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段翎這般上下打量,見對方略有激動的神情,女子頓感不悅,但還是輕聲說道:
“段翎,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只是這么一道輕音,卻如同天籟般,讓他的心神顫蕩不休。
段翎從記憶中也知這位名義上的妻子,與自己的感情有多淡漠。
在拜堂前便約法三章,以修煉要緊為由,在到達窺元境前不許碰自己的身子,甚至因此在洞房之時還險些發生慘案。
其實兩人心知肚明,一個無法修煉的廢人又怎會達到窺元境呢,因而直到婚后兩人一直都是相敬如賓。
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在僅僅十七歲便已達到了窺元境八級。
可見其天賦資質是如何優秀,看不上段翎這種廢物般的男人也能讓人理解。
從對方驚艷的美貌緩過神來,段翎微微地側過身,示意對方進屋聊。
阮清瑤看都沒多看他一眼,隨后蓮步輕移,進入屋內。
段翎關上房門自顧自地在桌前一張椅子上坐下。
她雖多次來往赤霄宗,這次卻是她第一次來看望,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夫君。
一雙美眸環視掃過四周,一張木床,一張木桌,兩把椅子,一個銅鏡,再別無他物。
抬頭還見屋頂的破洞,夕陽灑在她美艷絕倫的臉龐上,宛如那誤入凡塵的仙子般,有種不可褻瀆的空靈。
段翎挑了挑眉示意她坐下,他薄唇微張,似要開口說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他確實不知該說什么,對于他來說這畢竟只是第一次見面,萬一說錯了話讓對方起疑就麻煩了,倒不如等待對方先開口。
阮清瑤看著這個英俊的不像話的男子,雖心有波瀾,但仍不帶一絲感情,良久后終于說道:
“聽說你被人打傷了,娘親傳音于我,讓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了些丹藥和修行資源。”
只見她玉手一招,桌上頓時出現兩個白色的瓷瓶,和一個小儲物袋。
她望向瓷瓶,隨口說道:
“這是玄階中品金創藥和調息丹,可助你恢復外傷和內傷。”
又轉頭看向儲物袋:“這里是十萬下品靈石。”
丹藥分玄階、地階、天階、皇階、圣階、神階六個等級,每級又可分為下中上、極品,只是星嵐大陸還從未有人,煉制出皇階以上的丹藥。
這個世界以武為尊,修士平時為了修煉資源,爭斗自然少不了受傷,因而丹藥便成了搶手貨。
可是能煉制出玄階以上的丹師卻是不多,除了玄寶宗外。
誰又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研究煉丹之道,哪怕只是一顆玄階丹藥在拍賣行,至少都是十萬中品靈石起拍。
此儲物袋屬于法寶,只需注入些許元力便可驅動使用,內部大小根據法寶等級高低而定,是星嵐大陸較為通用的一種儲物型法寶。
法寶等級分為地級、天級、寶器、圣器、先天靈器五個等級,每個等級也分下、中、上、極品四個品階。
阮清瑤心里很是不忿,娘親說要送他丹藥也就罷了,可這十萬下品靈石,是她自己修行資源的一部分,現在卻要分給他。
而偏偏給了也是白給,他又無法修煉,不過礙于他的身份,這些話也不好當面提及。
段翎秀眉輕皺,翻了個白眼,心道:
“怕是你巴不得我快點掛掉,好去會你那情郎吧。”
他正要說話,這時。
“砰砰砰……”
門外又傳來敲門聲,不,不是敲門,而是拍門。
段翎的記憶剛補全,正要說話便被打斷,有些心煩意亂,于是沒好氣喊道:
“誰呀?”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深沉的男聲:
“是我,東方博。”
段翎正準備呵斥幾句,桌邊的阮清瑤朱唇輕啟,平淡說道:
“進來吧。”
東方博推門緩步而入,段翎下意識向他望去,只見他身材偉岸,膚色古銅,五官輪廓分明,一雙眸子透著幽暗,顯得狂野不拘。
阮清瑤知他進屋,頭也沒回頭,語氣冷漠道:
“你來做什么?”
東方博尚未回答,只是一見到段翎后,頓時雙目寒光乍現,想到段翎與他的心上人獨處一室便怒氣上涌。
他左手輕抬,手指對著段翎的方向凌空虛彈。
段翎面色驟變,只見一道白光急速朝他面門而來。
他不知怎的,就下意識偏過頭去才堪堪躲過,而那道白光將木屋,擊穿一個小孔后便消失不見。
“咦?”
東方博略感驚訝,他想先教訓一下此人,沒想到廢物般的段翎居然能躲過去。
他再想出手時,阮清瑤柳眉微蹙,美到極致的剪水雙瞳冷冷掃了他一眼,冷聲道:
“住手!東方博,你再這般無禮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此時段翎腦海中最后一絲火熱氣息涌來,隨后腦海中又多出一份記憶。
記憶中東方博與阮清瑤是幼時青梅竹馬的玩伴,長大后日久生情,因各自家族互為敵對才無法在一起。
東方博想接近阮清瑤,不得已才與段翎拉好關系,假意以兄弟相稱。
阮清瑤假意呵斥一句,雖不明白東方博的心思,但不讓段翎好過,她倒是樂于見到。
看著木屋墻壁上的小孔,段翎心中有些后怕,但很快鎮定下來,怒道:
“東方博,你一進門就偷襲我是什么意思?”
同時心中暗自冷笑:
“這便宜妻子是想看自己出丑的模樣吧?以她的修為,完全可以在東方博出手前制止,偏偏還要假裝呵斥對方。”
東方博懶得理會他,只是見阮清瑤還在為段翎呵斥自己,心中不禁一陣惱怒。
他背負雙手淡淡撇了一眼段翎,又看向阮清瑤,輕聲道:
“赤焰宗即將招收弟子,家族長輩督促練功得緊,沒辦法出來見你,得知你來此處,”
“便向家族提請看望段兄弟,這才有機會見你一面,瑤兒,這些日子沒見你,讓我很是想念。”
他旁若無人地訴說衷腸,拿段翎當空氣般不存在。
聞言,阮清瑤眸光微亂,輕輕揮了揮袖,語氣淡漠:
“既然你已見到了,那可以走了。”
東方博心中焦急,以為自己沒去找她而讓她生氣。
于是他上前一步,忙道:
“瑤兒,你這又是何必……”
說著就來到阮清瑤身旁,他眸光垂下,滿眼盡是柔情。
“喂喂……你們兩個當我死了嗎?哦,你東方博找我妻子幽會還要拿我當借口?”
段翎不禁好笑,當著自己的面和自己的妻子調情,誰受得了,哪怕是名義上的也不行。
他指著東方博,怒喝道:
“東方博!老子見過無恥的,沒見過你這么無恥的!”
“你哪里好玩哪里玩去,別在這里礙眼,這是我的屋子,不是你來撒野的地方!給我滾出去,聽到沒有!”
東方博并未理會暴怒的段翎,只是看向阮清瑤,雙目中的柔情好似將要溢滿出來:
“瑤兒,跟我去外面,我有話說。”
東方博背負雙手走到屋外,段翎在他背后怒罵道:
“瑤兒是你叫的嗎?不要臉的狗東西!”
他那叫一個氣啊,要不是自己打不過他,非得把他廢掉不可。
東方博身子頓了頓,嘴角微微抽搐沒再多言,走到屋外桃林間等候起來。
他不是不想宰了這個他眼中的垃圾廢物,只是礙于他段家少爺的身份,暫時還不能動他。
阮清瑤沉默少頃,站起身來,她目光輕輕流轉,看向段翎,淡淡道:
“段翎,東西我已經送到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語氣之淡漠,就好似與一個陌生人說話般,說完她走向東方博所在,隨后兩人一同步入桃林深處。
段翎眸光驟冷,寒芒幽幽地看向她曼妙身姿離去的方向,恨聲道:
“東方博,阮清瑤,你們這對狗男女給老子等著,遲早讓你們后悔剛才對我的羞辱!”
從記憶中得知,他雖一直愛慕阮清瑤,但對方一直不搭理他,因而婚后一直沒產生太多感情。
但畢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被別的男人從自己眼前勾走,又怎能不生氣,可偏偏自己又這般弱小,他對此也無可奈何。
他不由得深深嘆息: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弱小才是原罪啊。”
夜色漸濃,桃林間花香彌漫,春風拂過,沁人心脾。
阮清瑤與東方博并肩走在桃林間,她側首看向東方博,聲音又輕又柔,好似對情人低語:
“今日你來找我就是同我說這些的?”
東方博搖頭輕嘆,眸光多了些復雜的韻味,轉頭深情地望著阮清瑤喊了一聲:
“瑤兒,這些日子沒來找你是我不對,但……”。
二人此時四目相對,有種說不出的曖昧夾雜其中。
阮清瑤輕垂眼睫,清麗的眸光如泉傾瀉,柔順的青絲流轉在她皓白的手腕上,翩然若仙。
東方博看著她那絕世仙顏,在花瓣的飄舞下更加出塵,終于還是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纖纖細腰將她猛地拉入懷中,對著她的紅唇吻了上去。
在阮清瑤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眼見東方博的臉龐越來越近,她好似被忽然驚醒。
她的反應極快,畢竟以阮清瑤目前窺元境八級的修為,對方還無法強迫于她。
就在即將吻上的一刻,阮清瑤周身藍光驟閃,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元力,一下便掙脫了對方的懷抱,向后急退至兩丈外才停下。
可讓這二人均沒想到的是,段翎在離他們較遠的一棵粗壯桃樹后,正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以阮清瑤的修為若是放出神識,探查一番定能發現他的所在,只可惜她自欺欺人地認為問心無愧,又被東方博偷吻,心慌意亂之下便放松了警惕。
段翎瞳孔驟縮,心中的憤怒之火熊熊燃燒,一口秀齒幾欲咬碎,暗道:
“東方博,你給老子等著,他日我定讓你百倍償還今日之辱!還有阮清瑤……”
段翎雖聽不到他們說了什么,但眼見為實,在桃樹的遮擋下,他只看到東方博摟住阮清瑤吻向她。
這一幕深深地印入他的腦海,久久揮之不去,哪怕緊咬的雙唇滲出血來,他猶不自知。
阮清瑤猛地回過神來,羞怒之下喝道:
“東方博!你太放肆了!你……”
她此刻腦中一片空白,心如小鹿亂撞竟有些語塞。她伸手捂住上下起伏的飽滿胸脯,本是冷艷白皙的玉靨一時竟脹得通紅。
“瑤兒,自幼我們青梅竹馬,我們之間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一個這樣的廢物嗎?”
“若不是當初家族刻意阻攔,逼我和青青訂婚,也不至于弄成現在這樣。”
東方博搖頭深嘆,眼中滿是愛意。
阮清瑤心亂如麻,但她向來心性堅韌,很快恢復過來。
她絕美的臉頰上那抹紅暈漸散,嬌呵道:
“你堂堂東方家少主,若是不愿還有誰能逼你。”
“你說他是廢物,他哪怕真是個廢物,起碼也對我是一心一意,而你有了何青青卻還來招惹我,你把我當什么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一口氣說完這些,她心緒激蕩間,似有些站立不穩,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桃樹。
“我……”
東方博一下子愣住了,他想不到一向待他,溫柔似水的阮清瑤,會這般呵斥他。
阮清瑤微微咬齒,心中一陣煩悶:
“東方少主,希望這是最后一次見面,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
她不喜唯唯諾諾的男人,之前的段翎便是如此,現在的東方博又露出這種表情,讓她沒來由的厭惡。
東方博仍不死心,眸中似有火焰升騰,望著阮清瑤出塵似仙的絕美容顏,良久后,才苦笑道:
“瑤兒,剛才是我唐突了,但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阮清瑤垂首低眸,想起兩人兒時的一幕幕,長大后的柔情蜜意,她終究還是目光放柔了幾分,猶豫片刻后,櫻唇輕啟:
“東方哥哥……若是你真心喜歡人家,便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說完,阮清瑤凝眸看了他一眼,又滿臉羞紅地低下螓首。
聽她喊“東方哥哥”,東方博心神激蕩,無比赤誠地看著她,脫口而出道:
“瑤兒,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
東方博一臉正色,緩步走到阮清瑤身旁,深情款款的說道:
“瑤兒,你也知道我和青青只是利益互換而已,何況尚未正式嫁娶,算不得數的,再說她不過是皇上在外的私生女,”
“論身份樣貌哪及得上你半點,待我回去便提請家族再議此事,斷了這門親事。”
阮清瑤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桃林深處的木屋,美眸中閃出一絲迷茫:
“東方哥哥,若你真退了婚事,人家自然是什么都依你,只是人家現在……”
她似有魔癥般說出了這番話,看似情意綿綿,實則卻是在這場三角苦戀中,漸漸迷失了自我。
東方博身姿挺直,眸中閃過一道亮芒,他的目光流轉在她微露的白皙胸口,輕聲道:
“好,瑤兒,我自會說到做到,那……我先走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阮清瑤還想說什么,但見東方博已沒入桃林深處沒了蹤影。
望著東方博消失的背影,阮清瑤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個什么思緒,有憂愁、有喜悅、有羞澀、有嘆息,良久后,她再次看向木屋的方向。
清風拂過她絕美的臉頰,根根柔順的發絲隨風起舞,在粉色花瓣的映襯下更加縹緲。
她眸中閃過一抹愧疚之芒,神情亦是難以言喻的復雜,心中幽幽一嘆,發出自己才能聽到的呢喃之音:
“段翎,終究……是我負了你。”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女子卻必須潔身自好,從一而終。
若是做了紅杏出墻之事,傳揚出去后,其名聲也就臭了,無論在凡人還是修士間都難以立足。
相較于凡人,因修煉功法的關系,女修在這方面要相對好些。
但修士亦是來自凡人,這種觀念自出生起便如刻入骨子里般,因而修士一般也不敢隨意做出此等丑事。
此時的段翎正站在遠處的桃樹后,緊盯著她那絕美的曼妙身姿,一陣大風刮過,他好似聽到了令他心碎的魔音。
“……是我負了你……”,短短五個字,讓他如遭雷噬。
身軀震顫間,滴滴鮮血順著嘴角垂落而下,讓本應美如詩如畫的桃林染上一層凄紅。
因距離較遠,從段翎的角度看去,更像是阮清瑤主動倒入東方博的懷中。
而后東方博親吻了上去,而她之后的退開,因有茂密的桃樹遮擋,他卻并未看清。
在他看來,阮清瑤雖不是他的女人,但仍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她在別的男子面前表現得如此親密,是對自己的極度羞辱,結合之前她所說的那五個字,段翎已然猜到她心中所想。
或許是前身主人的癡念,亦或許是自身占有欲作祟,讓他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絞痛。
他心里盤算著如何才能在他們,離開赤霄宗之前報復這對狗男女,不論是為了此身的前主人還是現在的自己,這個場子都必須找回來。
不過,轉念又一想,如今實力相差懸殊,自己又是個無法修煉的廢人,在宗內還得罪了執事和大師兄,這仇怎么報,一時讓他頓覺無力。
段翎好歹也在前世的商界摸爬滾打數十年,深知自己不行便去借勢的道理。
他打定主意明日去找個靠得住的幫手來,細細回憶了下,心中漸漸浮現出一個身影……
他之前的死亡均是拜大師兄所賜,重生后傷勢未愈,于是回屋吞服了丹藥修復傷勢。
這重生后的第一晚,他輾轉難眠,實在是想不到一來此處便遇到這種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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