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氣混雜著狼騷味時濃時淡地,撩撥著潛真飄忽的意識。
仿佛身處一片由死狼尸體和鮮血匯成的深海,不由自主沉浮著。
他只覺得大腦混沌,想要睡過去卻又被腥氣勾醒。
一陣惡心襲來,想掙扎卻感覺身上壓著什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亮光打在眼睛上。
本能閉眼,卻徹底醒了過來。
那光亮漸漸凝聚,成了一束塵糜浮動的光帶,自不遠處的孔洞中打來。
潛真本能想動,卻聽到懷中一聲嚶嚀。
這才從有些麻痹的身體上,得到一些溫溫軟軟的感覺。
低頭下望,是一頭濃黑的秀發。
秀發之后則是白嫩透粉的肩膀裸背。
她蜷著身子,整個人都躺在潛真的懷里。
一只手中還緊緊攥了一根腕粗的木棍,棍頭分了叉,滿是半干凝紫的血。
潛真一驚,這才注意到自己和無猜身處一淺淺洞穴,洞口處隱隱約約堆滿了毛茸茸的東西。
幾縷陽光透進來,逆光得看不真切。
濃重的狼騷和血腥傳來,他知道那是狼的尸體。
側耳傾聽,除了懷中人淺淺的呼吸,外間一片安寧。
除了時不時傳來幾聲鳥鳴。
看來暫時沒有什么危險了。
低頭將嘴唇頂在了那烏發上,淡淡的塵土氣味。
小妮子昨晚將自己帶來這里必定吃了很多苦。
他心中憐意大起,緊緊抱住了懷中的軟肉。
雞巴不由自主地聳了起來,觸在了一處軟綿地界。
以她蜷縮的姿勢來看,應當是大腿彎處。
小腦袋忽然微微動了動,隨后聽見她“嘶”地一聲,似乎是在吸口水。
烏發翻動,一張有些蒼白的小臉現了出來。
秀氣的眉微皺,圓圓的桃花眼中有幾分茫然,也有幾分煩躁。
小嘴撅得老高,嘴角還有一絲清亮的口水。
似乎在怪潛真將自己弄醒。
潛真舔舔嘴角,不由自主地吻上了那雙柔唇。
“嗯!”
還沒清醒的美人眼睛頓時瞪得老大,慌亂之后則是滿溢的欣然。
潛真伸舌舔盡了她嘴角的口水,緩緩離開。
“討厭!一醒來就欺負人家!”
語氣溫柔地如融化的春風。
小拳輕輕捶了下他的胸口后,似乎想起他身上有傷,又輕輕吻了一下。
柔柔的觸感電得潛真一個激靈。
她抬起頭來,眉頭一皺,眼神有些疑惑。
“什么東西把我硌醒了?”
伸手向下摸索。
潛真面色一變,還不及出口阻止,雞巴上便環了一只溫暖柔嫩的小手。
舒服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無猜抬著的小臉由起初的疑惑,代之以茫然,而后是驚訝,最后才是羞囧。
嫣紅一路染到了脖頸,趕忙將小腦袋埋在了潛真的胸口。
“討厭死了!”
聲如蚊蚋。
“呃……無猜,你抓得好疼。”
無猜“嗯~”地一聲,小臉在他胸口蹭蹭,憤憤擼了兩下以后才收回了小手。
直擼得潛真滿臉通紅,差一點就射到小美人的腿彎。
洞穴內再次安靜下來,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良久之后,潛真才輕輕問了一句。
“昨晚我昏過去之后,發生了什么?”
無猜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罵了一句“沒良心的”,才揚起小臉得意地說:“當然是本姑娘救了你啦!”
望著這張在光塵中的臉,潛真一陣恍惚。
夢境最后的那張小臉漸漸與之重合,本來縹緲的夢境慢慢地凝印在了腦海。
原來,那真是我的記憶。
而你,是我的親妹妹。
潛真忽然感覺喉嚨有些發干,張張嘴,硬是叫不出那兩個字。
無猜蒼白小臉得意漸漸消失,小嘴一撇一撇,淚珠簌簌而下。
“摔……摔了……好多……好多的跤,身上……身上都濕透了,好疼好疼……好……好冷!還有狼欺負人!”
抽抽噎噎地訴過苦后,她嚎啕大哭起來,洞穴中回蕩的聲音震地!潛真耳朵嗡嗡響。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
潛真抱緊她,輕輕拍著裸背。
哭過一會,無猜才消停下來,枕著潛真的胸膛,身子時不時地抽動一下,仍然沒有哭過勁頭。
“呃……無猜?”
“嗯?”
她低低應了一聲。
潛真張張嘴,問了一句。
“你還記得六年前的事情嗎?”
無猜沒有回答,靜了一會又開始大哭,不滿地扭動身子。
“人家都這么難過了!你還問這些沒用的東西!咱們不都是一樣嘛?一睜開眼睛就是小廟,身邊就是師父!哪還有什么十年前六年前的事?”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哭了不哭了!”
“哼!你說不哭就不哭,我偏要哭,哇——”
這小妮子可真難搞啊。
潛真低頭看著猴兒一樣,伏在自己身上熟睡的無猜,心中腹誹。
她長長的睫毛上仍掛著細碎的淚珠。
睡在自己身上卻分外安詳。
她嘴邊的小手,滿是干透的血跡。
五指指肚都是磨破的水泡。
潛真既心疼又憐愛,忽然想到記憶中那個陌生的自己,隱隱有些愧疚。
急忙收束住不當的念頭。
那記憶來得突然,且只是一個片段,除了那幾個人感覺熟悉外,其他一切都陌生得很,包括那個年幼的自己。
對于現在的潛真來說,那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只是得到了一段回憶,他更加想知道自己和無猜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姨”又是誰?
奶姥錦云呢?
回憶里是八歲,而在這里有記憶以來就是十歲,那中間那兩年發生了什么?
和錦云去了寧洲的乾門祖庭嗎?
而這里又是九洲的哪里?是寧洲還是瀾洲?
“唉。”
現在想這些毫無用處。
不過這些記憶包括昨夜的經歷都肯定了一點,這世上確有身負神通的仙人鬼怪。
既然存在,那么就有可能修成!
想到這里,他精神大振。
不由自主吸氣入體,在體內存想循環。
忽然發現原本死氣沉沉的小腹丹田氣海,似乎透了一個小口,之前只能在此循環的氣流,有一絲絲通過那小口存進了氣海。
這!
這是那回憶中碎裂縮成的孔!
記起回憶難道有助修行?
潛真平復激動的心情,知道現在多想無益,之后有機會慢慢驗證吧。
將懷中裸著的無猜輕輕放到鋪平的衣服上。
推開堆在洞口的狼尸,找了些干柴枯葉在洞中攏了篝火。
隨后開始整理散落在地上的兩個包袱。
撿出那張自己涂鴉的畫,發現竟半點沒濕,不由有些驚奇。
外面的包袱都濕透了,這張薄紙竟然完好!
翻來覆去卻沒瞧出什么門道,只得放于一旁。
一陣風自洞外吹來,那紙微微一抖。
不知是不是風的緣故,那畫中坐在橫斜樹枝的背影也抖動了一下。
潛真整理好自己包袱中的東西放在一堆,將半干的包袱掛在火頭烘烤。
隨后開始整理無猜的東西。
一抖包袱,一破舊的木盒落在地上。
聽聲音里面似乎空空如也。
他有些無奈,小妮子不懂輕重,怎么連破盒子都拿。
伸手撿起,那摔開的盒口掉下幾張紙來。
“今天又把大傻蛋潛真惹急了,嘻嘻,他又可以被關禁閉了……”
第一張紙的開頭上是這樣寫的。
潛真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六年來自己動輒得咎,輕則毒打,重則關禁閉。
那黑洞狹小陰濕,幾乎不敢睡覺,一睡便夢厲鬼索魂。
而無猜最大的樂趣則是欺壓自己,逼自己發火之后便有理由關自己禁閉。
望著蜷縮的無猜,潛真心生一股火氣。
昨夜她雖然舍命救自己,可這六年來的欺壓如流水穿石一般,深深刻在了心里。
在得知自己是她哥哥后,心中更感不憤。
“我在黑洞里找到處暗洞,嘻嘻,這樣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很長很長時間了。可是不能和他說說話兒,不過能靜靜在一起,體會他之體會,也很好了。”
潛真心中的不憤,忽然被接下來的這段話沖得淡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急忙打開木盒,數了數其中的紙張。
“啪嗒”。
木盒落地,紙張散落。
“六年,原來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 —— —— —— —— ——
無猜再次醒來后,感覺身體暖烘烘的,身上的各處都已經不疼了。
眼前的篝火跳動,時不時有焦柴崩碎,發出“啪”地聲響。
篝火上架了一只烤得金黃的扭曲動物,融化的油脂時不時滴在火上,“滋滋”作響。
肉香撲鼻,她咽口唾沫,肚子“咕咕”一叫,不自覺拽了拽蓋在身上的被子,才發現是一張狼皮。
暖烘烘的,有一點陽光的味道,想是潛真已經處理過了。
目光焦點放遠,才看到披著狼皮坐在一邊的潛真。
他一手拿著一卷破書,一手握著蘸了朱砂的筆,在一張符紙上凝神書寫。
不知道是不是過于專注,他的臉漲得通紅。
筆尖顫抖起來,似乎那符紙上有千軍萬馬在抵擋一般。
潛真一聲悶哼,嘴角溢出一抹鮮血。
無猜一下子坐了起來,不顧赤裸的身體蹲在他身邊。
“呼——終究是成了。”
潛真劍眉一挑,捏起那張散著金燦燦斑點的符紙,在無猜眼前晃了晃。
無猜皺著秀眉,看都不看,伸出被潛真包扎好的手指,給他抹掉了嘴角的血。
“不就一張破符嘛,至于這樣拼命?”
潛真搖搖頭,細細看著自己新畫的符,越發覺得漂亮。
符紙和朱砂都是無猜帶出來的,紙張厚韌,上面隱隱泛著星光,而朱砂也非尋常,紅亮之中竟有金點。
這必定是“姨”的寶貝。
可惜半天之內沒掌握好訣竅,被糟蹋了不少。
潛真心疼地看著地上十來張死氣沉沉的符箓。
“什么破符,這可是咱們保命的手段!別看這是張毫無殺力的亮光符,關鍵時候還是可以有大用的!”
“哼!”
無猜撇撇嘴,扭頭望向洞外,卻忽然發現不遠處的林地中升騰起紫霧。
那紫霧漸聚漸濃,呈朵朵祥云之狀,隱有風雷滾滾。
霎時間,林地飛沙走石,樹影瘋狂。
“這是……什么?”
潛真也發現了,有些呆住。
而無猜則怔怔看著潛真,喃喃道:“你做了什么?竟然引發了紫氣東來的祥瑞?”
紫云隨著風雷加速,似要沖霄而上。
無猜猛地抓住潛真胳膊,急道:“這祥云一旦升空便會散出萬道遮天紫紅光芒,這樣一來,咱們可就暴露了!”
潛真霍地站起,激蕩得洞內那張涂鴉輕輕飄起,靠立在內側洞壁。
他手攥緊又松開,卻也無能為力。
“我們收拾東西,快跑!”
無猜搖搖頭:“沒用的,它會追著你。”
“這他媽!”
潛真爆出一句粗口,這要是還有敵人,兩人可不就死透了嗎?
昨晚又是血霧又是人影都活了過來,今天被一道祥瑞弄死?
紫云奔騰翻涌,散出一道霞光直欲沖天,卻忽然似被一無形之手按了回去。
連帶那紫云也團聚縮小,風雷散盡,成一道紫影飛入潛真口鼻。
潛真不及回避,便吸入腹中,只感覺那股熱流經丹田的小孔存了進去。
只是他不及細感這紫云帶來的變化,急忙忙奔出洞穴,四下張望。
茂盛密林之中已恢復平靜,密密匝匝的樹葉間透下縷縷陽光,如夢似幻。
只是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潛真懸起的心落下,卻又有一絲失望。
紫云入體的瞬間,他分明感到了一股熟悉至極的氣息。
妖冶而冷漠。
那是“姨”的氣息。
“怎么突然不見了?有危險嗎?”
無猜披著潛真甩落的狼皮,面容憂慮,楚楚可憐。
潛真搖搖頭,走進洞穴盤坐,檢視自己身體。
那存入小腹丹田的氣流與紫氣似乎漸漸融合,但是卻仍然無法搬動分毫。
在無猜熟睡的這段時間里,他先是驅用了一下玉牌,發現果如回憶一樣。
隨后便打坐嘗試挪用存入丹田的氣流,不久后便失望地發現無法動用。
或許“姨”說的是對的吧?
資質太差,根本無望仙果。
即使小腹丹田處能儲氣,不能用不還是不行?
潛真有些灰心地嘆息。
“怎么了?”
無猜將自己蓋的那張狼皮披在他身上,攃了藥膏輕輕涂抹他好了大半的傷痕。
“沒什么,嘶,我們在這里已經很久了。一會吃點東西就換個地方,總覺得還會有麻煩。”
無猜點點頭:“你剛才到底做了什么?引動了紫氣?”
潛真以下頜指指地上的半卷殘書。
“那是從明允身上搜出來的,雖然只有半卷,卻講述精當,直指大要。昨夜他突然噴煙放火,想必便是使用的其中一張一氣伏火符。”
“只是他本事不行,使得不倫不類,反而抽光了精元。”
無猜伸手勾起,皺著眉看了看,又扔到地上。一想起明允就惡心,連帶從他身上找出來的東西也一并嫌惡。
“證玄符箓要旨?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入門之作。”
潛真卻很興奮,捏起地上那張剛完成的亮光符,吸入一道氣息,不走小腹丹田卻于胸膛循環一圈,感覺更為精純后自手中輸入符紙。
符文一亮,整個符箓散出一明亮光團。
原本為篝火映得暖黃的昏暗洞穴亮得如同白晝。
“瞧!我們現在正需要的不就是入門的讀本嗎?這運符有大開和小開之說,這亮光符現在是小開,大開的話會刺得人眼暫時失明。”
無猜驚訝地張大了小嘴:“你竟然可以讓它亮起來?你小腹氣海已經凝實了嗎?”
潛真運氣關住符門,符箓暗淡下來,靈氣仍然充盈。
他有些奇怪地看著無猜:“我無法運用氣海的氣息,更不用說什么感知其中狀態了。”
“我只不過是通過領悟這本書中,闡述的符箓之道,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你是怎么懂得這么多的?紫氣東來,氣海凝實?”
無猜聳聳肩,小眉一皺:“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不生氣。”
“是師父教我的啊,”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潛真的臉,連忙補了一句,“我可以教你的!”
潛真笑著搖搖頭:“你師父教你的就是你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不過,我想你也不需要我教。說什么瞎貓碰上死耗子,你當紫氣東來的祥瑞是尋常嗎?”
“這是只有震動天地的大神通問世,天地大道認可才會生出來的。”
“是嗎?”
潛真怔怔盯著手中符箓,喃喃低語。
他起初按照符箓中所述步驟畫符,一連數張都成廢紙。
心浮氣躁之下想撕了破書,卻一眼掃到兩句看似空洞的大道理。
“存乎一心,發而可為大道。大道極簡,胸中有正氣而已。”
“符箓者,附錄也。附天生地靈之氣錄于符璽也。”
這兩句話頓讓他福至心靈。
雖然自身道行不夠,無法催動自己的靈力畫符驅符,可這天地間的靈氣可是用之不盡取之無竭的。
小腹的丹田氣海不能用,胸口的丹田呢?
沒想到這么一試,還真成了。
想到這里,潛真眼中閃過決絕。
“我們收拾東西,換著地方避上幾日。若我練得熟了這些符箓,或許還可以免了后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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