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要這么做?」
當一句充滿懷疑的問句問出來的時候,其實能夠得到的那個答案早已明朗了,即便那個答案是被硬著頭皮回答出來的:
「我確定。」
從小學到初中的時候,有一種情況非常常見——考試的時候,有時認真答題不見得會答對,而靠蒙著去答題的時候經常會蒙對。
我還記得我曾經就有過這樣的經歷:當初在國中二年級上學期的時候,我曾跟我暗戀的班花兼英語課代表萬美杉,短暫地成為過一周多時間的同桌。
而在那期間,正好是我那一個學期的期中考試,當初的萬美杉至少看起來還不像后來的那般放蕩、清純又文靜得很。
而我在那時候已經對她萌生了無比的好感,因此,我暗地里也開始在英語上努力起來。
不過有些時候光努力是沒用的,我的努力還全都付諸于國一時候的教材內容,那場考試的東西,我基本上沒看;
萬美杉是英文課代表,她當年的英文水平自然不用多言,結果出成績的時候,我倆卻都是頭一回讓老師和全班大跌眼鏡:
有一道閱讀題的大題,一共十道題,每題2分,并且還全是根據上下文評判題干對錯的問題,萬美杉竟然一道題都沒對——
換句話,按照她寫的答案反著來,全是正確答案,且說十道題無論是全寫「T」或者全寫「F」多少還能拿點分數。
而就因為這二十分沒到手,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萬美杉這次考試中只得了80分;
而我呢,那十道題我也是完全蒙著答的,倒是沒全寫「T」或者「F」,而是完全憑感覺寫的答案。
但是沒想到,我那張卷子,除了最后的作文之外,就那十道題全對了,最后再加上我完全按照我會的單詞和語法寫的作文,最后竟然拿了個50分的及格分——
這還不算啥,問題在于,在那次英語期末全年級其中通考之中,全年級除了我之外,那十道判斷正誤的閱讀題,沒有第二人答了全對。
但隨即問題就來了:
萬美杉考砸了一次,短期內被老師們一個勁指責后,她那時候在老師們眼里卻仍然是個好學生,下次好好復習、認真答題,等到下次月考或者期末考試那就又是一個榜樣;
而我則在那次答對了那些問題之后,沒少被英語組的老師和班主任找去談話——
他們根本不敢相信,平時一個上課基本上不怎么聽講、下課鈴一打響后就打架斗毆的學生會,在全年級全軍覆沒的一組大題上,答了滿貫。
那兩篇文章我當時確實也并不能通篇看懂,我跟他們說我是蒙著答的,他們也根本不信。
到最后,他們沒有證據也沒給我改分或者記過,但是他們人人都在心里默認,我肯定是照著除了萬美杉之外的前后左右的同學抄的。
即便監考老師并不記得我干過什么小九九、教室攝像頭上也沒留下我作弊的痕跡。
更有些不講道理的,會覺得萬美杉的成績偶爾的拉胯一兩次,完全是被我給拖累的,我的成績的進步,反而可能是靠著從萬美杉那兒抄襲之后的所得。
例子不一定對,但是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
有時候事兒做錯了,不見得日子過不下去;但是如果全蒙對了,反而有可能承受不起蒙對之后的后果。
就比如一拖再拖的地方大選,在國際上輿論場里已經引發了群嘲:
畢竟這是兩黨和解、政體改革之后的第二屆地方選舉,尤其是東北這邊,日期不斷后推不說,還鬧出了人名、鬧成了全國性質的大亂斗。
那天出街幫著特警和防暴隊、甚至后面還出動了的憲兵部隊,一起彈壓地面的所有袍澤們,基本沒有沒掛彩的,包括女警也是如此;
但是根據安保局事后的統計,就F市那天參與在各大街道上,斗毆的各個黨派的極端支持者中,真正受傷的人卻并不多——
重傷十名,大部分還都是因為發生大規模擁擠,結果造成了踩踏而受了重傷,卻沒有一個身亡的;
剩下輕傷的人數,安保局上報的有四十幾名,按照警察局防暴隊的統計差不多應該有六七十名——
但是對于那天參與到大混亂當中少說有一千幾百人來講,這個受傷比例已經非常的小了。
這倒真不是有人瞞報數目,實際上放眼全國都是一樣:有過打架經驗的都知道,要是打群架。
人越多越打不起來,就算是打起來那也就是兩邊意思意思,愛出人命的反倒是單挑;
像這一天的大動亂更是如此,跟著湊熱鬧的或者在后面攛掇別人沖的,自己一般不會沖,而腦子熱的人就算是再熱也輕易不敢鬧出人命。
世界上其實沒那么多,像那個叫張胤釗的孩子那樣混不吝的人,更何況光天化日的,警察跟憲兵隨時都會出來彈壓,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秒就被人直接瓷實地按在地上,想動也動不了;
更多的人,則是趁著混亂搞打砸搶的,畢竟好些游行和沖突爆發的地點就在商業街周圍,只要街面上一亂套,周圍的所有櫥窗大部分都得遭殃。
哪怕是安裝了防彈玻璃的都沒用,而且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么: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也別管那些店鋪、那些商號、那些企業背后到底有沒有政客撐腰、
到底是紅底的還是藍芯兒的亦或國外的,從金銀珠寶到啤酒面包,賊不走空。
甚至是展柜上的二極管或者小燈珠、窗戶旁忘了收起來的濕拖布和臟抹布,全都得被洗劫一空。
好在那天咱們F市的維安隊伍主動得早,除了大街小巷的碎了不少玻璃,其他的被劫掠的商品財物倒是沒損失太多。
只不過一時之間,全市的警察局和派出所的拘留室,一時間人滿為患。
冰雪寒冬的天兒,一打開羈押室的門,夾雜著咸汗臭的熱氣愣是撲面而能將人懟一個大跟頭。
「看見了沒有,他們就不適合玩咱們先進文明的」紳士游戲「么?他們并不像他們宣揚的那么」禮義廉恥「!被豢養得久了,自然該當被豢養;」
「被放牧得久了,也就該被放牧!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
——隨后,沒過一天,在海外的媒體便出現了這樣一種嘲弄的聲音。
甚至在推特上,一直被人詬病在非法集資以及「扒灰」自己三個兒媳婦的那位成立了所謂「流亡政府」的七爺,和把這些事情拿到明面上說。
但自己跟岳母有染,又和上官麗萍爆出交媾艷照的七爺的宿敵、一直被人罵作「亂倫鵬」的魏鵬。
這兩派最近居然因為國內的這場鬧劇,而竟然達成了短暫的鍵盤和睦,一起對國內進行著玩命嘲弄。
于是,這些嘲諷從大洋對岸那邊傳到亞洲;亞洲的鄰國政客們同樣這么說,之后又傳入境內;
境內的媒體同樣也這么說,之后又直指東北;
到了東北,自然又直指Y省、直指F市。
同時,又有那種自認清高的,清醒的,便不承認自己是F市的、Y省的、生長于境內的、血脈源于亞洲的,便跟著大洋對岸的步調反思。
并還要添油加醋一起罵、一起鄙視自己的血脈出身、還有身邊的親朋好友跟鄰里街坊。
可大多數人雖然不怎么聰明,但究竟不是傻子。
這樣的輿論放到過去必然有更多人買賬,但是現在時代不同了——至少參與挑釁、斗毆跟害命的,打雜一切、給人戴高帽的,又不只是特殊年代那些成建制的「紅黨衛士」。
更何況,隨著易瑞明的迅速反應,外加國家議會做出迅速決定,要求東北五選區選票結果公布延期、并且要求全國各地復查選票。
紅藍兩黨又都對各自跟對家的鬧事者都放了狠話之后,國內的輿論場也算是在兩三天之內徹底冷靜了下來。
在這兩三天當中,我幾乎快閑出屁了,倒不是說我并沒有該做的事情,只是很多事情我都無能為力:
老爸這幾天還是沒有消息,但是對于我請求幫忙的各方面。
無論是情報局方面、安保局方面、徐遠或是沈量才認識的其他地區的警局的人脈、趙嘉霖她爸爸和那幾個叔叔的關系、還是張霽隆遍布東北的龐大的江湖網,全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老爸整個人似乎瞬間人間蒸發了,但我還是不愿意在心里做什么「最壞的打算」;
近一段時間里,也是得益于全國大混亂時所帶來的差點宵禁的預備警備,大混亂過去之后,實際上的案子實在是沒有幾樁。
全國上下倒是在一時間內太平得很,只是重案一組跟著全局其他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幫安保局跟滿街的憲兵打下手,幫著到處抓人、到處審訊,我這邊根本忙不過來——
我倒是真的發現,在任何的歷史時期,只要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些惡性的殺人、搶劫之類的刑事案件卻會相應地少上不少;
所以在這幾天里,除了微信打字、打視頻電話之外,也根本沒空跟蔡夢君真正線下見面;
但其實正好,因為她那邊臨近期末,也有一大堆的論文跟考試需要準備,所以她也必須得收收心,把自己釘在寢室的書桌前或者泡在圖書館里;
并且,就因為前些日子舉國上下鬧出來的鬧劇似的暴亂,蔡勵晟也有囑咐她最近校外不太平,要求她還是盡量在校內待著。
我要是沒事兒了能去找她的時候,蔡勵晟也要求我盡量跟她在校園里一起待著;
隨著一天天過去,我一天天地只能通過手機屏幕才能見到她,我對她也確實越來越記掛——
隨著時間推移,心中慢慢會被另一個人所占據,這真是鐵一般的情感規律。
同時,夏雪平那邊盡然一點音訊都沒有。
暴亂發生又迅速結束的那天晚上,吳小C似乎是喝多了,給我打了個電話,那天晚上大白鶴分明是在網監處機房加班,鑒定課卻沒人在。
電話里吳小C大著舌頭胡亂地對我罵了足足40多分鐘,其中少說36分鐘,我都沒聽清她在說啥;
而剩下的那四分多鐘里,千言萬語匯成三個詞:
第一個詞是「負心漢」,第二個詞是「疑心鬼」,第三個詞是「雪平阿姨」——
仔細想想,我猜她應該是聽說也看到了我跟蔡夢君在一起的場景,而自從她知道了我和夏雪平分開之后。
她看我時候的眼神就永遠帶著滿滿的哀怨,甚至要比她先前知道了我為了夏雪平,要從她身邊離開的時候更加的傷心難過。
我想,我肯定是個負心漢,因為我真的感覺到,自己現在已經對夏雪平不再那么的掛念。
而除了心中唯一的,被永遠封存了一小部分,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以外,我的整個身心似乎已然被蔡夢君占滿。
但對此,我并不那么理直氣壯,也全然不覺得喜悅快慰,每當我回憶起我跟夏雪平短暫的點點滴滴。
每當我隱藏起內心而回味著跟蔡夢君之間的甜甜蜜蜜,我只覺得自己從內到外,盡是充滿麻木的疲憊。
——我甚至都不希望夏雪平會在這期間給我發來什么信息、打來電話。
因為就算他給我發了信息、打了電話,我都不知道應該怎么跟她回,應該怎么接電話、跟她說什么。
而在這兩三天里,久未見面的美茵倒是跑到局里找了我一次。
說起來,這一陣子我沒跟她見過面,可我只要一打開手機,就到處都能看到她——
這小壞丫頭在這段時間里,竟然已經在抖音跟小紅書上,成了個擁有百萬級粉絲的網紅「何漪漪」。
她說這個號都是隋瓊嵐給她申請的,要不也不會給她這些平臺賬號的ID打造成「漪漪」的個人IP,但在美茵自己的堅持下,還是硬將「漪漪」前面加了個「何」字;
最開始是隋瓊嵐想了個這么個法子,希望能錄一些美茵穿搭自己旗下衣裝的視頻,幫著「祺華洋服」做宣傳,從而拉近自己跟美茵的距離。
美茵那小壞丫頭也單純覺得有意思,就隨意跟著玩了玩短視頻,沒想到竟然還真火了。
這也不奇怪,這丫頭雖然從小到大,尤其是她剛跟我坦白自己對老爸有意思、卻利用了我給她開了苞。
這些事情一直很讓我頭疼,但是有一說一,她的長相,用一句網上的話說,「顏值還是挺能打的」。
畢竟長了一張日系漫畫臉的她,怎么可能不吸引網上的那些宅男呢——網上的那些評論也是如此印證了我的想法:
那幫小孩們還說什么,視頻里美茵的眼神總是給人以一種「看垃圾」的感覺,「[棕熊emoji]」也夠大,腿也夠長,特別有《海賊王》里女帝的氣質。
而她倒是也很會拿捏那些網友的關注度,所以特意把兩邊的劉海都剪短到了齊酒窩的位置,再稍稍往后的鬢發則改成了到下頜的長短。
而后面的頭發全都留長,以便經常可以穿上一件,仿和服的紅色白梅睡袍,來玩女帝的cosplay;
——最有意思的是,還有一幫小男生,成天在她的視頻下面,跟著緊著在評論區里管她叫「媽媽」。
這倒是總能讓我想起老早之前我做過的那個夢,夢里她倒是成了我的媽媽,而夏雪平卻成了跟我同齡卻與我毫無任何血緣關系的人;
并且,自從她跟身為法國高檔奢衣品牌總裁的隋瓊嵐,去住在一起之后,她的衣品和化妝技術也著實提了一個檔次。
再加上本身隋瓊嵐的公司里,這些拍攝寫真照片和視頻的設備一應俱全,所以,比之一個中產家庭出身的女高中生。
視頻上的她看起來,更像是哪家經紀公司新簽約的偶像女明星,那些網絡「小仙女」們,對此是一半艷羨、一半嫉妒。
而這種略帶浮華的包裝,外加那些琳瑯滿目的華服跟美妝,正是她這個年齡的女孩最向往的東西,更是她從小到大的最愛。
只不過在過去,老爸跟夏雪平離婚之后家里過著苦日子的時候,她為了給家里省錢,就連一本時尚雜志都不敢問老爸要錢買。
于是今時今日,對于網紅這種身份,她確實樂在其中。
但她來找我的時候,卻是哭著的。
那天我給她打完電話之后,這個小壞丫頭雖然當時并不怎么在乎,可過后她的心里也越來越覺得不安。
在我拗不過之下,我只好跟她知會了一聲父親可能是失蹤了,但是我為了不讓她擔心,便并沒把現在父親身上的重大嫌疑告訴她,生怕她也往壞處想——
實際上,自從我跟夏雪平在一起又分開之后,于我心底卻越來越能理解美茵之前對于父親的心思,那是一種極其畸形的精神寄托。
或許我對于夏雪平的欲望來自于我跟她多年的疏遠,而美茵對于父親的畸戀,則應該是來自于她對于父親,對我和她長久默默付出又不善于表達、以及在偶然知道了,自己是收養來的女兒的過分感激。
再加上對于夏雪平扭曲的誤會加深了對父親虧欠的認定,而想要跟各自目標通過肉體來增進距離。
在這一點上,我和美茵殊途同歸,于是在知曉了父親已經失蹤之后,美茵一直就沒止住的嚎啕大哭而產生的情緒崩潰,讓我十分共情又心疼。
「好了,美茵,別太擔心。我估計老爸應該沒事的——你忘了么?他可在中東當過那么長時間的戰地記者呢!」
「中東沙漠里的黑月圣戰份子都拿他沒辦法!他不是還在戰火里把你救出來了、然后全須全尾地帶著你回了國,又慢慢把你養大了么?」
「而且,他還是藍黨功勛間諜的兒子,身上流著大特務的血,我估計他也就是沒時間聯系咱們。」
「更何況,我們局里的人已經把他的信息傳遍東北三省五地了,霽隆哥那邊也聯系別人幫著找了。你別怕,啊!」
「沒事……嗚……嗚嗚……我讓隋瓊嵐……嗚……跟她相好的……一起幫著找……」
美茵極力想要憋著哭地對我點點頭。
「她相好的?」
我其實早知道是誰,但是被美茵直接這么一說,我還是懵了兩秒。
「那小王八蛋的爹……嗚嗚……老王八蛋唄!」
美茵哽咽歸哽咽,臉上流淚歸流淚,嘴上卻狠狠地說道,還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送她來的那輛凱迪拉克商務車。
「怎么樣,這個狄公子沒欺負你吧?」我問道。
「沒……」
美茵遲疑片刻,又狠狠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狄瑞珅。
車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一臉懵懂,且對一切都漫不經心的其貌不揚的女司機;
——實際上,美茵撒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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