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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醉生夢死的茶 (2)上、三

“秋巖哥,您回來了么?”電話是秦耀打來的,“小陸的追悼會快開始了。”

“嗯……我,我知道了。我這邊稍微有點堵,但已經快到咱市局旁邊那個十字路口了。”

“哦,那您別急。我先帶其他人去禮堂了。”

“好。”放下電話后,我連忙給車重新打火,然后對趙嘉霖說道。

“我這邊有點事兒,局里還著急讓我回去不知道咋了。謝謝你啊,嘉霖。”

“哈哈,謝我啥?”趙嘉霖來回地看著我,又低下頭,嘴里似乎銜著話,卻沒說出口。

“跟你聊了這么多之后,心里舒服不少唄。不多說了,趕緊回局里吧。陸思恒的追悼會馬上開始了,他們幾個偏要讓我發言……唉,其實我打小就不喜歡這種場面……”

“哈哈,沒想到你看著沒心沒肺,心里面這么柔軟……嗯……”趙嘉霖又望向車窗外,自顧自地說道。

我再沒搭茬。

其實,我也知道她所說的那個“能既讓咱倆把心病給除了,又能把這病反彈回給‘那誰他們倆’的辦法”是什么。

這種辦法外國電影里其實可沒少演,無論是能上院線給大眾觀看的那種、還是限制級得讓人自己在家偷摸看的那種。

我其實想把陸思恒的追悼會,弄得稍微感人一些。

除了我對這個小兄弟的死多少有些愧疚跟觸動,最主要的是我覺得,他的死應該可以喚起重案一組,一直以來的消極怠工的風氣。

然而,在追悼會上,除了秦耀楊沅沅他們這幾個,陸思恒的老兄弟姐妹們,哭得一塌糊涂、再加上胡佳期和白浩遠,這兩個經歷了諸事后,軀殼里的良心,被喚醒了而跟著被感動之外——

當然,事后他倆表示他倆更多的是在回憶起聶心馳,其他人在聽著我講話追憶陸思恒的時候,都是擺著一副撲克臉,其中以王楚惠為最甚。

她甚至在大家集體起立,對著陸思恒的遺體,三鞠躬的時候,還慢了半拍不說,鞠躬的時候都在玩手機;

而姚國雄和鄭睿安這倆,雖然滿臉的悲愴,但顯然,別人在說什么做什么,他倆根本無心理睬。

追悼會還沒結束,安保局又來人,來的還是歐陽雅霓在這邊新選來的手下,把他倆叫走談話去了。

實際上,還有人在找我:徐遠的新司機和保衛處的財哥,這倆人仿佛沒眼力見似的,一直在禮堂后臺催我。

但我還是堅持著把陸思恒的追悼會主持完。

“送火化我就不去了。你們是小陸的鐵磁,你們去送他最后一程吧。我這邊不知道怎么回事,局長和副局長一起找我,我實在是走不開了。”

我對“菜鳥七人組”……不對,應該是“六人組”說道。我到現在,還是對于他們這七個里,突然少了一個人很不習慣。

“放心吧,秋巖哥。”申雨萌對我微笑道,“你為小陸已經做了這么多,他在天之靈會知道的。他會感謝你的。”

“老太太那邊我們這兩天也沒少去。唉……人糊涂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向來莽撞的秦耀,今天確柔情得像個小姑娘,他感慨道。

“以前我沒覺得怎么回事兒,恒兒這一走,我再去見他家老太太那樣子……媽的,這輩子頭一次感覺人咋這么脆弱……”

我沒說話。

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一如日本歌謠《敦盛》中唱的那樣:人生五十年,去事如夢幻;下天之內者,豈有常不滅。

“你們說,小陸會被人記住么?”

欒雪瑩發了半天呆后,突然問道。

“呵呵,可能不會吧……”

楊沅沅冷冰冰又苦澀地說道,“你看他們剛才那一個個的那樣兒?思恒兒的死,好像就跟他們無關似的……就跟思恒不是在這市局里的人似的……”

“他們都那樣,思恒兒的死能被人記住多久?要是再往后,來市局的都是他們這種沒有血肉的人,恐怕咱們像思恒兒這樣死了,也不會有人關心!”

“真他媽烏鴉嘴!”秦耀還在惆悵,一聽楊沅沅把事實揭露得如此絕情,忍不住罵了一句。

“咋啦?我說錯了嗎?”

“不會的。”我也聽不下去了,不是聽不下去楊沅沅本身的冷靜,而是我覺得該為了事實做些什么。

“只要你們活著,我活著,陸思恒就沒白死,他的犧牲就永遠有人記著。黃毛兒,既然這話是你說出來的,我給你派個活行吧?”

“啥活呢,秋巖哥?”

“你去找個能做牌匾的地方,讓他們做塊不銹鋼的牌子,上面就寫上‘懷念那些離去的重案一組袍澤’,后面再寫上小陸的名字,把你們還沒見過的師兄‘聶心馳’的名字也給加上……”

“這樣,也別急著去弄,你去檔案室查一下,自重案一組成立那天開始到現在,所有曾經屬于重案一組的成員,包括離退休的老警察,那些無論是犧牲還是病逝的人名,”

“只要沒觸犯過法律跟重大紀律的,你都把名字記下來,然后一并鐫刻到牌子上去。弄多大的都行。”

“弄完之后,掛到夏雪平辦公桌后面的墻上。弄完之后,回來找我報賬就行,這個錢我出。”

六個人聽完這番話,眼睛都濕潤了。

而我聽著靈堂里那首,被我提議替換掉哀樂的歌曲,也在想著。

或許早晚有一天,我和夏雪平的名字,也會被鐫刻在那塊牌子上面的吧。

——那首歌這樣唱道:

“尋一處小橋流水寧靜故鄉/

讓那些疲憊的夢可以安放/

不去想那些世俗人來人往/

就這樣數著落葉來日方長/

尋一件平淡無奇舒適衣裳/

來換下越積越厚沉重的妝/

看得到走街過巷他人眼光/

看不到自己背上多少的傷/

……

尋一碗欣喜往事熬成的湯/

來溫暖空空蕩蕩滿腹愁腸/

撞過了年輕氣盛無數南墻/

才發覺勇敢不敵時間一晃/

尋一扇有人等候敞開的窗/

結束那無休止的獨自流浪/

曾向往天涯海角看看遠方/

到最后心比世界更加空曠/

世上的路被詩人寫作山高水深/

世上的人被追問想要怎樣一生/

未免過分要每人都能擁有慧根/

要么愚笨/要么轉身/

黑色的夜在區分誰比誰更認真/

黑色的眼太單純霓虹燈中圍困/

只是停頓了一瞬很多便不可能/

一點悔恨/一點深沉/

尋一把未歷滄桑的土壤/

讓愛能夠繼續生長……”

腦海中凄涼的旋律還沒消散,在我剛上樓到二樓的時候,我就聽到了三樓走廊里兩個人的低聲細語。

其中一個聲音,粗重當中帶著聽起來,膽固醇含量就極高的渾濁喘氣,而另一個聲音,是那個久違的令人討厭的、滿滿都是陰陽怪氣的柔媚的女人聲音。

“……哼,啥叫‘勸我趁早收手’?這么些年了,你還是這么自以為是呢?我的事情什么時候用你管了?”

——聽起來,今天桂霜晴好像是自己來的。

“嗯,對對對!你啥時候都用不著我管!我是自以為是!”

沈量才憤怒地說道,“我當年要是能有現在一半的‘自以為是’就好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像當年那么丟人!”

“哈哈,我說量才啊,多少年了都?還斤斤計較?你都離婚又結婚了,我當年送你的那頂綠帽子,還這么介懷?不過話說回來,你腦袋頂上的綠帽子還少啊?”

“你那前妻家,每天上演著多么不要臉又香艷的場面,跟我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而且你現在的女朋友,又是怎么的說法呢?”

“地下人體器官工廠的性奴、某個縣縣官的小蜜,是,你現在這個女朋友長得是比我漂亮,性格比我溫柔,”

“但她早都不知道泡過多少男人的精液了,之前還天天被大狼狗肏過,你現在不也跟人家談戀愛了?”

“……瑜婕身子可能臟了,但是她心里可是干凈的。至少比你干凈多了!”

沈量才壓低了聲音,憤怒的情緒卻似乎更上一層樓。并且,他似乎還拽住了桂霜晴的領子。

“你放開我!呃……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氣!”

“哼!”

“呼……既然我在你心里這么不堪,我說沈副局長,你就別管我了好吧?”

“無所謂。我不過是念在舊情,好心好意勸你,但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對你仁至義盡了,你自己不惜命,那隨你便!”

“你等會兒——你到底是知道些什么?”

我分明聽見桂霜晴靴子靠近的聲音,于是我也連忙朝著樓下退下去了幾個臺階。

但隨后,我卻又聽見桂霜晴回了樓上,于是我也輕聲慢步地悄悄上了幾凳。

“柳毅添他們前一段時間,破獲了一個走私軍火販子。從他那兒,重案二組繳獲了一本交易名單,柳毅添看完之后,直接交給我了。”

沈量才再次壓低聲音說道,“徐遠我都沒讓他看到——你猜猜,在他的顧客名單里,我看到了誰的名字?”

“哼!我還以為是啥呢!我們安保局,還有情報局,甚至可能就你們警察局里,從走私犯那兒買幾把手槍、幾盒子彈的事兒少么?”

“首都批的那些東西哪夠塞牙縫的?幼稚啊,沈量才!你幼稚啊!你放心大膽地讓別人看唄!最好拿給你們的胡副廳座看看。”

“你看看,就你們警察系統的人,有哪個敢管我的事情的?”

“你還真別托大,霜晴,我可早聽說,首都元首府和國家議會,已經對你們安保局,產生不信任了。”

“你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挑事兒,我告訴你,你可真是神仙難救!——告訴我,你是不是要對,剛從G市來你們這兒的那個歐陽雅霓,做什么?”

“哈哈!”桂霜晴朗聲笑了下,隨即又小聲嬌媚地、似乎湊近到沈量才的耳邊,對他挑釁地說道。

“我跟你說,我啊,我跟歐陽的關系好著呢!跟你他媽的屁關系沒有!少他媽管老娘閑事兒!”

“不聽勸拉倒!你以為我愿意多管你的事情?就算是跟你處對象的那幾年,老子受過的的委屈少了?”

“你等會兒……噓!”桂霜晴突然示意沈量才噤聲,“樓下有人來了!”

很明顯,是我被聽出來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和懷疑,我先順勢直接回去了一趟辦公室,走到辦公桌前拿了充電寶,把接口插在手機上之后,我才又上了三樓。

“沈副局……喲,這不是桂處長么?”

我假裝才知道桂霜晴在局里,沖著沈量才沒好氣地指著桂霜晴——當然,我這沒好氣是真心的。

“您這么著急忙慌的和徐局長把我叫回來,該不會是因為她要找我吧?”

桂霜晴一看見我,前一秒還滿臉慍怒,后一秒就眉目間盡是風情:

“嗨喲,小何呀,你這話說的,像我成天惦記你似的!我也就是把‘滬港來人’給引路帶到你們市局而已。不過我聽你這意思,秋巖呀,我覺著好像更像是你在惦記我呢!”

說著說著,桂霜晴還瞥了一眼沈量才,扭著腰身湊到了我身邊,一把挽上我的胳膊。

“話說回來,你這個小家伙要是不嫌棄,我這么個跟你媽媽同輩的老阿姨、饞我的身子的話,咱倆哪天有時間,倒是可以‘深入交流’一番呀!也算是為了‘安保-治安一家親’做點微不足道的貢獻了。”

我瞬間感覺到胃酸沿著食道往上反的同時,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我連忙扒拉開桂霜晴,那滿是胡椒香水味道的胳膊,朝著沈量才身邊一躲:

“算了吧,桂阿姨,我可還不想死呢。”

這女的或許在別的雄性動物眼里容貌尚可,但她給我的感覺向來都是跟惡心二字沾邊的,”

“更別提,早聽說這娘們兒最喜歡,跟瀕死之人上床的傳言,即便她現在當著沈量才這個前男友的面兒,故意勾搭我,”

“也是在為了給沈量才的心里添堵,但我還是覺得這玩意不能多想,越想越容易心理性陽痿。

沈量才一旁的糾結跟憎惡表情,也仿佛是剛吃進嘴里一只沾了屎的蒼蠅。

他皺著眉看著桂霜晴、咬著后槽牙,那張臉像極了抽巴了的冬瓜:“桂處長,你要是沒啥事兒就撤吧,我和何警官這邊還有正經事呢。”

桂霜晴討了個沒趣,便又打了兩個哈哈就走了。

等桂霜晴下了樓,沈量才翻著白眼咬著牙關,嘴唇緊閉了幾秒之后才順過氣來,他有氣無力地對我擺了擺手:

“你先進去到遠哥辦公室吧,滬港來了一個安保局特務,和四個滬港市警察局的同仁,點名道姓要見你……剛才我和遠哥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我上趟衛生間。”

滬港來人?點名道姓要見我?我從小活到現在,可能跟滬港的關系,也就是曾經貪嘴吃過不少的奶糖。

但是這個事情,在我進到徐遠辦公室之前,我并沒有理會,當下我立即給歐陽雅霓發了個信息:

“歐陽阿姨,您在哪呢?F市還是首都?”

“我在首都。怎么啦?”

“您小心點兒,我這邊有消息說,桂霜晴可能要對您不利。”

“阿姨知道了,好寶寶。謝謝你喲。”

歐陽雅霓風輕云淡又可愛地回復道,還在末尾加了個拋媚眼笑的標點表情:“0_-”。

她回復的風輕云淡,但是事情卻并沒那么簡單。

就在這天深夜,在首都到F市高速公路靠近Y省E縣,這邊的路段上,發生了一起激烈槍戰。

當時的路過貨車寥寥無幾,高速路上的監控錄像,也被桂霜晴以安保局辦案為由全部提前關閉,因此,方便了Y省警察廳后來封鎖消息。

具體發生了什么,沒人知道,我只是在后來專案組開會時,發現歐陽雅霓肩膀上纏了繃帶,她手下的“安保局八仙”也只是或多或少臉上都掛了輕傷。

而從那以后,桂霜晴暫時沒了消息。

再過幾天,歐陽雅霓抵不過我的再三追問,最后只能“違反紀律”地告訴我,桂霜晴的名字在安保局系統這邊的名單上被“抹了”——

被“抹了”的意思,除了死了的,就是叛逃的。

且不管桂霜晴這邊的事情。我一進到徐遠的辦公室,一股壓抑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因為辦公室里這幾個陌生面孔,看著我的時候,臉上全然是一副審訊犯人時候的凌厲;

我早聽說過,職業表情這玩意,是南方警察院校在訓練警校生和準特工時候,刻意要求他們練的,我們北方的警察教育跟他們不是一個體系的。

所以我當初上學時候沒進行過相應的訓練,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果然在我跟他們對上眼之后,即便我自己沒干過什么違法亂紀的、或是虧心的事情,我都覺得心里有點慌。

“局座,”我又瞅了瞅這幾個陌生人,其中一個穿著安保局的土黃色風衣制服,但很明顯這家伙里面的冬衣穿得太少。

即便是在徐遠的辦公室里,暖氣燒得透透的、空調暖風給得足足的,這家伙還在打著寒顫;

另外四個人也是一樣,身上穿著一身黑色警察制服,但倒是披上了,我們F市這邊統一發放的冬季警服棉衣。

有一個身材短小、容貌秀氣的小女警還在不停地抽著鼻子,我便先對徐遠問道。

“這幾位就是滬港來的同仁?”

“嗯?你聽說了啊?”

坐在辦公椅上的徐遠,也多少有點緊張,佝僂著身子,近乎狂躁而頻率快速地擺弄著手中的打火機,把打火機的保險蓋子擺弄得鐺鐺作響,實在讓人心煩。

“啊,這不剛在走廊上,遇到量才副局長和桂處長了么。他倆跟我提了一嘴。”

我想了想,還是先大方地跟這五個人輪流握了遍手,“您各位好。辛苦辛苦。”

“儂好。”還得是南方人,就連那位安保局的特務,看起來都比咱F市這邊的“黃皮子”彬彬有禮。

另一個稍年長些的男警官放下手里的大檐帽,跟我握了握手后,對我問道:“儂就是何秋巖伐?”

“是我。您怎么稱呼?”

“吾是滬港市局的李處長。儂叫我老李就好啦。早從Y省這邊的故交聽說,F市有一位后起新秀何秋巖,今天這么一看,確實挺有腔調的。”

男人說道,“阿拉從滬港大老遠來東北,就是特意來找儂的。”

說完,還特意給我出示了,警官證和滬港市局的介紹信,介紹信上特地要求F市方面,配合他們的調查。

“特意來……”

我搔了搔頭,看了看徐遠,徐遠卻對我搖了搖頭,看樣子這幾個人在我來之前,基本上也真是沒跟徐遠和沈量才說什么。

于是我只好自己扯了把椅子坐在他們面前,穩了穩心神后問道,“請問您幾位這么風塵仆仆,找我有何貴干?”

幾個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安保局那位特務對著李警官點了點頭后。

李警官才捏了捏手里的皮包,對我說道:

“那阿拉就不繞彎彎啦,何秋巖警官,吾想問儂一下……咳咳……你最近這段時間里面,有沒有去過滬港?”

“沒有啊。”我看了看李警官,又看看徐遠。

“您所說的‘最近這段時間’……是指什么時候?我……我一直都在F市這邊啊。而且說實話,我從小到大就沒怎么出過遠門兒,滬港我更是從來都沒去過。”

徐遠也點點頭,握住手里的打火機道:

“這個我可以證明,秋巖警官一直在Y省這邊辦案,沒有時間去外地。您各位想問啥,還請您把話說得更明白點。”

“嗯,伐要急、伐要急……吾在貴省省廳也有朋友,早就打聽過何警官是年輕有為,深受貴市局徐遠局長,和沈量才副局長的信任和重用。”

李警官客套了一番,旋即又問道:“那么何警官,儂父母有沒有去過滬港的——尤其是儂父親何勁峰先生,他有沒有去過滬港吶?”

我心里頓時產生了,一種很不安的預感。

尤其是想到,老爸剛從滬港回到F市時候,那狼狽不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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