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慕牽著美人手從樓里出來時候,天色接近黃昏,城里的人也是烏壓壓的,各種粉燈籠,白燈籠,一盞盞的掛在樓上。
伸展懶腰的紈绔公子,一向不吝嗇他的不學無術,沿途只為身邊美女介紹各種青樓,名坊,真讓柳蝶兒大皺眉頭不已。
天上皓月當空,星辰似大海絢爛。
兩道人影走出內城后,隔了老遠就瞧見停靠馬車的位置,駕車人等的昏昏欲睡,等走近了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趕忙駕車。
滿載而歸的柳蝶兒心情好的很,也不計較在天香樓的不快,反倒有些好奇的道:“你之前,怎么不跟他繼續比下去了?”
徐云慕兩手一攤,湊過來壞笑道:“身上沒銀子了,還能比嗎?”
柳蝶兒嬌哼道:“等今晚回去,指不定老太傅怎么收拾你。”
徐云慕大咧咧往車上一趟,手也老實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還那管別的了。”
說完不忘抬頭瞅她一眼,語氣認真補充道:“我提醒你來著,想睡不要靠太近,我可是壞人來著。”
柳蝶兒噗嗤笑道:“你敢!”
還當真過來把他擠到一邊,舒舒服服的躺在車上,回味著滿載而歸的幸福滋味,還琢磨著今天回去該怎么敷衍老太傅。”
旁邊徐云慕被冷落的靠著冰冷廂璧,聞得近在咫尺的美女香氣,無可奈何的感嘆道:“我這壞人,也太失敗了……”
話雖如此說,但風馳電掣的一路快馬加鞭,晃晃悠悠,迷迷糊糊的往家里趕,不知不覺就各自睡著了,到了大門口,才被馬夫叫醒。
柳蝶兒下了車后,好奇的瞧見門前楊柳明月照耀里,一輛外飾華貴的馬車停靠在路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徐云慕背負雙手仔細瞧瞧,又搖搖頭道:“大半夜還有人過來拜訪,老頭子今晚肯定沒空管我了。”
說完就搖頭晃腦的踏上白石臺階,步步往家中走去。
伴讀的柳蝶兒跟他就住在很近的房間里,兩個人影一前一后,在走廊里邊往回走,就要到得住處時,徐云慕突然停下腳步,身后柳蝶兒砰的一聲撞在他身上,驚的不輕道:“你!”
徐云慕急忙回頭捂住她嘴,連連搖頭道:“噓,有老頭子。”
柳蝶兒偏頭哼道:“平常不學好,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徐云慕伸手道:“好姐姐,你可別,現在老頭子指不定在那守株待兔等著揍我呢。”
柳蝶兒在他后邊探頭望去,仔細瞧了又瞧,果真是家中老爺徐太傅,在湖心亭的走廊里邊,和人說些什么。
明月湖面上蕩漾著一層熒光,一道道光影流離錯亂,波瀾起伏。
小亭里邊人影戳戳里,徐太傅老練春秋,指點江山的談笑風生,看去心情還大好,連說話聲音都比平常大了很多。
兩人偷偷摸摸的往前湊近幾十步,把亭中景色看的清清楚楚,卻又恍惚亂了眼去,怎料想,會是如此美景……
竟是皓月當空而照里,一名白衣勝雪的天仙女子,猶如冰清玉潔的蓮花玉瓣,氣質溫婉似水賢淑,一張容顏絕世脫俗,秋水美眸望著月色,微微一笑,迷倒眾生。
徐云慕瞧的怔怔出神,實難想象世間還有如此天仙,再回頭瞧瞧同樣震驚的柳蝶兒,不禁有些感嘆道:“蝶兒姐,那女的,好像比你好看。”
柳蝶兒冷哼道:“你個花癡!”
亭中徐太傅開懷大笑,連女子芳名都讓二人聽的清楚。
徐云慕微微皺眉,喃喃自語道:“這夏,什么,什么月的,是哪位美人?”
柳蝶兒眼睛一亮,憑空多出許多興奮道:“有了,她是夏芷月。”
徐云慕搖頭道:“沒聽過。”
柳蝶兒恨鐵不成鋼道:“誰像你整天偷雞摸狗,勾引良家婦女,人家可是咱們北燕的第一才女,實打實的文淵閣大學士,平常早教你多讀書了,現在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詩詞歌畫一樣不會,哼!”
徐云慕瞧的這天仙美人多看幾眼,才瞧清中間桌上擺著張朱琴,老頭子開懷大笑道:“好侄女,以后可就要拜托你了。”
那天仙輕輕一笑,盡是端莊的又說了些什么。
徐云慕按壓不住激動道:“不行,我得看看她去。”
柳蝶兒剛要喊,就見紈绔哥兒竄了出去。
徐太傅看見自己兒子從走廊過來,當即臉色一沉道:“你還知道回來?”
徐云慕咳嗽一聲,倆眼盯著他背后美人道:“咳,知道,知道回來。”
明月夜里的那白衣仙子,搖頭一笑走上前來,便連空氣都跟著溫柔了幾分道:“這便是令郎嗎?”
徐太傅聽她仙音柔語,頓時滿腔怒火被強壓下來,卻又滿滿都是多年來的怨氣道:“這便是我那倒霉孩子。”
天上仙子順他目光看過來,清澈美眸會說話一樣,聲音似清泉溪水動聽道:“聽人說令郎連名字都不會寫,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一向臉皮厚的徐云慕還真反駁不出來,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任人揭露。
旁邊徐太傅更是臉上無光,長嘆一聲道:“家門不幸啊,自從他娘早去,我這都是教子無方,他整日書讀不了,就知道遛狗玩馬,萬般萬奈,才厚臉求侄女一試。”
被稱為夏芷月的仙子聽完后,又仔細看了看他幾眼道:“可小女看面相,令郎倒有龍鳳之相。”
徐太傅看著自己兒子大是鄙夷道:“那全都是虛的,他除了長的好看,就一無是處,可把我的老臉給丟盡了,因此在朝中沒少被人恥笑,想我堂堂首席大學士,卻教出這么個傻兒子,丟人啊!”
夏芷月點頭道:“老太傅不必傷心,只管交給小女,想必不出一年,就能讓公子重新做人。”
柳蝶兒在一旁心道:“何止遛狗玩馬,這紈绔還最愛勾搭良家婦女,可還真有好幾個被他弄到手的,老爺是給他留面子了,到底是親生的,生氣歸生氣,該護還得護。”
徐太傅一聽此話,大喜過望道:“好侄女,你可是咱們燕國的第一才女,有你親自教導,我還不信掰不動這逆子。”
夏芷月不僅貌美,而且處處溫婉可親道:“那若不嫌麻煩,小女便長久住在貴府,每日早晚教他讀書,至于這偷偷出去玩的事,就需有便宜行事之權了。”
徐太傅早料到此處,當即高喝一聲道:“來人,請家法!”
他這一喊,當即就有家仆忙不迭的兩手捧著锃亮發紅的什么寶貝,恭請祖宗一樣彎腰直行,走的近了才發現,原來是根貨真價實的實木大棍子。
徐太傅滿臉得意,伸手接過所謂家法拿在手里,猶如傳承什么千秋萬代寶貝一樣,鄭重其事的要交給才女仙子道:
“這寶貝是我徐家歷代祖宗傳承之寶,徐家就靠這根棍棒,不知打出了多少名震天下的文武豪杰,今日,我就把它交給好侄女,任他半句不聽話,只管往死里打,只要打不死就成。”
徐云慕聽的后背透心兒涼道:“好狠的老頭子!”
夏芷月瞧著他手里發紅锃亮的大棍棒,還以為是涂抹的紅漆,近了一看,原來那上邊泛紅的都是干涸血跡,加上被人天天拿在手里,給打磨的又黑又紅,锃亮唬人,也不知到底傳了多少代,染了多少人的血。
徐太傅這邊正是充滿信心,憧憬展望美好未來道:“好侄女放心,不是我不愿意打,全是這倒霉孩子小時候掉進水里后病的不輕,現在看他長得這么壯實,可也該好好收拾收拾了,我們徐家好幾代祖輩的名聲,就全指望你了。”
她看在眼里,卻也不接道:“雖說棍棒之下才有孝子,但令郎絕非是逆其志,便順我意的人,這家法便暫存太傅那邊,尚且用它不得。”
徐太傅頓時急道:“這逆子紈绔成性,若不棍打,怕是不聽話。”
她輕伸玉手掩嘴一笑,一襲白衣婀娜曼妙的走了過來,香風直臨的看著他眼睛道:“你聽話嗎?”
徐云慕被眼前仙子如此一問,實在不忍心拒絕她,何況她身后還站著耀武揚威的老頭子,威逼利誘的手操锃大木棍棒,隨時都準備要大刑伺候,只能好漢不吃眼前虧道:“聽話。”
夏芷月溫柔點頭,舉止之間文雅端莊道:“所謂男兒一諾千金,小女雖是閨閣柔弱之人,也自明白其中道理,看公子有龍鳳之相,想必今后也不會在小女面前自食其言,你說對嗎?”
徐云慕被她激將法說的一陣青,一陣綠,暗想這小娘果然不好對付,一上來恩威并重,就殺的他毫無招架還手之力。
后邊徐太傅眼看兒子不說話,他是看在眼里,恨在手里,顧不得當朝大學士的斯文形象,舉著嚇人唬唬的大棍棒瞪眼威脅道:“那你還愣什么?”
眼前白衣仙子絲毫未退,從容應對的掌控一切。
看她美眸含笑的不說話,卻時時有大山沉重的無形壓力。
徐云慕只好認命一般,渾身發軟道:“神仙姐姐說的對,我要不聽話,我就是小狗。”
她指尖輕拂紅唇,笑意絕美道:“當世男兒無信,便無以立足于天下,公子若要成大事,便需先從守信做起,不然今后便不好改了。”
徐云慕不吃眼前虧道:“是是是,我說話算話。”
徐太傅長舒一口氣,大嘆祖宗顯靈,心花怒放的揮舞著大棒道:“你小子也好好跟著芷月小姐讀書,人家可是文淵閣大學士里的唯一女子,若不是看老夫面子,人家理都不理你,可別傷了人家的好心。”
徐云慕垂頭喪氣道:“是是是,我一定改過自新,我一定洗心革面,我一定重新做人,我一定好把爹的顏面找回來。”
徐太傅開心無比道:“老天有眼啊,你這個逆子要真能給爹臉上添點光,你就是讓我叫你三聲爹都行!”
柳蝶兒聽的想笑又不敢笑,急忙過來道:“老爺,您話可不能這樣說。”
徐太傅瞧了瞧這逆子,手里揮舞大棒,滿臉傲嬌道:“老夫就這樣說了,真要是叫了,我就問他敢不敢答應?”
徐云慕在他棍棒威脅之下,躲躲閃閃,無比屈從道:“不敢,不敢,打死我也不敢。”
徐太傅得意道:“瞧瞧,瞧瞧,這就是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威力,古人誠,誠不欺我也!”
夏芷月姿態優美,仙子玉手背負白衣的往后退去幾步,指尖拂在琴弦道:“那小女便效法古人,今晚在這里約法三章,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徐云慕這些年猖狂放蕩,從來都是看別人笑話,今晚輸的直差都臉沒了道:“神仙姐姐,你倒是說吧。”
她也干脆道:“好,其一便是不許吃喝玩樂,其二,書未讀完前,不許私自出門,別的就沒有了。”
徐云慕難以置信道:“就這?”
夏芷月一笑道:“難道不夠嗎?”
徐太傅在旁冷哼道:“反正老夫也不指望你這逆子能成什么大器,詩詞琴棋什么的就免了吧。”
徐云慕伸手撓撓頭道:“那我謝過爹爹了。”
夏芷月道:“既已如此,待我明天晚上搬來貴府之后,再提別的事。”
她說完后,輕伸雪衣長袖抱起桌上朱琴往明月湖畔走去,回眸一笑道:“還有,我住你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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