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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到了客棧門口,兩人下馬,李天麟去拍打門戶。過了一會兒,一個伙計開門出來,舉起燈籠照了照兩人,道:“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李天麟道:“正是要住店,另外我們有兩匹馬,還請牽到后面喂一下,明天還要趕路。”

伙計答應一聲,回頭喊過另一名伙計牽馬,自己提著燈籠將兩人引入客棧,一面走一面說道:“二位來的有些晚了,今日本店客滿……啊,不對,還有一間客房,就是比較窄小簡陋,二位只好委屈一下了。”

韓詩韻冷冷道:“就只剩下一間客房了嗎?”

伙計道:“是啊,出門在外,不比在家里,您二位不要太講究,再說了,兩位應該是夫妻吧?不是?奧,了解,了解。”說著話自顧自的笑了幾聲,不知心里有了什么齷齪想法。

韓詩韻變色道:“我們不是夫妻。再敢胡言亂語,小心割了你的舌頭。”

伙計呵呵笑了幾聲,沖李天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找的這個女人真夠兇的。

兩人跟著伙計來到樓上一間客房,推開門一看,果然十分窄小。伙計道:“喏,就這一間了。”

韓詩韻將包袱放在桌上,目光冷冷的看了李天麟一眼。

李天麟苦笑了一聲,回頭對伙計道:“伙計,麻煩給準備一些吃食。”

伙計答應一聲下去,李天麟才道:“姑姑放心,我進門時候看見柴房還空著,我可以在那里住一夜。”

韓詩韻這才臉色舒緩一些,道:“辛苦你了。”

過了一會兒,伙計端著些飯菜上來,兩人都餓了一天,此時也不講究什么,趕緊吃起來。

吃完飯,伙計領著李天麟下去到柴房里。李天麟道:“伙計,能不能燒些熱水供上面的那位姑娘沐浴?”

伙計笑呵呵道:“這位客官對你的婆娘真是關心。”

李天麟尷尬道:“那是我的姑姑。”

“了解,了解。”伙計笑得格外淫蕩,低頭小聲說道:“客官也常看金大師的話本?當年有位大俠也是稱呼他心上人為姑姑的。不過您看上的這位脾氣似乎不太好,可要小心應付著。”

李天麟知道這事解釋不清了,心里只是苦笑。

和衣躺在草堆里,到底不比家里舒服,李天麟閉上眼睛,眼前卻不時浮現出月兒和師娘的身影,或微笑,或蹙眉,目光盈盈,欲語還休。又想到與月兒的約定,不由得心頭滾燙,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頭頂房間傳出嘩嘩的水聲,知道韓詩韻正在洗浴,趕忙收攏了心思,躺在草堆里迷迷糊糊的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終于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韓詩韻才從房里出來,只見李天麟早已在下面等著,桌上擺著幾種剛剛做好的飯菜,熱氣騰騰。韓詩韻下樓來,和李天麟一起吃了飯,稍作休息,李天麟結了賬,從后面將馬牽出來,兩人一起上馬趕路。

十幾年來韓詩韻都是孤身一人闖蕩江湖,突然身邊有個人照顧,開始還有點不習慣,后來漸漸卻覺得有這么一個鞍前馬后伺候的人倒也不壞,對李天麟的態度也漸漸好轉了一些。

兩人一路疾奔,出來七八天,終于踏入蘄州地面。一路上尋找著楊文博信中留下的暗記,來到一座宅院門前。

兩人下馬,李天麟前去叫門。門環拍擊幾下,大門打開一道縫,一個黑衣人從門縫里警惕的向外看了一眼,低聲問道:“什么人?”

“我們是給楊大爺送貨的。”

“什么貨?”

“十盆牡丹花。”

“做什么用?”

“捕蝴蝶。”

那人點點頭,打開門,將兩人引進去,又馬上關上門。

一面向后面走,那人一面埋怨道:“怎么現在才來?蘄州的陸捕頭已經召集好了人手,這兩日就要動手了。而且你還帶了個女人來,不知道玉蝴蝶是個淫賊嗎?如果是男子,失手了最多送了性命,而女子如果落到玉蝴蝶手里,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一邊說著,三人穿過兩層院子,只見前面屋檐下站著一個人,正是楊文博。眼看李天麟過來,卻呆了一下,急忙迎上來道:“賢侄,你怎么來了?我信發出去就后悔了,不該讓你來冒這個險,要是你出了意外,我怎么對得起韓兄弟。”說著看了一眼韓詩韻,皺眉道:“這位姑娘是?”

“楊伯伯,這是我的姑姑。”

“胡鬧!”楊文博生氣的說道:“快點回去,一個女子怎么能摻和到這種事情里來?”

忽然面前一道劍光耀眼,楊文博汗毛倒豎,身形急退,這一下子便退出一丈多遠,然而只覺眼前一花,只見那名女子如影隨形跟著自己,手中青鋼劍劍尖抵在自己咽喉,幾乎可以感受到劍鋒上的寒意。

楊文博心里砰砰直跳,平生以來這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快的一劍,雖然對方是出其不意,可是捫心自問,哪怕自己有了防備,只怕也不敢說能躲開這一劍,心里只覺得一陣陣發寒,問道:“這位姑娘不知是哪一位高手?”

韓詩韻還沒回答,只聽屋里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淡淡說道:“水云劍派門下第一高手,寒冰仙子也來了?如此一來倒是多了幾分把握。楊大俠,還請將韓女俠請進來說話。”

楊文博呆了一下,紅著臉拱手道:“原來是寒冰仙子,老朽眼拙了,還請恕罪。”心里卻想著:李天麟怎么管寒冰仙子叫姑姑?嗯,韓女俠,寒冰仙子姓韓?

韓詩韻收了劍,不看楊文博一眼,昂首走進大廳。只見廳內已經坐了十幾個人,一個個佩刀懸劍,目光閃亮,手指節粗大,顯然都是武林中的好手。正中間坐著一個人,身穿青色七品公服,腰間插著一只金燦燦判官筆,面容清秀,兩條彎眉,一對丹鳳眼,目光清冷,唇邊微微含笑,胸前高聳,卻是一名女子。雖然身穿公服,代表著朝廷身份,這女子卻并不正襟危坐,坐姿反而顯得隨意得很,一手支著下巴,有幾分慵懶,毫不在意的展示著自己女子特有的姣好身姿。

而在她身邊或坐或站圍著幾名捕快打扮的人,一個個面容冷峻,一看就是精明干練之輩,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公門中人特有的陰冷之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冷了幾分。

旁邊一面身穿儒衫的青衣老者放下茶杯,從懷中掏出一封公文,遞給女子,笑道:“陸捕頭來了客人,老夫就不打擾了。這是太守大人親手簽發的鈞令:抓捕玉蝴蝶一案,全權由陸捕頭負責,州城內所有人手聽從你的調派。”

女子探出兩根潔白手指接過公文,看了一眼揣到懷里,笑道:“趙師爺您是公門的老前輩,為了這么一點小事還親自跑一趟,真是令晚輩過意不去。”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語調綿軟,自然帶著一種奇特韻味。

趙師爺笑著擺擺手,起身道:“被陸捕頭這么說可折煞老夫了。還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說著拱拱手,想著四周捕快們道:“玉蝴蝶肆虐鄉里,天怒人怨。老夫是個文人,只能跑跑腿,出出主意,抓捕這惡賊的事情,還有勞煩各位了。”

十幾名捕快急忙起身躬身道:“趙師爺放心,此番定能將此惡賊捉拿歸案。”

趙師爺灑脫一笑,起身告辭。那女子一路將趙師爺送出門去,才回到廳內,眼見韓詩韻不住打量自己,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一拱手道:“新任蘄州總捕頭陸婉瑩見過寒冰仙子。”

韓詩韻看了看陸婉瑩腰間判官筆,冷然道:“你姓陸?鐵手閻王判陸明川是你什么人?”

陸婉瑩笑道:“正是在下祖父。”

韓詩韻輕輕點頭。鐵手閻王判陸家世代都出公門中人,陸明川如今已經是古稀之年,在刑部四十年,天下四大神捕有三個是他徒弟,弟子徒孫更是數不勝數,安排一個孫女做一州捕頭在別人來說難度頗大,在他來說卻是易如反掌。

“陸捕頭召集這么多好手圍捕玉蝴蝶,不知玉蝴蝶現在在哪里?”

“韓女俠說笑了。”陸婉瑩淡淡笑道:“如果知道玉蝴蝶的確切下落,我們早就將其捉拿歸案了,怎么會還在這里苦等?”眼看著韓詩韻揚眉欲怒的神色,陸婉瑩笑道:“不過至少可以肯定,玉蝴蝶并未離開蘄州。”

眼見陸婉瑩把握十足的樣子,韓詩韻沉默的點點頭,問道:“如何將他找出來?”

“其實找人和釣魚一樣,除了耐心,還要有魚餌。本來我正愁準備的魚餌不夠分量,不想韓女俠到來,倒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眼看韓詩韻迷惑不解的樣子,陸婉瑩抬手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口茶,袖管滑下來,露出半截如同白玉的胳膊,惹得周圍武林中人齊齊盯著,甚至有人悄悄咽了口口水。而四周的捕快們卻個個目不斜視,連眼角都不敢動一下。陸婉瑩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毫不在意,嘴角悄然浮現一絲笑意,放下茶杯,道:“玉蝴蝶貪淫好色,我已經放出風去,最近幾天福寧商號的少東家朱公子攜新婚夫人,以琴藝詩畫聞名天下的美人,鄧州劉知府千金前來蘄州巡視分號。”

“這便是魚餌?”韓詩韻輕聲道。

“沒錯。哪怕玉蝴蝶派人前往鄧州打探,也會得到福寧號少東家正向蘄州趕來的消息。等到這波人馬到了蘄州城外,便由我們的人替換,在福寧號分號設下埋伏。只不過先前準備的替換劉千金的女子武功不高,經驗不足,我還擔心出了差錯。想不到韓女俠卻突然到來,真是一樁幸事。”

“你想讓我假扮劉小姐?”韓詩韻皺眉道:“有幾分把握引出玉蝴蝶?”

陸婉瑩笑得花枝亂顫,胸口不斷起伏:“幾分把握之說實在是無聊,結果只有兩種:要么玉蝴蝶出現,被我們擒住,要么他不敢出手,繼續潛伏在蘄州,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笑了一陣,陸婉瑩正色道:“我分析過玉蝴蝶過去做下的案子,此人對于女子頗為挑剔,等閑的看不上眼,必須是有才有貌聲名遠播的才能挑起他的興趣。劉小姐的身份正好合乎這個標準。”說著話忽然促狹的看了韓詩韻一眼,笑道:“若我早知道韓女俠能來,說不定放出風聲:寒冰仙子專程前來蘄州擒拿淫賊玉蝴蝶,說不定更能吸引這賊人出手。”

李天麟怒喝一聲:“住口!”如果對方不是女子,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教訓她一番:如此口無遮攔,出言放肆,對韓詩韻實在是極大的不恭敬。

韓詩韻反而沒有在意,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劉小姐便由我假扮吧。”

陸婉瑩微微點頭,看了一眼身前的李天麟,忽然嘴角掛上一絲狡黠的笑意,說道:“既然劉小姐由韓女俠假扮,那先前安排假扮朱公子的人與韓女俠不熟,只怕要換一換。”說著一指李天麟,笑道:“李少俠的外貌與朱公子有幾分相似,更湊巧的是聽說玉州城韓家的不少生意都是李少俠打理的,言談氣質與朱公子很接近。我看就由李少俠假扮朱公子,韓女俠覺得如何?”

李天麟急道:“不行,絕對不行!”自己與韓詩韻是姑侄,今日如果假扮了夫妻,以后傳揚出去,以訛傳訛,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怕對姑姑的名聲傷害不小。

陸婉瑩只是笑盈盈看著韓詩韻。韓詩韻略一思量,點頭道:“天麟假扮朱公子倒是合適,就這么定了。”任憑李天麟在一旁拼命使眼色,自己毫不在意。一方面從外觀氣質來說,李天麟與朱公子相似,是假扮的最佳人選,另一方面除了李天麟,屋里其他人自己都不熟悉,假扮夫妻之時難免出現紕漏。至于日后的名聲,韓詩韻身為江湖兒女,哪里會過多顧慮?

陸婉瑩起身拍手道:“那便如此定下了。一會兒我將劉千金和朱公子的資料交給兩位,希望你們在今天就能夠背熟。朱武,你在蘄州多年,城里城外各處地形和地下組織都有暗柱昂,讓他們盯緊了各處,如果有什么風吹草動出現立刻回報。孫帆,你悄悄出城聯絡朱公子的車隊,讓他們準備明天進城。傳下話去:捕蝶行動正式開始,各處打起精神小心行事,不可露出破綻。各位江湖上的朋友,也請各自打起精神,如果有什么差錯,呵呵,小女子沒有砍腦袋的權利,請各位吃幾天牢飯還是沒問題的。”

先前在椅子上坐著時,陸婉瑩顯得十分慵懶,此時站起身來接連發布幾條命令,有條不紊,舉手投足之間,神采飛揚,自然帶著一股上位者氣勢。

兩名捕快朱武孫帆站起身來,一個身高體壯,骨節粗大,太陽穴鼓起如,同一尊金剛一般,一看就威猛角色,另一個身形瘦削,樣子有些滑稽,一對眼睛卻精光閃爍,身上透著一股邪氣,兩人一起躬身道:“遵命。”急匆匆的奔出去各自準備。余下的江湖高手互相小聲商量幾句,亂了一陣,也各自告辭出去。

等到眾人走散了,陸婉瑩才重新坐下,眼看四下無人,索性懶懶的癱坐在椅子上,手托潔白的下巴,眼中閃著一絲笑意。

身后一個老婆婆微微躬身,低聲道:“四小姐,你安排寒冰仙子假扮劉小姐,老奴沒有意見,可是讓這個姓李的假扮朱公子,是否不妥當?根據玉州的消息,這人武功不高,江湖經驗不足,恐怕難以勝任。”

雖然陸婉瑩只是蘄州捕頭,但是依仗著陸家的門路,拿到玉州那邊的人物資料自然易如反掌。

陸婉瑩打了個哈欠,懶懶的說道:“朱公子不是重點,誰假扮都一樣。你以為這些江湖人就可靠?哼,之前幾次圍捕不能建功,要是其中沒有人與玉蝴蝶暗通款曲才見了鬼。賣這么一個破綻出去,反而能夠讓玉蝴蝶放松警惕,對我的安排有輕視之心。呵呵,從卷宗來看,玉蝴蝶此人狡猾卻又狂妄自大,如果他知道了對手是一個連安排陷阱都不周密的年輕小女子,你猜他會不會自以為得計的心甘情愿跳進去?”

老婆婆沉默了一下,道:“原來如此,四小姐心思縝密,老奴放心了。”

陸婉瑩忽然捂著嘴笑出聲來:“呵呵,剛才說的都是場面話,其實原因嘛,我只是看韓詩韻這個假正經的女人不爽,存心給她出難題而已。你說,等以后江湖上人們紛紛傳說寒冰女俠曾經與自己的侄女婿假扮夫妻,是何等有趣的情景?”

老婆婆黑著臉不說話,于是陸婉瑩笑得聲音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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