壁櫥,但每一次他再拿走了鞋子之后,卻又不把空鞋盒放回去,繼而經常搞得我的衣柜里一團亂。
我從小到大很少跟他因為什么事情大吼,但這件事我是真心忍不了。不過這次倒是好,人家把鞋子拿走了之后,人也跟著走了,弄得我想找個人吼兩嗓子都找不到。
但我此時此刻實在是沒力氣了,畢竟到元旦那天之前,我還得去辦公室值班,所以我連收拾壁櫥的氣力都沒有,走進洗手間里囫圇洗了把臉、意思意思漱了漱口刷了刷牙,便倒頭就睡。
后面的幾天,天天值班折騰得,讓我又直接連家都懶得回,于是一直到31號的晚上,我都是住在局里的寢室的。
“鐺鐺鐺——鐺鐺鐺——”
我正聽著評書閉著眼睛,拼盡全力醞釀困意,好死不死,突然門口傳來一陣砸門的聲音。
“誰啊?”
“我。”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久違的聲音,而且這一生簡簡單單的“我”,竟也是少有地顯得略發柔軟并帶著磁性。
我一開門,只見已然是一臉疲憊卻又睜著一雙大眼睛、臉拉得老長但嘴唇微張又微翹著像極了一朵臘梅一般的趙嘉霖,正一手提著自己的水牛皮路易威登挎包,另一手提著一只外賣塑料袋,站在我的面前,眼睜睜等我來開門。
“呵呵,我正聽《鬼吹燈》呢,結果就你這敲門法子,還以為摸金校尉挖‘粽子’挖到我門口了呢!”
我故意諷刺道。
“哼,有些日子沒搭理你了,沒想到你小何代組長的破嘴,還跟熊貓開飯似的。”
趙嘉霖卻也沒在嘴巴上饒過我。
“啥意思?”
“——‘奪筍’吶!”
這都哪年的老梗了……
“呵呵,彼此彼此,你‘口活兒’也不錯。”
我故意耍著流氓內涵了她一句,
“而且你還好意思說呢?你看看這都幾點了,都夜里十一點十分了,你再敲一會兒,整棟樓都得被你吵醒……怎的了你?”
我說著說著,卻發現趙嘉霖的臉色倏然通紅如剛從爐膛里取出來的烙鐵。
“你……你剛才說什么呢你!討厭的家伙!小狗嘴吐不出象牙……”
趙嘉霖抿了抿嘴,狠罵了一句之后就沒再多說什么,拎著手里的東西徑直走進了我的臥室——這倒是挺反常的,要知道先前我跟她說話,只要是倆字沒說對付,
她肯定就會用最骯臟最不客氣的字眼來貶損我,沒想到這次我故意跟她耍了個流氓,她居然沒發脾氣。
不過再想想,我好像從剛才開門到現在,我也沒說讓她進來,她竟然就很自然而然地走了進來,并且她也根本沒看那小客廳里的沙發一眼,而是直接沖著我的電腦桌走了過去,把手上的東西全都放到了桌上,又把椅子搬到一邊后又沖向我,脫了身上的卡其色羽絨大衣。
她的里面穿著一件深灰色的正裝襯衫、風紀扣依然如我第一次見她時候,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顆,但她胸前的兩個微微隆起的輪廓,卻在她的纖腰緊腹的對比下,顯得有些突兀——但說實在的,
不知道為何,她原本平滑的小腹,這一段時間倒也稍微有些凸起,看樣子也是一段時間以來她總在辦公室里坐著而攢出來的小肚子。
想到這,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可好死不死,先前在情報局跟她一起體檢時候的場景,竟有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并且緊跟著,在我面前的趙嘉霖又迅速幻化成只剩三點式的半裸模樣……
而且看著她那兩條修長筆直的細腿,我竟然忍不住幻想著她下半身光滑的肌膚,以及那小巧而高翹的嫩臀來。
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我明顯感覺到自己不對勁:我怎么會對這么個討厭的女人產生心跳加快和呼吸加速加重的反應呢?看來應該是我這幾天連續疲憊、加上一直沒有得到欲望發泄而造成的情況吧,
而絕不是因為我突然get到了這個臭石頭一般的冰格格的美艷。
但這還不算尷尬的。尷尬的是,我一直都只穿著一件長腿襯褲,生殖器前的部位還帶著便溺釋放口,而在襯褲的里面,那條冰絲內褲是極其寬松的,所以本來我的陽具在這樣的兩件褲子之內,還是能顯現出形狀;
但經過剛才我腦中的一通胡思亂想,我的陰莖竟然微微勃起了……
一瞬間,剛好目擊到我雙腿間的突兀的趙嘉霖,眼睛睜得更大、目光變得更直,臉上也更紅了。她原本剛剛在我的轉椅上一坐下來之后,是翹著二郎腿的,而在她看到我的微微勃起之后,她也不由得放下抬起的右腿,雙腿并攏,稍微忐忑不安地坐直了身子。
……可隨即,直勾勾地盯著我的她,突然微微咽了一口口水,又讓我忍不住浮想聯翩,就仿佛是她好像在期待著什么一般。
但對于她積攢出來的負面情感,以及我個人的理智,不敢讓我再繼續瞎想,我變硬著頭皮走到衣柜前,拿出自己的棉毛褲和西裝外褲,迅速地穿了上,一邊穿著并對她一邊問道:“如趙格格這般的稀客,怎么會這么晚了還過來找我呢?有何貴干啊?”
趙嘉霖臉上仍是一抹緋紅,但她卻強裝什么都不在乎一樣,應堆出來了一個高傲的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看看之前言之鑿鑿,說夏雪平是個好女人的你,現在每天過得怎么樣。我要是這么說,行嗎?”
她說的話和這句話背后指代的那件事,本應讓我憤怒不已,可面對眼前的趙嘉霖,我卻不知道為啥有點生不起來氣。
“我說趙格格,咱們經過針對蔡副省長那場刺殺之后,咱倆也算是戰友了,咱們倆能不能不這么掐下去了?”
我無奈地拿起手機,躺在床上,一邊假裝翻著手機一邊對她說道,
“而且咱倆這好歹,也叫一個‘同病相憐’吧?你跑著來使勁兒奚落我,咱說,你把我奚落到吞子彈了,你就解恨了?你心里就好受了?你……”
說到這,我一抬頭,赫然發現趙嘉霖此刻臉頰不紅了,改眼眶紅了。我原本還有一大堆惡毒詞匯刺激她呢——先前我又不是沒做到把她說哭過——可一件她這樣,我突然對她心軟了;
所以,我只好連忙改口道:“……你……你要是想看笑話,我勸你趕緊算了好吧?趙姐姐,咱倆都是苦命人,咱們大晚上的,就別在這倆苦命人自個兒相互戳脊梁骨了。您該回家睡覺,回家睡覺吧。有啥不順心的,睡一覺多少能好點兒。我這幾天因為之前剛忙完那個破案子,各種交檔案交報告來著,累了……”
“誰跟你同病相憐了?嘁,自作多情!要是沒有這個什么上官果果的案子,我看你前兩天兒那樣啊,估計還得自怨自艾一段時間。我才不像你呢!”
趙嘉霖眼睛依舊微紅,并且略帶著嫌棄地看著我。只不過,我突然發現,在她說完我之后,嘴角略微上揚了一下。
——她是因為有脾氣發泄,才高興的嗎?
——還是說……
我正尋思著,趙嘉霖哀怨地看著我,又補了一句:“哼,反正因為你啊,我這幾天也沒執行成專案組的任務。我聽葉長官說,專案組這幾天還真就遇到點事兒,還挺棘手的,她讓我隨時待命;
而且據說專案組又從全省開始招人了……我反正每天也挺無聊的,一身勁兒都沒處使,上回跟你去救蔡勵晟的時候,我還真用我拿狙擊槍開了兩槍;
現在可好,饞蟲被你勾引出來了,結果還就因為我跟你分到一個team,你不干活我也干不了啥——你說說是不都賴你?”
誰勾引你了——我心里這么念叨了一通。
但我嘴上這下可沒干再那么說。我已經明顯嗅出房間里空氣中的不對勁來了。
于是我連忙板起臉,對她換了個顯得正經點兒的口吻說道:“我說伊爾根覺羅學姐,您這大晚上的又是砸門又是不讓我睡覺,您是專門為了損我的是么?”
趙嘉霖抿了抿嘴,似吞下一口苦澀的唾水后,竟然又笑了起來:“何秋巖,你把我想的咋就那么不堪呢?那我要是告訴你,我是來借宿的,你愿意留我嗎?”
聽著這話,我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心里多少有點被嚇到了。
我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上講過,在心理學當中,討論人的“移情”
行為時,提到過這樣一種類別:如果一個人A對某個人、或者某種東西產生了負面感受之后,這個A會自然而然地,對同樣對于這個人、或者這種東西,產生負面感受的、另外的對象B產生好感,且這種好感來自于對某人或某物的反向轉化;
而如果A對于某人或某物之前產生過正面感受而后又產生負面感受,那么A對B,就會因為反向轉化的感覺和認同感造成更加強烈的好感;
而如果B對于這個人或者這種東西先前也產生過好感,那么A和B之間的好感就會因為成倍的反向轉化和成倍的認同感而疊加。
——這也就是為什么被背叛的妻子會和丈夫的情婦的原配之間,更容易產生更加無法割舍的糾纏的原因。
但我著實害怕,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和趙嘉霖身上。
因此,站在床邊的我,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啊哈哈哈……”
沒想到趙嘉霖這時候卻突然笑了起來,
“你干嘛反應這么大?你是怕我殺了你嗎?都管我叫‘冰格格’,難道你是怕我把你凍死?”
“凍死我?哈,我是也不抱著你睡,你能怎么凍……死我……”
我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真的是完全沒過腦子。我真是不知道自己這一肚子曖昧意味滿滿的話,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跟誰學來的,老早以前大白鶴就吐槽過我,說我是經常在自己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跟女孩子耍上流氓了,白鐵心還說我不是油腔滑調,而是骨子里的渣男騷。
我那時候還總對大白鶴喊冤,并非在除了小C之外幾乎沒多少女生愿意對他側目回眸的大白鶴面前大開“凡爾賽”的腔調,因為我確實不知道我怎么會是骨子里的渣。
而此時此刻,眼見著趙嘉霖的臉上,簡直紅如老城區興寧宮后殿后門那關帝廟里的關公一樣,臉色比棗還紅,我這才意識到,我是得擔心自己順嘴吐露出來的話了,尤其是在趙嘉霖面前。
趙嘉霖紅著臉,低下頭擺弄了一下自己的褲線,我深吸了一口氣,假意咳嗽了一聲,才又問道:“那個……咳……不是,我意思是,你跑我這兒借宿個啥呢?這大晚上的沒地方去了?”
“嗯。”
趙嘉霖紅著臉抿著嘴、抬頭看了我一眼后又低下頭道,
“我沒地方待了……家我也回不去了。剛剛咱們二組又出案子了——這兩天四昌街鬧的事情你知道吧?”
“聽說了,紅藍兩黨的青年團打起來,還死人了。這事兒不該歸防暴大隊閆叔他們管么?你們也去了?”
“嗯。現場有人說看見隆達集團和太極會的人了,于是我們就去調查了。今晚才差明白,那幫高中生大學生打起來之前,隆達和太極會的人早就撤了。
嘖,因為這點事也折騰兩三天了……剛剛我跟著他們從白塔街回來之后才發現,我那車子不知道被局里的誰開車給撞了,我就聯系人把我那個車子給拖走了——唉,反正我也不愿意開了,家我也不愿回去了,”
“呵呵,那你就跑我這來了呀?”
我輕笑了一聲,對她繼續說道,
“欸,我剛剛想起來,你不是有寢室么?不是正正好在我樓上么?那你跑我……”
“我那個寢室,之前就被我跟后勤處宿管課申請退掉了……”
趙嘉霖打斷了我的話,又苦笑了兩聲,
“呵呵,就我給全局人發結婚請柬的時候,最后保留的日期就在我婚禮那天。早知道我也跟你一樣,把寢室留著好了,反正用不著跟局里交租金。”
“嗬!然后你實在沒地方待了,就跑到了一個你沒給送你婚禮請柬的我這兒來了哈?”
我故意陰陽怪氣道,
“你說你之前那么不待見我,那我今晚還不該收留你呢,三格格?”
“嘖,這點事你怎么還記著呢?算了……我去睡辦公室得了!”
趙嘉霖臉上顏色不紅了,但她也突然生氣起來,接著她拎著挎包就要起身。
“哎哎哎啊!逗你呢!你們二組辦公室多冷呢,你去那睡什么?行了行了,你就待在這吧,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兒寒酸就行。”
“嘁,這還像句人話!要不是辦公室太冷,你以為我想來你這呢……”
趙嘉霖重新坐下后,看著我又有些不忿地念叨著,
“而且你忘啦?我之前跟你說過,元旦上我家去做做客的。我已經跟我家司機說好了,明天直接來宿舍樓門口接我倆的。”
說來也很奇怪,重案二組的辦公室這兩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所有跟取暖加熱有關的東西都出了故障:暖氣片摸著冰涼,總務處聯系了維修工,拿扳手一敲就知道里面早就生了銹,但是要更換的話還得等1月2號才行;
而中央空調的暖風,好像也因為管道和電阻問題也失了靈;
更奇葩的是他們二組的飲水機,明明開了熱水的開關,結果等到飲水機指示燈顯示熱水燒開之后,接到杯子里的水很明顯要比水桶里的水還要涼,后來直接在水龍頭那里凍出了冰溜子,
等再一檢查才發現,原來是搭在熱水加熱電阻上的電線和制冷器的電線形成了回路,可也不知道總務處的大部分人這幾天都在趁著局里大部分部門都比較忙碌、徐遠和沈量才的關系越來越差,他們都跑去忙什么了總不在辦公室,
所以他們的飲水機也沒辦法換,只能跑到我們辦公室來接熱水喝。
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是趙嘉霖,就算是任何的一個女生,我也不好意思讓人家去睡那么冷的辦公室。
“行吧,誰讓我明天已經在你們趙家預支了一頓飯呢……嗐!我這哪還是我的宿舍了?我這都快成免費的快捷旅館了。”
想了想,我站起身,從壁柜里拿出了先前也不知道是小C還是胡佳期自己帶來的一床被子和一只枕頭放在了床上——對了,我怎么記著這被子是我從總務處要來的,除了枕套換過了之外枕芯也是我的;
接著,我又準備著把自己的被子卷起,正在這時候,趙嘉霖卻開了口:“你干啥呀?”
“當然是給你把床讓出來唄。”
我指了指床上,對趙嘉霖說道,“你真別嫌棄,床單是洗過的、今天新換的,不埋汰;
這被子枕頭好像也應該是新洗出來的,而且也一直都是女生蓋著用的,我從來沒沾過。”
“那你睡哪啊?”
“當然是睡沙發啊,要么我還能睡哪?睡廁所?睡老鼠洞?”
沒想到當我說出“老鼠洞”
三個字之后,趙嘉霖立刻花容失色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啊呀!你房間有老鼠嗎?”
——我還真是頭一次看到咱們市局的這位冰格格竟如此之不淡定。
“哈哈哈!原來你怕老鼠啊?”
“哎呀!你快告訴我!你房間到底有沒有老鼠?有沒有老鼠!快點啊……”
趙嘉霖一瞬間,嚇得齜牙咧嘴得,給我感覺就好像她隨時都能哭出來、雞皮疙瘩還掉了一地。
“沒有沒有!你瞧你……我就隨口這么一說而已,看你倒是像尾巴被人通了電門一樣。好歹你也是江湖上公認的‘冰格格’,你就不能稍稍冷靜一下?”
見著她的表情如此夸張,我便連忙解釋加安慰,外加帶著些揶揄。
趙嘉霖一聽我這么說就火了,直接走到我身邊一通組合拳打在了我的身上,而且打得還真就是有點疼——因為這姐姐的手實在是太瘦、手指頭又纖細,可她的手又是一雙常年拿槍的手,手指節還稍稍有點粗,所以這一通拳頭砸到我的身上,不亞于被人用棒子掄。
“你有沒有點良心,何秋巖!我怎么說也是個女生!你不知道女生大部分都怕耗子嗎?你這人怎么這么讓人討厭呢!”
趙嘉霖越打越來勁,打到后面簡直就是拿著自己的兩條嫩藕一般的胳膊往我的身上抽了,我實在忍無可忍,見準機會,一把將她的兩只手腕全都抓住,然后緊緊扣在我的手掌里。
——當然我是本來有點生氣的,哪成想把她雙手手腕這么一攥,卻差點直接把她拉進我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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