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窗簾沒有拉開,也沒開燈,只有廁所的燈亮著,走進去,房間昏暗朦朧。
我在屋子中間站了一會,讓自己熟悉屋內的昏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也沒有想去開燈,我對自己說,也許在朦朧之中,她更愿意述說吧。
陳玉雁蜷縮著坐在床上,她把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雙手緊緊抱著膝蓋,長發從兩邊披散下來,渾身縮成一團。
她看上去那樣無助和痛苦,我內心也因此而疼痛。
我默默在她面前站了一會,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在她的無助和痛苦里,我又感覺到強烈的美感,竟一時不忍心打破。
過了一會,我嘗試著輕輕把手擱在她頭上,她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但那也許只是我的感覺,只是因為她柔美的發絲引起了我內心的波瀾,我多少次在背后,望著那烏黑柔美的長發,內心充滿了撫摸一下的渴望。
為了讓自己的心緒平靜,我把手收回,可我終于打破沉默,壓抑著自己的聲音,輕輕說道:“玉…陳玉雁,跟老師說說,好嗎?”
我克制著自己,叫了她的全名。
她肩旁輕輕抖動一下,然后又恢復如初,但隱隱傳來她壓抑不住的低泣聲。
我的心更加疼痛起來,我再一次抖抖索索伸出手去,擱在她頭上,輕輕地、柔柔地撫摸她的秀發,柔美的發絲,傳上來一股清香美妙的感覺。
我隱隱出現一種奇特的憂傷情緒,為自己,也為她。
現在想起來,她的眼睛雖然很美,但其實一直蘊含著憂傷,我平時雖然注意到了這點,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去探聽她內心的憂傷,一則是因為我總覺得美和憂傷本來就密不可分;另外我也不敢過于表露對她的關心,以免自己陷入不可自拔的悲慘境地,可此時此刻,我無法抑制自己對她的關愛了。
“玉雁,對不起,老師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也許以前,老師一直忽視了你的痛苦,可是,老師現在真的想幫你,你…跟老師說說,好嗎?玉雁?”
我不知不覺之間,又叫了她的名字,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她的雙肩劇烈抖動起來,哭得哽哽咽咽,我的心隨之劇烈疼痛起來,我忍不出伸出雙手,輕輕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我的身上。
我顫抖的,幾乎是滿懷著深情地說道:“啊,玉雁,你不要這樣,你說話——你讓老師多么心痛啊。”
突然,她張開雙臂,摟住了我的腰,把臉緊緊埋入我的胸口,我感覺她的眼淚立刻洇濕了我的襯衣,那涼涼的淚水猶如火一般烙著我的心胸,我一動不動摟著她,讓那片燃燒的濕地在我胸口擴散、彌漫…
她的哭泣終于逐漸平息,她如睡著一般靠著我,只有不時抽動的雙肩,還像那天邊寧靜的閃電,昭示著剛剛過去的暴風雨。
又等了一會,我輕輕握住她的雙手,把它們從我的腰上拿開,并且導引著她在床上坐好,而我則慢慢地情不自禁地跪在床邊,略略仰視著她的臉…
布滿了清晨的露珠滑過梨花的美麗痕跡,長長的睫毛猶如一張雨簾,垂覆著一汪深潭。
我對自己說,無論如何,我必須先把事情弄清楚,我仰望著她美麗的臉,心里知道,一定發生了使這個美麗的小女生難以開口的事情,什么事情,我心里當然明白。
這種事情,以前、現在一直在發生著,將來也會一直發生。
但真相還是必須先弄清,我小心翼翼地說:“玉雁,老師猜想一定有人欺負了你…跟老師說說…好嗎?”
她又低下頭,想埋入她的雙膝,還想抽回雙手,但我不放開,不能又重回開始的局面。
這時我已經開始隱隱升起怒火,想到那個欺負了她的男人,甚至覺得是享用了她的男人,我是既憤怒,又充滿嫉妒,假如可能,我要毫不猶豫送他進監獄。
我更靠近一點,更具體執著地問她,“到底是誰欺負了你?告訴老師…否則老師沒法幫你。”
她略略抬頭望了我一眼,淚花又從她美麗的雙眸滑落,也許是我期待鼓勵的目光,也許是我的問題非常容易回答,她終于吞吞吐吐地說道:“我…爸爸。”
我渾身一震,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其實我內心隱隱約約想到過這個答案,但也最怕這個答案。
雖然,父親欺負自己的女兒,誰都認為是禽獸不如,可是有過這樣念頭的父親到底有過多少呢?
這也許是個很可怕的問題,是個有女兒的父親,都想砸死提問人的問題。
我自己也有一個女兒,我說過,我喜歡作自我分析,我也曾經問過自己,我對女兒有過這樣的想法嗎?
我總是能夠很快堅決否決,可是有時候也有疑惑,那內心深處隱藏著的東西,真的是我們能夠清清楚楚看明白的嗎?
可是,如果真有這樣的父親,不僅有想法,并且不怕眾人唾罵,不怕死后下地獄,也要付諸實踐,我想,很少有女兒能夠逃過這一劫。
看來玉雁就碰上了這樣的父親。
可是,我有資格過問這事嗎?
我覺得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沒有資格過問這件事。
我看到,深深的紅暈籠罩在她的臉上,我覺得我自己的臉也在發熱,說起話來也變得吞吞吐吐了,“可…我覺得…你爸爸一直…很疼愛你啊。”
“裝的…他一直想欺負我…也一直在欺負我…”
語言的聲音很低,使我不自覺地更靠近她一點。
我的心直沉下去。
“那你怎么現在才說…到底有多久了?”
“自從他…五年前娶了我媽。”
我心又一震。
“他不是你親生父親?”
她抬起頭望我一眼,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原來并不是親生父親!
一個繼父,對這樣一個美艷的繼女,產生非分之想,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我的心里少了沉重,多了憤怒,覺得這事情應該容易處理得多。
只不過眼下,更多的感到痛心而憤怒,想到那個混蛋男人——混蛋男人嗎?
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在隱隱地說,也許是個有福的男人呢——在五年前,在我還沒有認識玉雁時,就已經在欺負她,享用她,心底的怒火幾乎要爆炸了。
我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是去她家家訪。
那是夏天,那時她還幾乎沒有發育,顯得瘦弱,眼睛顯得格外大而憂傷,現在才知道,那時她已經處在痛苦之中了。
“你…沒有告訴你媽媽?”
我想繼續把事情弄弄清楚。
玉雁繼續低聲說道:“我說過,可我媽怕他——他很有錢,總讓我躲著他。”
我心底涌起一陣強烈的憤怒,什么母親!
因為男人的錢財,不敢保護自己的女兒!
我想象著她這五年來的遭遇,從十歲開始,這個美麗的小女孩,在無人保護的家庭之中,承受著繼父的蹂躪,身體和心靈兩方面的蹂躪,我的心幾乎要流血。
“老師幫你去報案,不要害怕,他必須去坐牢!”
“可是,萬一他不坐牢,我媽媽和我會很慘。”
“肯定坐牢,強奸罪,至少判他二十年!”
我心想,二十年就算夸張,十年總逃不了吧。
“可是…可是…他沒有強奸我…”
后面的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
“什么?沒有?…你是在說沒有…是嗎?”
我忍不住把她低到胸前的頭微微抬起來。
她點點頭,臉上的紅暈彌漫開來,她把頭埋下去,我只看見她兩只精致的耳朵,艷紅如血。
“那…為什么…發生了什么?”
我有點語無倫次了。
她沒有抬起頭來,但卻斷斷續續地說下去,“他一直都摸我…從五年前…一有機會…就亂摸,哪兒都摸…還老拿禮物鈔票引誘我…我和我媽說…她叫我躲著他…可他…我往哪兒躲…”
她停下來,傷心地抽噎一下。
我緊緊抓著她的手,握在手中,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細膩的手背,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昨晚半夜…我上衛生間…他突然跟進房間…把我壓在床上…亂摸…還脫我…我掙扎…好不容易推開…我媽屋里有聲音…他威脅我…說逃不出…叫我不如早…我和媽說…媽又…”
她停下來,開始傷心地哭起來。
我心亂如麻,心痛如絞,我知道,如果母親不敢站出來,她大概真的逃不出被繼父蹂躪的結局。
“你要老師怎么幫你?要我去殺了他嗎?”
我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她吃了一驚,我自己也吃了一驚,但我心底在想,也許只有這樣才是幫她徹底解脫的好辦法。
她抬起頭,反過來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臉上的紅暈使她顯得如此的美麗啊,我心中想到,如果她真的希望,我會為她去做嗎?
我想起妻子,想起女兒,知道自己不會,心底忍不住感到一種心虛般的慚愧。
幸好,這時玉雁說道:“不要,老師,千萬不要。——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可老師不知道怎樣才能幫你!”
我陰郁地說。
“你可以幫我,老師。”
她憂傷的眼睛突然變得明亮,猶如火一樣燃燒,把她艷麗的面容、優雅的脖頸染得通紅,眼睛里不再是恐懼悲傷,而充滿熱情決絕。
“老師,我要把處女給你!”
我的頭嗡地一聲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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