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難敵朗聲說道:“眾位朋友,咱們今日在此相聚,大伙兒都知道是為了一件大事。我大明江山為韃子所占,罪魁禍首,乃是那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
四下群豪一齊叫道:“吳三桂!”
眾人齊聲大叫,當真便如雷轟一般,聲震群山。高桂心中好奇,這些人叫得這么大聲,就不怕被人聽見?跟著有的大叫:“大漢奸!”
有的大叫:“龜兒子!”
有的大叫:“王八蛋!”
有的大叫:“我草他十八代祖宗!”
眾人罵了一陣,聲音漸漸歇了下來。
馮難敵道:“大漢奸罪大惡極,人人切齒痛恨。大伙兒都恨不得生食其肉,死寢其皮。今晚大伙兒聚集在此,便是要商議一條良策,如何去誅殺這奸賊。”
當下群雄紛紛獻計。有的說大伙兒一起去到云南,攻入平西王府,殺和吳三桂全家雞犬不留;有的說吳賊手下兵馬眾多,明攻難期必成,不如暗殺;有的說假如一刀殺了,未免太過便宜了他,不如剜了他眼睛,斷他雙手,令他痛苦難當;有的說還是用些厲害毒藥,毒得他全身腐爛。有個中年黑衣女子說道:最好將吳三桂全家老幼都殺了,只剩下他一人,讓他深受寂寞凄涼之苦。
忽有一個中年男子道:他投降清朝,是為了愛妾陳圓圓為李闖所奪,不如去將陳圓圓擄了來,讓他心痛欲死。又有人道:吳賊雖然好色,但最愛的畢竟是權位富貴,最好是讓他功名富貴,妻子兒女都一無所有,淪落世上,卻偏偏不死。數百名豪杰大聲喝采,齊說:“如此懲罰,才算罰得到了家。”
另一人說道:“滿清韃子對他十分寵幸,這賊子官封平西王,權勢薰天,殺他妻子兒女已然不易,要除去他的功名富貴,更是難如登天。”
有個云南人站起身來,述說吳三桂如何在云南欺壓百姓,殺人如麻的種種慘事,只扣得群雄更是義憤填膺,熱血如沸。好幾人都道,讓吳三桂在云南多掌一天權,便多害死幾個無辜百姓。但如何鋤奸除害,卻是誰也沒真正的好主意。
這時馮難敵父子所預備下的牛肉,面餅,酒水,流水價送將上來,群豪歡聲大作,大吃大喝起來。這些豪士酒一入肚,說話更是肆無忌憚,異想天開。有人說道:將陳圓圓擄來,要開一家妓院,讓吳三桂真正做一只大烏龜。
那些人說得熱鬧,卻是每一個說得到點子上,長平聽得直皺眉頭,本就不愿過去和那些粗魯漢子混在一起,現下更是遲疑要不要走了,回頭見高桂倚在樹干上,嘴角流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動,道:“小寶,你覺得應當如何?”
高桂懶洋洋地道:“江湖草莽,亂七八糟,若無領頭之人,想殺吳三桂那只老烏龜難如登天。”
長平聽得不住點頭,暗想,他雖年幼,見識倒也不凡。阿珂也是露出驚訝神情,出言贊道:“小寶,你說得很有道理,你小時候一定讀過書了。”
高桂本來心情郁郁,聽得阿珂夸贊,登時來了精神,道:“書是讀過一些,但算不得什么,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
長平微笑道:“我看這參加殺龜大會的人之中,能勝過你的寥寥無幾,你小小年紀,倒也知道謙虛,實是難得。”
阿珂從未見過高桂顯示武功,聽師父說出這話,不禁吃驚,問道:“師父,小寶他很厲害么?”
長平點頭道:“略遜于我。”
阿珂張大了口,呆呆地瞧著高桂,怎也想不明白,這個比自己還小了兩歲的少年有哪一點像是武林高手的。
這時,一個相貌矍鑠的老者道:“今日各派、各幫會英雄好漢聚會。如果各干各的,力量太過分散,結成一個大幫呢,為數實在太多,極易為韃子和吳賊知覺,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眾人沉默了一會。一人說道:“不知顧先生高見如何?”
那姓顧的老者道:“以兄弟之見,這里天下十八省的英雄都有,咱們一省結成一盟,一共是一十八個殺龜同盟。唔,‘殺龜盟’聽來不雅,不如稱為‘鋤奸盟’如何?”
群豪紛紛鼓掌叫好,說道:“讀書人說出來的話,畢竟和我們粗人大不相同。”
聽到這里阿珂向高桂瞧了一眼,高桂早已暗自留心,被這崇拜的眼神弄得大為受用,心中不禁又為自己來參加這個殺龜大會而慶幸不已。
又過了一會,群豪開始推薦盟主,每一省一個,河南省是少林寺方丈晦聰禪師,湖北省是武當派掌門人云雁道人,陜西省是華山派掌人“八面威風”馮難敵,云南省是沐王府的沐劍聲公子,福建省是延平郡王的次公子鄭克爽,居然天地會有三個堂主香主當選盟主,天地會可算是極有面子了。
聽了一會兒,長平聽得索然無味,這伙人亂哄哄的,倒不如自己偷偷去云南,一劍殺了吳三桂干脆,當下帶了高桂和阿珂離去,各省豪杰分別商議如何誅殺吳三桂,東一堆,西一簇,談得甚是起勁,誰也沒來理會,阿珂見師父不等鄭克爽,欲言又止,這番神情落在高桂眼中,心中不免又將鄭克爽罵了個狗血淋頭。
回到客棧住了一晚,也沒見到鄭克爽,次日清晨,雇車向南行,長平雖不說去何處,高桂也猜到是去云南,三人共處一車,倒也快活。
阿珂少女情懷,昨夜見到鄭克爽英俊高貴、倜儻不凡,情竇初開,眼見再無相見之機,自然芳心郁結,悶聲不響的行了二十余里,高桂靈機一動,道:“師太,阿珂,旅途枯燥,我說個故事給你們聽如何?”
長平笑道:“你原來還會說故事,你說。”
阿珂瞧了他一眼,瞧著車窗外默不作聲,忽然身后馬蹄聲響,數十乘馬追了上來,阿珂臉上登現喜色。但這數十騎掠過大車,毫不停留的向東疾馳,阿珂臉色又暗了下來。
高桂笑道:“阿珂姑娘,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求不來。”
也不看阿珂臉色,干咳了一聲,說道:“從前有個書呆子,名叫段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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