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熏熏的照在無色庵內兩株俊秀的芭蕉樹上,青翠的葉子仿佛嵌了金邊。葉兒無風自動,顫巍巍,似乎也被女孩兒們的嬌憨逗笑。
“小姐,好不好不要畫的這么蒼老呀!”
“小姐,這胡子好難看,可不可以不要啊!”
“別動,別動!”明月一聲嬌叱,按住碧波,手中的筆沾著調好的顏料,在碧波已經變了模樣的臉上,細細勾勒皺紋,一筆一劃,比臨摹窗本子還要仔細。好容易畫好了皺紋,又按著碧波,整理那兩片小胡子,一根根妥妥當當,力求天然。
“傻丫頭,要是不把你畫老些,若是哪個眼神好的,跟我爹爹討要你,你說,我爹是給好還是不給好!”明月笑嘻嘻的調戲碧波,眼珠一轉兒,又說道,“至于胡子嘛,你沒聽過,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看松總管,可不是打從留了胡子,就被我爹提了內院總管,管著上上下下幾百口子,多神氣。”
明月嘴里的松煙,就是原來謝襄身邊得意的小廝,因近年總領內院諸事,偶爾也和各房里的大丫頭們打交道。
碧波聽得將信將疑,雖不知這胡子和能力到底有沒有關系,但松總管留兩撇胡子是見過的,便也就隨便明月擺布了。
明月畫好了她的眉眼,后退了一步端詳端詳,又催她去內室換衣服。
妙慧站在窗扇子后,目不轉睛的看著明月轉來轉去,眼底漸漸模糊,模糊的水光里,那個小人和另一個清麗俏皮的女子一點點重合。
那孩子也是這般不安分,鎮日琢磨著稀奇古怪的念頭,一時東,一時西的,高興起來便像扯了陽光在臉上,讓人看得心都化了,闖起禍來卻讓人恨不能咬兩口,唉,如今想見她闖禍都再不能了,婉兒,我的女兒,痛煞娘了。妙慧心頭巨慟,閉上雙眼,一滴淚珠掉在灰色的衣襟里,轉瞬便沒了蹤影。
“師太,婉兒是誰呀?”明月不知何時走來窗下。原是來問妙慧,自己這移花就木的易容手法學的可還好,正好聽到師太忘情失聲喊出一個名兒來。
妙慧穩了穩心神,睜開雙眸,隔窗看著明月清艷的麗容,這孩子模樣長開,越來越神似婉兒,由不得妙慧不動疑,難道當年婉兒并沒有歿于戰亂不成?想到此,心頭大跳。
妙慧從窗內舉起右手,指尖有點顫,似是欲撫摸明月額間的朱砂,卻半路變了方向,若無其事的幫明月理了理鬢角,嘴里含了一枚苦橄欖,“婉兒是我的女兒。”
“咦,師太還有個女兒?那她現在在哪里啊?怎的從不見她來瞧你?”明月頗為吃驚,爹爹說師太孤身一人,方才流落謝府,難道爹爹也不知道師太有個女兒么?
明月這一疊聲詢問,恰如一把把尖刀扎在妙慧心頭,痛的她有半晌不能呼吸,良久勉強一笑,“這話就說來話長了,以后有時間我再和你慢慢說。你瞧碧波候了許久了,你今天不是還有大事要吩咐她么?還不快去!”
明月回身果見這丫頭已經穿好謝府男仆的服飾,便忘了糾纏妙慧。左瞧右瞧,雖然碧波變了摸樣,看不出什么破綻,但明月心里還是隱隱覺得哪里不妥,便又扭頭沖妙慧賴賴一笑,“考考師太,你瞧她還少了什么?”
妙慧滿腔愁緒被她這一笑打斷,拿她沒辦法,捏了捏她的鼻尖,又取出一枚癭果給了碧波。“拿去吧!含住舌底,少說多瞧,好好的幫你們家小姐瞧著未來姑爺!”后兩句卻是囑咐那丫鬟的。
明月頓時俏臉飛霞,跺了下腳,嬌嗔道:“師太,你也來打趣月兒。”
此時,謝襄與梅娘兩夫妻正在用飯。梅娘讓伺候的丫鬟都退下,親自與謝襄夾了個水晶蝦餃,又添了許雙脆羹。方才款款的坐在對面,慢慢的喝著一碗百合紅棗茶。
梅娘的茶還剩一半,謝襄已忙忙的吃完。梅娘給他遞了一條熱帕子擦手,又說道,“知道你今日忙,我也不多耽擱你,倒是昨日我兄長信上說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梅娘的娘家乃是嘉興有名的巨族韓氏,七世儒醫,此時當家的正是梅娘的父親韓廣慈。梅娘說的大哥韓澄,乃是韓廣慈的嫡長子。因知明月及笄,有意為四兒子天遠求聘,只是不知謝襄心意,故此來信先露個話風。
梅娘見了信,自是歡喜愿意的,把明月嫁回自己娘家,有嫡親的外祖舅父呵護,又是小孫媳,不用承祀宗務,四角周全,于明月跳脫的性子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謝襄慢慢的揩著手,其實韓家真是沒什么可挑的,家風正,內院也清和,天遠那孩子也儒雅溫和,是個好性的。思量半晌,回說道,“我倒是沒什么話兒,只看月兒心意罷!你那女兒全是你嬌縱壞了,哪肯老實聽爺娘的?”
梅娘梭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如何全怪妾身?未嘗沒有三爺的功勞罷?一串兒錢掉在門檻上,里外都是半吊貨!”
她這一瞥,徐娘半老風情正好,謝襄哈哈一下,湊到她耳邊說道,“這會子你嘴兒倒厲害了,昨兒夜里怎么不見你這么會說?回頭老爺再告訴你什么是半吊貨?”說著隔著褙子捻了一把梅娘的胸兒。
老夫老妻這么多年,梅娘萬沒想到他竟會調戲自己,不禁臉兒一紅,啐了一口,“老不正經的,快忙你的去罷!”
話帶三分羞,春情七分暈染眼角,謝襄也不意成婚這么多年,這婦人竟也能有此媚態,心里一蕩,倒有心再嘲謔幾句。
夫妻兩個正耍花槍,外頭丫鬟來報,說是韓家表少爺來見禮。
說曹操,曹操到,夫妻兩個忍不住對視一笑,倒不好鬧下去。謝襄便出去領了韓天遠,往寒碧堂去了。
李子涵隨著父親李文澤來時,寒碧堂的花廳子內,花廊下的席上已經坐了大半的人,李子涵坐定后,環視寒碧堂,心中大為贊賞。
時下從京里傳來一句俏皮話,“樹小房新畫不古,此人必是內務府”,這話貶損的就是那起子暴發戶。世家舊族講究的就是底蘊,不看旁的,哪家哪族幾代綿延繁息下來,祖宅會沒有積年的古木呢?
寒碧堂里,三株三丈高的桂樹,也不知都長了幾百年。巨大的樹冠如亭如蓋,把寒碧堂籠在傘下,也不知是先有的樹還是先有的屋。更奇的是,不知謝府的花匠是怎么伺弄的花草,原該附垣弄巧的荼蘼,竟從參天樹羽中長出,伸展鉤纏,宛若垂纓,雪白的花朵于半空中剪碎虛空,牽枝扯蔓,攻城掠地,一路開到花廊上。
謝襄站在檐下,環視與會諸人,少年公子,或文質彬彬,或風儀郎郎,或光華內蘊,或鋒芒外露。他心里思忖,定要與月兒好好挑個絕世好男兒才好。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冒疆雖不算賢主,幸滿座齊聚嘉賓。有道是,瀚海知名,詞壇聽玉,一杯未盡,落韻飛英。今日這酒,喝的就是風流二字,諸位還請放量盡興才好。”
謝襄說完,滿座紛紛應和,打橫作陪的名叫王謙伯,出自嘉興著族,少年時與謝襄一道求學,素與謝襄交好。待謝襄說完,王謙伯朗聲道,“你家這飛英宴,自來捉弄人,好好的喝酒偏要弄什么濕的干的,好容易我現在也做了爺爺,再不陪你玩這勞什子,還是讓那些小孩子們做耍吧!”
他知謝襄心意,故意如此取笑說。謝襄聽了笑道,“不學無術,看你孫子啟蒙了,你拿什么老臉去訓他向學。”雖是說笑,卻也默認了在座長一輩的,今日都只飲酒,不需展露文才。
謝襄背后一步遠,站著一個仆從,原本一直垂首侍立,此時上前一步,貼耳也不知和謝襄說了什么,只見謝襄臉色紅了青,青了紅。原來,碧波偷偷的告訴謝襄,明月的囑咐。
謝襄心里不住的罵明月胡鬧,這種兒戲真是貽笑大方,可是因為擇婿之事,明月已經兩天沒理他這個二十四孝的好爹爹了。沉吟半晌,終是再一次縱了女兒心意,牙疼般的說道,“今日之文,便以高低緩急東西正奇為韻!”
李子涵心道,戲肉來了,師傅說的不錯。環視周圍的少年們,心里涌起數不清的勇氣與自信,如花美眷,萬里河山,都只能是我的。
謝襄一拍手,只聞一聲笛音從頭上響起。
眾人隨聲望去,見不知何時,蓁蓁綠葉中飛出一家秋千,那秋千被荼蘼纏繞,架上女子廣袖白衣,垂首橫笛,一曲杏花飛,裊娜的從半空中蕩漾起來。隨著秋千入云,那碗口大的荼蘼如精靈四散,落羽繽紛,墜向檐角,花廊,宴席,水畔。
笛聲借著清風,真有繞梁不絕之勢。滿座雅靜,只聞花墜之聲。
笛聲一停,少年們先回過神來,檢點案上酒杯。
花廊盡頭的一席,哄聲雷做,一個圓臉少年站了起來,謝襄認得他,是王謙伯的小兒子,王言章。看來,這小子中了頭彩。
王言章起身離席,踱至正中一書案前,挽手執毫,沉吟半晌,墨透宣紙。墨跡半干,一旁侍立的兩個書童就把宣紙懸起來。
一個幾筆隨手勾勒的宮裝女子,旁有一詞:
碧海樓高,雨送杏花低。
妍媸憑誰信筆緩,山風卷簾急。
夢回邀醉江東,此生魂斷遼西。
青史留的名正,一曲琵琶聲奇。
王言章歸座,端起浮著花瓣的酒杯,滿飲入喉,舉座敬陪,賀他佳作。
這邊老先生們見已有詩文掛出來,你一言我一語的點評。這個說王家小子這首《清平樂》格調起的不俗。那個卻說還是畫得好,吳帶當風,幾筆勾出了王昭君的幽怨。也不知哪個歪了樓,竟紛紛說起了毛延壽,只見孔兄,唐突佳人,真是有辱斯文。
謝襄也細看了回,王言章的文墨確是進益了。可是,看看他的身高,謝襄搖了搖頭,他可不想有個矮人一截的外孫子。雖然心里沒瞧上,嘴里卻贊著“雛鳳清于老鳳聲”,喜得王謙伯鼻頭都有點泛紅,不用勸,自己連干三杯。
李子涵心頭暗笑,他與王言章也是好友,這小子前陣子瞧上了紅袖招新來的一個西域歌妓,也不知哪來的奇思妙想,竟想納為小妾。王家什么門庭,又怎么肯容這種出身的女子進門?一頓好打也沒打掉他的癡念,這會子說是寫的王昭君,說不定,心里頭就念著那歌妓的琵琶曲。
說話間,隔座也站起一個少年,眉舒目郎,神光內蘊,舉步安詳的走至那旁,一筆行草行云流水,鋒芒藏而不漏:
月桂飄香云天高,水仙顧影橫波低。
風吹鈴草遠志緩,雨打鼓花當歸急。
連翹頓首沉香東,續斷相思黃花西。
調和陰陽君為正,一藥獨活臣稱奇。
詩一寫就,叫好聲就響起來。
“妙極妙極,竟引十二位中藥入詩,君臣佐使,水火相濟,怎想來的。”
“豈止,豈止,月桂對水仙,鈴兒草對鼓子花,對的天衣無縫,真是神來之筆。”
謝襄也喜這首詩的新奇,指著舅兄夸獎,“果真稀罕,除了你家,別人再教不出這種別致文思來!”
這少年正是韓天遠,明月的表兄。家里大人雖未和他明言,但來前母親隱隱暗示,聽得他心里驚喜萬分,恨不能在沒人處跳幾下才好。表妹幼年是見過的,雪團般精靈可愛,現在長大了,不知姿容該何等炫目。若是,真能成為夫妻,那,那,那真是天下再得意美滿不過的事了。
韓天遠患得患失的抿著酒漿,可惜了謝府的蘭花露,楞沒被他品出滋味。
忽的一陣清風送爽,牙板管弦之聲大作,水岸旁一隊舞姬婉轉起舞,驚鴻翩遷,風送落蕊,更奇的是,不知從山巔還是水涯借來的七色神光,高下低昂的映在舞女們銀色絲織羽衣上。霞光時閃爍,人影相凌亂,端的妙景紛呈,看的眾人交口稱贊。
殊不知,這不過是明月淘氣的主意,她愛這桂樹陰涼可愛,便磨著謝襄在樹上做了手腳,吊了秋千。又在遠處的懸霤峰上,近處的小浯溪放了數十枚七彩琉璃石,半埋銅鏡,時辰一到,陽光過了這幾處,這桂蔭深處便如神仙化境一般。
謝襄口頭說女兒頑皮,心里卻也著實贊賞她的巧思。此番宴客,便毫不客氣的把女兒的妙想征用了。
輕風怡人香先至,擂鼓摧花聲漸疾。一陣疾風就似吾昆刀,削得枝上的花瓣玉屑紛紛,席上不知多少人的酒杯都落了香蕊,引得滿堂都轟然熱鬧。
李子涵皺了一下眉,似這般細水慢流的文會,怎能立時拔得頭籌呢?總要讓滿座驚艷訝然,才能讓未來的岳父大人許婚啊!四下打量,突然看到對岸溪畔矗立著一排箭侯,不由計上心來。
李子涵招過來一個謝府的下人,暗暗吩咐,那下人應了一聲,便走了下去,不多時,從后室取來兩盒云子。今日跟著李子涵的小廝叫雙庚,伸手接過盒子,隨李子涵來至岸邊。
李子涵拈起一顆,顛了顛,找了下感覺,便彈珠般的朝對岸的箭侯彈去。
鳴鏑破空之聲頓起,這聲音不多時便引得四下安靜下來,宴上不分老少都驚異的看過來。只見一枚枚黑白云子,流星趕月般的從李子涵的指間彈出,勁風撕裂空氣,帶著凌厲,猶如一條墨龍滾在云里,往對岸疾馳。
一粒粒云子嵌在箭侯的鹿皮上,不多時便有人看出了玄機,竟是一首詩,黑底白字,銀鉤鐵畫。更有人隨著嵌字隨著吟誦:風云不動楚天高,一枰松影古今低。
手中舒卷陰晴緩,布劫縱橫操戈急。
霸業宏圖秦陌東,堪笑飲恨烏江西。
黑白分明乾坤正,得失偶爾死生奇。
隨著最后一子落定,滿場啞靜。真真個先聲奪人,技驚四座,半晌竟無人點評。
李子涵心中得意,面上卻越加矜持自謙,端起酒杯走至謝襄身前,正欲敬酒。
忽的又一陣清風,從桂樹后面吹來,風中除了荼蘼蜜意,竟夾雜著一縷如蘭似麝的乳香,李子涵喉嚨發緊,心頭狂跳,往桂陰深處望去,莫非,佳人親至不成?
剛才的情形,確實給謝襄留下來極深刻的印象,此子心志殊為不俗,志存高遠。這一出雖然略嫌張揚,但仍可說有志有謀,一張一弛也暗合文武之道,竟將力與美揉的天衣無縫,不由得把李子涵高看好幾分。細細打量李子涵半晌,方笑著與李文澤夸獎道,“想不到賢侄竟是個文武雙全的好料子,難得難得,文澤兄后繼有人!”
此刻明月確在桂蔭深處,濃蔭里用棗木搭著幾處平臺,那些開在樹梢的荼蘼都從這里長出去。
明月從高至低鳥瞰寒碧堂,悄悄地跟伺候在一邊的碧荷說話。一時說,這個不好,像個矮冬瓜,一時又說那個不好,像個瘦竹竿。碧荷知道小姐心里不甘愿,由著她胡亂指摘,唯唯諾諾的跟著點頭稱是。
看到韓天遠時,到底是自己的親表哥,明月不好信口胡說。
碧荷在一旁覷著她神色笑說道,“小姐,姑表親,輩輩親,砸斷骨頭連著筋呢!”
明月搖搖頭,“才不要呢,你知道我最討厭藥湯子的,要是去外公家聞一輩子藥湯子味,阿彌托福,殺了我吧!”
及至李子涵在水畔大出風頭時,明月不知不覺站了起來,秀目一眨也不眨。
碧荷只當小姐瞧中了這個俊秀的公子哥,站在后面抿住嘴笑。心想,這公子與我家小姐站在一起倒也般配。“小姐,你若是喜歡這位公子,咱們悄悄地去跟夫人說去,以后,天長地久有的是日子看的!”
明月被她取笑,橫了她一眼,張口要說,才不是喜歡他呢。忽的又想到,那日這人救出自己,將自己背在背上,當時不覺得,此刻想來,那種安穩雀躍不知算不算喜歡?
碧荷見素來伶牙俐齒的明月啞口無言,若有所思,越發信了她瞧中了李子涵。
明月細想了一回,悄悄地跟碧荷說起那日之事,“傻丫頭,你還記得那日我讓你跟著武小毛家去,后來……”。
碧荷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起那日后來之事,聽到驚險出,不由含淚欲泣,聽到好笑處,又破涕為笑,及至聽完,拉著明月的手,“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離開你,害你落入那樣危險的地方,以后,我一定時時刻刻跟著你。就是那公子救了你嗎?等回頭我好好給他磕幾個頭,謝他救了我們家小姐!”
“小姐,那你到底瞧上他沒有呀?”
明月有點煩躁的扯了瓣蜜色的荼蘼花瓣,一絲絲的撕碎,她也不知道。想想那時的尷尬,有點羞澀,又有點歡喜。
“咦,小姐,你瞧,那個李公子用棋子嵌了一首詩,真有意思,他這詩是什么意思!”
明月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心頭一震,好氣魄,好氣勢,迎風而立的男兒岳峙淵渟,竟似乎在指點江山般。那首詩棱角崢嶸,隱隱在說,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大丈夫當如是吧,明月不知不覺靨染輕霞。
明月碾著花瓣,沉吟半晌,忽的頑皮一笑,梨渦盛滿嬌憨,把碧荷拉住,細細的囑咐一番。
碧荷聽了暗笑,點點頭,自去布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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