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霜給飛星帶回來的書籍記載極為豐富。
人間諸國,上至國都下至村落,各地風土人情無所不含。
但比起人間,對逍遙海上諸多宗門教派的描述更得飛星的關注。
萬島環繞的仙門至尊——東皇仙門。
潛藏深海,以劍破萬物的淵海劍派。
用層層幻境隔世的鏡花宗。
在極南冰海中苦修的天霜教。
懸壺濟世,善制法寶,與仙獸作伴同游的青蓮仙門。
數不盡的宗門散落在廣袤無垠的逍遙海上,令人心馳神往,無限遐想。
夜里,斜躺在床上的飛星,合上一本描寫介紹蓬萊仙島的書籍,起身走出小屋。
作為離凡人最近的地方,蓬萊仙島的特殊之處不僅在于它是浮在空中的。
作為最大的仙島,它不屬于任何宗門,而是作為公共地域一視同仁地接納任何修仙者。
備受修仙界重視的諸仙大會、各大比試也都是在仙島上舉行的,理所當然的,各大寶莊、仙閣也在蓬萊仙島上有所分布。
島上平日里也不乏各門各派的修仙者聚集,進行切磋、交易、交換情報,可以說是整個逍遙海上最熱鬧的地方。
怪不得那日自己和玉霜真人乘鶴經過時,在那島上看到那么多動靜。
飛星對熱鬧倒是不怎么向往,不過看了這么多介紹修仙界的書,難免對修仙產生了些許興趣。
可惜這些書里只有些介紹如仙修、魔修、劍修、道修、合歡修等等各種修仙路數的異同,并沒有具體的修仙法門。
而且修仙是需要天賦的,書中所載凡人中有修仙資格的萬中無一。
這些日子吃了那么多仙果,也不知道對修仙會不會有幫助。
飛星舒展了一下身體,在將吐息之法融會貫通后,他的身體雖然看上去和以前沒什么不同。
但是他感覺得出來自己的身體,已經比過去強上不少了,想來如今飛檐走壁也是手到擒來。
要不晚些時候去問問玉霜真人吧?
屋外,大片的白色晶體從漆黑的夜幕落下,仿佛柳絮蓋山野,白毫落墨潭。
飛星從書上得知那些落下的東西名叫雪,是四季中的冬季時出現的天象。
哦,這么說現在便是冬季啊。
他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倏而消失。
雪花融化,留下一份冰涼。
我若消失,能留下什么呢?
一點暖光在眼角亮起,他轉頭望向玉霜的廬屋,發現屋門開了一扇,玉霜出奇的沒有閉關修行,而是站在門前望著窗外的飛雪。
她的肌膚、衣物與飛雪融為一體,滿頭青絲格外顯眼。
“真人。”
玉霜轉頭看向走來的飛星,只見后者雙手相疊,朝自己鞠了一躬。
“你這是做什么?”
飛星抬起頭來說道:“我今日在書上,讀到太元國中與人見面時盛行的動作,名為見禮,因為只有文字描述,我也不知道做的對不對。”
玉霜搖頭道:“凡間禮儀,不必用于你我。”
飛星不解道:“可是真人此前與那位掌門真人不是也要行禮嗎?”
玉霜說道:“掌門為我派領袖,且曾授我仙法,我以師待之,你我并非師徒,故此不必。”
飛星愈發不解道:“可真人不也授我吐息之術嗎?”
“不可并論。”玉霜搖搖頭,又看了眼飛星身上的白衫,仍是自己在海岸邊上與他初見時給他的那件。
雖說仍然潔白如初,不見半點污垢,但三月下來只有這一件也未免寒酸了些,這倒是自己欠慮了。
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玉霜口中所言仍是那般冷淡:
“不冷嗎?”
飛星眨眨眼,搖搖頭。
“看來你已習得吐息之法了。”
“嗯。”
飛星點點頭,剛想趁此機會詢問自己,能否習得進一步的修仙法門,頭頂飛雪忽然變向,便見夜空中飛來一頭白鶴而來。
還未等飛星看清,一襲白衣便隨雪落下。
身似長刀眼如劍,腰間靈蛇飲魔血。
來者正是廣剎真人。
廣剎瞥了飛星一眼,銳利的眼神令人不禁心生怯意,可飛星卻毫無懼色,心中想著既然玉霜真人說不用對她行禮,那跟廣剎真人也不需要了吧?
廣剎也不理會他,轉頭對玉霜說道:
“師姐,掌門有令,三日之后于清心殿商議要事。”
“要事?”
“聽聞東皇仙門將于年末舉行「梅仙會」”廣剎說道,“或與其相關。”
梅仙會是兩百年前東皇仙門,為鼓勵門中晚輩切磋進取所舉行的大會,如今各門各派都可以派晚輩前往參與,已是整個修仙界的大事,地點便在蓬萊仙島。
只是近數十年間魔修猖獗,禍亂世間,逍遙海上也幾經波瀾,梅仙會已有多年不曾舉行了。
玉霜說道:“梅仙會與我等何干?”
開識、觀心、生靈、金丹、元嬰、化神、神通、大乘。
仙途八境中,只有修仙時間不超過十年,停留在開識、觀心前兩境的小輩才有資格參加梅仙會,而玉霜、廣剎她們這一輩都已是金丹、 元嬰之境了。
“須有長輩同行吧。”廣剎望著遠空的飛雪,不知懷著什么樣的情緒說道,“我們也到了這個年紀了。”
此時的飛星很想問她們年紀多大了,但書上說不要打擾別人對話,所以沒問出口。
“知道了。”玉霜對此似乎并不在意。
兩人又聊了些宗門內的事宜。
“走了。”
事情說完后,廣剎很干脆地飛身騎上一旁的白鶴離去了。
臨走前她又看了飛星一眼,后者正在堆雪人。
“飛星。”
聽到玉霜真人叫自己,飛星立馬過去了。
玉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雪兔子,想著八成又是他按書里寫的方法捏的。
這段時間飛星隔三岔五就會搗鼓出一些俗世的東西,好在他不喜走動,沒一天到晚在島上亂跑,不然玉霜恐怕就不得安寧了。
“我這幾日夜里要劍識內觀,意思就是……總之晚上跟睡著了差不多,所以你夜間不要四處走動,出了危險我感知不到。“
“若是有外人擅自登島,觸發了島上的禁制我自會醒來。”
飛星點點頭。
玉霜想了想,又說道:“三日后我要去宗門一趟,若是我要遠游,便會帶你去宗門內,給你一間房,其余的掌門自會安排。”
飛星說道:“我感覺我一個人待在這里也行。”
“我若是數年不歸,誰來給你仙果,你又如何出島?”
玉霜揮揮手,幾件整潔的白衣落在飛星手中,提醒道:
“雖說已習得了吐息之術,但你終究是肉身凡胎,并非百病不侵。”
說完,她便轉身回屋了。
飛星看著手中的衣裳,覺得玉霜真人說的有些道理。
果然還是要習得修仙之術,否則只靠自己要出島的話……還要造船。
話說那些書里有寫造船之術嗎?
造船難還是修仙難呢?
飛星一邊想著一邊走回自己的小屋,回到榻上思索著又翻開一本書。
哎呀——
又忘了問真人修仙之法了。
飛星坐起身來,想起她這幾天晚上好像要……睡覺。
算了,明日再說吧。
……
不知過了多久,一點紅光忽然出現在飛星的視線中。
周圍一片漆黑,飛星定睛凝視許久,終于看出那似乎是一朵花苞的輪廓。
下一刻,花苞突然盛開,一朵艷麗的紅花猛然出現在飛星面前。
飛星睜開眼睛。
翻開的書籍蓋在他身旁,窗外飛雪已積了兩三寸后,此刻乃是深夜。
自己不知何時睡覺了。
原來是夢啊。
今天自己也沒看跟花有關的書啊。
飛星迷迷糊糊的揉了揉腦袋,雙眼忽然一睜。
白衣之下,自己的胸口正發出一陣陣紅光!
他扒開衣服一瞧,那光芒呈花苞狀,所在的位置竟是自己的心臟處!
他記得,有本描寫兩軍交戰的書里提到過,人的心臟乃是要害,稍微受點小傷,比如插上一刀,人就死了。
我的心怎么在發光?!
飛星的鬢邊滲出幾滴冷汗,他深呼吸了一下,冷靜地下床舒展了一番。
身體不見異樣,可心口的光芒仍在閃爍。
這是病還是正常的現象?
他還沒看過關于人體生理及健康方面的醫學書籍,腦海中的知識無法解決眼前自己的情況。
屋外大雪仍紛飛,飛星走出房門,來到玉霜的屋前,推開門,來到玉霜的玉床邊,正要開口,卻見——
風鬟霧鬢垂腰間,纖纖柔荑疊腹前。
唇如涂朱眉似蛾,膚白如脂神女羨。
床上的玉霜真人緊閉雙眼,安靜均勻地呼吸著。
飛星想起來,玉霜真人說過自己要劍識內觀。
自己好像出事了。
可她現在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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