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還去我寢室找我了?」
「不然呢?哼……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你昨天還跟我神經兮兮地說什么,胡敬魴可能會派人殺你,我當然以為你死了呢!」
「后來我聽局長說你應該是,去給你女朋友的朋友過生日去了,我才知道你應該沒事……」
「對不住啊……讓你擔心了。」
「去你的!誰稀得擔心你!」波漓陰「(傻瓜)!」一激動,她還冒出了一句滿文來罵我。
我只得又低下頭,繼續喝著咖啡。
「喂,那個啥,昨晚我跟那兩個地方黨團的青年盟員,還有他倆的愛人吃過飯了哈,他倆的愛人正巧還都是我國中同學。」
「你說的事兒,我已經給你談妥了。現在就等著我倆這邊搜集證據了。」
「是么?那太好了!謝謝你啊,嘉霖。」
「小意思。誰讓我非得上了你的賊船呢……」她說道,等她說完著句話,讓我心頭突然一顫,而在這工夫她又突然補了半句,「跟你成了戰友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夠義氣,把我當哥們兒?這大恩大德,哥們兒以后定當舍命相報!」我連忙對她說道。
她一聽,也笑了出聲:「哈哈,我跟你還成」哥們兒「了……」
「當」姐妹兒「也行。」
「哈哈哈……」我也是無心貧了一句嘴,她卻笑得更大發了,笑了一會兒又對我問道:「哎,岳處長早上讓我給你放夏雪平桌上的東西,你看見了吧?」
「嗯。我收起來了……岳處長送回來的?」
「不是。大早上,那個誰……咳咳,老周……他給岳處長開車,到我們這兒的時候我看見了,他在車里把東西遞給岳處長的。」
「哦,呵呵,這么回事。」我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但是經過了昨夜,此刻我的心情卻又十分復雜。
「我記著,這不是昨天你拎到情報局去的么?一套燕窩,送夏雪平的,咋到周荻手里了?」趙嘉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問道。
「嗐……鬼知道。」
我的心情正復雜著,于是我也沒很趙嘉霖解釋——等過后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我似乎應該跟趙嘉霖說說這套燕窩,為啥會在周荻手里。
而我又為啥要讓周荻替我,去給夏雪平送生日禮物的;但是到最后,我也沒把這件事跟她說清楚。
因為我覺得無論周荻跟夏雪平之間,到底是有事兒還是沒事兒,首先目前來看,依舊有很多東西解釋不清。
其次就算是他倆沒事的話,周荻那王八蛋對夏雪平有覬覦之心,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眼瞅著趙嘉霖要跟他離婚,那也是周荻那王八蛋活該。
而我要是跟趙嘉霖說了我的想法,萬一趙嘉霖不想離婚了,那周荻這個王八蛋不是又得以了么?
因此,我愣憋著自己的心思沒說出口,轉而對趙嘉霖發牢騷道:
「那什么……行了,咱倆從進屋到現在,閑聊白話了一大堆,正經事兒一句沒提呢!怎么,昨晚我們重案一組接了個啥了案子啊?」
「還讓你了解了案件細節,這案子,難不成跟咱們專案組還有關系?」
「也說不上有關系吧,跟安保局和情報局倒是有關系……而且我昨晚不是還在局里一樓大廳值大夜么?」
「昨晚局里人手也不咋夠,徐遠和沈量才可能是看我和你,最近總一起出任務,沒找到你,索性就把我給叫上了,安保局和情報局那邊昨晚都是我幫著聯系的。」
「你這怎么又在一樓大廳值大夜班……你都快成了咱們市局的女門神了。」
「嘁!你才是門神呢!我要是門神,你就是小鬼!」趙嘉霖等著我,半笑不怒地說道。
「關鍵昨晚的風多大?還下了雨夾雪,你也不怕凍著自己。受累了啊,格格。」
「呵呵,想不到你還會關心人呢?小事兒、小事兒。」她沖我由衷地笑了笑,然后有嚴肅地對我說道:
「不過你們一組昨天接到的這個案子,說小也小,但是往大了說的話,都有可能能把天給捅了……」
「怎么個事兒?」
趙嘉霖深吸了一口氣,變得極其嚴肅地對我說道:
「昨天晚上十一點半左右,云山路派出所那邊接到報警,在程濘小區里發生了一起命案——滅門案,被害人三十多歲,他和家里同住的妻子、兩個老人、」
「一個三歲的男孩和一個五歲的女孩,全都被一個十八歲的男孩,用一把刀刃長約三十厘米的西瓜刀給砍死了。」
「派出所那邊派片警去的時候,那個男孩還在一個個地,給那些被害人的尸體剖心呢。」
「我的天!十八歲?」
「嗯。」
「滅門案……不是,這男生是……有什么精神或者心理問題么?」
「沒有。安保局帶來了他們自己的心理對策專員,今早剛剛從市立醫院找來了個,精神科的主治醫師,」
「簡單檢驗過了,基本確定那孩子沒啥精神,或者心理方面的問題。」
「那……他是信邪教么?或者跟恐怖組織有啥聯系么?」
「也應該沒有。剛才我還接了個電話——安保局和情報局都查了,網監處你那個兄弟也查了,這男生跟任何教派組織、任何恐怖組織都沒有聯系。」
「他是個從W縣A鄉出來進城打工的孩子,在東城的一家柔美發廊做實習理發師,干了能有三四個月吧。」
「他平時倒是總去網吧,但是咱們也沒查出來說他跟海外或者南島、南港那邊的宗教組織有啥聯系,學歷水平也不是特別高,」
「對于恐怖、民粹組織啥的都沒表現出認同來。」
「那難道,他是跟這家人有仇么?」
「也沒有。我剛才也跟著查了,這男生在犯這次案子之前,跟被害人一家都沒有任何交集。」
「這……那他為啥下這么重的手呢?無差別殺人么?」
「不是。其實剛才在樓上,岳處長和……和老周審他的時候,我擱旁邊也跟著聽了一會兒——他已經都」吐了「。」
「供認了?他都供認啥了?」
「他殺人是因為,他跟那家的男主人,在網上對罵。」
「啊?」
我半天沒緩過味兒來。
這可能是我從進到警專后學習刑偵開始到現在,遇到過的殺人原因最簡單、手法也最殘忍的一樁命案。
正如趙嘉霖所說,兇手名叫張胤釗,十八歲,家里幾代人都是W縣A鄉上柳屯的農民。
在A鄉的時候,因為家里供不起學費,所以這孩子從十四五歲時,便開始在家幫著家人種地。
這孩子家里倒確實挺慘的,從三歲的時候開始,父親就得了癱瘓,后來又得了尿毒癥,他十一歲的時候父親去世;
原本還有個各個,一直在K市和F市做建筑工人,某次去蓋一棟摩天大廈的時候,因為是夜間作業,又是跟工友一起喝酒之后強行作業。
結果身上的防護繩系得松了,從二十六層高的地方墜了下來。
此后就靠著老娘跟家里的一個,已經出嫁的姐姐支撐著生活,再后來他覺得自己,總不能一輩子都呆在屯子里。
于是就選擇了念了一個中專,然后來到了F市做理發師。
而那個被害人呢,其實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的頂梁柱,我一聽趙嘉霖跟我說云山路-程濘小區這個地方我就猜到了。
因為程濘小區這個地方的樓,全都是我還沒出生、兩黨和解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二十多的樓,妥妥的老舊小區。
被害人叫陳天禮,是個出租車司機,差不多四十來歲,平時確實是個十分能說會道的人;
他妻子顧麗原先是個紡織工,后來做了全職家庭主婦,兩個老人是陳天禮的父母,也都是普通工人出身,兩個孩子也都在幼兒園上學,一大家子都要陳天禮養活。
而這一家人從老到小,全都不是什么太特殊的身份、也沒有太大的能耐去跟人結仇闖禍。
那為什么這樣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到底是為了什么跟這樣的一家人,單純因為網上對罵就去殺了對方全家、還要剖心的呢?
——答案是:為了全國地方大選。
張胤釗家庭情況不好,原本在十六歲之前,他都以為自己這輩子,種地就是注定的歸途了。
雖然他很不情愿,在自家的三畝薄田的田間地壟里,過著一眼就能望到頭,但是他確實也沒啥辦法;
但是知道兩年多前,W縣原本的藍黨縣長被檢舉出了受賄案、被F市檢察院帶走之后,W縣全縣的實權就落到了紅黨手里。
而紅黨一直貫徹著一件事,那就是在貧困農村進行扶貧,從他十六歲的時候,家里每個月都能從縣政府那里,領到五百塊錢的補貼。
五百塊錢對于F市生活的我而言,其實不算是很多,但是對于張胤釗來說,那簡直就是天降大禮;
這還不算結束,在兩年前的時候,身為省長的楊君實讓自己手下的,紅黨各級干部們做了一個項目:
資助全省所有貧困鄉鎮的有意向的肄業年輕人,到F市、K市。
或者就近找一些專科學校學習,學費和一系列相關開支,全部由省里撥款報銷不說,每個月還會給每個人兩百塊錢的補助費——
去年年底,藍黨在省行政議會對紅黨,就省內政策進行辯論和批駁的時候,就指責這個項目是造成省里目前虧空的根本。
藍黨普遍認為,這些年輕人就應該去種地、去充實本省農業,發補助報銷學費,而讓他們來城市打工的這件事,完全是在浪費錢。
張胤釗就是在那個時候參加了這個項目,然后來到了F市的,一所職業中專學了美發專業。
在剛開學的時候,他還跟其他的農村貧困家庭的子女,一起受到了楊省長的接見和慰問。
可以說紅黨和楊省長,對他如君如父,簡直擁有再造之恩。
而陳天禮呢,他對于紅黨卻是極其反感的,而且從他生前在網上的種種言論都表明,他確實是個「鐵桿藍」:
他做了一輩子出租車司機,而在F市這邊,從紅黨專政末期到上次的政變之前,出租車行業曾經有一度差點面臨滅絕。
而那時候從國內外剛剛同時興起的,網約車行業以及自行車、電動車租車行業卻在紅黨的,扶持之下蓬勃發展。
網約車一趟行程的車費也好、自行車跟電動車的租金也好,全都要遠低于傳統出租車,這樣所造成的乘客流失純屬必然的市場規律,且此消彼長、強者恒強;
而作為傳統出租車行業內的滄海一粟,在藍黨跟紅黨在Y省建立聯合政府之前的,最后的那幾年里。
陳天禮家差點就揭不開鍋了,他理所當然而保守地認為,自己的一切倒霉全都是紅黨給害得。
然而,等到蔡勵晟當上副省長之后,一切的一切終于發生了轉機:為了在地方站住腳跟,藍黨在自己執政的地盤中。
對于地方商業采取的手段,便是打壓曾經得到,紅黨大力扶持的企業或者行業,而把紅黨疏忽或是打壓的行業,給扶植起來——
在F市之前紅黨不是支持網約車跟共享自行車、電動車行業么,那好,蔡勵晟在答應楊君實共同成立,聯合省政府之前,特意提了三十條條件。
其中一個,就是禁掉全省境內的,所有網約車跟共享自行車、電動車。
楊君實的答案顯而易見,而過去這么些年之后,在藍黨的強硬政策和扶持之下,本地的傳統出租車總算是起死回生。
生活對于陳天禮來講,也總算是有了盼頭。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陳天禮的好日子還沒過幾年,張胤釗又覺得自己未來可期的節骨眼,全國又迎來了下一屆的地方選舉。
而這兩個人,自從去年兩黨加上地方黨團,跟環保黨開始為自己拉選票造勢開始,他倆在上網的時候,鍵盤就沒閑下過。
而在前不久,全國除了東三省跟R省與蒙東之外的,其他地區的票數已然公布。
目前看藍黨比紅黨少拿下來一個省,這反倒讓事件最初釀造的,Y省的網絡輿情變得十分的激烈。
就在這期間,藍黨找來的那位競選公關顧問驪陌女士,在本地電視臺和網上做了一檔節目叫《藍住紅流》,把藍黨內部的一些干部大佬。
還有本地的一些支持藍黨的名流,找來做談話脫口秀,而脫口秀里的主要內容,除了借著一些民生社會類新聞,來抨擊紅黨之外,就是做一些針對紅黨人士的爆料——
在全國其他地區票數公布之前,出現在她節目里的主角是陸冬青教授,公布了票數之后,楊省長、楊昭蘭甚至還有張霽隆的臉,也頻頻出現在了她的節目里;
托她的福,前一陣子我在林檎機場胖揍了上官果果之后,我也被她帶火了一次——好在因為國內媒體有義務,對司法警務人員進行保護,我的臉上被打了薄碼。
昨天下午,驪陌又更新了一期節目,請來的嘉賓是祝唯華,倆人在節目上大談特談的事情,其實在我聽來相當的離譜——
兩個人信誓旦旦地說,前不久在F市被殺的知名影星羅佳蔓,是楊君實的情婦,而羅佳蔓本來是F市前任市長,成山的初戀情人,成山跟羅佳蔓本來是高中同學。
后來大學畢業以后遇到了,當時已經是官僚的楊君實,然后楊君實見色起意,又對成山封官許愿,讓成山自愿把羅佳蔓讓給了他——
這些事情被兩個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夠拍三部電影的,但是跟我這個,主要負責偵辦羅佳蔓命案的負責人,所掌握的第一手資料,根本一點邊兒都沾不上。
但是老百姓是沒辦法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尤其是支持藍黨的網民們,他們無所謂事情的真假,對紅黨跟楊君實是先踩一腳再說。
而在驪陌的抖音、YouTube、愛奇藝等頁面的不少高贊評論,都是由陳天禮貢獻的,其中不少還被驪陌給置了頂。
驪陌用這些粉絲跟藍黨支持者的,置頂評論為其影響力加持,這些被置頂粉絲也通過自己關注的,意見領袖和不斷上漲的獲贊數,得到了心理滿足。
但同時,這也為他們立個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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