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全是木質結構,室內的擺設非常簡單,中間的客廳只擺著吃飯用的一桌二椅,靠東的廚房里倒是炊具齊全,不時傳出一些火爆油炸的動靜,美女初荷正在給他整治吃的。
客廳西首的一個小門上掛著一層翠綠色的簾布,看來這房子的主人對綠色情有獨鐘。
方學漸雖然不是偷窺狂,但是在這四面都被陡峭山崖包圍的幽靜山谷里,遇上一個如此單純的少女,欲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無疑是致命的。
剛進房門時,初荷拍著他的臉蛋,讓他“乖乖坐著”的吩咐早成了耳邊風,他沒有多加猶豫,就掀開了那塊翠綠色的簾布。
臥室也非常簡單,靠墻的兩邊各擺放了一張涼榻,因為天氣尚熱,床榻之上都用竹桿支著一頂蚊帳。
方學漸心中微微一奇,難道這房子里還住了另外一人,卻為何至此仍未出現?他本來就是心思綿密之人,現在心中存了疑慮,不由暗暗提了一分警覺。
床后的墻角端正地擺了四只木箱,疊成兩排,想來必是裝著衣被面褥之類。
房子里唯一比較考究是靠窗放著的一張女子化妝用的桌臺,桌上的一面大銅鏡邊緣有些銹駁,顯然已有好些年頭,但鏡子正面依舊光燦锃亮,看來是主人經常擦拭的緣故。
方學漸在鏡中仔細端詳自己,劍眉星目,除了臉色有些蒼白,頭發非常凌亂之外,倒也能勉強算一個有幾分俊朗之氣的康健少年。
他正陶醉在夸獎和自我夸獎的得意之時,身后突然傳來“撲哧”一笑:“牛頭照鏡子,臭美么?”
卻是初荷依在門上偷眼嬉笑。
方學漸面上一紅,卻倒打一耙道:“我看這鏡子如此明亮,不知你每天要用多少時間擦拭?”
初荷輕呸一聲,眼波微一流轉,道:“這鏡子是我娘親最心愛的寶物,我自然要照顧得好些。”
“你娘親也住這里么?”
“這個自然,難道你娘親不和你住在一起?”
“我娘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方學漸臉色有些暗淡,搖了搖頭道:“你娘親住在這里,為什么我沒有遇見?”
“她出去好些日子了,她每隔一段時日都要出去好幾天的。”
神色間也有些黯然。
方學漸哈哈一笑,從椅上站立起來,道:“有總比沒有好,初荷小姐,你比我可強多了。”
初荷輕舒秀眉,向他淺淺一笑,問道:“你為何叫我初荷小姐?”
“你不喜歡我叫你初荷小姐嗎?那我以后就叫你初荷姐姐,或者初荷姑奶奶。”
“初荷姐姐,初荷姑奶奶,難道我很老么?”
“那初荷小妹妹?”
方學漸壞壞的目光又在美女發育極其良好的身上來回逡巡,那有著魔鬼般致命誘惑力的身材和“小妹妹”這個稱號顯然是搭不上一點邊的。
初荷幾乎要跺腳了,察覺到他邪惡目光中的穿透殺傷力,白膩膩的兩頰登時蒸出兩抹暈紅,如涂了一層胭脂一般,微微別轉粉頸,不敢與他目光對視,輕聲道:“我娘親平時都喚我荷兒。”
“荷兒?好聽。如果現在有荷包蛋吃,那就更好了。”
方學漸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幅秀色可餐的美人嬌羞圖,越看越覺得沖動,越看越想犯罪,暗中猛吞了幾口口水,嘻嘻一笑。
兩只金黃色的荷包蛋安詳地躺在一個白面青邊的碟子里,一大碗綠白分明的青菜蘑菇湯還是熱氣騰騰,紅燒冬筍兔肉光看鮮艷的醬紅湯汁就足以讓人垂涎三尺了。
初荷從一只小鍋里盛了一碗碎米稀粥,端到方學漸的面前,她白嫩的小手比起越州產的白瓷玉碗,絲毫沒有遜色半分。
“這些都是你剛才做出來的?我記得,我進這間房子好像還只有半盞茶的工夫。”
方學漸接過粥碗,一臉的不敢相信。
“嗯,是我剛才做的,”
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初荷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道:“好吃嗎?”
“好吃,你這么好本事,我以后如果開飯店,請你去做首席大廚子。”
方學漸開始狼吞虎咽。
“什么叫首席大廚子?”
“首席大廚子就是抄菜手藝最好的廚師。”
“可是我只會做很少的幾樣菜。”
“不要緊,你有這方面的天分就行了,”
方學漸撈起碗底最后一塊筍干,塞進嘴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分,無論在哪個領域,有天分的人就是天才。”
初荷瞪著桌上空空的兩碟一碗,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么快就沒了?我記得我才喝了兩口粥啊。”
“這個……在吃的方面,我比較有天分。”
初秋天氣,正午的驕陽依舊可以毫不費力地穿透頭頂上的薄薄云層,用它巨大的火舌舔拭大地上的一切。
方學漸沿著溪流的方向往下走,來時的入口因為那股強大的逆流,顯然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初荷的娘親既然能隨時出入,這里肯定還有另外一條路,能夠直通外面。
“你真的要走嗎?你剛才還答應要聽我的話來著。”
初荷跟在他的身后,手上舉著一片大葉子,用來遮擋刺目的陽光。一丈多寬的溪水很快到了盡頭,前面是一座三十多丈高的懸崖,溪水消失在崖壁之下,和來時的那端一樣,變成了一條地下暗河,難道另一條通道就在這里?
“荷兒,我很慶幸能在這里碰到你,可是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一輩子都躲在這個山窩窩里。”
方學漸一臉的歉意。
“外面有什么好?男人都是壞蛋,女人…女人更壞。”
初荷嘟起了小嘴。
方學漸詫異地回過頭來:“誰告訴你外面的人都是壞蛋?”
“我娘親說的,外面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一個個負心薄幸,有了一個情人就想有兩個,有了兩個就想有三個,整天想著三妻四妾,卻全沒有給喜歡他的女人考慮一下。外面的女人就更壞,她們明里和你假裝親熱,暗地里卻只會勾引你的老公,這種女人真是又下賤又無恥。”
初荷的話語雖然恨恨,但是眼神卻是迷茫的。
方學漸心中一稟,初荷如此單純,如何說得出這等咬牙切齒的憤世語言,定然是她娘親年輕時受過什么深重的傷害,才會和女兒躲在這里避世生活。初荷很可能還是那個傷害她的負心郎的骨肉。
“我也是從外面來的男人,我也不是個好東西。”
他苦笑一下,自嘲地道。
“嘻,你不是東西,你是一頭乖乖的牛頭怪。”
初荷又調皮起來。
“荷兒,這里還有第三條能出去的路么?”
方學漸望了一下四周的山勢,這個寬不過二十丈,長不過二百余丈的山谷竟然是一個天然峽谷,最低的山崖離地都有三十幾丈高,叫他這個不懂半點輕功的“半武盲”如何攀緣?
“我不讓你走,你出去之后,又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里。”
初荷低頭玩弄自己的發辮,模樣兒凄楚可憐。
“不是還有你娘親會回來陪你嗎?”
“那不同的,娘親老是讓我學這學那,她從來都不會和我一起玩。”
初荷聲音很低,雪白纖細的頭頸在陽光下彎成一個優美動人的弧度。
方學漸不由怦然心動,這個女孩子原來和自己一樣,也是好寂寞的。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只能留三天,三天之后,你也一定要將出谷的第三條路告訴我。”
方學漸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其實還是挺軟的,尤其是在一個這么漂亮的女孩子面前。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被逼無奈啊。
“好,你可不能反悔,我們來打勾。”
初荷高興地跳了起來,伸出一根如春蔥般瑩白的小指。
“一言為定。”
兩指相交,他只覺心兒一顫,柔若無骨的良好觸感讓他想入非非,卻沒有注意初荷的嘴角正泛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偷笑。
“來,先陪我一起游水。”
拉著方學漸的手,美人兒朝那個翠竹環繞的碧水湖跑去,兩條修長勻稱的雪白玉腿在舞動時,在空中甩出一個個絕對能讓正常男人屏氣凝神的優美弧線。
方學漸的臉色卻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他拉住初荷的小手,驚恐地道:“別…別去,水里有妖怪。”
初荷手腕一翻,掙脫他的拉扯,舉足向前跑去,回頭沖他嘻嘻一笑,道:“水里怎么會有妖怪,岸上倒有一只,一只會哞哞叫的牛頭妖怪。”
方學漸心中大急,連忙趕了上去,口中兀自大叫:“我不騙你,水里真的有妖怪啊。啊?”
“撲通”平靜的湖面上竄起幾片晶瑩的水花,驚起的波浪從落水處一圈圈地快速蕩漾開來,波紋逐漸變大變淺,然后歸于沉寂,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方學漸揉了揉眼睛,剛才還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的美女就這樣完全消失在這個湖里了?
方學漸等在湖邊,心中焦急萬分,幾次伸足試探著想下水,但一想到那怪物的可怕,都忙不迭地縮了回來。等了足有半盞茶的工夫,
他終于忍耐不住,鼓起剩余不多的勇氣,使勁拍了兩下胸脯,心中暗道:“一個大男人畏畏縮縮,像什么話,兩次跳崖不死,這條命也算撿回來的,陪著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葬身妖怪的肚腹,那也算上蒼對自己的眷顧了。”
當即跨下湖岸,慢慢朝前走去,口中不住低聲呼喚:“荷兒,荷兒。”
湖底的坡度較大,沒走上幾步,冰冷的湖水就已掩到了他的腹部。不知是心里懼怕還是湖水真的很冷,他一個激靈,渾身打了個哆嗦。還待向前移動,平靜的湖面上突然起了一陣奇異的變化。
和上次一模一樣,先是無風起浪,湖水中間涌上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氣泡,然后變成一串串的,冒上來破裂,冒上來破裂。這一次,那冒起水泡的地方離他甚遠,方學漸退后兩步,心中嘀咕:“難道那妖怪又要出來了?”
倒不似上次親身經歷那般驚慌。
湖水越涌越急,湖面上洶涌激蕩,不斷向上翻起駭人的白浪,驀地,只聽“嘩”地一聲,從水中猛地鉆出一個怪物來,一下子竄起半空之高。
那怪物鉆出水面的速度極快,一時水聲大作,卻和著一個女子銀鈴般的清脆笑聲,仿佛一篇美妙動聽的樂曲在空中突然奏響。
那只動物借著離水去勢,帶起漫天水珠,四下飛揚開來,在陽光照耀下,一時之間湖面上竟浮起了一層絢麗的水霧。
方學漸定睛望去,卻哪里是什么妖怪,分明是一個女子白花花的身子升在空中,身材曼妙,凹凸有致,身上的水珠四下飛濺,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奇異的光芒。
只聽那女子在空中“咯咯”笑道:“牛頭怪,我像一個妖怪嗎?”
“像,像,你不但是能迷死人的妖怪,還是能嚇死人的妖怪。”
恍然大悟的方學漸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初荷心中得意,在空中向他扮了個鬼臉,“撲通”一聲,重新掉回湖中。
“荷兒,你好像能跳很高?”
方學漸看著在湖水中嬉戲的初荷,有些羨慕地問。碧綠的湖水掩蓋了她的大部分身體,水面上只露出兩條修長的玉臂,輕輕劃動,就像一只高雅的天鵝在水中翩翩起舞。
“當然,人家會輕功啊,難道你不會?”
初荷游近過來,好奇地望著他。
方學漸慚愧地搖搖頭,不要說輕功,像樣點的拳腳功夫他都不會。
“不要緊,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初荷看出他的尷尬,這次說話的態度是難得的一本正經。
“不…不用,我有自己的師父,他會教我的。”
方學漸急忙出口拒絕,只是說到后半句,聲音已變得很低。
他出身孤苦,雖然晦覺禪師待他親若父子,畢竟照顧甚少,他從小受盡別人的冷眼,平生最反感的就是被人憐憫、受人施舍。
在遇見眼前這個不通事理的女孩后,他好不容易撿回了久違的自尊心,心中還是感到洋洋意得,非常滿足的。
哪知形勢逆轉迅速,“強者”的虛榮外殼被低微的武功堪堪擊穿,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抬出“師父”這塊金字招牌,盡管這個“師父”很可能早已不認他這個徒弟了。
“師父?你的師父輕功很好嗎?”
初荷一臉的好奇加不信。
“當然,我師父是大江南北名號響當當的名劍山莊的莊主。你聽說過一種叫‘凌波微步’的輕功嗎,我師父使的就是那個。”
法螺嗚嗚吹,反正給師父臉上抹金,也相當于給自己的臉上抹金。
初荷搖搖頭:“名劍山莊?沒聽說過。‘凌波微步’么,是不是這樣的?”
話未說完,身子竟平平地從湖水中浮了起來,直到腳踩湖面,然后朝湖岸一步步走來。微風滑過湖表,吹起層層細浪,初荷臉露微笑,輕盈的身子在湖面上亭亭玉立,微挪蓮步,飄飄欲飛,難道是南海的觀世音菩薩下凡來了?
方學漸瞪大雙眼,吃驚得幾乎連下巴都掉了下來。初荷婀娜著玲瓏浮凸的嬌軀走上岸來,一下撲進還在癡呆狀態下的某人懷里,兩人一同倒在岸邊柔軟的青草地上,當然,牛頭怪再一次榮幸地成為美女的跨下坐騎。
初荷伸指點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干嘛把嘴巴張得這么大,難道肚子又餓了?”
“水上面能走人?那真的是輕功?”
“水上面能走人,那才是名副其實的‘凌波微步’啊,你難道沒見你師父使過?”
方學漸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種在水面能走人的輕功,他不但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
“那你想不想學?”
初荷雙額暈紅,眼睛濕潤,望去竟是水汪汪的一片。
“不想學。”
方學漸看著身上美女動人的媚態,心臟早在怦怦狂跳,但還是一口回絕了。
“為什么你不想學?”
初荷秀眉微蹙。
“因為那是女人學的功夫。”
口氣斬釘截鐵。
“武功也分男女嗎?”
初荷輕咬下唇,殷紅的嘴唇更加鮮艷欲滴,細密的牙齒像一粒粒整齊排列的細小貝殼,在陽光照耀下發出珍珠般的美麗光澤。
“當然,就像衣服也分男女,你的衣服,我就不能穿,哎,哎,你干什么?快別這樣……”
方學漸像見了鬼一樣,躺在地上連聲驚呼。初荷已動手解下身上那件唯一的、濕透的、還帶著體溫的、月白色的半透明肚兜,蓋到了他的臉上。
我們可憐的處男主角,發出長長的一聲慘叫,鼻子一酸,終于流下了今天的第三次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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