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肆虐的陽光灑滿大地,暑氣漸盛,寬闊的操場邊上。
幾叢花圃里的花朵們耷拉著腦袋,了無生氣的等著,不知去哪里避暑的管理員們,過來遍灑甘霖。
一道靚麗的身影出現在熱氣氤氳的球場上,她一頭黑長直秀發,一襲白色長裙,上身套著一件藍白相間的校服。
頗有些不倫不類,就那么大剌剌地走進七月流火的陽光里。
隨著她的步伐,仿佛一抹清涼拂過操場,仿佛一道微風吹過路人的面龐,她只是那么隨便站著,就是這火熱夏日中,最讓人感覺清爽的美麗風景。
緊接著,仿佛開了閘的洪水一般,一群孩子涌上操場,他們絲毫不在意那火熱的太陽,那灼人腳板的熾熱大地。
他們不傻,也不是不怕熱,能讓他們如此興奮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終于畢業了!
無論中考成績如何,無論能否上重點高中,無論未來去向何方,今天,此時此刻起,他們都不再是初中生了。
有的會繼續學習進入高中準備高考,有的考入中專開始專業化學習,有的甚至直接走上社會,開始為自己和家人打拼。
那個美麗的女孩兒被人潮淹沒,卻仿佛滔滔洪水中的一顆巨石,無數少年男女走到她身邊,都不自覺的避讓開來,留下一個宛似真空地帶一般的禁區。
女孩茫然不覺,繼續低著頭走路,一邊踢著一個可樂瓶一邊嘀咕:
「臭哥哥,壞哥哥,傻哥哥,笨哥哥……」
「李思思!我喜歡你!」
不知何時,一個男生突然打破了人流的默契,突兀的出現在女孩身邊的「禁區」里,他臉色有些潮紅。
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緊張;嘴唇有些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緊張;手有點哆嗦,不——不用說,肯定就是因為緊張。
女孩兒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她左右掃視了一眼,確定身邊十米范圍內沒別人,男生確實是在對自己說話。
這才莫名其妙的伸出食指,回手指著自己俏麗的面頰說道:
「你說,你喜歡我?」
「不……」
「嗯?」
李思思鼻子哼出來一個聲音,眼睛瞇縫起來。
「不——不止是喜歡!」
男生趕忙解釋,他為自己的口吃深感慚愧卻也深深害怕。
「我……我愛你!」
「你愛我?」
李思思一頭秀發梳洗得筆直光潔,面龐白皙秀美,白色長裙包裹著的身體已經開始初露崢嶸。
她瞇著眼睛時仿佛一道,睡蓮橫臥波光瀲滟之中,睜開眼睛卻猶如蒙塵珠寶,一經拂拭綻放耀眼光芒。
那份耀眼和奪目,不光讓眼前的男生難以直視,就連身邊走過的路人甲乙丙丁,都覺得被灼瞎了眼睛。
「都特么畢業了,你跟我說你愛我?你早干嘛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李思思電光火石之間躥到男生面前,一把抓住他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打理出來的偏分頭發。
一記膝撞將少年捶得佝僂起身子,緊接著左右開弓,一道道耳光仿佛嘉年華贈禮一般飛快甩出,耳光間隙還不忘咒罵:
「老娘都特么要畢業了你才想著表白,早干他媽什么去了!你要早出現,我也不至于變成全校唯一一個,沒人追求的女生了!」
人群「嘩」的一下子散開了,和一般人打架一群人圍觀不同,李思思打架,沒有人敢圍觀,因為說不準誰就會成為那個被殃及的「池魚」。
一陣耳光過后,男生都被打蒙了,他一側臉紅腫著,另一側臉也紅腫著,嘴角滲著血,嗚咽說道:
「你……我……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李思思揚了揚手作勢欲打,終究沒有繼續打下去,她掃視了一眼面前的人群。
看沒有人敢看自己,覺得很滿意,這才拍了拍手,嘆了口氣說道:
「我不抽煙,不喝酒,不紋身,也不打架,更不會亂搞男女關系,我學習成績很好,但我其實,是個壞女孩……」
她脫下校服,露出一身的珠光寶氣,頸間的那條鉆石項鏈閃耀奪目,剛才的光彩就來自于它;
頸間還有一條大金鏈子,剛才的閃耀奪目它也出了一份力;頸間還有一條大珍珠項鏈,當然了,剛才的閃耀奪目,它也是有一份功勞的。
至于手腕上的手鐲名表,耳垂上的四五條鉆石耳墜,那都不算什么了。
一個本來氣質清純的女孩子,被一些高檔珠寶點綴得極為不倫不類,仿佛就是個特別清秀特別靚麗的——珠寶販子。
「看特么什么看,沒看過好看的有錢人畢業啊!」
李思思瞪了一眼人群中的一個男生,一臉生無可戀的轉身離開,絲毫不在意人群的古怪目光和議論紛紛。
「挺好看的一個女孩兒,怎么就瘋了呢?」
「瘋什么瘋?這就是家里慣的,有點臭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是家里有錢,她敢這么打人?學校老師會不管?」
「為什么要管?怎么管?人家里有錢,長得好看,學習成績還好,這次中考全校第一,全區第三,你不服氣?」
「她這種奇奇怪怪的人,怎么能考那么好呢?」
「家里有錢唄,沒準打通了出題者的關節,早就知道答案了呢!」
「也對,唉,可惜了……」
*********
人群的議論紛紛,李思思絲毫不在意,她也沒聽進去,仍舊是那么大剌剌的走出了校門。
中考結束學生返校,主要是領取畢業照、畢業證和聽成績,李思思從老師手里接過來畢業證、畢業照和錄取通知書。
給老師鞠了個躬說了聲「老師辛苦了」,就旁若無人的離開了教室。
好在老師早已習慣了她的特立獨行,又實在是對著她這么一個,又美麗學習成績又好的孩子氣不起來,只能苦笑著搖搖頭,看她離開教室。
李思思俏立在人群之中,她的個子明顯高出同齡人半頭,加上又穿著一雙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高跟鞋,更是鶴立雞群,突兀至極。
一輛林肯領航員在李思思面前緩緩停下,空調熱浪撲面而來,副駕駛車窗緩緩降下。
一張秀美清麗的臉旁露了出來,凌白冰壓下墨鏡,眼睛帶著笑意看著李思思,態度溫和而又堅決。
李思思撅起嘴來,無奈的嘆了口氣,拉開SUV的車門,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別說,我媽肯定又是有特殊公務在身,來不了了。」
李思思拽過安全帶給自己扣上,看都沒看凌白冰。
「你媽現在新官上任,一堆的事情需要處理,都到機場了,臨時有突發情況回去的,她讓我替她跟你賠個不是,明天一定回來給你慶功!」
凌白冰熟練的撥弄方向盤,巨大的SUV宛如一艘巨輪駛入車流之中。
「知道啦,知道啦!你們大人都忙!」
李思思翻了個白眼,蜷起雙腿縮在座位里,不想再說話。
車里空調開得不大,加上有點堵車,溫度就有些要上升的趨勢,凌白冰往前面看了看,感覺還得再堵一會兒,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
「思思,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這條長裙你穿真是太好看了,哪兒買的啊?」
「別跟我說話,我睡著了,我都做夢了!」
李思思嘴角動了動,想笑,硬是忍了回去。
凌白冰看在眼里,微笑著說道:
「你哥剛才還給我打電話呢,說你說的,中考完了要去他那里轉轉,問你打算什么時候去呢!」
李思思眼皮動了一下,卻還是沒有睜開眼,也沒有說話,繼續假寐。
「之前不是沒想過,有空能和你聊聊,不過——」凌白冰組織著語言,饒是她這個語文老師,此時也覺得有些詞窮。
「——怎么說呢?一個是你媽不同意,一個也是我確實沒想好該怎么說……」
「有什么說的,嬡凌都快上小學了,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李思思驀然爆發起來,聲音整個高了八度。
「他李思平跟你搞在一起也就算了,為什么連我媽都要搞!雖然我媽不是他親媽,但那不是他媽啊!他什么人啊他!」
凌白冰被她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不過長久以來的相處模式讓她很快鎮定下來,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李思思,她知道女孩兒肯定有下文。
果不其然,凌白冰的神情和眼神,讓虛張聲勢的李思思,一下子弱了下來,她宛如斗敗的公雞——母雞一般,耷拉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說道:
「他連我媽都能搞,為什么就不肯接受我……我哪里差了……」
「傻丫頭,」凌白冰摸了摸李思思的頭發,入手柔軟順滑,再看面容肌膚身段。
才十五周歲的少女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就連酥胸的尺寸都和自己不遑多讓了。
「你剛初中畢業,現在就琢磨這些個東西,是不是太早了些?」
「早什么?早什么?」
李思思不干了,她嘟著嘴反駁道:
「我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你們關系不正常,好幾次都看見你倆捅捅咕咕的,那時候我小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兒,」
「我上四年級那年春節,你倆就在客廳做的吧?當時我在門里頭著聽了半宿……」
饒是凌白冰成熟嫵媚,此刻也不禁羞紅了臉,好在天氣炎熱,看著還不算明顯。
沒等她做出解釋,李思思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還挺開心的,心說你這個冰姨要變成我嫂子了,那可感情好,以后不用怕你了,哪成想……哪成想……」
「哪成想撞到了你哥哥和你媽媽的事兒?」
凌白冰替李思思說出了她有些羞于啟齒的話。
「是啊,就去年夏天,我哥出差回來,我媽正好也放假回來,把我開心壞了,晚上我們一起吃的川菜,程璐姐姐還在呢!」
李思思說起那段回憶來,情緒很是激動,手舞足蹈的說道:
「好家伙,還讓我喝紅酒,說我是大人了,可以喝一點了,我當時不知道,」
「后來才想明白,合計著你們就是把我當燈泡了,要把我灌醉,然后好一起玩兒!」
凌白冰無法反駁,那天吃飯,讓思思喝酒是唐曼青的主意,因為李思平忙活林家母女,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在京的幾女一直都在盼他歸來,好不容易見到了,本想借這個機會大被同眠的。
哪成想李思思這個小孩子酒量竟然不錯,一個人喝了大半瓶紅酒才微有醉意。
沒等把她灌醉,幾個作陪的都喝多了,唐曼青和李思平把幾女安頓好,趁著思思洗澡的當口想要親熱一下。
畢竟唐曼青有那個敏感體質在,有個一分兩分的就足夠一次高潮了。
哪成想李思思臨時起意要試試新買的睡衣,出來拿睡衣的時候正好撞見,在客廳奮戰的母子倆。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聽到過,他倆干那事兒的聲音,有幾次都被窩抓到過現行,但是那時候我不懂,以為真的是哥哥在幫媽媽按摩呢……」
李思思越說越氣,狠狠的捶了一下座椅,憤憤說道:
「你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就是瞞著我一個,當我是外人,當我是電燈泡……」
越說越委屈,她的眼睛開始濕潤起來。
「憑什么哥哥都是你們的呀,憑什么不讓我加入啊!」
「不是那么回事兒,」凌白冰趕緊拿了紙抽扔給李思思,前面紅燈變綠,她把著方向盤啟動車子,勸道:
「你媽后來不是找你談了么,她一直其實都不反對你和你哥在一起的,只不過想讓你到了十八歲之后,」
「有了更多的見識、更成熟的心智再做決定,她這個當媽的心思,你要理解……」
「我理解什么?我理解不了!」
李思思更激動了。
「那次之后,他們都不避著我了,當著我面兒就敢親嘴兒,有幾次我媽都把手伸進我哥的褲子里了!」
「有他們這樣的嘛!我才多大!我還未成年呢!天天這么氣我,我怎么理解?」
「呃……」
凌白冰寂然無語,這確實是唐曼青能干出來的事兒,很久以前她就提醒過唐曼青。
必須要注意思思的心理健康,但唐曼青根本不當回事兒,每次都是一笑了之。
「這事兒你媽和你哥做的確實不對,冰姨替他們跟你道歉,你可別哭了,好不容易化的妝,都花了!」
凌白冰岔開話頭。
「你自己化的妝啊?別說,還真有點兒那個意思呢!」
「那是,沒殺過豬我還沒吃過豬肉啊!」
李思思畢竟少年心性,最喜歡別人的夸獎。
「我對著網上學的,用的都是我媽的化妝品,我估計錯不了,都是大牌子。」
「你這身行頭也都是你媽的吧?那大鉆石項鏈你也敢戴,一條項鏈兩百多萬,就不怕被人搶了?」「再說你這又是大金鏈子又是小手表的,咋的了,想要改行混社會啊?」
「我可是壞女孩兒,不紋身不亂交不抽煙不喝酒還是處女的那種!」
李思思用大拇指頂了下鼻子,做了個李小龍的招牌動作。
「你們要再這么逼我,我就真的變成反社會了!」
「誰逼你了?你媽不是都跟你約定好了么,等你十八歲了就自主決定,你哥也同意了,你到時候還愿意,他就收了你……」
「憑什么十八歲?憑什么?法定的不是十六歲就行嗎?我今年都十六了!」
「你十六什么十六,你剛過完十五周歲的生日!」
凌白冰把車停穩,終于耐不住火氣了。
「你還得上高中考大學呢,天天琢磨這些事兒,你不想好了?」
「我天天琢磨也沒耽誤我優秀,我全校第一全區第三,這成績還咋的?他李思平學習夠好了,也沒考過這么好的成績!」
凌白冰沒有被少女的氣勢壓倒,柳眉倒豎,喝道:
「你臭美啥?不是我天天看著你學習,你能這樣?你忘了你之前成績都什么樣了?少擱那兒廢話,下車回家,把這身行頭換了,換上正常的衣服!」
「哼,說不過人家就拿老師的架子,我怕你還不行嘛!」
李思思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她從小到大就怕凌白冰,如今依然如此。
兩人下車乘電梯上樓,這套房子是凌白冰的婚房,如今也是李思平、唐曼青母女和凌白冰娘倆的共同住所。
如今李思平常年奔波在外,唐曼青在外省任職,李思思一人在京無人照料,就搬到了凌白冰這里。
好在擱外人面前,李思平是凌白冰的正牌丈夫,唐曼青是個冒牌婆婆,李思思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姑子,住在自己哥嫂家,倒也合情合理。
「小姑姑!」
李嬡凌聽到入戶電梯的聲音,蹦跶著跑了過來,看到李思思,一個飛身躥到了她的懷里,用力拱了拱才說道:
「小姑姑,我剛才玩你的法師號了,一點都不好玩,不如爸爸的盜賊厲害!」
「那是你不會玩,哼!」
李思思捏了捏小女孩的臉,小丫頭的臉蛋肉嘟嘟的,捏起來手感極好。
「好了嬡凌,別煩小姑姑,你去看看書,玩了一上午游戲了!」
凌白冰脫了鞋子,打發走了女兒,吩咐保姆準備開飯,這才對李思思說道:
「趕緊把這身衣服換了,看著跟珠寶販子似的!」
「哼,知道你美了,臭嫂子!」
李思思噘著嘴,快步上了樓梯,留下被一聲「嫂子」美得鼻涕冒泡的凌白冰在那里笑靨如花。
「就你嘴甜,知道我喜歡你叫我『嫂子』……」
凌白冰在后面嗔了一句,看到少女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這才笑著搖頭,去房間里看女兒嬡凌。
「你愛我像誰,再多的……」
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凌白冰折返到門口拿出手機接通了。
「姐,啊,我接回來了,那脾氣耍的,不是最后我急眼了,估計還得再耍一會兒!」
「那行,我告訴她,沒事兒,小孩子吃點苦怕什么的?也不看看你把她驕縱成什么樣子了!」
凌白冰對著話筒,臉都笑成了一朵花。
「你可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步要邁出去,可就回不了頭了!」
李思思從樓梯上探下頭來。
「冰姨,誰啊?」
「沒誰,你媽來電話,她回不來了,讓咱倆明天過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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