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淳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成了,北宋末代皇帝宋欽宗的后代。
從小被囚禁在松花江畔一個叫五國城的地方,直到十歲。
然后蒙古軍隊開始南下伐金。五國城作為女真人的龍興之地,當然也遭到了攻略。
城破之日,趙淳和自己的妹妹乘亂逃出。結果在路上碰到了蒙古的捕奴隊。
頭上挨了一記鐵骨朵,昏死了過去。
"哥哥,哥哥。”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把趙淳從昏迷中喚醒。
一睜眼,趙淳就看到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七八歲女孩。女孩很瘦弱,眼睛很大。
"滿枝?”趙淳脫口就叫出了女孩的名字,這不是夢里自己的妹妹嘛?
"哥,你總算醒了!”滿枝哇的一聲撲進了,趙淳的懷里。
這肯定不是夢!后腦勺傳來一陣疼痛,趙淳用手一摸還有血跡。
看著眼前自己臟兮兮的小手,趙淳越發肯定他不是在做夢,他穿越了!
趙淳并沒有驚恐,有著一顆大心臟、闖蕩多年的他,已經不大會有恐懼這種情緒了。
反而有點興奮,就像是到了一個陌生的新地方準備開拓市場。
反正在原世界除了巴圖,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人或事了了。媽媽?呵,算了……
那條黑蛇看來還真有點門道,它是什么來著?蛇神還是龍神?
荒蕪的戈壁一片死寂,靜得讓人窒息。
偶爾一股旋風卷來,一柱黃沙怒然騰空,只留下黑色的礫石,在明晃晃的陽光下,蒸騰出扭曲的熱浪。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串黑點,有馬的嘶鳴聲和鈴鐺聲傳來,才給死寂的戈壁,帶來了幾分人氣。
這是一支蒙古捕奴隊,主要負責把南方搶來的工匠押運回大都。
領頭的十夫長驅動矮腳馬跑上了一座小山坡,眺望了一下然后大喊起來。
雖然工匠們聽不懂他的話,但被驅趕了這么多天,他們也猜得出十夫長的意思了:到達了今晚的宿營地,可以休息了。
所有人鼓起余力加快腳步翻越了山坡,一個小小的綠洲出現在了眼前。
進入戈壁后,蒙古人對工匠們就放松了看管,因為這些南方人離開了他們根本走不出戈壁。
最后進入這個小綠洲的是三輛大篷車,上面下來幾十個小孩。
十夫長騎在馬上看著手下指揮奴隸們扎營生火。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刀疤劃過了他的右眼,使那個部位形成了一個可怖的空洞。
一個親信牽著馬走了過來,用蒙古語問道:"大哥,現在為什么連小孩都要抓了?"
”耶律大人給可汗的建議,說是我們族人太少,而統治的疆域越來越大。
不如直接馴化異族孩子,使他們成為我族的戰士和牧民。"十夫長沒有表情地解釋了下。
"我明白了,所以大哥不讓我們過分折磨他們……”兩人正說著話,遠處的哨兵突然發出了警示,有馬隊接近了。
十夫長立刻命令士兵們上馬戒備,親信則打馬前去了解情況。
帝國境內,雖然沒有成氣候的敵對勢力,但如跳蚤一般的馬匪,是到處都有的。
殺之不盡,就如戈壁上的野草。
這次卻是虛驚一場,不久以后,親信帶著一只馱滿包裹的商隊走了過來。
商隊的首領和獨眼十夫長交談了幾句,兩人親切地擁抱在了一起,應該是一個陣營的。
卸下貨物后,商隊和士兵們圍坐在了一起,開始分享馬奶酒和烤肉。
烤肉的香味一下吸引住了奴隸們。工匠們還好,畢竟是成人了,咽了咽口水各自拿著堅硬的馕餅,和清水默默吃起來;
小孩子們可受不了了,不知不覺地圍了過去。
"滿枝,別看了,來吃馕餅,然后抓緊時間休息。”趙淳讓妹妹背轉身,用力撕下了一塊馕餅遞給她。
"哥,餅太硬了,我咬不動。”
"你這樣,把餅含在嘴里,然后喝口水,讓餅在嘴里泡一會兒再吃。"趙淳給妹妹做了個示范。
滿枝是趙淳同母異父的妹妹。這具身體的母親在外出時,遭到了幾個金兵的侵犯,事后懷孕生下了滿枝。
北宋滅亡雖然已經很長時間,趙淳的族人們被囚禁在五國城,已經接近百年。
但長輩們還是以皇親國戚、大宋正宗自居。
他們最看不得的就是滿枝這樣的混血兒,認為這些孽種的存在丟了他們的臉。
如果沒有趙淳照顧,滿枝活不到今天。連滿枝的名字都是趙淳起的,"花滿枝,柳滿枝。眼底春光似舊時,燕歸人未歸。"
而趙淳按照長輩們亂七八糟的算法,算是血統、地位最崇高的那一支,自小是按皇儲培養的。古文詩詞、春秋論語那都是必須掌握的。
趙淳正在回憶前身和滿枝的過往,突然感到周圍的氣氛變了。
回頭看去,只見獨眼十夫長用刀,割下了一大塊烤肉拋在了沙地上。
幾個士兵站了出來,分別用蒙古語、突厥語、女真語、漢語進行了宣講。
"大人為了歡迎察合臺的朋友,準備舉行一場搏克賽。所有的小孩都可以參加,最后取勝的人,可以獲得這塊烤肉。"
轟的一下,孩子們的眼睛里都開始發光。
躍躍欲試起來。
"我來!”有人用女真語,大吼了一聲。
趙淳已經發現自己聽得懂女真語和突厥語,通過和滿枝的交流,確認這些都是前身掌握的技能,算是自己獲得的寶貴遺產。
用滿枝的話來說,哥哥是天上的文曲星,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就是打架差點。
趙淳有數了,前身就是一個死讀書的宅男。
接著說場上,出來的是一個健壯的女真族孩子。
這人趙淳認識,算是一個孩子王,仗著自己年紀大、身體強壯,很是搶了很多孩子的馕餅。大家給他起了一個綽號——蠻牛。
蠻牛一上場,就把上衣一脫,露出了一身腱子肉。他估計有十三四歲,已經開始發育。
蠻牛在場上大吼大叫,威嚇孩子們。如果是平時,大家估計也就讓他了,但這次是一大塊肥美的烤肉啊,多久沒開葷了?
當下有個大個子走了出來,也脫去了上衣,但明顯沒什么肌肉。
怎么比?只要不用武器,隨便你怎么打。
兩人慢慢靠近,大個子先開打,大吼著就是一頓王八拳。
蠻牛則恢復了冷靜,不急不慢地躲閃著。等大個子氣勢稍弱,蠻牛一個矮身就撞進了他的懷里。
拼著挨了兩拳,蠻牛大吼一聲抓著大個子的腰帶,就把他舉了起來,用力拋了出去。
"好!”獨眼十夫長率先叫好,這是典型的搏克技能。
"想吃烤肉嗎?”趙淳突然問妹妹。
"嗯。”滿枝咬著手指,盯著地上的烤肉。她沒想太多,因為在她的印象里。
哥哥是從不打架的。
等蠻牛又戰勝了兩人,有點氣喘時,趙淳站了起來走到了場上。
"哥!”滿枝急叫起來。
趙淳沖她揮了揮手,然后緊了緊自己的腰帶,把袖子卷了起來。
蠻牛看到又上來一個小個子有點不耐煩了,向著趙淳就沖了過來,伸出大手朝對方抓去。
趙淳眼睛一瞇,就是現在。雙手抓住蠻牛的手臂,反身躲進對手的腋下,屁股一撅……
一個過肩摔,成功把蠻牛摔在了地上。
趙淳并沒有收手,他感覺出來了,這具身體的力量太小了,如果不是利用蠻牛自身的沖力,他根本不可能放倒對方。
現在絕對不能讓蠻牛起來,趙淳使出吃奶的力氣,用膝蓋死死頂住對手的腰。
雙手扣住他的右手,反扭關節壓制在了背上。
擒拿中的"扣手別臂”。蠻牛當然不肯認輸,還在拼命掙扎。趙淳毫不猶豫地下死手了,用力就是這么一扭。
巴嘎,在場諸人都聽到了一聲令人牙酸的骨折聲。蠻牛也發出了一聲慘叫!
十夫長連忙站了起來,蠻牛可是他看好的苗子,還想收入自己的帳下呢。
"住手!”趙淳急忙松手站了起來,乖乖退到了一邊。
十夫長檢查了一下蠻牛,還好只是脫臼,隨手叫來手下把他扶了下去。
獨眼龍扶著彎刀看著趙淳,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不好,難道是因為我用了其他搏擊手段打敗了摔跤,惹怒了這個蒙古軍官?
趙淳的寒毛豎了起來,他感覺自己被一只猛獸盯住了。
這時,十夫長的那個親信跑了過來,湊到他耳邊說了什么。
獨眼龍臉色緩和了下來,對趙淳說道:"漢族小子,你贏了,烤肉歸你了。"
天色漸黑,戈壁上的風聲越來越大,人們裹緊了破爛的衣服一起擠在篝火附近。
遠處的大漠里,狼群在嗚嗚地叫著。
趙淳站起來繞過篝火來到了對面。看到他,孩子們都安靜下來,敬畏地看著。
蠻牛的胳膊吊著,看到趙淳來到面前,眼里露出幾分恐慌,但又倔強地問道。
"你想干嘛?”趙淳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烤肉遞給他,"我今天勝之不武,你已經打敗了三個人,我再上的……這些肉是你應得的。"
把肉塞進蠻牛的手里,趙淳沒再說什么就離開了。
走出了幾步,背后突然傳來蠻牛的聲音:"從今天起,你就是俺的朋友了!"趙淳笑了,原地揮了揮手。
回到滿枝的身邊坐下。小丫頭趴到了他懷里,不解地問道:"哥哥為什么把肉給那個壞人?"
”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哦。”滿枝記住了哥哥的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孩子們排隊領好一天的口糧,一個堅硬的馕餅、一袋清水,沉默地爬上了大篷車。
親信騎馬來到了車邊,舉起馬鞭指著趙淳說道:"小孩,你下來。大人把你賣掉了,你跟著商隊走。"
”不要。"滿枝哇地一下哭了起來,死死抱住哥哥。
趙淳注意到親信臉上開始不耐煩了,趕緊勸起了妹妹:"滿枝,你先去大都。
在那等哥哥。哥哥發誓一定會來找你的。"不遠處的蠻牛擠了過來,拉住滿枝。
"朋友,你放心,俺會把她當自己妹妹一樣照顧的。”趙淳沖蠻牛感激地點了點頭,現在也只能把滿枝托付給他了。
在蒙古兵發飆前,趙淳恨心推開了滿枝,跳下了車。
商隊向西,捕奴隊則向北,兄妹倆互相看著漸漸消失在了彼此的視線中。
為了節省畜力,行商們一般是不會騎坐駱駝的,所以說絲綢之路是商人們一腳一腳踩出來的。
現在趙淳就是在這樣苦逼地趕路。一開始為了防止他跑路,商人們把他綁住了雙手牽在了駱駝后面。
還好他比較會來事,沒過幾天就把商人們哄得開開心心的,不僅給他松了綁。
還讓他管理其他幾個買來的孩子。
趙淳從來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他把這種長途跋涉當成了修行。這具身體太弱了,在亂世中根本無法生存。
還好商隊的伙食比捕奴隊好多了,起碼每頓有點肉食,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兩個多月后當商隊抵達此行的目的地——察合臺汗國的首都虎牙思時,趙淳已經大變樣。
黑了、壯了,臉上出現了高原紅,腳底板出現了厚厚的老繭。從穿越醒來。
他就是光著腳的,也不知鞋子去了哪。
成吉思汗有四個嫡子,老大術赤,老二察合臺,老三窩闊臺,老四托雷。
術赤死得很早,留下一支,暫且不提。
游牧民族的傳家習俗是"兄長離家打拼,幼弟守家贍養父母。”照此習俗。
應該由老四托雷繼承成吉思汗的汗位,但偏偏成吉思汗挑了老三窩闊臺作為繼任者。
這就給黃金家族以后的內訌、分裂埋下了禍根,以至于百年后,黃金家族血脈不存。
察合臺汗國是察合臺的封國。東部與蒙古高原的本部接壤,以吐魯番區域為界;西至中亞的阿姆河流域。反正是幅員遼闊、地廣人稀。
首都虎牙思位于伊犁河流域,盛產蘋果。就地理、氣候來講,要遠勝惡劣的蒙古高原。
察合臺與窩闊臺關系極好,在三房四房爭奪汗位的時候,他始終站在三房這邊。
在窩闊臺上位后察合臺是第一個向其下跪、表示臣服的蒙古大貴族。
窩闊臺也比較尊敬這位二哥,很多大事都會聽從察合臺的建議。
閑話不多說了,轉回本書。
經過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衣衫襤褸,活像個乞丐一樣的趙淳,激動地看著遠處平原上的黃色土城,總算到虎牙思了!
他激動的原因很簡單,到了地頭要殺要刮隨意,但總能讓他先洗個澡,換件干凈衣服吧?頭上、衣服上都是虱子和跳蚤,他都要瘋了。
不虧是蘋果之城,路的兩邊都是蘋果林。
可惜已經是深秋,蘋果早已經被采光,樹葉也是稀稀拉拉,一兩只遺留下來的小蘋果,掛在高高的樹端,干癟褶皺。
隨風蕩漾。
商隊沒有進虎牙思,而是來到了城外的一個小城堡。這是個軍用性質的城堡。
門口和女墻上都有士兵把守。
遠遠地商隊就停了下來,商隊首領向士兵喊道:"我給那顏老爺帶來了幾個健壯的小孩!"
等士兵打開了門,首領帶著六個買來的孩子,畢恭畢敬地走了進去。
城堡不是很大,沿著城墻,修建著一間間半地下室的房間。門是厚實的原木做的,上面開著一個個人頭大小的洞。
趙淳正在觀察著環境,突然一個粗野的聲音,從某間房間里響起,說的是突厥語,"小孩!”
整個院子頓時沸騰起來,一張張奇形怪狀的臉出現在了洞口,各種語言說著污濁不堪的臟話,"鮮肉!”
"快到叔叔懷里來!”
"快來舔老子的雞巴!"
……
木門發出砰砰砰的撞擊聲,彷佛隨時會倒塌。
幾個孩子被嚇哭了,首領縮著頭加快了步伐。士兵們沖了出來,開始用木棍驅趕囚徒們離開木門。
首領帶著孩子們急匆匆穿過了混亂的外院,走進了另外一個院子。
這里應該是士兵們的住宿區,一間間聯排的木屋前洗涼著衣物、擱置著刀槍。
一個穿著黑色質孫服,戴著黑色風雪帽的老者站在一棟木屋的門口,他看不出具體的年齡,留著山羊胡,法令紋很深,眼神非常犀利。
首領一看見他趕緊行禮,"那顏老爺,我帶了幾個孩子過來,都非常健康結實。"
說完踢了邊上的趙淳一腳,”還不跪下叫主人!"趙淳可是能屈能伸的。
毫不猶豫地往地上跪倒,恭恭敬敬地叫了聲"主人!”其他幾個小孩也趕緊照做。
黑衣老者圍著六個小孩轉了圈,也沒說什么話,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扔給了首領。
首領顛了顛重量,喜滋滋地告辭離去了。
院子里又走出幾個仆役,靜靜地等著黑衣老者的吩咐。
又過了片刻,黑衣老者終于開口了,"屠夫,你帶這個小子,讓他跟你飼養猛獸。"他指了指趙淳。
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人走了上來,"是,老爺。”他拍了下趙淳,讓他跟自己走。
趙淳站起來胡亂地朝黑衣老者鞠了個躬,就跟著屠夫走了。
背后,黑衣老者又說了句,"其他小孩你們看著安排吧!”這是被區別對待了?好事還是壞事?趙淳暗自猜測。
屠夫領著趙淳進了一個小院子,叫住了他。
看面相是個惡人的屠夫,卻意外地好說話。
"那邊有口井,你自己去打水洗下。我去給你找件衣服,換下來的衣服扔地上。"雖然井水很冷,趙淳還是硬撐著沖了個澡,好爽!
然后屠夫拿了把不是很快的剃刀,把他的頭發剃了個干凈,趙淳坐在那尷尬地護著自己的小雞雞。
剃了頭,又沖了下,然后穿上了一身破舊但還算干凈的蒙古袍,鞋子還是沒有。
舊衣服和頭發被屠夫塞進火爐直接燒了。
"你是漢人?”看了看趙淳的面相,屠夫試探著用漢語問道。
趙淳點了點頭。
屠夫高興起來,"我也是漢人,但歸化蒙古已經十多年了。”
拉著趙淳進了房間,里面是個廚房。屠夫端過來一盆肉湯。
"跟我做事,食物肯定是不缺的……好好學,不要偷懶,飼養猛獸也是一門手藝。"他又再三跟趙淳強調了他的身份,他不是奴隸,而是個白身。
"奴隸必須叫典獄長主人,只有白身才能叫老爺。”他驕傲地對趙淳說道。
"主人是典獄長?這里是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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