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小村子的寧靜和諧,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康靖、程映霞及青兒三人,轉眼已在這條靠近黃河的小村子中住了十日,其間幸好有村長兩夫婦收留。村長夫婦年老無子,忽然有三個年輕活潑的青年男女陪伴他們,正是求之不得。
康靖右腿骨折,數日來靜心休養,一向筋骨強壯的他倒也復原甚快。青兒自從成了康靖的小丫頭后,終日不離他左右,細心侍候,連旁人也看得出這個小妮子對她的大恩人經已情根深種,不能自拔。
程映霞終日郁郁寡歡,她想到自己的大哥生死不明,表姊落入敵手,但卻是無法可想,只有乾急的份兒。
十日之后,康靖大致復原,三人都覺得不宜再浪費時間,是動身去江東的時候了。於是他們向村長夫婦辭行,問明方向后,向著古都名城──開封而去,打算從陸路前往江東。
三人曉行夜宿,在三日之后到了開封城外。隨著中國經濟重心的南移,海上貿易的發達,這個內陸古城已無復舊時作為全國中心之勇。不過,開封城內依然是萬家燈火,商賈云集,不失歷史名城的風范。
三人從北門進城,只見城內的街道寬闊整潔,房屋櫛比鱗次,人聲馬聲,熱鬧非常。青兒長居鄉下地方,平日難得有機會入城,開封城內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無比的新鮮。她伴在康靖身邊,左看看,右瞧瞧,只覺開心滿意,所有煩惱一掃而空。
三人走到一個售賣胭脂水粉及飾物的地攤,駐足觀賞。青兒雙目發亮,艷羨的看著滿地貨品,卻不敢用手觸碰,更不敢有購買的念頭。這個樸素的小丫頭平日雖然不施脂粉,但實在是美人胚子一名,就如一塊未經打磨的藍田美玉,他日之艷麗,絕不在任何女子之下。
康靖看著青兒羨慕的眼光,道:“青兒,你是不是看上了甚么胭脂水粉呀?我送你一件吧。”青兒感動的說:“是……呀!不……還是不要了,少爺,我只是一個丫頭哩,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康靖沒好氣的說:“青兒,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呀,你不是我的丫頭,更不要喚我作少爺。你只是跟我一同回孫家去見師公去,看他老人家有甚么安排。嗯,這些東西,你真的不要嗎?”
程映霞笑道:“青兒,你就不要浪費康大哥的一番心意吧!我替你選一盒好了。”她拿起一個盒子,打開蓋子,是一盒桃紅色的胭脂,說:“你看!這個顏色跟你很相襯,怎么樣?”
青兒自幼便失去父親,與母親相依為命,平日朋友不多,更少有對她那么好的。當下感激的說:“好!多謝程姑娘,多謝少爺……啊!不……康公子。”
程、康二人無奈一笑,說:“青兒,看來你這個常以下人身份自居的習慣要好好改掉。”青兒雙頰微紅,不好意思的說:“是,青兒會留意的了。”
青兒購得胭脂,滿心歡喜,三人在開封最熱鬧的大街上閑逛,康靖道:“是了青兒,和你認識了這么久,還不知道你的姓名,青兒恐怕只是你的乳名吧!”
青兒說道:“是呀!青兒這個名字,是娘親替我起的小名,我本姓楊,名素青。”
程映霞道:“楊素青……不錯的名字。不過呢,我還是覺得叫你青兒比較親切。”康靖也道:“映霞說得對。青兒呀,你以后不要再公子前,公子后的喚我了,還是跟映霞叫我一聲康大哥吧!”
青兒甜甜的一笑,既感觸又親熱的說了一聲:“康大哥!”
三人經過十多天來的相處,感情又深了一層。康靖對二女只有兄妹之情,反觀青兒卻對他死心塌地的愛慕,視他為唯一的親人,正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之境況。
眾人不經意的走到開封衙門之前,只見在公堂之外,聚集了不少平民百姓,圍觀著幾張皇榜,正在議論紛紛。
康靖一看那幾張皇榜,立時大吃一驚,對身邊的程映霞及青兒低聲說:“我們被官府通緝!”
皇榜上的,竟是程逸楓,程映霞以及康靖!
三人垂首向地,盡量不引人注意,慢慢地走近人群之中。只聽得其中一個百姓道:“啊!這兩男一女是誰呀?年紀輕輕的就被官府通緝,難道是江洋大盜不成?還懸紅五百兩銀一個!”
旁邊一個文士打扮,衣著光鮮的男子說:“嘿!他們哪是犯了甚么法,只是得罪了神拳門的人,被神拳門追捕而已。我跟你說,現在神拳門的勢力擴展得很快,背后又有官府撐腰,要不然怎么可能公然出皇榜抓人?”
后面一個婦人問道:“嗯?神拳門是甚么東西?為什么連官府也要買他們的怕?”
文士男子道:“這可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神拳門和官府有某些合作關系,正在互相利用。”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康靖等三人愈聽愈心驚,離開了人多聚集的地方,康靖說:“現在開封滿是通緝我們的皇榜,百姓在懸紅之下,我看不出幾天,開封再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程映霞憂心的說:“我們當然是愈快出城愈好,但是我們已經趕了三天路,康大哥你的腿又未完全復原……不如這樣吧,既然青兒不在官府通緝之列,就由她到客棧租一個房間,我們休息一晚,補充糧水,明兒一早出城!”
三人均無異議,當下便由青兒用“楊素青”的名字在開封大街中的“云來客棧”租了一間雙人廂房。補充了糧水后,三人趕緊時間休息。
康靖既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和二女共枕一室實在不太適合,只是現在時勢緊迫,三人也不會介意此等小事。
一夜無話,寅未卯初,當此清晨之際,三人已經從睡夢中醒來,匆匆收拾行裝,就要提早出城。
不料程映霞一打門房門,只見四個衣飾不同的漢子正站在門外,其中一人,康靖看得分明,正是昨天在衙門之前侃侃而談的文士男子。
文士男子微一抱拳,儒雅瀟灑,道:“請問三位是否程映霞姑娘、康靖公子及青兒姑娘?”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程映霞手按素女劍劍柄,小心翼翼的道:“你們四位有何貴干?”
文士男子道:“在下四人奉邵盟主之命,務必要到請三位的大駕,還請三位不要推辭,隨在下四人回去。”
康靖冷笑一聲,道:“又是一群神拳門的走狗。多說無益,動手吧!”說著默運真氣,就要殺上。
文士男士道:“三位誤會了,神拳門算是甚么東西?在下四人是天道盟散行派的人,奉邵盟主之命,恭請三位到烈陽山莊盤桓數日。”
康靖頭腦急轉,搜索枯腸,突然恍然說:“四位莫非就是散行派的“士”、“農”、“工”、“商”四散人?”
文士男子微一愕然,說道:“康公子好眼力,區區賤號不足掛齒。在下便是“士”白錦文,這三位是在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農”田尚然,“工”鐵碩坤及“商”錢有利。”
程映霞全神貫注,打量四人,只見白錦文一身雪白文士服,手握一把金色的摺扇,舉手投足之間充滿文人書生的味道,但看不出摺扇是用何物料所制;田尚然一副樸實的模樣,手握一個鐵制的鋤頭,十足十一個尋常的鄉下農夫;鐵碩坤一身肌肉紮實賁起,呈古銅色,虎目生威,手里拿著一個大鎚子;錢有利一派典型商人的模樣,身體略胖,雙眼瞇成一字型,嘴角掛著一絲令人不安的微笑,手中拿著一把二尺許長的鐵尺。
白錦文道:“三位可曾聽說過“一盟”、“二道”、“三派”、“四幫”之名?”
程映霞長居關外,自然不知這些是甚么東西。康靖雖非井底之蛙,但也不清楚別的門派之事。當下康靖問道:“愿聞其詳。”
白錦文不慌不忙的說:““一盟”是指天道盟,“二道”是指正道與邪道,“三派”是指邪道的“烈陽派”、“玄陰派”、與敝派“散行派”,“四幫”是指“金刀幫”、“銀槍幫”、“銅斧幫”與已被消滅的“鐵劍幫”。其中關系異常複雜,簡單的說,在總總原因之下,邪道“三派”與正道“四幫”這“二道”在二十五年前結成天道盟。天道盟由“烈陽派”之主邵飛龍出任盟主,有機會在下再向三位詳述天道盟的事。至於在下四人之邀請,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康靖說:“貴盟的事,我們沒有興趣。如果我們拒絕邀請的話,四位打算怎么做?還有,貴盟主與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河水不犯井水,何以要我們到貴盟的地方?”
白錦文面有難色的說:“這個嘛……邵盟主交帶的東西,在下四人怎樣也要完成,只好……只好用適當的武力,請三位走一轉了。至於邵盟主召見三位,所為何事,就請三位親自問邵盟主吧!”
愈說愈僵,眼看再無轉圜的余地,只剩下動手一途。“士農工商”四散人是河南“散行派”的核心人物,年過三十,但成名而久。他們的武功分開來說不及程逸楓等江湖新一代的杰出小輩,但四人聯手的時候,威力是以幾何級數般上升的,地位僅次於派主“一劍凝雪”陳敬風。
程映霞、康靖二人交換一個眼色,前者拔劍,后者使拳,撲向“士農工商”四人。
“碰!”的一聲,農夫模樣的田尚然首先以一記鋤頭接上程映霞的“落日紅霞”。他力氣比程映霞大上不知幾凡,震得她素女劍險些脫手。不待她回氣,只見“工人”鐵碩坤與“商人”錢有利的大鎚與鐵尺左右殺到,時間上配合得天衣無縫。程映霞清叱一聲,后退一步,素女劍在空中畫了一圈,一招“仙女散花”將鎚蹤尺影悉數困在劍芒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手持鋤頭的田尚然又從程映霞身后擊來,頓成前后夾攻之局。她以一敵三,雖驚不亂,一個“滾地葫蘆”式的閃避躲開了敵人一鋤一鎚一尺的凌厲猛攻。
那邊廂康靖單挑“士人”白錦文。康靖拳腳攻去,每每在擊中對手的時候,總是被他以摺扇格開。康靖腿傷未癒,勉力上陣,只可發揮平日六成的功力。
康靖對白錦文的一陣看似佔上風,但其實程、康二人正一步一步墮入四散人的圈套。康靖有傷在身,加上白錦文銳意穩守,二人一時之間也休想分出勝負。不過程映霞以一介女兒之身,硬拚“農工商”三個壯漢,正是嬌喘連連,左支右拙。
一盞茶時份過去了。程映霞香汗淋漓,手中素女劍微微抖顫,勉強發一招迫退了三人,再也支持不住,以劍尖點地借力,垂首向地,不住喘氣。
錢有利的胖臉一笑道:“小姑娘呀!你也到了極限了吧,其實你可以堅持到現在,已經相當不錯的了!快快棄劍投降,免得落個力竭而死的下場,只要你乖乖的不反抗,我們不會對你動粗的。”
程映霞佇劍當胸,猛運一口真氣,驀地雙眼異芒一閃,全身綻放著一抹帶有邪氣的紅光,心道:“娘親!對不起!女兒要變招了!”說:“要本姑娘投降,你們三人未夠資格!看我的“血染斜陽”!”
只見程映霞身法詭異,素女劍化作血紅之色,與平日之燦爛朝氣大大不同。她運劍如飛,比之平日快上不下兩倍,轉眼落到三人身邊,“唰唰”數聲,三人的手臂均被她劃上一道既長又深的傷口。
程映霞殺得性起,就像變了另外一個人般,對三人橫砍直刺,毫無力竭的跡像。正在與康靖對招的白錦文奇道:“玄陰心法?姑娘與天道盟玄陰派之主祝綺清作何稱呼?”
程映霞在百忙之中道:“本姑娘不知道甚么玄陰心法,更不知誰是祝綺清!你不要胡言亂語,亂我心神!”
白錦文道:“姑娘現在使出的可是素心劍法?情欲愈大,威力愈小的一種劍法,我可沒有說錯吧!”
程映霞心頭大震,道:“你……你怎會知道的!”她心神一分,再次被“農工商”三人團團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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