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文韻其實很想哭。
6比2,輸掉了第一局后,她申請了第二個傷病暫停。
在場邊,隊醫和專屬教練脫下她的球鞋和球襪,用止疼噴霧劑對她的腳踝進行著緊急處理。
她細嫩精致的美足,在陽光的映射下玉骨冰肌如同一件藝術品,即使遠遠觀望,也會讓很多觀眾席的男生口水直流。
腳踝上沒有腫脹的現象,但是那一條在遠處無法看清的深青色瘀痕。
卻如同一條扎進她骨骼和血管深處,在噴射毒液的毒蛇,灼燒得她的神經系統,幾乎要因為刺痛而罷工了。
她真的很疼。
她想哭,她想叫,她想罵街,她想哀求,她想摔球拍,她想撕扯點什么。
她想倒在地上翻滾兩下,她想哀求隊醫能給她服用一粒止疼片也好……但是她都不能。
她知道,現在看臺上的觀眾們看似一個個,很關切得眺望著她,好像很憐惜她、愛護她,隨時準備用歡呼和掌聲守護她,這個河西省隊之花。
但是他們心中的理想場景,永遠總是:自己能夠堅強的站起來,陽光燦爛的揮揮手,告訴裁判和對手自己沒事。
然后用更加兇猛的標志性反手擊球,去扳回場面,贏得比賽,完成他們心中的“國家隊新舊交替”的劇本。
人們好像總希望每一場現實世界中的比賽,都是什么勵志電影,或者什么報告文學。
人們的表情和動作,仿佛是寫好了參演的劇本一樣的。
沒有人真的能接受:她真的很疼。
就跟一個扭傷了腳的普通小姑娘一樣,疼,就是很疼。
不要說觀眾了,就連中心的主任、省局的領導、賽事的主辦方、協辦方、承辦方、官員、贊助商、媒體。
網絡上那些夸夸其談的公眾人物,都沒有人愿意真的去體諒:她真的很疼。
她努力擠出一絲依舊明媚的笑容,向著觀眾席揮揮手致意。
觀眾席上,立即傳來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和掌聲,人們在表達自己對自己喜愛,甚至崇拜的體壇美少女的,激烈贊賞的感情。
她卻有一種恨不得把手里的網球拍,向觀眾席扔過去的沖動。
“如果是你們的女兒、妹妹……腳疼成這樣子,你們會介意她還能不能比賽么?“
“你們會給她歡呼和掌聲?還是告訴她,立即停下,立即離開這該死的比賽?”言文韻的心潮起伏。
“我真的很疼,你們知道么?”她呆呆的看著繼續在手忙腳亂的,進行著最后努力的隊醫。
隊醫和專屬教練似乎都束手無策,無奈的抬頭告訴她,她可能必須要宣布因傷退賽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該怎么回應。
她其實才剛剛二十六歲,但是她要承擔的壓力,是其他二十六歲準備離開大學校園的,嬌弱學生不能想象的。
無數前輩的經歷,和無數殘酷的現實,都讓她非常明白,其實公眾,哪怕是所謂自己的粉絲,本質上都是翻臉不認人的。
今天自己在半決賽中遇到了國家隊一姐梁曉悅,如果自己在先失一局的情況下,宣布“因傷退賽”。
她非常明白,在一片惋惜和呵護聲中,會有多少雜音,會有多少不用說話負責的人,絲毫不帶憐憫的,對她進行多少人生攻擊。
其實,何止今天,自從她出成績以來,就有各種各樣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心態,對她的攻擊從來沒有停止過。
“就是胸大……球打得不就那樣?憑什么一個國家隊邊緣球手可以作訪談,接廣告?”
“就是一個花瓶,你們這都不懂……要是論正反手的實力,XXX,XXX都比她好多了。”
“出席那么多商業活動,究竟是運動員,還是戲子?就是炒作自己吧。”
“球打得不怎么樣,穿的卻那么風騷,一看就是婊子的材料啊。”
“露溝了露溝了,肯定是故意的,估計在家里練這個動作都練了好久……”
“正手發力根本不行,胸太大了,估計是隆胸了,勾引男人就不管啥網球不網球了。”
“騷貨,一定是陪教練裁判睡了。”
“每次看到她就想操她……”
當然了,如果從數量上來說,鼓勵聲和贊揚聲永遠是更多的。
但是10句“加油,言文韻”“言文韻的反手擊球落點很準”之類的無營養的贊譽,真的能抵消一句“騷貨,一定是陪教練裁判睡了”帶來的沖擊么?
今天退賽,相信主流媒體一定會替自己,發幾句惋惜的聲音。
但是也可以想象,尤其在網絡世界中,無數鍵盤上的俠客和大師們,會隱含的指出,自己已經第五次輸給梁曉悅了。
甚至會暗示,自己每次遇到曉悅姐,都要“因傷退賽”,還會“很有邏輯”的指出:
自己進了四強,就能去柏林,何必在這里輸給國家隊一號呢?“傷病”是很“理智的選擇”。
“我真的很疼,你們這幫王八蛋知道么?”她想哭。
卻知道沒人會真正欣賞她的淚水。
“教練……我可以再試一下么?”她對教練說,她知道教練是少有的幾個,真正會關心自己傷病狀態的人。
雖然也未必關心自己這個人,但是肯定關心自己的健康狀態。
“不行!你現在這樣,上了場也無法正常移動。”果然,教練搖搖頭,殘酷的指出了她的現狀。
“我至少可以……再試一下……”她呢呶著。
教練也嘆口氣,他聽懂了言文韻的意思,她是想上場表演一下“確實走不動了”的蹣跚,算是給觀眾一個交代。
他蹲下來,對著言文韻的臉龐,耐心低聲說:
“文韻,沒事的。這只是一場外圍比賽,你要為自己的健康負責,至少也要為自己的運動生命負責……“
“就算要拼,也不是現在,等奧運,等大師杯,等溫網,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去拼。”
言文韻無奈的點點頭,她知道教練是對的。
她想哭,思緒也有些混亂,這已經不僅僅是因為腳踝的疼痛,不僅僅是因為必須放棄這場,在家鄉的重要比賽。
她這個時候,其實非常需要一個懷抱可以靠一下,瞇著眼睛,借著別人的體溫,可以什么都不想。
但是,世事總是難如人愿……
她知道這不是時候不是地方……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到自己此刻滿肚子的委屈和腳踝上的痛楚。
卻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去傾訴的時候,居然在一片山呼海嘯的期待聲中,她又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個男人:石川躍。
在憧憬著自己遇到了,白馬王子一般的理想戀人的時候,她也忐忑的等待這浪漫愛情的開展……但是,就在前幾天,發生了一件讓她手足無措的事情。
她收到了幾封來自一個署名為“小深”的匿名地址的電子郵件:
有石川躍在首都的強奸案傳言,有石川躍以前和嫩模在一起的傳聞,甚至有石川躍和嬸娘柳晨、堂妹石瓊通奸亂倫的猜測。
如果說這些都是過去式,居然還有繪聲繪色的描述:
石川躍今天在河西省,勾結晚晴集團的體育模特,擔任中間人,把模特、甚至把退役的在役的,體操運動員和游泳運動員。
獻給省局領導和裁判做性賄賂工具的說法……亂七八糟一大堆所謂的“秘聞”,似乎隱約在提醒自己:
自己這個河西網壇美少女,在石川躍的眼里,根本就是個工具。
區別無非是他想自己享用的性工具,還是圈籠過來作為某種利用的政治工具罷了。
當然都是猜測,沒有任何實據,但是樁樁件件有板有眼。
當然都帶有明顯的攻擊色彩,用腳后跟也能想到這封來路不明的郵件,是陰謀是詆毀是造謠。
但是她只是二十六歲墜入愛河的女孩,怎么可能當成沒看見?何況郵件的內容都和色情有關?
川躍本來就有那么點花花公子的味道,背景本來就那么復雜,而那些分析又都那么合情合理仿如親見。
如果說,川躍以前有個什么嫩模女朋友,還在她的接受范圍之內的話。
那么“石川躍把女運動員作為性賄賂工具,獻給領導和裁判”就不能不讓她心驚膽戰了……那種事情她其實遇到過好幾次:
一些領導,或者一些自以為有什么資源的贊助商,對自己動手動腳的。
甚至有人傳言,首都的某位領導的公子哥提出:只要自己肯陪他去“旅游”,就贊助河西省一個大項目云云……
雖然這些事情她自己都無法分辨真偽,但是想到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川躍接近自己,不是喜歡自己,不是欣賞自己,而是要利用自己?
甚至利用自己的知名度和身體……?她真的感覺到一種極端的恐惶、無助和痛苦。
她也說不清楚是因為有人攻擊川躍,讓她在替川躍著急?還是她自己很想求證一下事實……一時沖動,又無法知道這個“小深”究竟是誰。
她把那封郵件直接“轉發”給了川躍,她當然期待著這個俊朗帥氣的男人,能趕過來安慰自己說,這一切都是政治攻擊。
如果乘機向自己表個白,確立兩個人的關系,那她就會甜蜜而心滿意足。
如果他再次提出需要,她甚至愿意把自己的身,體就這么獻給這個男人。
她甚至內心深處承認,自己都有點想去品嘗,那未曾品嘗過的性愛歡娛,如果能是石川躍,如果能是承認兩個人是“男女朋友”關系的石川躍。
即使兩個人不能最終走向婚姻的殿堂,她也覺得,是一個不錯的初夜獻身的選擇。
但是沒有,那個男人,即沒有溫柔的安危,也沒有急促的解釋;即沒有憤怒的辯白,也沒有幽默的開解……而是回了她一條冷冰冰的微信,只有四個字:
“不關你事”。
想到那四個字,她幾乎要氣暈過去。
連過去幾天籌備選拔賽,都一種心煩意亂的感覺,前天都差點輸給新人沒能闖進四強……
至于石川躍,她在肚子里罵了個遍“裝酷”、“渣男”、“臭流氓”,好幾天都沒有聯絡過他。
心,也真的很疼……
難道這個什么小深說的,其中有一些內容竟然是真的?讓石川躍惱羞成怒不好回應自己?
還是說,自己和川躍的關系還沒有到了,自己有權力去過問他的私生活,川躍是在表示反感?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想些什么。
還是說,自己的做法確實不妥?不該轉發這種明顯是造謠的郵件?可是只是轉給當事人,應該算是一種善意的提醒吧?真是讓人心煩意亂……
“文韻,文韻?”教練的呼喊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忙搖搖頭,努力把石川躍的形象甩出腦海,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在還是在比賽。
她需要決策,她至少需要對隊醫的意見作出回應,她要把那個男人暫時從自己腦海里趕走。
但是卻因為想起川躍,讓她更加感覺到絕望和無奈,她無力的點了點頭,同意了教練和隊醫的意見。
賽事官員和裁判在聽取了教練的話后,在現場廣播中宣布:
“河西省選手言文韻因傷退賽,柏林公開賽河西選拔站半決賽,國家隊主將梁曉悅'再一次'戰勝了言文韻,進入決賽。”
言文韻站起來,蹣跚走到網邊,和主裁判、對手握握手,回來有氣無力的告訴教練。
她實在支撐不住了,不想參加賽后的記者招待會了,反正今天曉悅姐肯定是主角。
教練想了想說,她至少要在媒體通道里接受一下,幾個河西的媒體采訪再離開。
“我很遺憾,傷痛來的不是時候。”
“這是舊傷。
腳踝……”
“能不能參加下個月的巡回賽要看醫生的意見……”
“曉悅姐的狀態一直很好,我一直都在努力向她學習。”
“我要感謝小球中心的領導,和河西省的領導,還要感謝觀眾和贊助商。”
“我也要向今天來現場的觀眾道歉,我讓他們失望了……我很抱歉。”
在媒體通道里,她依舊面帶她標志性的明媚笑容,仰著頭,稍微露一些胸前風光,例行回應著這些無聊問題。
因為她知道,即使她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一樣會有人嘲諷她“做作”、“虛偽”、“詐傷”什么的。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依舊展現自己的魅力呢?
但是她的心里卻在咒罵:
“我真的很疼,你們知道么?”
辭別了記者,倒是梁曉悅特地跑過來,在通道的盡頭沒人的地方,安慰了自己幾句,還抱了一下自己,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文韻,沒事的,好好養傷……”。
也許只有運動員明白運動員的痛苦吧。
但是她也只能禮貌的笑笑,她不能接受太多,畢竟,誰都知道,她是梁曉悅的有力競爭者之一。
一個人走進河溪網球中心球員,專用休息室的淋浴房,把已經濕淋淋的滴答滴答,在滴水的內外衣服全都脫了,扔在服裝袋中。
天知道那時激烈運動所產生的體液,還是刺骨疼痛所逼出的冷汗。
擰開龍頭,熱騰騰的水柱沖刷上自己飽滿豐潤的軀體,從頭發,到眼簾,從脖領,到乳房,從背脊,到臀胯,從大腿,到刺痛的腳踝。
這種溫暖舒適的水溫,這種特別加壓的水壓,似乎讓腳踝的疼痛減輕了一些,也沖刷走了一些無奈的疲憊,卻沖不走心頭的痛楚。
撩一把滿面的溫水,搖一搖,將水珠順著自己的秀發,灑滿淋浴房的四周防爆玻璃,稍微上一些洗發露,那白潔的泡沫從秀發上滾落。
有幾屢一直滾落到自己的乳球上……自己忍不住稍微撫玩一下自己的乳尖,那種富有彈力的挺翹即使自己也會為之心動,即使不為什么。
也忍不住要玩弄一下,還有自己的下體,那些陰毛因為水液的沖洗,聚攏成晶瑩剔透的一小堆,輕輕用指尖調理一下,觸及到那條醉人的縫隙……
這里畢竟不是家里也不是運動中心的宿舍,言文韻想想也不是什么,特別有安全感或者是舒適感的地方。
還是算了……連沐浴露都懶得擦,關了龍頭,找了條干毛巾,把身體上上下下擦拭了一遍。
在個人衣柜里找出來內褲、文胸,換上,再穿上那件米黃色的小高領打底衫,對著穿衣鏡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這個時候,因為下身其實還是半裸著,當然是雪白的大腿,和內褲下包裹的神秘地帶最是吸引人的眼睛。
但是她的胸乳,即使包裹在打底衫下,也依舊用美麗的弧線跳躍著動人的舞蹈。
因為這個,甚至有助教偷偷建議她使用綁胸文胸,就是為了控制乳房的規模,太過影響到肢體的移動,和滑步動作,她當然只是害羞的笑笑沒當真。
而此刻一頭濕濡濡的秀發,在冒著白色的蒸汽,倒顯得更加的性感迷人。
仿佛這個鏡中的女孩,要比在場地上來回奔走奮力擊球的自己,更加真實一些。
今天的比賽是不用想了,也懶得去網上看各種不著調的評論,選撥賽沒有三四名比賽,對自己來說,這一輪的比賽已經結束了。
老傷自己已經習慣了,連醫生都懶得去看。
現在自己究竟是應該換上隊服,先去宿舍里美美睡上一覺再說,還是應該換上休閑裝,去找石瓊和陳櫻一起吃個晚飯,放松瘋一下呢?
算了,腳太疼,而且想起石瓊,就容易想起他哥哥石川躍,還是回宿舍吧。
穿上隊服外套和運動褲,彎腰穿襪子時,覺得右腳更加疼痛了,就連襪子都省了不想穿。
胡亂穿上那雙特地準備的大一碼的球鞋,這樣可以舒服一些。
把臟衣服的服裝袋往運動背包里一塞,背著球拍和運動背包,一步一瘸的走出了女子運動員休息室。
令她吃驚的時,休息室門口,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形靠在墻邊,似乎竟然是在等待自己。
正是最讓她煩心的人:石川躍。
“你找我?”雖然想給他一個冷眼,但是此時的她,格外的脆弱,格外的動情,說話的聲音當然冷不起來,連身體都有點顫抖。
這個男人依舊是那么自說自話,撓撓頭,拖著她進了另一邊的一間休息室。
反手還把門給鎖上了。
“你要干嘛……”言文韻有點慌張了。
居然莫名其妙想到了石川躍的那些“謠言”。
“把鞋脫了,我看看你的傷。”石川躍指指一邊的長凳。
“你懂這個?冒充什么隊醫!”言文韻有點氣咻咻,她這個時候本來就需要一個,謾罵和出氣的對象。
何況這個石川躍自己送上門來。
誰知,那個石川躍一把把自己按在長凳上,用手把自己的腳抬起來,就去脫自己的鞋子。
言文韻想阻止,甚至想踹他一腳。
但是石川躍那強有力的手掌,握住自己的腳丫時,她又淪陷了……而且她的腳很疼,沒有力氣去和這個男人扭捏。
她的球鞋又本來就大一碼,輕易的就被褪了下去,沒有穿襪子,剛剛抹干。
細膩白嫩的腳面和腳掌落到了這個男人的手里,那腳踝處的一條瘀痕,卻依舊那么驚心動魄。
石川躍捧著自己的腳,用一只手輕輕箍著自己的腳踝,柔和的一搓一捏。
那一絲和腳踝扭傷略有不同的,細微的疼痛從一個側面傳來,卻帶著癢絲絲的奇特滋味。
似乎是個什么醫生,在細心量度自己的腳踝的損傷。
被男人捧著腳,她本來應該有些害羞,她確實也有一些害羞。
但是此時此刻,能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個人,能認認真真的關心一下她的腳。
即使是帶著色情和占有的目光也好,她都能感覺到,在一片孤獨中有一絲慰藉。
有那么一瞬間,那種灼心的疼痛似乎都消逝了。
她幾乎想要軟倒在這個男人懷抱里,懇求他,給予一些關懷和慰藉,給予一些憐憫和疼愛。
“你……是個流氓么?”她忽然不知道怎么了,對著這個男人,癡癡冒出來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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