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突然一陣香風涌動,一條飄逸若仙,如同九天玄女一般的曼妙身影,從崖上風馳電掣般急射而至!
來人一身淡藍色宮裝,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于地,身上散發出陣陣如蘭似麝的馨香。
二人尚未及有所反應,麗人纖纖素手輕揮,指尖在無月百會穴上拂過,他頓感一股強大熱流沖向腦際,立時昏了過去,隱隱感覺自己已陷身于一團柔軟之極的嬌軀之中,鼻端異香撲鼻。
幾乎與此同時,麗人蘭花指彈出,一縷指風“嗤嗤”有聲,以雷霆萬鈞之勢擊中了柳嫣娘的風池穴,柳嫣娘閃避不及,頓時萎頓于地。
在無月昏迷前那一剎那,只聽柳嫣娘驚呼一聲:“您是……?”隨即又聽見一縷清冷威嚴的話音隱隱傳來:“哼!你以為此地除你之外,就真的無人能來去自如了么?”音若天籟,如同飄在云端,空靈而飄渺。
飛掠,出手,人倒,一連串動作,全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快!快如鬼魅!快得超出人腦的反應時間!可以想象,面對這樣的敵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黃昏,蒙山腳下,通往泰山的崎嶇官道上,一隊黑衣騎士策馬肅立路邊。
北風呼嘯,刮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獵獵飛舞的衣袂發出嗚呼呼之聲,然而人如標槍馬似鐵鑄,均紋絲不動,如同路邊一排雕塑,別說人聲,連馬嘶也聽不見!
凍得象冰的淡黃色陽光將左側山巒陰影投射到馬蹄之下,將這排“浮雕”拉出長長的陰影,投射到右側散發出夕陽幽明清輝的山壁之上,活像一排堅忍不拔的白樺林。
馬隊中央停著一輛寶馬香車,車中中年美婦和紫衣少女正低聲交談。少女掀開車簾,遙見一條淡藍身影從山上如飛而來,從一個黑點倏地放大,迅快絕倫地現身于馬車旁!
兩位白衣少女以同樣快捷的速度閃身而出,接過她手中少年,小心翼翼地將宮裝麗人扶上馬車后,把狀似昏迷的少年也塞進去,軟軟地斜倚在坐墊一角。
紫衣少女凝目看向少年,嬌軀微顫,臉上一陣風云變幻,怔怔地凝視半晌,秀眉微蹙,陷入沉思之中。
宮裝麗人點點頭,兩位白衣少女跳上車轅,“出發!”揮鞭駕車向北疾馳而去。
路邊那排“雕塑”聞聲復活,所有馬匹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簇擁著馬車嘚嘚前行,數百鐵蹄同時落地引發共振,如同一頭蠻荒巨獸正邁著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咚~”地前行!
除了這種有節奏的整齊踏地聲和轆轆車輪聲、風聲和路邊干枯枝葉發出的嘩嘩聲,再也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
溫暖的車廂中。中年美婦笑道:“娘娘出馬、一個頂倆,這么快就得手啦?唉~這少年如此不俗,還真是我生平僅見,難怪嫣娘為了他竟想背叛組織!”
宮裝麗人沉聲說道:“若文,看來我猜想得不錯,他應該是羅剎仙子的情郎,還是一往情深那種!嘿嘿~這可是條大魚,值得本宮親自跑一趟,若把他利用好了,夠羅剎仙子頭疼一陣子的,乖乖地把吃進去的東西給我吐出來,沒準兒還能挖出一條我花了多年功夫、煞費苦心也未能加以查證的驚天隱秘!”
隨即注意到紫衣少女的異狀,不禁皺眉道:“緹兒怎么啦?看你這樣子,似乎認識他?”
紫衣少女緩緩搖頭,卻沒說話。
中年美婦問道:“娘娘打算約在什么地點,去勒索那位兇悍的大美人?”
宮裝麗人毫不遲疑地答道:“華山之巔。”
中年美婦詫異地道:“干嘛要約在局面錯綜復雜的關中地區?何況季無瑕幾乎已被羅剎門完全控制。”
宮裝麗人不以為然地道:“對華山派,最近我也下了不少功夫,何況季無瑕有那么大膽量,竟敢對付我么?除非他成心想讓華山派關門。”
無月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精雕細琢的軟塌之上,入眼的第一件物品,是一只形似羅盤、臉盆大小的黃金燭臺,上面呈梅花狀插著六根兒臂粗細的紅燭,熊熊燭火照得滿室通明。燭臺上刻著一組龍飛鳳舞的浮雕,線條曲折繁復,雕工極為精細,尤其那兩雙龍鳳之眼,竟是由四顆人眼大小的藍寶石鑲嵌而成,所謂畫龍點睛,看起來栩栩如生,一看即知必非凡品。
濟南周家富可敵國,他并非沒見過世面之人,可他也從未見過如此精致奢華的日常用品!他緩緩轉動眼珠環顧四周,自己所躺的繡榻乃金絲楠木所制,涂上金黃色油漆,床單和錦被面料均為上等絲緞,點綴以富貴牡丹蘇繡圖案,與皮膚摩擦間絲滑綿軟。
薄如蟬翼的淡黃色金絲羅帳,繡榻前雕工精致繁復的黃花梨木小幾、錦墩。屋頂雕梁畫棟,布滿繁復精致的雕刻線條構成各種各樣的圖案,有神話傳說中的飛天、龍鳳等等。所有家具擺設均只能用奢華來形容,以金黃色為主色調,顯示出主人的富貴不凡。房間左右兩側墻角各有一道門,按時下流行的房間布局,右側門外應該是雅廳,左側門內就應該是臥室了,他這樣想道。
他想起身下床走走,卻發現渾身酸軟無力,尤其雙腿似乎不大聽大腦的指揮,伸手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居然不疼,頗有點麻木不仁的感覺!
無月心中駭然!“完了!難道我全身癱瘓,成了殘廢么?”
隨即心想,但愿自己只是被人下了禁制,功力暫時被封失去行動能力而已?心中胡思亂想一通,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不得已,只好叫道:“這里有人么?”
……半晌沒人回應。
他提高聲音又喚了好幾聲,才隱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答道:“來啦來啦!你老窮嚷嚷什么?才睡著沒多久你就……真是煩人!等一會兒……”
大約又過了半刻鐘的功夫,才見一個年約十七八歲、作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兒,從右側門外如風擺楊柳一般飄了進來,只見她瓜子臉,柳眉杏眼,懸膽鼻子,櫻桃小口,容貌極美,顯得落落大方,臉上潮紅,雙眼紅腫滿是血絲,一邊走一邊揉著雙眼,哈欠不斷,一付睡眼惺忪的模樣。
無月擾人清夢,也難怪別人頗為不滿。看她那模樣,若非她那身打扮,他一定會以為這是哪個大富之家的千金小姐!
見他目光爍爍地盯著自己看,那丫鬟撇了撇嘴,頗為不耐地嗔道:“看什么看!沒見過女人么?”
見女孩兒如此嬌憨神態,無月不禁莞爾一笑,眨了眨眼說道:“姑娘不妨設身處地好好想想,當你一覺醒來睜開眼睛之后,發現自己竟處身于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時身邊出現的第一個人,你會不會先好好地打量她一番?”
小丫鬟歪頭想了想,才說道:“嗯!的確有些道理,可你是否也該設身處地替我想想,當你剛剛進入夢鄉,正做著美夢,卻突然被人叫醒,你又該是什么心情?”
若論和女孩子拌嘴,這可是他的長項,不禁笑道:“通常我會對你發火,不過若是見你已經殘廢,何況么……我不僅不會生氣,還會陪你好好聊聊。”
小丫鬟秀眉微蹙,“唉!你這人怎么說話吞吞吐吐的,何況什么呀?”
無月很認真地說道:“何況還是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呢!”
小丫鬟撲哧一笑:“是么?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夸獎。對了,大半夜的,你叫我來有什么事么?”
無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氣結不已,若目光如劍是真的,他已中劍倒地,“半夜擾人清夢,就為了這個?”一付想吃人的模樣!
無月忙陪笑道:“那倒不是,我是想問我這是在哪兒?現在是什么時間?你家主人是誰?”
小丫鬟道:“你一共問了四個問題,我只能回答兩個。我叫影兒,現在是亥末時分,其余的我無可奉告。”
無月道:“哦!影兒啊,這名字真好聽!你的回答我已經很滿意了,不過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我想求見你家主人,不知能否為在下通稟一聲?”
“深更半夜的,這種無禮要求你居然也好意思提出來!”說歸說,影兒還是從來時的門走了出去,出得雅廳,穿過大廳和內花園,站在院子里向東偏北方向張望一陣,回屋對他說道:“算你運氣好,我家主人習慣晚睡,那邊還亮著燭光。我可以過去替你通報一下,至于主人見不見你,我就不知道了。”言畢又轉身走了出去。
無月心中思潮起伏,暗忖道:“看來這次是落入那個神秘組織手中了,對方到底打算如何對付我呢?唉!身處險地,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此地排場,其主人必是一個來頭不小的大人物,對這個神秘組織的內幕多少知道一些吧?不知能否借機探聽一下自己的身世?而且照嫣娘所言,當年慘禍兇手應該是一個殺手組織,那么該組織叫什么名稱?老巢在什么地方?既為殺手,自然是受雇于人,那么幕后主使又是誰?身為人子,父母之仇焉能不報?若是能從對方口中套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自己就是吃些苦頭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正胡思亂想之間,影兒已經回來,身后還跟著一乘精致的軟轎。影兒一邊扶他坐進軟轎,一邊笑道:“算你運氣好,我家主人不僅答應了你的請求,居然還打算在“疏影香榭”接見于你!”
作為習武之人,上個軟轎居然也累得一身臭汗,可想而知心中有多么窩囊!好在他生性樂觀,性格中有點隨遇而安、逆來順受的傾向,倒也不以為意,聞言奇道:“在那兒接見我難道有何特別么?”
軟轎已經起行,影兒手提燈籠跟在轎邊,答道:“那當然啦!那是娘娘平時休閑之處,閑暇時在里面品茗讀書,累了也會在里面休息。每次她在里面的時候,禁止任何人靠近周圍十丈范圍內,違者殺無赦!以前曾有人無意中闖入,結果個個無聲無息地就死了,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即便我有急事求見,都必須先經過娘娘同意,方敢入內。我想,今晚娘娘選擇在那么一個地方接見于你,興許是要和你談一些機密之事吧?”
說話之間,軟轎已出得雅廳,穿過大廳和穿堂,進入一座花園之中,走在一條雕梁畫棟為頂的花間回廊之上,頭頂月光下,由光滑大青石鋪就的甬道蜿蜒曲折,如一條乳黃色小溪無聲地流淌著,在轉折處這條淡淡閃亮的小溪被廊頂陰影十分突兀地截斷,轉過去之后才又柳暗花明,映入眼簾的,是個由片片黑色陰影所點綴的、幽暗銀灰色的朦朧世界,壓抑、深沉、看不清前路。
無月皺皺眉,收回目光看向左右,回廊兩側每根金黃色廊柱上,均龍飛鳳舞地題著一首詩,寓意或深遠、或雅趣,筆跡蒼勁、鐵劃銀鉤,顯然是書法名家手筆,長長的圍欄上精雕細琢,刻著各種吉祥神獸,形象生動、栩栩如生。
這座花園其實是一座布局巧妙、玲瓏別致的小型園林,一路所見,清澈水池、假山怪石、亭臺水榭等一應俱全,建筑物以紅木為主,墻上多題有娟秀詩詞點綴,處處透出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一路曲徑通幽,向南出得一道圓拱門之后,門外由一排翠綠修竹環繞,軟轎迎著月光折向東北方向而去。
無月發現又已進入一座規模更加宏大、金碧輝煌的大型園林之中,大約六七十丈之外聳立著一座數十丈高、怪石嶙峋的小山丘,也不知是天然山丘,還是人工筑成的假山,巖石間長滿青松翠柏,顯得峰巒滴翠。山腰間有幾處泉眼,清冽的泉水潺潺,匯聚成一條九彎八拐的小溪,順著小山蜿蜒而下,最終注入山前一泓碧波蕩漾的湖面之中,為這座金碧輝煌的園林增添了一些自然野趣。
整個湖面呈“之”字形,依山環繞半圈,約占地三畝大小,小湖往東靠山一側,以十余根粗大的石柱架起一座古樸清雅的水榭,水榭四面環水,僅有一條九曲木橋與小山之下的山徑相連。
無月環顧四周,見園林中遍植著四季花木,不過在此初冬時節多已枯萎,光禿禿地在北風中顯得蕭索而寂寥,廊亭迂折,多為木制建筑,根據居住、讀書、撫琴、弈棋、品茶、飲宴、憩游等功能要求,建造有廳、堂、軒、館、樓、閣、榭、舫、廊等,均掩映于樹叢或竹林之中,有些建筑僅露出一角飛檐。
軟轎沿著回廊,穿行于亭臺樓閣之間,直向湖邊行去,但見沿途所經過的建筑,其門窗、欄桿均雕刻精細,多以象征富貴的牡丹、桂花、海棠等圖案裝飾,還有不少著名文人的墨寶和故事圖。
無月抬頭極目向小山之上的遠處望去,在圓月清輝下,暗云浮動之間,綿延起伏的山巒若隱若現,看似與園中小山相連,小山上的清泉和小溪之水,應來自那些群峰之上。眼前美景,令他心中頓生置身仙界之感,不由納悶地想到:“這座規模宏大、美輪美奐的園林,其建筑規格之高,連我也從所未見,至少也要達官貴族才能擁有,可就是這么一座園林,為何看起來竟象是位于群山環繞之中呢?”
思忖之間軟轎已踏上山徑,來到湖邊,上了那道九曲木橋。木橋橋腳由環抱粗的結實圓木組成,橋面是條木拼合起來的,條木之間留有明顯的縫隙,低頭就能看見橋下清清的湖水。
在疏影香榭中坐下,無月舉目四望,但聽水榭邊石壁流泉,風聲作響,頗有“一池香榭一首詩”之幽遠意境,可見主人品味之雅致。
他剛坐下不久,一位身材欣長、面罩白紗的宮裝麗人,在一行手提燈籠的宮裝女子簇擁下姍姍而至。在月光和燭光的交相輝映下,但見她身穿一襲淡藍色絲質宮裝,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裙幅褶褶輕瀉于地,使得步態顯得愈發雍容柔美,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綰個飛仙髻,幾枚龍眼大小、飽滿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發間,兩縷青絲分左右垂于胸前,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因為有面紗覆面,看不出有多大年紀。
宮裝麗人在他對面的錦墩上坐下,素手輕揚,那些女子彎腰一福,退出了“疏影香榭”,看似蓮步姍姍,實則行動快速,眨眼間便走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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