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算是正式走馬上任的樓西風來到了原來火云幫的勢力范圍,出云河南城段的貨幫集,之所以這里叫貨幫集,因為這里是跑貨運的窮苦勞力聚居的地方。和南城碼頭的繁榮不同,這里臭氣熏天大白天都有耗子跑來躥去,幾百戶貨運勞力人家擠在了那只有一里多長的一條街巷上。
兩名隨著樓西風到這里的天齊幫眾一個叫山鼠一個叫樹鷹,至于他們的本來名字,他們自己甚至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風哥,這里管著兩千來口著人呢,可惜的是,都是窮的連褲子都穿不起的硬棒子,沒有什么油水的。”山鼠身材矮胖,不過小腦袋上尖下寬,很像是一只穿山老鼠。
“是啊。不過跟著風哥混一定沒有錯的了。聽說風哥很得幫主的賞識呢,是幫主直接任命接替那個死鬼黑七的不二人選。”樹鷹身材普通,但是兩只手卻要比常人更長些。
天齊幫設在貨幫集的分舵就是原來火云幫的總堂。說是總堂,其實只是一間眾貨運棒子集會的一間大碗茶館而已。大碗茶館就在出運河畔,十來張破舊的桌子幾十把長凳。當了幾天這里總管的黑七并沒有將這里改觀,事實上,黑七只來過這里一次。
有幾個常設在這里的幫眾等候在這里,看到新的管事的過來,紛紛過來行禮。這些都是天齊幫的正式幫眾,盡管和實際的天齊幫的幫底差的太多,但很多瑣碎的事情都是他們做的。以前的癟三的愿望就是成為他們這些耀武揚威的眾人之一,如今這具身體在那些人面前作威作福。
樓西風問了一些貨幫集的事情,一個看起來年輕但很穩重的青年一一回答出來。
“你叫什么名字?”
“老大,我叫常瑞。”
“哦,常瑞,這里的情況如何?”
“老大,我覺得這里的貨運棒子本身就和我們是不對付的,雖然明里他們不反抗,但是暗地里勾結在一塊,一有機會就會打我們的悶棍。前兩天,我們的兩個兄弟就被人打昏后扔進了出云河,幸好有人發現救了上來。”
“那你有什么打算?”
“全憑老大做主。相信老大一定帶來了幫主的最新指示。”
“實話告訴你,沒有。你說,我們如果真的要控制這里,該要怎么做?”
“我覺得要準備兩手。一是來硬的,一是來軟的。硬的,我們要殺一儆百,將幾個頑固分子的氣焰打壓下去;軟的嗎,將那些并不很堅定的人分化收買。這些苦哈哈的棒子,本身當然的為了生計,給他們一些小恩小惠,就會分化出很多人的。”
“不錯。你的主意很不錯,這就由你負責吧。”
常瑞愣愣地看著樓西風,他不知道這個新的貨幫集的老大為何竟然如此輕松就放權給自己?要知道,所有的幫派老大的第一慣例,那就是將所有的權力都抓在手里,看哪個人對自己忠心,然后才會將一些好處給他。
“常瑞,那兩名受傷被扔到河里的兄弟在哪里?”
“就在我們的居所里。”
“帶我過去看看。”
天齊幫貨運分堂共有50多號人,大部分都回城南的家里,兩名傷員因為行動不便就被安置到了臨時征用的居所里。
那是兩名長相很獐頭鼠目的天齊幫眾,兩個人不只是頭頂上,連身上都纏著繃帶,顯然傷勢不輕。一聽是新來的堂主,兩個人爭先恐后的咒罵起了那些貨運棒子來,就是他們從背后打悶棍才讓他們受傷昏迷,差點成了出云河里的水鬼。
“你們兩個看到是誰打你們了嗎?”
“沒有。他們是從背后打的我們,打悶棍向來是這些棒子們的拿手好戲。”
“他們為什么打你們?”
“還能有什么原因,還不是恨我們唄。”
樓西風點點頭,起身仔細的查看他們的傷勢。除了棍棒造成的傷口和淤痕以外,在兩個人的脖子或者是胸膛都發現了抓痕。
“你們兩個的那里受傷很重嗎?怎么那里也裹上了紗布?”
“堂主,你不知道,他們那里的娘們有多兇,只是調戲了她幾句,就被踢了兩腳。要不是我們兄弟兩個被踢中了要害,哪那么容易被人從背后打悶棍?”
“恩,放心了,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平的。”
“謝謝堂主。”
“常瑞,山鼠,樹鷹,你們三個跟我去貨幫集里轉轉,如何?”
“老大,這樣不妥吧。如果有人打悶棍的話,會很吃虧的。”山鼠擔心的道。
“那不正好有理由整頓這里了?”
由于幾百戶人家都擠在這一條街巷,將街巷擠得十分的狹窄。一路走去,很多的人望過來的眼神是仇視和疑惑的,不過每個碰面的人都自動的閃開,包括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也被旁邊的大人拉開。
雖然說這里有兩千多口人,但這里大部分都是婦女和兒童,壯年男人很少。這個時間,應該都是在跑碼頭挑貨呢吧?在生前的那個世界里,也有這樣的貧民窟存在,同樣的衛生狀況很差,很多的孩子都沒有穿褲子就那么光著身子跑來跑去的。有幾個已經發育的女孩子還那樣袒露著青澀的乳房好奇的看著幾個穿著光鮮的外來人。
凡是有人集合的地方,那么就會有一個領頭的,就好像動物群居一樣一定會有一個王。本來這里有個“王”,叫黑虎,自從被打敗之后,黑虎就消失了,應該是齊大山動的手腳了。不過,那只是表面上的王,真正的王應該是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而不是最能打的人。
“小弟弟,最喜歡你們的老爺爺是誰?”樓西風拉住一個光屁股的小男孩和藹的問道。
“是王春老爺爺嗎?他最喜歡我們這些小孩子了。”小男孩怯怯的回答。
“他住在哪里?”
“他在那邊乘涼呢。”
順著小男孩的手指方向,樓西風看到了一群老人,而且一眼就認出了其中哪個是王春,原因無他,長期指引一方之人的老者自然會讓周圍的人時不時的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及和他的距離。
樓西風面帶最誠摯的笑容,帶著三個屬下來到了那個有著雪白絡腮胡子的老者面前。“請問老丈,可是王春老人?”
“不錯,年輕人,你是新來的那個外堂堂主?”
“樓西風。以后還請老人家多多的指教。”
周圍的老者還有兩個壯漢都不自覺的靠了過來,但是王春揮手示意自己沒關系。
“不知道堂主光臨有什么示下?”
“前兩日有兩名兄弟被人打昏扔進了出云河,向來老人家一定知道吧?”樓西風頓了頓,環視下周圍那些貨運漢子,“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想老丈告訴我他們兩個究竟對這里的居民做了什么惡事。”
“堂主說的是什么,我聽不懂。我們這里也沒有發生過什么,至于你們那兩名幫眾的事情,我們也都不知曉。”
“這樣啊。這次我來還有一個目的,希望老人家今天晚飯過后能光臨我們分舵,旁觀我如何處理那兩名幫眾的事情。”
“老朽屆時一定會到。”
王春擺手制止了騷動的人群,目送著樓西風等四人離開,想了想,“今天晚飯后,讓大家都帶著家伙去大碗茶館。還有,叫上余家四姑娘。”
“王春哥,他們是什么意思?是下馬威嗎?”
“哼,下馬威難道我就怕了嗎?我們這些常年在水邊混飯吃的人,難道就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一天過的很快,晚飯過后,掌燈了,大碗茶館外已經聚集了很多的貨運漢子,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挑貨用的棒子,目光不善的注視著茶館里的外來人。
相比較外面幾百號人,天齊幫眾的人就少了太多了,加上樓西風、常瑞、樹鷹、山鼠也不過十多個人。每個人都緊緊的握住了腰間的短刀,盯住了那個白胡子老頭王春,當然除了樓西風例外。
“老人家,你很守信。只是這么大的排場,好像用不著吧?”
“聽說堂主有事,這些血性的漢子都想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哦,原來如此。閑話少說,閑談正事。來人,將那兩名傷員幫眾給我帶上來。”
有人出去,很快就將兩名滿身繃帶的傷者帶了過來。一看到眼前的陣勢兩個人嚇了一跳,踉蹌的跑了過來,“堂主小心了,這些窮棒子要鬧事……”
突然身后有人踹了他們兩個一人一腳,正好是腿彎處。兩個人撲通一下跪了下去。“常瑞你干嘛?”有人驚呼道。
卻聽見樓西風緩緩的開口,聲音很嚴厲:“你們兩個奸淫民女,給我幫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你們還不從實招來?”
“堂主,冤枉啊,我們沒有,是那些窮棒子打我們的悶棍。”
“那么你們身上的那些抓痕怎么解釋?你們的頭頂的棍傷為何是從前打的?你們的下體為何受了重傷?如果不是你們犯了眾怒,會有人想要加害你們?你們以為狡辯就能逃脫罪責嗎?這里集合的這些貨運漢子們相信都是證人。”樓西風轉頭看著王春,“是不是,老人家?”
眼前的情形讓王春始料未及,讓所有在場的貨運漢子都大出意外。王春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那么,我想清受害人親自出來指認他們兩個,可否?”
“余家四姑娘,是受害者。”
一個梳著大辮子,臉色蒼白但一看就是一個漂亮妞的年輕女子從人群中走了進來。只見她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指著那兩個跪在地上的幫眾大聲說道:“就是這兩個流氓,闖進了我的家,打傷了我娘,強行將我……”說著,大聲的哭了出來。
“下面的事情,我想請王春老丈講述一下,如何?”
“好的。這兩個人沖進去將余家四姑娘強行非禮。余家大娘見勢不妙跑出來求救,當時大部分的青壯年都在碼頭忙碌,剩下的幾個青壯年就在我的帶領下沖了過去,可是那個時候余家四姑娘已經被奸污了。那兩個家伙一邊系褲子一邊口出不遜,說什么你們這些臭貨運的臭娘們,老子想玩多少就玩多少,明天還來干之類的。當時老朽實在不夠冷靜,所以就動手打了他們。”
“可是這兩個人的傷好像不是一個人造成的吧?”樓西風目光灼灼的盯著老人。
“他們幾個是幫忙,主要行兇的是我。”
外面的人群情洶涌,紛紛喊著“是我打的,和王老爺子無關”。
樓西風一擺手,大聲地沖著來兩個傷者喊道:“人證有,旁觀人證也有,你們身上的傷就是物證。我想我們的弟兄當中也有人知道你們做的這些丑事。我也不想讓他們出來指證你們了。現在,問你們一句,認罪不認罪?”
“堂主,你不能聽他們一面之詞啊!”
“哦,是嗎?你是在質疑我的判斷力了?那么好的呀。常瑞,山鼠,樹鷹,其他的弟兄,今天的月色不錯,我做東,大家去慶福樓喝一杯怎么樣?這兩位兄弟的傷勢還重,就委托這里的地主王春老先生代為照料一二了。”
兩個傷者面如土色,撲上前抓住了樓西風的褲子,“堂主,不能啊。我們都是天齊幫的,你不能不幫我們,幫他們呀。”
“那你們是承認還是不承認啊?”
“是。我們確實對那個姑娘有點過分,可是是她勾引的我們呀……”
“好,承認就好。常瑞,幫規第十條是什么?”
“幫中兄弟不能在保護區肆意傷害保護區內人,不得肆意奸淫婦女,不得妄自偷盜財物,違者輕則杖責三十,重者杖責五十驅逐出幫。”
“那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犯了幫規第十條?該如何處罰?”
“他們確實犯了幫規第十條,但他們也受到了懲罰,身上受傷頗重,我看,還是免了吧?”
“哼,他們兩個如此膽大妄為,給我們天齊幫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如不嚴懲,恐怕明天你我的尸體都有可能漂在出云河上。念在兩人有傷在身,就免了五十杖,驅逐出天齊幫。從今天開始,如果聽到你們兩個還敢稱天齊幫眾,休怪我翻臉無情。”
兩個傷者聽到這話,癱在了地上。而其他的人,包括常瑞等人在內都詫異莫名。要說幫派的人有哪個沒有欺負過普通老百姓,強奸的事情更是屢有發生,但最多也只是鬧得人情洶涌的時候輕描淡寫的打幾下殺威棒而已,如樓西風這樣強勢的處罰,非常的罕見。
“剛才說過了,請各位兄弟去喝酒,大家走吧。”在路過呆呆的王春的身旁的時候,樓西風輕聲說道,“和天齊幫無關的人酒醉落到河里淹死,最好不要巡城有司衙門造成騷動。”
在樓西風走過外圍的人群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自動的閃開了一條道路,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充滿了不解。
說來,樓西風這一手雖然得到了一部分貨運漢子的心,特別是得到了他們的領頭人王春的支持,不過,依然有一些頑固分子暗中串聯意圖對天齊幫的暗中管轄不利,但很快就被常瑞用計將他們整治了一番,結果王春不但不出面為自己的人說話反而要求樓西風堂主公事公辦。而另外一方面的軟手段也取得了讓人意想不到的成果,既然沒有了這些流氓小混混的直接威脅,那么這些普通的老百姓的生活本身就已經是很滿足了。
樓西風短短的幾天,就將一個曾經仇視天齊幫的貨幫集變成了天齊幫的附屬,消息傳到了齊大山的耳朵里,他的小眼睛眨了眨,“多派人手監視樓西風,要高手。還有,派人挖他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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