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首都國際機場接機口。
我穿著一身深黑色的Burberry風衣冷著面容站在出口,獵獵風中,仿佛一根象征復仇的黑色旗幟筆挺高昂。
時間快到了。我低聲自語,開始對表。
五、四、三、二、一。
北京時間PM10:30.
來了。
喧鬧聲響起,一股人流從里面涌出來。在形形色色的善男信女中,我一眼就能找到了我的母親,我的目標。
她如云的發髻,精致的五官,秀氣的脖頸上戴著副閃閃發光的鉆石項鏈。雙腿修長,細腰寬臀,身形筆直,酥胸挺拔。內穿一身量裁得體的中式套裙,黑色保暖絲襪配同色高跟鞋,外罩一件深咖啡色御寒大衣。右手挎個香奈兒包包,左手挽著郝江化胳膊,偎依在他身邊,邊走邊親昵地交談。
郝江化身高不足1米68,臉如刀削,面色黑黃,幾乎矮母親一個頭。只見他西裝革履,步子穩健,嘴里叼只金黃色煙斗,胳膊幾乎貼緊母親右胸,蹭來蹭去。
我原以為自己能以經能平靜地面視這對奸夫淫婦,但一看到他們如膠似漆戀奸情熱的模樣我就一陣火大!!!
我一閉上雙眼,仿佛能看到當初這對狗男女在父親墳頭忘情的交歡,令人惡心的液體一點點地滲入父親的墓中,他老人家躺在棺材里悲哀地看著她曾經深愛的妻子被人肆意地玩弄并樂在其中…
原本說好了的長相廝守,原本說好了的白頭偕老,原本說好了的一生一世…
海誓山盟,夫妻恩愛都成了那對狗男女性愛時的調劑品。
寡廉鮮恥!死不足惜!
我死死地低下了頭,立在原地渾身不住地顫抖,雙眼的猩紅色濃厚的有如濃稠的鮮血。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呢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不要管什么狗屁計劃了!直接把這對狗男女給宰了!
狂暴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不停地回響,我幾乎快要控制不住內心的暴動!
“有病啊你!”一個低頭看手機的人不小心撞到了我,我猛然抬頭!
那雙血色遍布的雙眼殺氣磅礴!
“啊啊啊啊!你…你…你要干什么?!救命!!!”他駭然地摔倒在地,尖聲驚叫,手掌一個不穩,手機摔落在地,徑直裂屏。
我在摔裂的手機屏中看到了分裂、扭曲的自己,漸漸地冷靜了下來,眼中血色隱去。環顧四周,這人那聲尖利的救命聲已然吸引了許多的目光,機場安保正往這邊趕來,我可不想被人帶去問話,于是立起風衣的高領遮住面容,消失在人群中。
……
我在人群中繞了一圈,確定機場的安保已經離去才走向四處張望的母親他們。
“媽——”強顏一笑,我遠遠朝他倆揮揮手。
母親看到我,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興高采烈地叫了聲京京,揮幾下手。
我站在原地,擠出一個喜氣的面容,說聲“媽,過年好”,跟她來一個久別重逢的熱烈擁抱。
母親的胸脯貼在我的胸膛前十分的柔軟,但我此刻想的卻是把她胸前這兩塊玩意割下來喂狗。
“左京,過年好,大吉大利。”一旁的郝江化,伸開雙手,要跟我擁抱。
“郝叔叔,過年好。”我當然不肯抱他,只是禮貌性地問候了一句就去兩人身后幫他們提行李。
郝江化尷尬地保持著伸開雙手的姿勢,幸好母親恰到好處的摟住他的胳膊讓他顯得不那么窘迫。
“狗比崽子,給老子眼色看是吧?”
當我在托運處領行李時,我站在遠處看郝江化面色微有陰沉,從他蠟黃色的嘴唇上讀出了這句話。
老狗,這就受不了了?
我微微搖頭冷笑。
從托運處領了兩個沉甸甸的大行李箱,我和郝江化一人一個,裝上白色越野凱迪拉克。我開車,母親陪同郝江化坐到后排。一上車,就聽她美滋滋地說“好厚的雪,真是難得一見,好想來一場雪仗”,一副童心未泯的模樣。
“好呀,好呀,我陪你打,”郝江化一個勁兒點頭。
母親莞爾一笑,欣喜地問:“京京,要打一場雪仗嗎?”
我搖頭抱歉說,媽今天大年初二,岳父家里還有很多人來拜訪,我得回去接待一下,你跟郝叔叔玩吧。
母親微微有點失望,然后又笑著說道,那待會上親家母家拜完年,拉上穎穎以及親家公親家母,在他們家別墅小院子里來一場。郝江化笑嘻嘻地問怎么分組呀,母親回他道我們巾幗組對抗你們須眉組。
“嘿嘿,老婆,那到時我可不會心疼你,”郝江化壞壞地說。
“哼,盡管放馬過來,千萬別手軟,”母親撅起嘴巴。“別大男人心態作祟,指不定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呢。”
聽著身后濃情蜜意的笑聲,后視鏡里的我面無表情。
……
車子剛到院子大門口,岳母和妻子便從屋里款步迎出來,臉上掛滿笑容。
“親家母親家公,總算把你倆盼來了,快快屋里請——”岳母拉住母親手,倆人親如姐妹般。“自打得知你們要來,我是早也盼,晚也盼。可不,萱詩,你把我想死了。”
“佳慧姐,我也想死你了,”母親抱住岳母。“我和江化給你拜大年,祝你官運亨通,青云直上,青春永駐,心想事成!”
“心領心領,快快屋里請,”岳母笑容可掬。
我停好車,默默地提出后備箱里的兩個行禮箱,聽著兩人姐妹情深的話語,耳邊猶然響起重生前岳母和母親的廝打聲,我覺得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生活永遠比小說更荒誕。
“媽,郝爸爸——”妻子儀態萬方,端莊地行了個禮。“兒媳給二老拜大年,祝二老身體健康,吉祥如意,夫妻恩愛,幸福久久!”
哈!
真是好孝順的兒媳啊!真是上得大床下得廳堂啊!不僅在床上特別孝順自己公公,就是床下也是說不出的百依百順啊!!我快要感動到哭了!哈哈哈哈哈哈!!!
心里瘋癲般的自言自語讓我有時候覺得自己也是個有病的。
母親把妻子擁進懷里,憐愛地說:“好孩子,媽媽祝你長命富貴,事業有成,永遠美麗,永遠幸福!”接著從懷里掏出兩個厚厚的紅包,分別塞到我和妻子手里,寄語道:“京京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穎穎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們小倆口要夫唱婦隨,恩愛有加,白頭偕老,幸福萬年長!”
夫唱婦隨?白頭偕老?恩愛有加?
我冷笑不止。
“好媳婦!這次北京之行,我和你媽,也專程給你…還有京京,帶來了禮物。”郝江化目不轉睛、貪婪地看著美麗的妻子,從行李箱里拿出一本房產證,以及一串亮晶晶的鑰匙。
“長沙有個搞房地產開發的鐵哥們,年底送給我一套田園別墅,我和你媽都很喜歡。北京這幾年,不是霧霾越來越厲害嘛,嚴重影響身體健康,尤其對小孩成長不好。于是,我和你媽估摸著,又買了一套送給你們小倆口,補作結婚禮物。”
郝江化邊說,邊把房產證和鑰匙塞到妻子手中。“希望你們小倆口和愛美滿,白頭偕老!”
“爸——”妻子眼眶有點濕潤,極力推卻。“你和媽送這么貴重的禮物,我們小倆口怎能…”
還沒等妻子的推卻之語說完,我一把拿過妻子手中的鑰匙和房產證,笑呵呵地對一臉愕然的郝江化說:“多謝郝叔叔!我正愁著怎么解決孩子成長的環境問題呢!您這棟別墅真的是及時雨啊!我實在感激不盡!”
妻子急了臉地抓著我的胳膊道:“老公!你怎么可以這樣!這棟別墅很貴的!花了爸不少錢呢!”
呵,怎么,就開始心疼你的“郝老公”了?還是因為我拿了鑰匙你以后不好跑去跟他通奸而著急?
郝江化見鑰匙到了我手里,面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母親察言觀色,怕郝江化就在這里跟我鬧翻,趕緊一邊笑著一邊把我和郝江化拉近屋里,嘴上嗔道:“你們父子兩干嘛在大門口說話?都堵到別的客人進來了。”
“真是…太過分了…”妻子小聲嘟囔著嘴,眼神卻總是不經意地瞥到我放鑰匙的風衣口袋。
自作聰明的婊子…我心里冷笑。
寒暄完畢,一行五人又開始歡笑著進入別墅正廳。我不知道郝老狗,妻子,母親的笑容是否虛假,總之我的笑容是24K純假。
老丈人坐在沙發上,正在跟幾個同僚喝茶聊天。屋子里張燈結彩,門框和柱子上都貼有春聯,喜慶十足。兩個幫傭阿姨忙著準備午宴,廚房里飄出餃子肉香,熱氣騰騰。置身其中,立馬感受到濃濃的年味。
看到母親她倆,岳父起身招呼一句“來了呀,親家母——過年好”,便撂倒旁邊不再搭理。其他客人,甫一見母親,立即被她傾國容色折服,紛紛起身拜年。
母親滿面春風,一一跟他們握手,說上幾句吉祥如意的話。然后轉到老丈人跟前,嬌滴滴地說:“行健大哥,妹子給您拜大年!祝你前程錦繡,仕途平坦,心想事成,萬事如意!”說完,伸出纖纖素手。
老丈人不好拒絕,只得一把握住母親的手,客氣萬分地說:“謝謝你來給我拜大年,感激不盡!新年新氣象,萬象更新,我也祝你有一個更好的精神樣貌,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漂亮!”
郝江化趁機湊上去,諂笑著說:“行健老哥哥,你我別來無恙。小弟給您拜大年,祝您官運亨通,大富大貴,越活越精神,越活越有彩!”
岳父卻好像看都沒看到這個人一樣,徑直地坐了回去。
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每個人臉上前一秒都還洋溢著祝福、喜悅的笑容,后一秒那些笑容生硬地僵住了,就好像原本放在鍋里正涮著的熱乎羊肉突然放在冰天雪地里凍成冰塊一樣。
我站在角落里,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好戲開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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