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魚貫而入,跟在潑辣美女身后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身穿一件對開襟的淡紫色宮裝,步態從容,神情安詳,杏眼桃腮,除了臉形略有些偏長之外,倒也是個有五、六分姿色的美貌婦人。
方學漸心中一動,想起那張素簽之中,荷兒母親畫的那個臉長長的丑惡女子袁紫衣,莫不就是眼前這個婦人?
但細觀眼前的女子,雖然不能和自己未來的丈母娘相提并論,但也算長得很不錯的一個女子了,離“丈母娘”評價的“天下第一心如蛇蝎貌比無鹽的強盜丑婆娘”至少在外表上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看來,女人的嫉妒心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中年婦人的身后跟著四個裝束一模一樣的男子,有老有少,身上衣衫盡是耀眼的金色,看上去好像都是莊丁家人一類。四人之后,走進一個滿臉皺紋的佝僂老人,手中拄著一支黝黑的鐵拐杖,正是那個逼迫方學漸跳崖的小金蛇的主人。
兩人一個照面,都愣了一愣,然后,那個原本垂頭喪氣的老頭臉上突然放出光來,擠到美貌婦人的跟前,手指方學漸,用激動的聲音喊叫起來:“是他,夫人,他知道金蛇王的下落!”
“哦,”
美貌婦人掃視屋子的目光轉到了方學漸的身上,啟齒一笑,道:“小兄弟,你知道金蛇王的下落?”
她笑起來的時候,先是把眼睛咪起來,然后才露齒展顏。俗話說“笑眼彎彎,鉤人魂膽”這彎彎的笑眼,倒給她平添了三分勾人的魅力。
方學漸也咪起眼睛朝她微笑一下,裝出一副很陶醉的模樣,道:“這位大姐姐,那條小金蛇的事情我已經全部告訴這位拿鐵杖的老丈了。”
美貌婦人“撲哧”一笑:“你小小年紀,就這么不學好,我歲數大的都可以做你娘了。”
“真的嗎?”
方學漸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使勁搖著腦袋,一本正經地道:“我看大姐姐的歲數,最多比你身邊的這個紅衣姐姐大上四、五歲。”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雖然稱贊之人是個近乎邋遢的少年,但贊語入耳,還是逗得美貌婦人手指掩鼻,“咯咯”輕笑起來。
站在一旁的紅衣少女聽他如此“調戲”自己的母親,心中早就不耐,當下“嗆啷”一聲,拔出肩頭的“鳳語”寶劍,遙指方學漸的胸口,道:“臭小子,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其他人呢?快快交代!否則,本姑娘的寶劍可沒長眼睛。”
柳眉倒豎,秀目圓瞪,給她明珠般光潔滑潤的俊俏臉蛋平添了三分威儀。
方學漸雙手抱胸,裝出一副很害怕的神情,怯生生地道:“我叫方學漸,是桐城縣昭明寺主持晦覺禪師的俗家弟子,奉師父之命到安慶迎工寺公干,結果迷了路,在山中歇了一宿,醒來之后就遇見了這位老丈。然后……
然后這位老丈就拿著那根鐵拐杖追打我,我避無可避,只好從一個有瀑布的山崖上跳了下去,落進一個很深的水潭,然后就被沖到前面那個湖里了。至于這間屋子,我來的時候就是空無一人,我見沒有上鎖,就暫時進來借用了一下,誰知……剛才來了好多蛇……”
方學漸指指點點,把前后原委三言兩語就道了出來,只是把最重要的全都瞞下了。
美貌婦人向鐵杖老者橫了一眼,見他點了點頭,抬起臉來,又笑了笑,道:“小兄弟,你還真是命大,跳崖沒死,剛才那么多蛇進來也沒有把你咬死,看起來,你以后的后福肯定不淺啊。”
方學漸摸摸自己的脖子,呵呵笑道:“剛才正是好險,這個吃飯家伙差點就被那條赤練蛇咬下來了,真不知道那蛇群為什么突然像見了鬼似的,跑的一干二凈?”
美貌婦人笑顏如花,咪著的眼縫里卻閃耀著一絲尖銳的寒光,緊盯他的臉,道:“小兄弟很想知道為什么嗎?我可以馬上再演示一次給你看看。
方學漸被她眼中的冷光看得寒氣直冒,連擺雙手道:“不用,千萬不要,這個危險性實在太高,不被咬死,嚇也嚇死了。”
鐵杖老者突然走到美貌婦人的身側,在她耳邊低低地嘀咕了幾句,美貌婦人臉上的笑容登時變得更加甜蜜曖昧,向方學漸瞟了一眼,輕輕地吐出兩字:“是嗎?”
方學漸心中打鼓,那美貌婦人笑得越甜他就覺得越是害怕,就像看見師娘柳媚娘對自己笑得越嫵媚,他就覺得越害怕一樣。
眼前的這個美貌婦人,和自己的師娘,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難道厲害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嗎?面上對你笑得越甜,讓你吃的苦頭就越大?
正當方學漸心中揣測,這個拿鐵拐杖的老不死會在美貌婦人面前說自己什么壞話的時候,美貌婦人柔美的聲音已經傳入他的耳內:“小兄弟,據說,你武功很不錯?”
“不好,不好,我的武功差勁得很。”
方學漸連連擺手,這次說的倒是老實話。
“哦,”
美貌婦人雖然還是滿面笑容,但這個笑容已經明顯結了冰,聲音也是同樣的寒冷,讓人聽在耳內,卻冷到骨子深處,“你小小年紀,為什么會有二十年的內功修為,難道你是在娘肚子里開始練的武么?”
方學漸一下子愣在那里,他實在想不到這個該死的老不死告的是這個狀,也實在想不到自己情不自禁發出的一聲長嘯會給自己惹下這等麻煩。不過,話說回來,那條金蛇和那只蜈蚣真的能讓自己增長二十年的內功修為嗎?
他還想開口解釋,那個美貌婦人的一聲厲喝已經傳入了他的耳朵:“金威,你跟這位小兄弟走兩招!”
一位長相英俊的高大男子走到了美貌婦人的跟前,微一躬身,道:“是,夫人!”
回轉身子,手指方學漸,道:“臭小子,快快從桌上下來,讓金某領教領教你的少林神功。”
神情甚是囂張。
雖然內褲中藏著一本《逍遙神功》方學漸對什么少林神功卻是一竅不通,在名劍山莊呆了一年,學到的也只是武林中最最入門的入門功夫:十八路少林羅漢拳。
這十八路少林羅漢拳的招式都是僵尸般的直來直去,練練肌肉效果十分明顯,至于要揍人,還不如閉上眼睛,胡亂打踢一通來得更為有效。
方學漸一個打揖,陪著笑臉道:“金少俠氣宇軒昂,年少有為,英俊瀟灑,一看就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我這個……三腳貓的功夫,還是不要在金少俠的面前顯丑為好。”
金威雖然被他說得心中喜滋滋的,但美貌婦人有令在先,這個武還是得比,最多等會過招的時候,自己下手輕些,讓他少吃些苦頭。
他指著方學漸的鼻子道:“臭小子,你還不下來,難道要金某上去請么?”
方學漸從未真正與人動過手,平生最怕的就是“打架”兩字,當下腳步一縮雙手亂搖,連聲道:“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金威哪有興趣和他迷糊,當即長臂一伸,手掌已握住他的兩只腳腕,接著往后用力一拉。
方學漸駭然變色,喉嚨間暴出一聲絕望的尖叫,雙腿已被金威凌空提起,接著“咚”的一聲巨響,后腦重重地撞上桌面,正壓在那面倒翻的銅鏡上面。鮮紅的血液汩汩而出,頃刻便把銅鏡染得殷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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