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京城十里后,宋清然下令圍寨扎營,就地生火造飯。京營副將王德成領命按排,第二日清晨繼續開拔。
宋清然一路風餐露宿,雖時常有風雨阻礙,可周邊蟊賊強盜沒有一個敢打車隊主意,畢竟三千京營官兵全副武裝,不是一兩個山頭的土匪所能撼動。
九月二十一日車隊順利到達廣寧府外的彰武縣,此時已能感受到戰爭氣息,周邊到處是被劫掠過的村莊,滿目殘桓斷壁,不時有幸存的百姓在默默掩埋死去的妻兒與親人。
宋清然下令,全軍今晚進駐彰武縣,設縣衙為白虎節堂,全軍戒備,輪流城墻守衛,運糧車隊人不離車,停駐休息。令手下校衛帶領一隊人馬,快馬至廣寧府,通報情況。
九月二十二日,派出的校衛一直未歸,直到申時,斥候來前通報,有五千騎接近彰武縣,旗號不明看裝束應是胡人。
宋清然親自帶著護衛上了城墻,舉目眺望,便見城外已是塵煙滾滾,依稀可見大隊人馬在漸漸逼近彰武縣,雖只是數千人,一眼望去仍是密密麻麻,旗幟遮天蔽日。
副將王德成站在城墻看了一會開口道:“是胡人軍隊,騎兵、步兵各四千人,正規的一府編制,并無奴隸,應是一支偏師。”
此時的宋清然才真正感覺到有些興奮又摻雜些許恐懼,真實戰場和電視中的戰場完全兩樣,隨著鼓聲越來越近,聲聲戰鼓聽在宋清然耳中如敲在心里一般。
宋清然壓下心頭的懼意開口對王德成道:“即是胡人軍隊,又已兵臨城下,那就準備死戰吧。”
又對身邊的一個校尉道:“你!帶一隊人馬,帶領民夫用磚石把主城門堵死,再到城內分批領著民夫拆卸城中可用木石,帶到城樓上。”
校尉領命前去。
隨著馬速越來越慢,胡人軍隊漸漸由扇形隊列向中心靠攏,形成隊列后,行至城下一箭之外,方駐軍停馬,也并未停歇。
便有一漢人翻譯騎馬向前幾步,手里提著一顆人頭,開口向城上大聲喊道:“我家將軍阿瓦魯爾有令,限你們一柱香時間開城受降,否則雞犬不留。”
宋清然舉目細看,手中人頭正是自己派出去前往廣寧府的校尉周福生,心中又怒又恨,手指抓著城墻,指骨間已隱隱發白。
身邊副將王德成看了一眼宋清然,見他雖是惱怒,仍鎮定自若,心中也是暗自佩服。
荒唐王爺的大名他自是聽說,此次由這位爺領兵,王德成心中也有過擔心,可一路行來,見宋清然不論是行軍布置,還是扎營選擇都章法有度,這才認可于他。
周朝以一來,行軍在外,看的不是權勢富貴,而是實權和能力,除非上下級直屬,否則軍中官兵對你也會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如若再有些不識大體的,背后下個黑手,報為戰死也有先例。
周朝開國年間,有一國公世子,讀了幾年兵書,仗著祖輩福蔭,在軍中混了幾年,提拔為將軍后,行軍打仗毫無章法,且不聽副將的和參謀的勸誡一意孤行,連續吃了幾次敗仗。
在一次守城中,軍中將領都看出敵軍敗退是故意為之,想引他們出城,可這世子仍不聽勸,持意要出城追擊,落敗后雖未全軍覆沒,但此戰大傷元氣,回城途中,就被將領聯合弄死在郊外,報了戰死沙場的名頭掩蓋過去。
王德成見宋清然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也不猶豫,取過身后大弓,撩手摸出箭矢,裝箭、彎弓、射出一氣呵成,一吸之間,就見那翻譯隨聲落馬,再無聲息。
隨后胡人將領阿瓦魯爾便命步軍架起攻城梯、攻城車,準備攻城。
彰武縣城墻并不算高,原本也不是軍事重鎮,只是常年身處戰事之地,幾任縣令都對城墻有所加固,宋清然到來前,這任縣領剛加固不久,在宋清然看來還算堅固,否則只怕兩輪攻城便要城破人亡。
在梯子剛搭上城墻垛口后,宋清然便聽到‘嗡’的一陣密集聲響,一排箭雨便射向城墻。
宋清然和城上官兵急忙蹲身,隨著一陣叮叮哚哚響聲,箭雨方停下,幾名躲閃不及的護糧營軍兵中箭倒地。
護衛守領劉守全見狀,便帶著護衛高舉大盾替宋清然擋出一面屏風。王德成請求道:“請燕王殿下回節堂休息,屬下自會拼死一戰。”
宋清然雖是初次領兵,卻也不是一無所知,當下大聲對身邊將士說道:“吾乃大周朝燕王、征北軍副司馬,此戰必將與爾等共戰到底,凡殺敵一人者賞銀十兩,戰死者撫恤良田三十畝,家中妻兒老母王府為他們養老送終。戰場書記官何在?”
一名將領上前領命道:“屬下在。”
“此戰必要血戰到底,如有后退者斬,你帶人按軍規審驗將士殺敵情況,記錄戰死兄弟名冊,如有冒將士功勞認領的,讓戰死兄弟拿不到撫恤的,本王第一個先斬你。”
書記官領命。
接著又說道:“王德成,老子不是來觀光的,既然敵軍已至,那就死戰吧,現令你統領城上防衛,有不聽號令者斬。”
王德成領命后便去布置防御。
宋清然來到廣寧,遭遇的首戰就這么突然的開始了,他能做的也就這些,以重賞激勵,以軍法約束,不阻礙專業人士什么不拋棄,不放棄,該跑的時候他一定會跑。
只是此戰如若戰敗,自己能不能活著跑出去還是兩說,糧草必是丟失,沒有糧草廣寧之戰必敗,廣寧戰敗整個北方防線就會潰敗,后果……真到了大周朝生死存亡的時候,相信順正皇帝即便是自己的老子,也會斬了自己。
宋清然一直在城墻上沒有下去,安排民夫向城下扔滾木巨石、燒金汁火油,不是他多英勇,而是他在,將士就無后顧之憂,敢拼死一戰。
戰事從開始,就沒停過,胡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向城墻,騎兵則圍著城外奔走騎射,宋清然身邊不時有軍士、民夫中箭身亡。
城上護糧營官兵則不時的起身用弓弩還擊,可胡人騎兵游動過快,很難射中,只有個別會中箭落馬。
攀墻步兵則要傷亡慘重些,護糧營官兵滾木巨石,乃至磚頭石塊由民夫一波波的向城下扔去,每煮好一鍋金汁便由兩人抬著傾倒至云梯下方,也不看成果,又重新架回火上燒煮,只是整個城墻上遍布屎尿騷臭之味。
直到戌時,胡人見未能攻下,便鳴金收兵,準備來日再戰。
宋清然強忍著嘔吐感,讓軍醫救治傷兵,讓書記官整理戰損和記錄軍功,待一切安排完畢方在劉守全的攙扶下回到白虎堂。
白虎節堂內,已過戌時,宋清然隨意吃了點飯食,此刻正安坐于廳內正位,和王德成聊著戰事。
王德成道:“燕王殿下,今日之戰看來胡人這支偏師戰力卻是不弱,想來胡人此次寇邊應還是以劫掠為主,入侵為輔,不然不會是一府滿編建制至此,屬下如果沒猜錯的話,胡人此次是分兵前往的,只怕趙王殿下很難一戰定局。”
宋清然點了點頭表示認同,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我任務就是將糧草在二十六日前運達廣寧府,雖現已至彰武縣,未交到趙王手中都不算完成。至于戰局,就看趙王的本事了。”
宋清然喝了口茶接著道:“現如今通往廣寧的路已被截斷,一直被圍困于此怕要失期,失期罪責想必你也清楚,你可有良策?”
王德成搖了搖頭道:“現如今我們卻無力分兵求援,人數太少難以突圍,太多的話留守兵力又會不足,城池怕要守不住,死守尚能一戰,分兵只怕未能堅守的住。”
宋清然黯然道:“也只能如此了,死戰到底吧,堅守到二十五日,如還未能擊潰這支胡人,就武裝運糧青壯,護糧向廣寧突圍。”
王德成點頭認可,便不再多言。
第二日辰時剛過,胡人新一輪攻城便又開始,此時宋清然就淡定多了,經過昨天一戰,再次面對如蝗的箭雨和攀爬的胡人不再那這懼怕,雖不用他親自提刀上陣,卻可淡然自若的鼓勵身邊將士。
隨著戰事越來越密集,征北軍護糧營的人數劣勢開始顯現,戰至午時,一校尉通報,北方有一隊人馬逼近,情況不明。
此時已無法派出斥候,只能在城墻垛口處觀察,彰武縣現已是岌岌可危,胡人數次攻上城墻都被護糧營官兵又奮勇殺了回去。此時敵軍再有增援,彰武縣怕要破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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