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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萬花筒中的美夢 第1章、6

“要不,我現在去開車去醫院找你?”聽著她的聲音,我還是有些不安,而且這種微妙的不安正在被逐漸放大。

“不用了……”

“要么我還是過去一趟吧,我送你回家。”

“哎呀,真不用啦!我開車過來的呢,你來給我送回家,我車放哪?”

“暫時留在醫院停車場唄,實在不行我就先把你送回去,然后我再打的士去醫院把你車子……”

“好啦,真不用了。”夏雪平說道,她的聲音似乎也恢復了十分,“我就是鬧個肚子而已,我能照顧好自己……我都這么大人了,而且,我是你媽媽。”

“哦……好吧。”她既然如此說道,我也沒理由再堅持,但是幾秒鐘之后,我卻總覺得她最后這半句話,聽起來似乎冰冷無比。當然,也可能是我太過于敏感了。

“那個……你中午吃了么?”夏雪平想了想,轉而對我問道。

“唉,別說中午,早上都沒吃呢。我這會兒剛醒。”我對她說道。

“‘熬大夜’了吧?”警局這邊的俚語,跟演員行當一樣,也管這種在夜間高強度的工作叫“熬大夜”。

“嗯,昨晚回局里之后,發生太多事兒了:又是抓人又是見了政客、又是媒體的,蕭叡齡昨晚還來了,完事之后我還見著南港洪興社的人了,后來又救了一個關于這個案子的證人,然后我又去民總醫院待到后半夜……等昨晚睡下的時候都四點四十多了。這一宿真夠人受的。”

“嗯,反正‘熬大夜’之后,有十小時的休整時間,你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你寢室鑰匙不是還沒還給總務處么?”

一提寢室,我立刻又想起屋里現在還有對兒公鴨母鵝正裸著身子襠對襠,短期內我是實在不愿意再回到那個房間了,但我也真不好意思跟夏雪平直說,哪怕我倆是有了夫妻之實的母子。所以我只好說道:“唉,不用了,我都睡得差不多了,而且現在肚子里也有點空。”

“那你就去食堂吃東西吧,吃點熱乎的,吃點熱湯面:那家醬肉面就不錯,多撒點榨菜辣椒肉末,你不是最愛吃的么?還有越南牛肉粉,暖暖胃,別涼著自己。”夏雪平溫柔地囑咐道。

“好,我知道啦。你也好好喝點暖胃的。”

接著,夏雪平那邊又沉默了。

我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夏雪平?你真沒事吧?”

“嗯?我真沒事啊,就是有點鬧肚子……呃……你怎么啰啰嗦嗦的?”夏雪平很明顯地、有些吃痛了一樣沉吟了一聲,接著又似不耐煩地對我問道,“你給我打電話來,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其實……嘖,怎么說呢?還是有的吧。”我也不知道如何組織我自己的語言,“那個……我就是昨天晚上做噩夢了,然后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在外公家的一些事情。”

“外公家?怎么了?”

“外公是……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不是特別喜歡凱撒這個歷史人物啊?尤里烏斯·凱撒?我記得他還有三個版本不同的凱撒傳記的藏書。”

“你外公……他喜歡很多歷史人物的,確實很喜歡凱撒,而且還喜歡莎士比亞寫的那部劇。我倒不是很感興趣,你要是問我這些,我真不大清楚哩。”

“哎呀,我不是想跟你探討歷史,”我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記不清是誰了,是外公還是舅舅,是不是曾經總把有一句話掛在嘴邊上——‘布魯圖斯也應該被人’……唉,原話怎么說來著?”

“是‘布魯圖斯也應該嘗嘗凱撒的痛苦,背叛者應受盡利刃穿刺再入地獄’?”夏雪平完整無誤地重復出了這句話。

“對!就是這句話!”

“這句話跟凱撒傳記或者莎翁劇本沒有關系,這是你外公看過但丁的《神曲》之后說的話。”夏雪平的語氣突然陰沉了下來,“后來……你外公過世之后,有一陣子你舅舅……你舅舅也總說這句話。”

我輕咳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這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假設,但若是真的說出口——尤其是跟夏雪平說出口,我的心里還是產生了一種毫無由來且莫名其妙的緊張和壓抑感:“夏雪平,我昨天做夢,夢見這句話了。當然我知道做夢這件事是有點沒啥邏輯的事情,但醒來之后,我不知道為啥,就這么點時間里頭,我總是……呼……我總是能把這句話,跟佟大爺的死,還有我舅舅舅媽收養的那個孩子的死,聯系到一起。”

夏雪平那邊,一下子徹底安靜了。

“我是瞎猜的啊,我只是用潛意識和這個噩夢,把這句話跟現實一些事情強行聯系在了一起。”我依舊壯了壯膽子說道,“但你不覺得,佟大爺的死也好,‘天網’干掉的其他離退休的老警察也好,當初那個被舅舅收養的孩子也好,他們的死法,都太有儀式感了么?明明一槍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么偏偏要用刀子或者鈍器?如果行兇者是專業殺手,難道想的不是把活兒做得越利落越好?他,或者說他們,難道不怕把作案現場弄得過于混亂、結果反而讓自己在現場留下什么蛛絲馬跡?”

電話那頭的夏雪平,嘴唇相互碰了一下,似欲言又止,緊接著她嘆息了一聲,陷入了深思。

我知道她肯定會難以接受我這種猜想,因為實際上,如果更直白地多說一句,我這完全是在把佟德達的死、舅舅舅媽和他們收養的那個嬰兒的死,以及那些看似平白無故被殺的離退休老警察們的慘劇,或許還有我昨晚差點被人勒死的事情,全都跟外公說過的一句話,或者更明確地說,是跟外公的一個意志直接畫了一條連線。這件事情對我自己而言也是有些荒謬的,因為雖然外公已經離世多年,但是我從小到大受到夏雪平的影響、以及每次聽到父親提起外公的時候仍然都是滿眼的敬畏,外公那模糊的形象和他簡單卻隱隱帶著鏗鏘有力氣場的名字,早已經成為了我自己的道德標桿。直接把他的名字和謀殺畫上一條連線,完全可以說是大不敬、大逆不道。

更何況不說別的,外公的骨灰都已經埋葬多少年了,若說他跟佟德達的死可以直接掛鉤,說實在的,我都覺得我自己是不是忘了吃藥。然而就因為剛剛那個夢喚起了我記憶深處的一些東西,這種可怕的念頭依然像一滴落入清水中的黑墨一樣,繼續在腦海中向著四處蔓延擴散。

我本以為夏雪平也一定會對我的胡思亂想質疑一通,卻沒想她語氣冷靜地對我說道:“嗯,我明白了。等一下我就準備回一趟老屋,先去看看再說。”

“老屋么?需要我陪你回去不要?”說起來,夏家的祖宅還是清末時期的宅院,東邊毗鄰徐世昌總督府和謝介石公館,現在這兩個地方,一個是Y省作家協會的總部、也是東北作家群紀念館的所在地,另一個則是光明路第五小學;往南則與省政府隔了三條街區,所以那里的治安還是不錯的。但在我的概念里,自從舅舅舅媽帶著外婆搬家之后,祖宅就一直沒人打理照料,畢竟是低磚矮瓦的,可別再里面遇上什么意外情況。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一個去可以的。而且老屋的鑰匙,我也一直在拜托光明路分局的同事幫忙保管,我進屋的話還需要找他們陪我一起呢。”夏雪平冷靜得有些冷酷,但是說話時候依舊是沒有多大力氣的。

“哦,那樣的話倒還好。”

我聽著電話那邊的她深吸了一口氣,而且即便這醫院的走廊里總有悉嗦的嘈雜,電話那邊依舊傳來了熟悉的硬皮鞋底踏在地磚上的清脆聲音,于是我便知道她應當是站起了身。

“你不用管我了,你不是還有案子么?認認真真查案吧。你以后工作的時候,盡量把心思都放在案子上面,別分心來管我怎么樣。”她又用著疲憊而冰冷的語氣說道。

“哦,我知道了……”而此刻的我,就像是在不經意間做錯了什么事情卻不自知一般,站在冬日與冷風職中,稍稍有些不知所措,“夏雪平,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五秒。

接著,夏雪平語氣冷淡地說道:“什么心事?我只是拉肚子了……我現在有點沒力氣。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別分心開管我怎么樣……我知道你關心我。”說到后來,夏雪平的語氣也終于回復了點溫暖,但她又沉默了片刻,不過這也讓我相信這可能真是腹瀉鬧騰的。

“我就是忍不住想關心你么!”于是我也找到了機會跟她隔著電話撒嬌,“唉,你看這事兒弄得!要是你被國情部借去、咱倆能一起來上班該多好……”

“別發牢騷了,好好去吃飯,吃完飯好好工作。我不耽誤你時間了。掛電話吧。”夏雪平說完,也不等我跟她道別,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的身體素質向來很好,鐵打一樣的女人,肚子說疼就疼了起來,而且剛剛跟我通話的時候,一會兒似乎很高興一會兒又突然很冷淡,一會兒有些悵然若失一會兒又對我愛意滿滿,她現在的心情竟然如此反復無常;再加上她已經快一個月沒用衛生巾和衛生棉條,似乎是一直都沒來月經,我思考片刻,懷疑著她是不是正在經歷著更年期。

都說更年期中的女人最可怕,而我和夏雪平的母子之戀偏偏開始于此。不過我還聽說,如果女人在更年期中被照顧得很好的話,其實這些可怕的情緒和行為都會得到緩解,而且這個女人從生理到心理也會變得更加年輕。看來如果我晚上沒事的話,應該在家好好陪陪她。我覺得我倒是有信心,可以用自己對她的愛,從生理到心理都把夏雪平照顧得舒舒服服的,嘻嘻!當然,我和她之間已經有了床笫之歡,感情上我和她也很穩定,我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分擔一下她的精神壓力……

——欸,不過夏雪平也才剛剛到四十歲啊,四十歲就開始更年期,這是不是稍稍早了點?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可能她最近就是因為疲憊,外加被“天網”、被外公生前死后留下的這些謎團、再加上那些離退休警察們的命案給折磨的,所以才會如此的情緒化……反正無論如何,看來只要我有時間,就必須多陪陪她。

這樣一邊想著,我一邊來到了食堂。剛一進食堂我便覺得氣氛有點不大對勁,首先在12:23分這個時間里,往常食堂里面,不至于說人滿為患,但至少很多情況下兩個人聊天的時候都需要大聲說話才能讓對方聽清,但今天似乎卻少了將近兩百人,于是用餐區里顯得并不那么嘈雜。

其次,當我一抬起大門口的厚棉門簾,走進食堂之后,食堂里一時間從距離我最近的新來的財務處女實習員警,到大老遠正在收拾泔水桶的情節大叔,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我。上一次我接受到如此“熱烈”的目光歡迎儀式,還是在夏雪平跟艾立威的“喜糖”被白浩遠他們幾個送得全局上下都是的時候。

緊接著,兩個明顯十分稚嫩、走起路來樣子拘謹、看人的時候眼神里還帶著萬分的小心翼翼,舉手投足間顯得比我還青澀的西裝小正太走到了我面前,煞有介事地對我先敬了個禮,又開口道:“長官,您就是重案一組的何秋巖代理組長,是吧?”

“正是。”對方向我敬禮,無論對方是什么警銜、什么時候入職,我都得回禮。回禮過后我便問道:“請問找我有什么事?”

“麻煩何代組長跟我們走一趟吧。”哪曾想這倆小孩也不說什么事,開口就要我跟他倆走,并且不由分說還動了手:不等我反應,直接在我的左右各一個,開始用著警校最基礎的擒拿法攥住了我的手腕,說著還要朝我的肱二頭肌摸上來、企圖按住我的肩膀。然而這倆孩子忽視了一個問題:他倆每個人的身高可能都不超過一米七五,而我的身高卻有一米八七。

于是我只輕輕用力,雙臂一彎,便輕而易舉地掙開了這倆看似人畜無害的正太的控制:“干什么!你們是哪個部門的?到底要我跟你們去干什么?不自報家門、也不說事兒,上來就像摁住我?你們這倆小孩也太不上道了吧!”

被我如此訓斥一通,兩個正太原本凌厲的目光竟然立刻耷拉了下來,另一個一直安靜的孩子立刻顫抖著嗓音,惶恐地說道:“我……我們倆都是風紀處的實習警。是我們上峰要求我們這么做的……我們倆也是按命令辦事!”

“嗬,原來是風紀處的,我他媽還以為是安保局的呢!”看著他倆一會兒盛氣凌人一會兒慫如兩只受驚嚇的松鼠一般,再加上我一聽說他倆是風紀處的,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但隨后我立刻想起昨晚許常諾跟我說的話,心里面突然又有些不舒服。我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這群圍觀著我的人,依舊停著筷子、放下湯勺,有所畏懼卻又有些期盼地看著熱鬧,心中便是更加的不快。“也不打招呼,上來就想摁住我,誰讓你們這么做的?”

“何學長,這是咱們職責所在,你不用嚇唬我們!”最開始跟我開口說話的那個小正太壯著膽子對我說了一句,接著又輕咳了一聲,對身旁那個弟弟小聲問道:“咱們的代理處長姓啥來著?”

“管事兒的那么多人,我也沒記住啊……”

沒想到這倆孩子還知道管我叫一聲“學長”,看起來雖然他們表面上還要裝著無所畏懼的樣子,但內心里對我應該還是多少害怕一些的。

“那你們找我有什么急事兒么?就不能等我先把飯吃了再說?”我看著兩個實習學警。

“你……您幫幫忙,我們也都沒吃飯,風紀處其他的前輩,還有你們重案一組那幫刑警也都沒吃呢,就為了等你出現。”

“沒錯,何代組長,,您別為難我們。大家都是一個局子里的袍澤同志,都是為了治安工作不是?您就幫幫忙,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行嗎?”

我一聽這倆小學弟的態度放軟,有滿口都是在警校里成天背得滾瓜爛熟的那些主旋律口號,索性也就不計較剛才他們二人的不禮貌了。畢竟我對風紀處還是很有感情的,太過于跟新到風紀處工作的后輩較真,搞不好還要被其他人看笑話。

“這話我愛聽。那行,你們倆先去跟食堂的師傅們打個招呼,留一些飯菜給咱們風紀處和重案一組的師兄師姐們吃。我跟你們倆去便是。”

兩個小男生倒也聽話,馬上用訓練姿跑步走的步伐跑到了每一個配給餐窗口,畢恭畢敬地對那些在前臺后廚忙活著的大叔和阿姨們提出請求,弄得食堂里所有人忍俊不禁。我估計這兩個小男生平日里也都是老實孩子,所以笑過之后,我也不想在難為他們倆。

跟著他們倆出了食堂,又直接進到了警局辦公大樓里。我本來還以為他們倆要帶我去風紀處的辦公室或者是哪個審訊室,沒想到他們把我帶到的,卻是一組辦公室門口。

“您進去吧,我們的領導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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