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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萬花筒中的美夢 第14章、8

“那除了你和周荻之外,還有誰,這也不能說了唄?”

“對的。你也參加過國情部的啟蒙培訓和選拔,你也應該知道,這都是泄密……”

“是,”我點點頭,“對于保密紀律方面,誰都比不上‘冷血孤狼’夏雪平你;但是對于判斷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撒謊方面,你自己再回想一下你剛剛說的話——你告訴我誰能相信你說的是真是假!”

見我如此歇斯底里地爆發出來,夏雪平反倒是傻了眼:“我……我在什么事情上說假話了?”

“你跟周荻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我依舊怒不可遏地看著夏雪平。可能我的每一個反應對她來說都有點莫名其妙,但她的每一個表情于我而言,都像是欲蓋彌彰。

“我倆……確實是在郊區執行任務啊?我倆還能去干什么?”

我見她仍然狡辯,于是直接把手機丟到了方向盤前面的操作臺上:“哼,你說呢?自己看看吧——津田路‘星光摩爾’那邊,從偽政權皇帝改元登基之后就不是郊區了;而且你也真好意思管你倆這樣子叫‘執行任務’?國情部派給你倆的任務,就是讓你倆去找個后巷親嘴、互摸,然后再跑到賓館里開房去嗎?”

夏雪平聽著我說話時候的表情,簡直像在聽天書一樣,她皺起眉頭、面色蒼白,瞪大了眼睛,接著慌里慌張地拿起我的手機——好一個眾人畏懼又敬仰的“冷血孤狼”“F市第一女刑警”啊!想著近兩個月以來朝暮面對的媽媽、日思夜想的完美戀人,居然是個如此虛偽的女人,我一時半刻卻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了,我現在只是想看看,在看到一切真相確實被揭露之后,她到底會對我說什么。

她拿起手機,點開了那段拍攝著小視頻,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了:“這……這視頻是誰拍給你看的?”

“對話框上不寫著的嗎?趙嘉霖的網名,你不是也加了她的么?哼!我總算清楚,為什么她從我認識開始,就對你有這么大的怨氣,甚至對我都‘恨屋及烏’呢?難怪啊,誰讓你搶了人家的老公!她跟蹤你們倆好幾次了,享受著這么刺激的你,怕是都不知道吧!”

沒想到,皺著眉頭她接下來居然一臉無辜加上彷徨地看著我,拿著她和周荻在那個后巷相互用手撫慰著對方私密部位的畫面,對我說道:“可是,這上面的這根本就不是我啊!”

——可以的,已經這樣了還在不承認!

“呵呵,夏雪平,你也會睜眼說瞎話了是嗎?跟誰學的,艾立威嗎?”我奪過手機,指著屏幕上的畫面,眼中冒著火氣瞪著夏雪平:“看著對你和周荻錄下來的錄像,你都可以說這不是你自己?這個正好是昨天我跟美茵吃完晚飯之后,趙嘉霖現錄現傳的!你說這不是你,怎么,你想說什么呢?你是想說這個視頻是做出來的是嗎?我還真不知道趙嘉霖還有這能耐,而且現錄還能現把你們倆的腦袋貼到錄像里這兩個人的脖子上,是么?”

“我哪知道這個視頻是怎么一回事!”沒想到夏雪平此刻竟然還在狡辯,“萬一是用AI軟件換了臉呢?或者,單純就是一對兒路人情侶,長得跟我像、那個男人跟周荻長得像而已……怎么就……”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有多可笑?嗯?再偌大的F市,竟然會有這么一對兒情侶,偏偏男的長得像周荻、女的長得像你!你咋不說這是江口洋介和筱原涼子專程從日本跑到咱們F市來私奔了、來拍電視劇了?你要是這么說倒還更可信點!你還說什么,這是用了AI換臉?趙嘉霖是沒心眼?她是瘋了?成天拿自己老公的臉跟你的臉,p到一對兒普通路人的腦袋上玩,然后再傳給我?她是成天沒事干嗎?她這么做用意何為呢?”

“那我又怎么知道呢!我只能說這個確實不是我,我也不清楚這個視頻是怎么回事!我昨天在吃完晚飯后的時間,真的是去執行任務了,而且周荻確實也在!但我們去的是別的地方,是郊區!不是‘星光摩爾’,甚至位置跟津田路都是相反的!而且不只有我們兩個,還有別人在!”

“呵呵,還說不是你,對嗎?好——”我接著,點開了趙嘉霖隔著門錄下的她和周荻在那間快捷酒店里快活時候的叫床錄音,“這是趙嘉霖跟在你‘認證’的那兩個‘路人’后面,偷偷在那家速8酒店錄下來的——就連趙嘉霖在讓前臺幫著找開房的房間門牌號的時候,讓前臺服務員認人時,給她看的照片都是你的照片!是,視頻可以做手腳,音頻呢?既在視頻上把這兩個‘路人’修成你和周荻的模樣,又要同時把他倆的聲音做成你倆的聲線,這是什么黑科技啊?夏雪平,你要是還把我當你兒子,你要是還念著點我對你的情意,你就別跟我說科幻評書了行不行?”

在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以后,夏雪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但這種面色蒼白并不像我預想的那樣手足無措、六神無主,我也確實沒在夏雪平的臉上或者身上任何一處地方看到帶有“慌亂”的情緒,反倒是“困惑”和“冤屈”,外加一種比較游離的憤怒籠罩在她的周身。可聽著自己的聲音——我倆都清楚她在進行激情行為正酣處時的聲音是什么樣的——她確實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于是,至少看起來似乎正因為此,她便一遍一遍地摁著那幾條語音信息,一遍一遍地聽著自己和周荻模糊但很好辨認的淫浪鳴啼。

“你聽得還挺過癮是么?翻來覆去地聽著,是想讓我跟你一起回味嗎!”少頃,我實在是忍不住內心的屈辱,一把奪回了手機——在現在的我看來,她這種行為完全就是在對我進行著折辱。

“那你想讓我說什么?”夏雪平無奈又委屈地看著我,“我說了,這不是我。但是現在有這兩個東西,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來看,你肯定覺得我在說謊,我也能理解……但……唉,我真的不知道現在該怎么解釋了。”

“那我就再受累問你一句:夏雪平,既然你說這個錄音和視頻里的人都不是你,那你能不能如實告訴我,昨天你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除了你和周荻還有誰?你們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能說——這是紀律!是凌音和她們局長最近特意……”

“你少拿岳凌音和國情部當擋箭牌!我拿這個視頻問你,你就說這不是你;那好,我問你你去哪了,到底你說不清……”

“不是說不清,是不能說!”

“行,很好!我也不問了,說來說去,反正你都一個意思,你就是在跟我兜圈子!”

“我沒和你兜圈子!但著就不是……哈,反正我是說不清了是吧!”

我撇著嘴巴、咬著上嘴唇,氣鼓鼓地看著她,忍著心里的苦楚我嘆了口氣,咬著牙對她問道:“我也不要求你解釋什么了,你就告訴我兩件事:第一件,你跟我在一起之后,你跟他在外面、在工作的時候,一共單獨出去過幾次……”

“你這么問,你是真的認準了我跟周荻之間有亂七八糟的事情,對嗎?”

“那難道我現在還能從趙嘉霖給我拍下、錄下的這些東西里頭得出來別的答案嗎?那好,我換個角度問你,夏雪平:為什么這么大的F市,情報局、安保局、警察局、檢察院、法院,還有市政廳、省政府、稅務局,還不算特警隊、交警隊,這么多能跟周荻打上連連的地方、有那么多的女人,為什么就你夏雪平一個跟他關系這么讓人說不清楚?你好好想想,咱們倆在上個月月末在R省見到他之后,你是怎么跟我說你倆的關系的?你說你對他的態度是敬而遠之,但你對他的評價卻又是‘人杰’——我當時傻啊,我當時心里對他還有點白癡小學弟被留級蹲班老鳥學長忽悠的意思,我也覺得他做人哪哪都挺不錯的,但我沒聽出來,你要是針對他‘敬而遠之’,你對他的評價為啥那么高?這里面不就是有事兒么?你對他的愛慕之情你自己都沒發現吧?還是說你自己把你自己都催眠了……”

夏雪平久屈之下,心里也有些情緒漸漸按不住了:“你想說什么呢?我跟他保持距離,跟我怎么客觀地評價他又有什么聯系?我因為某些事情不想跟他走得那么近,但跟他確實有過人之處,有什么沖突么?你自己不也覺得他人挺好的、甚至一度把他當做你的偶像么?”

“好!好一個‘保持距離’!還一個‘不想跟他走得那么近’——但事實上你跟他保持距離了嗎?嗯?那你跟他那天晚上這樣是什么意思?嗯?你知不知道這一般是情侶之間才有的小動作?你‘冷血孤狼’不近人情,不會連這個都不清楚吧!”

我說著,咬著牙用食指和拇指握成一個環,發泄地對著自己的腦門用力地連彈了三下,越彈越氣,于是一時沖動之下,我便用拳頭猛撞了自己的額頭一下。“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夏雪平心急之下,直接扣住了我的手腕,眉頭皺著,半抱著我壓著我的雙臂,咬著牙齒,兩行清淚便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我知道你對這件事情有誤會,小混蛋,但你別傷害自己行嗎?”眼淚這東西,雖然基本上就是水,但實則就像是在干柴上面的火星一樣,一顆燎燃了些許的小火苗后,另一顆掉在木頭上,便可能會讓木柴燒得更厲害。見著夏雪平流了眼淚,我眼睛里的淚水也止不住了,于是我氣得嘴唇發抖,繼續對她質問道:“你說說,你們倆那叫‘保持距離’嗎?還有為什么之前那天是他送你回來,你還躺在他的懷里?你再想想那天吃飯的時候,他對你的那些好?——是,你在他這里總有理由,可是在警察局里油鹽不進的你,怎么在他這里這么多瓜田李下的事情?你已經有了我陪著了,難道我一個人對你的好還不夠么?”

“我承認,我在跟他相處的問題上,確實拿捏得不好。但我也不是沒拒絕過他,實際上在你看不到的時候,我的確對他的殷勤拒絕過好多次了,只是有的時候他突然跑出來,讓我有些措手不及;而且現在畢竟又都是同事,我確實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秋巖,如果是這樣讓你心里不舒服的話,媽媽向你道歉,只要你不傷害自己,怎么樣都行,可以嗎?至于這個視頻和錄音的事情,這里面絕對是有問題的……”夏雪平如此說著,并且萬般擔心地看著我。

“證據確鑿,你還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你能不能好好面對一下你自己啊,夏雪平,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你是到底是喜歡周荻的,對吧?我反正本來就是被血緣這種東西跟你拴在一起的,很多事情在所謂的‘道德層面’我本來就沒有發言權;而趙嘉霖呢,要不是有趙嘉霖的存在,要不是她作為周荻的妻子在你們倆之間擋著,你是不是跟周荻早就連孩子都有了!”

此話一出,夏雪平睜大了眼睛轉頭瞪了我一眼,接著緩緩坐直了身子,雙手從我的雙臂上拿了下來,眼淚瞬間也止住了,對我冷冷地說道:“你就是這么想我的,是么?我已經有了你了,母子亂倫的戀情還不足夠,我還要去再找個婚外情是么?我是嫌自己活得不夠疲憊嗎?我是看不出來你是怎么想的,可你知不知道,現在每多一個清楚你我實際關系的人,我的內心就多一分擔心——‘夏雪平’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了,我無所謂,我是替你擔心的,你知不知道!你才二十一歲,你有很好的前途,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害怕關于我的那些名聲、關于夏家的謎團和冤仇會連累你呢!而且,秋巖,孩子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跟我提?你知不知道跟我之間,都做過什么的啊!你說我躺在周荻懷里,那是我主動的么?如果不是他下了車撐著,我那天根本連站都站不住你知道嗎?”

這話一出,我這顆被怒火烘得滾燙的頭顱立刻冷靜了一半。

在“孩子”這件事上,我是怎么說都沒辦法擺脫過錯在于我的,不說全部,但也至少一大半都在于我。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呢?”我低下頭說道。

夏雪平也坐正了身子,低著頭:“你看過了那個收費單了,是吧?”

“看過了……我就說你怎么突然來了例假,而且讓你這么堅強的女人站都站不住……”我點了點頭,“我也知道,在你的床下藏著一個假陰道倒膜的飛機杯。我很清楚這都是用來干啥的。”

“還不都是為了,不想讓你有一絲半毫的不高興么。”

“那你是不是也想過,在這段時間,讓美茵去代替你?否則那天晚上你跑去加班的時候,為什么要故意把我的房間門留著?”

“沒錯……我不是個好媽媽,我傻啊。我見不得你不開心,同樣見不得美茵委屈又對我羨慕嫉妒又自卑的樣子。我除了哄著你,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該怎么做。”夏雪平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接著恍惚地對我問了一句:“那你說,那件事我告訴你,你又能怎么辦呢?”

怎么辦?

夏雪平被我弄得懷了孕,一個母親被自己的兒子弄大了肚子,除了去做墮胎手術還能怎么辦,這個問題我還真的沒有好好想過。

夏雪平沉下一口氣,繼續說道:“是你能陪我去醫院么?你去了以什么身份?戀人么?醫院按照身份證數據庫一查就可以查到你我才不簡簡單單是‘戀人’的關系。兒子么?一個兒子陪自己的媽媽去做墮胎手術,在任何一個旁人眼中看來,都不會用最簡單的思維方式來剖析這件事吧?你告訴我,還能怎么辦?”

我在一旁安靜地想了半天,只覺得有人像是用手拔著我的大腦細胞組織、捏著我的心臟似的,結果半天一開口,我卻說了這樣一句話:“墮胎手術,對女人的身體傷害太大了……”

“哈,那我能怎么辦?你想讓我怎么辦?你該不會是想著讓我把孩子生下吧!”聽了我這么一句不知道該說什么卻說出口的話,瞬間又氣又驚、哭笑不得,“何秋巖,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么?行,反正什么不要臉的事情,你我母子二人關起門來也都做過了,我也再不要臉一回,跟你來聊聊這個——退一萬步講,我就算不做這個手術,我任由著自己肚子變大,你告訴我,其他人會怎么想?每天陪著我睡覺的那個人是你,你真的不怕外人說閑話么?就算沒有這個問題,你覺得那個孩子的身體會健康么?而且就憑你現在的心智,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啊,秋巖,你自己都還只是個孩子,你覺得你能負得起什么樣的責任?”

“行啊,原來我在你心里,一直是個負不起責任的孩子而已?”我冷笑了一聲,同時我的眼淚卻越流越多了。

“你本來就是我的孩子……我已經有了你了。”夏雪平眼中閃著水光說道。

“那你我之間,一直只是一種帶著肉體親密關系的‘過家家游戲’,是嗎?只是用來哄孩子玩的?”我又問道。

夏雪平進閉上雙眼,狠狠地呼出一口氣,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對我反過來問道:“你剛剛說你還有個問題,你想問什么,快點問吧。”

“好!”我咬著牙,忍著從胸中流向全身的苦楚所帶來的窒息感,對夏雪平咬牙問道,“……第二,你和周荻,你們倆從十二年前開始,到現在,是一只偷偷在一起的,還是中間有斷過,現在算是破鏡重圓、重溫舊夢了?”

“什么?你說什么?我跟周荻‘從十二年前開始’?”原本已經拿出一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態度的夏雪平,一聽到我的第二個疑問,臉上再一次掛滿了困惑委屈,而且還增添了一層震驚和倍覺荒唐的意味,“你從誰那里聽說我十二年前跟周荻發生過情愫的?”

“呵呵!還用得著從別人那聽說么?”我對她恨恨地說道,“趙嘉霖一直看見周荻在用他自己的電腦寫日記,其中一篇沒事還總拿出來自己讀得津津有味的,但具體內容,他從沒讓趙嘉霖看清楚過一個字;后來某一天,趙嘉霖趁著周荻出門,我也記不住他是去執行任務去了,還是跟你幽會去了,電腦忘了關,于是趙嘉霖這才看到了周荻總自己溫習的那篇日記——那是你們倆一對兒喋血英杰、癡男怨女,在血雨腥風之中的一天到晚的風流。周師兄還真是好文筆啊,把你們倆的巫山云雨寫得事無巨細!他連你乳暈的形狀和陰毛的疏密都寫得一清二楚!你難道還想否認嗎,夏雪平?存著那篇日記的內存卡就在我電腦桌上,等待會兒回了家之后你自己去看看!”

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咬牙咬的把咬肌到顴骨的血管都迸起得脹脹的:“你確定那是他寫的么?”

“不然會是誰那么閑?內容是趙嘉霖從周荻電腦上偷偷拷貝下來的,要不然我馬上給趙嘉霖打電話,讓她在家里找機會把那片日記拍個照片下來發給你看看?”我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憤恨地對夏雪平問道。

“不用了。”夏雪平冷冷說道,“這就回家。我倒也真想看看,在周荻的‘回憶’里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呵呵!好啊!好啊……呵呵呵!”

我大笑著轉過頭去,可看著窗外街景的我,早已泣不成聲。

而夏雪平這一次,只留了差不多四滴眼淚,此后在她臉上掛著的,只有一團黑云。

明明是將近零下三十度的天,卻突然在這一刻下起了一場中雨,雨滴掉在地上或者車子上,被那狂嘯的被風一吹,很快就會結冰;到時候,整座城市就會像被裹上一層透明硬殼一樣,似乎這個冬天最美好的風景,都會駐留在在那水晶般的冰凌之下。

可車子,還是在向前開著的。世界上的一切,都仍未停止。

在我家的門前,丘康健懶洋洋地躺在車子里,聽著一首輕快的爵士樂,一手捧著一杯熱南瓜拿鐵,一手端著一只素菜切打奶酪三明治游閑地吃著,看著掉在車窗上的凍雨雨滴。看他如此地無所事事又如此地享受生活,我竟然產生了一種嫉妒的感覺,以至于剛開始都沒發現他開的車子的車廂里裝載的,除了從我車上搬下來的那些書匣子,還有一大堆被套進裹尸袋里的冰冷尸體。他這個人就像天靈蓋上長了眼睛似的,當我從車上下來之后,他立刻發覺,便挺著腰肌坐直了身子,在自己的白色毛衣和紅色羽絨馬甲外披了一件雨衣,然后幫我搬動著書本。

“東西真的不少呢,秋巖……喂,你這小家伙就這么讓冰雨淋著,不怕受凍么?”丘康健對我擔心地說道。

“沒事。”我抬手把自己的羽絨服帽子拽到了頭上。

夏雪平見了,也沒說什么,先停好了車子,把家門打開,然后與我和丘康健輪流從那運尸車上把外公的書搬了下來。

“你怎么也淋著雨呢?”

第14章、9

丘康健停下手后,見到夏雪平濕漉漉的長發,也不禁擔心起來,便伸手過去幫著夏雪平把羽絨大衣的連帽幫她拉上,沒想到夏雪平卻像賭氣似的,直接把帽子扒拉掉,又對丘康健搖了搖頭,甩了甩滿是水珠的長發:“沒事,我本來就不愛戴這種帽子。”

丘康健無奈地看了看我和夏雪平,站在運尸車的旁邊看著我和夏雪平只顧著悶著頭往客廳里搬書,誰都不怎么搭理他、相互之間也是誰都不怎么理睬誰,甚至中途我和夏雪平還跟對方撞了一下肩膀,也沒跟彼此說話,他便找準了機會,趴到我的耳邊輕聲問了一句:“吵架啦?”

我對著漆黑而冰冷的運尸車廂咽了咽口水,尷尬地咬了咬牙,拿起最后的幾本書離開了丘康健身邊。

可我隨即又被丘叔拽回到他的身邊:“你倆真吵架了?我就說好好開著車子怎么會撞到路邊……秋巖,聽我的,無論雪平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都先跟雪平說句軟和話好不好?雪平從小到大就是這倔脾氣,沒辦法;而且媽媽跟兒子從來就沒有真結仇的,何況你倆還是這種關系……”

“您什么都不知道,叔,您就別在這里摻和了成嗎?夏雪平做過什么……您自己問她去吧!”

說完,我繞開了丘康健,抱著手里的書匣子進了客廳。

“……到底怎么回事?……好吧,我看你跟秋巖你倆臉色都不是很好,你們中午吃東西了嗎?你趕緊去買點暖和的吃的,你跟秋巖去吃點,這大冷天的又下雨,你們娘倆不吃點東西怎么行呢!我看你們家門口左手邊那個鮮肉餛飩就不錯——來,趕緊把書給我吧!”

等我出門之后,正巧看見丘康健去伸手接夏雪平剛從她自己車子里抱出來的書,眼見著丘康健的手摸到了夏雪平的手上——過后我也想明白,那只不過是巧合之下的無心之舉,但在當時,我卻一時氣急,不知道腦子里那根弦搭錯了位置,便三兩步上前,一把推開了丘康健,自己則從夏雪平的手里搶過了那堆書。

“哎……”我這一下力氣本身就大,丘康健長得又高又瘦的,并不見得能承受得住我這一推;而且再加上一地凍雨已經凝結了多半,所以丘康健腳底一滑,整個人便結結實實地靠在了運尸車的車廂上。被我推搡了這么一下,丘康健更懵了,又對夏雪平悄聲問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別理他,”夏雪平也是窩火又冷酷地回答道,“他今天吃錯藥了!”

沒過一會兒,我和夏雪平就把剩下的書都搬干凈了。辦完之后,丘康健也沒說進到家里坐坐,悄悄看了看坐在餐桌旁、全都滿頭掛著冷水珠、各自低著頭不說話的我和夏雪平,悄悄關上門離開了。

夏雪平跟我相對著坐著,我和她仿佛都在故意躲著對方的目光似的,她抬頭看我的時候,我必然要低下頭去;而等我抬起頭來,她又低下頭或者把頭別過去。在房間里坐著,好一會兒都把各自的氣息喘勻了,房間里暖氣地熱的溫度也上來了,我倆這才都把自己身上沾了雨水的羽絨大衣脫下,先后去門口的衣柜把衣服掛好。

“帶我看看去吧。”掛完衣服后,夏雪平站在樓梯上冷冰冰地看著我。

“看什么?”

“你不是說小趙把周荻的日記偷拷給你了么?我還真想看看,在周荻筆下,他是把我寫的多嫵媚多婀娜的!”

夏雪平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諷刺和憤怒,而她這句話聽到我的耳朵里,卻讓我感覺到,現在的她,也真是忒不要臉!

“不到黃河心不死!行!”說完,我從她身邊的樓梯扶手處擠了過去上了樓,拿出鑰匙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憤怒地打開了電腦,然后把那張SD卡插進了電腦主機機箱上。等電腦開機后,我嗑著自己的牙齒關了一大堆諸如“上次開機:1X小時前”之類的軟件提示,關了一大堆軟件附贈的牛皮癬新聞頁面和廣告,把那張儲存卡點開,然后點開了周荻的那篇日記,接著我對夏雪平說道:

“來,我敬愛的夏組長!你自己輸入密碼自己看吧!密碼是你的生日——寫的可好了!看完之后,您可別感動哭!”

接著,我便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可緊接著,我分明覺得自己的床褥下面似乎多了什么東西,簡直把屁股硌得生疼。眼見著夏雪平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地坐到了我的老板椅上閱讀著周荻的日記,我便站了起身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床。

不檢查不知道,一看卻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夏雪平之前那天跟岳凌音一起從夏家老宅事先帶回來的那個鐵皮箱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我的床下,而且還是打開著的;

而等我再翻開自己的床墊,仔細一看,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仿佛被人用炮筒轟了一炮一般,眼前又暈又黑……

那是一本帶有手寫記錄的老舊影集,而那上面,竟然全是夏雪平的照片,而且簡直屬于“艷照”級別的……

我恨恨地回過頭,看著目目轉睛閱讀著周荻日記的夏雪平,我簡直想要咬人……

我皺起眉頭,拿起那本影集和那個鐵皮箱子,不聲不響地觀察了一下——夏雪平,現在你還有什么跟我好說的?

我忍著內心的不適,仔細看了一眼那本影集:那一張張照片也必然不是最近或者十二三年前拍的,夏雪平稚嫩青澀又清純的臉龐、光滑的后背和肩膀、沒留下任何疤痕的四肢和干凈的腹部,再加上每張照片旁邊的日期配字,都表明了,這些照片差不多都是從夏雪平17歲的時候開始拍下的;而且,其實說實話,如果把這些照片強行歸納到“艷照”類別當中,也有點過于苛刻了,因為那上面的夏雪平基本都還是穿著衣服的,只有寥寥幾張照片是她身體泡在溫泉池或者泡泡浴缸里的照片,剩下的裝束,大部分都穿著運動內衣短運動褲、或者是比基尼泳衣,對于她這個年齡的女人,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來說,可能都稍稍過于大膽前衛了一些,比起現在某些年輕的無知小姑娘專門去找一些“私房攝影大師”們拍下來的“青春紀念性感寫真”的尺度要小多了。

——可問題在于,并不是她穿著衣服沒有全身赤裸、或者沒有對著鏡頭把敏感部位曝露出來,就是算了的!她跟對著鏡頭顯露出來的或羞澀、或恐懼、或開心、或幸福、或憂慮的表情,竟然沒有一個是我出生以后在她臉上見過的,跟她在一起的上個月、共同度過的那個被我視為蜜月的旅行當中我也沒見過她這副模樣!更何況,還幾次我想跟她一起拍照片、或者想對著她拍下幾張景人結合的特寫她都不讓!而且,在這些照片上,她看著鏡頭時候的種種表現,都像是懷春少女看著自己心上人的表現——尤其是那張她在溫泉池中,頭頂著濕毛巾,一手抱著雙腿,抬起雙腳,一手端著一小杯米酒,紅著臉頰對著鏡頭做出陶醉和索吻狀的,看著著實讓我大為光火!

再看看那一條條配在照片旁的記錄:

“XX年10月31日,萬圣節。與鋒在一起,這個壞家伙嚇哭我兩次!大混蛋!但不得不承認,很幸福”;

“XX年12月25日,圣誕節。告訴爸爸我去找雅霓和小媗過節,實際是與鋒在一起,很幸福”;

“XX年1月11日,生日,滿18了。D港小鹿島。第一次與鋒在一起的生日,很幸福”;

“XX年2月14日,有情人的情人節。F市半島酒店。與鋒在一起,很幸福”;

“XX年3月14日,白色情人節。偷偷來到J港。與鋒在一起,很幸福——大混蛋偷偷跑出來找我,給他嚇得喲,嘻嘻”

……

而等我再看一眼盒子,里面盡是一些小毛絨娃娃、運動腕表、手鏈項墜之類的東西,還有個長著蝴蝶翅膀、穿著連衣裙、雙臂婀娜雙腿修長、額頭頂著一只純金圣光圈的水晶精靈娃娃,那娃娃看上去多少還真有點像十幾歲時候的夏雪平;而每一件物品的下面,都用布條貼著,布條上面跟那影集的照片旁邊一樣,也都用鋼筆工整地標注著“XX年5月6日,鋒贈”“XX年8月3日,鋒贈”“XX年10月5日,鋒贈”這些字樣。

“哈哈,真是可笑!這些只不過——如果真的不是別人用來故意惡心人隨便瞎編的、而真是周荻自己寫的話——那也只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的事情!好多事情跟當年真正發生過的……”夏雪平看完了電腦上的日記,倍感荒唐地笑著,結果一回頭,正好看到我在翻著那只鐵皮箱子里的東西,又看到了放在我大腿邊的那本保存著她一張張穿著暴露相片的影集,她的臉上頓時大驚失色:“這……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這個問題,是不是我問你啊,媽媽?”我忍著哭泣,流著眼淚,舉起那本相冊對夏雪平問道。

“不是……我都找不到這箱子的鑰匙了,而且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外公新加的一把密碼鎖……你是怎么打開的?而且這個箱子怎么跑到你的手上的?是你拿的還是家里有人進來了?”

“反正不是我拿的。只不過誰進來的,誰放到我床下的,我就得謝謝誰了!”

“唉……秋巖,這箱子里面的事情,真的早就過去了……”夏雪平嘆了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著又對我這樣說了一句之后,心如死灰地閉著眼睛站在原地,也不再多解釋什么了。

“我不想聽你說這句話。而我也總算發現,夏雪平,你不是只‘冷血孤狼’,你是一只說謊成性的狐貍啊!徐遠在坊間那個綽號應該歸你才是。”接著,我對她指了指影集腳注和那些禮物標注上的字對夏雪平問道,“這上面這個‘鋒’字,跟老爸‘何勁峰’的‘峰’字可不是一個字。這個‘鋒’指的是誰啊?該不是二十一年前咱們Y省安保局那個、刺殺了過度政府國家元首廖京民、還打傷了北韓領導人的那位叛國特務于鋒吧?”

沒想到夏雪平此刻倒也表現得坦蕩,開口輕聲道:“是的,就是他。”

“呼……我沒少問過你關于這個人的事情,對吧?還記不記得你都是怎么說的?你說他對你不怎么好,你對他的感情也沒那么深,當初你倆在一起、關系其實也沒那么親密……你再看看你這些張照片上——這些照片是他給你拍的吧?嗯?你看看你自己寫的東西、你再看看你照片上的又癡又媚的表情!你再看看你留下的這些他送給你的禮物!”

說到這里,我一時氣急,隨手把那鐵皮箱子一揚,“嘩啦啦”地一下,滿箱子里的東西瞬間撒了一地,給閉著眼睛的夏雪平驚得一個激靈,隨后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滿地那自己少女時代最珍視的小物件就這樣被我揚了一地,竟然有些無動于衷。

那水晶精靈娃娃像先砸到了我的腳上,順著我的腳面一骨碌,滾到了地上,整樽水晶倒是沒摔得粉碎,卻也摔斷了右半邊的那副蝴蝶翅膀。夏雪平雙目無神地蹲了下來,拾起了地上的鐵皮箱子,感覺到箱子里柔軟的內襯墊層似乎有些松動,便將內墊按實了,然后動作緩慢、灰心喪氣地一件一件把地上的東西撿到箱子里。最后有小心翼翼地把那斷掉的水晶翅膀放到箱子里,剩下的那樽水晶像,她則小心地抬手放進了自己今天穿著的這件休閑西裝上衣的里懷當中。

原本看到那樽雕得跟她眉眼身形極像的精靈被我摔壞了,我的心中一下子稍微有些過意不去,可緊接著看著她仿佛帶著憐惜和苦楚地把另一個男人送給她的東西呵護備至地放到那只鐵皮箱子里,我從頭燎到腳的怒焰便再也熄滅不來了:“你還對這些東西挺珍惜的是吧!”我看著地上還有一枚鉆石戒指,不知道為什么孤零零的沒放在首飾盒里,跟其他的那些她和那個于鋒的愛情紀念品也不一樣,那戒指上面也沒有任何的標注,而掉落的地方就在剛剛那個鐵皮箱子擺著的地方,于是我也撿起那枚戒指直接丟向她,被她正巧接在手里:“喏,這還有一個!他追你還真下血本啊!對于這個于鋒,你是放不下他對吧?行!那我告訴你,這個于鋒已經回國了,而且現在就在F市。”

“什么!他怎么可能回來?”夏雪平本來在出神地看著手中那枚戒指,突然聽到我說于鋒就在F市,她頓時如同觸電一般,困惑又驚恐地看著我。

“你跟我說假話,但我跟你說的可都是實話:我已經見過他三次了——第一次,就在你被下藥的第二天、我自己去G市見到歐陽雅霓阿姨的那次,我被他跟蹤了;第二次,咱們倆在G市,我去情趣用品店里,他也跟著去了,還跟我打個照面;第三次,就在前幾天,風紀處新來的幾個小子要跟重案一組那幫新人菜鳥打架,還要暗算我,埋伏在市局旁邊那家砂鍋菜館后面的時候罵了你幾句,就被這個于鋒以一己之力給揍了——聽見你被他們罵了,他就把那幾個打成重傷,他還真是愛你呢,夏雪平!”

“他……他在跟蹤你么?”夏雪平緊縮的眉頭似再也舒展不開了一樣,憂心忡忡地小聲念叨了一句。

“哼,你念叨什么呢?你是想還要跟他再續前緣么?”我淚流如瀑地看著夏雪平。

夏雪平卻立刻站直身子,失望又憤怒地看著我:“秋巖,你現在真的就認準了,我是個不干不凈的女人么?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心里在擔心什么?你再看看你心里又在想什么!”

“我才不想去知道你心里在擔心什么呢!那只不是徒增我的傷心罷了!你說說看,從剛剛在醫院門口到現在,有多少事情是你說不清楚的?而且從我倆重逢到一起到現在,又有多少事情你是故意不跟我說清楚、故意跟我瞞著的!你心里肯定在想,是不是還有什么東西要繼續跟我瞞著的吧?——比如你背包里的那只‘小海豚’跳蛋,對不對?夏雪平,你究竟是以前就這樣,是個淫蕩的女人嗎?我以為那種東西你不會有的!那是用來干什么的呢?你拿去用來跟周荻之間做某種游戲的么?”我抽啜著看著夏雪平,“然后你有我了,你有周荻了,提起來這位于鋒——你這位不明不白的初戀情人,你又是滿心憂慮和憐愛的,怎么著?你還要跟他復合是吧?”

夏雪平聽著我的話,從眼角滑落出一滴與那水晶精靈娃娃一樣剔透的淚珠,沒想到,下一秒她卻微笑著看向我,咬著牙對我說道:“對啊,我從頭到尾就沒忘了他。我可想他了呢。我恨不得馬上現在就見到他,馬上向他投懷送抱。”

——話,終于說開了是吧!

“可以的,夏雪平!你看看,這就是真正的你……這就是真正的你!我之前還納悶呢,怎么是個男人都愛你?而且你離婚十年,身邊那么多男人追你,你怎么可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讓沒想到一了解你,就發現那么多男人跟你有不清不楚的關系:段亦澄、艾立威,現在又是周荻,還有這個于鋒!大家都愛你啊!而且,對啦,你看看,好你個‘冷血孤狼’,你最后總是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接近這些男人都是為了破案——你接近段捷,你跟他接吻,是為了查馮媗的案子;你跟艾立威躺在一起,是為了查‘桴鼓鳴’;那接下來呢,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你跟周荻去開房、去私會,是為了查什么東西?你要跟于鋒復合,是要查二十一年前的叛國刺殺案?你一直在用出賣色相的方式破案,這就是你玩弄別人、傷害別人的套路,對嗎?”

“是的,就是這樣,我就是要這么做,我就是這么破案的。”夏雪平深吸一口氣,睜睜大了干涸的雙眼,直視著我。

而我再也忍不住了,卑躬屈膝嚎啕大哭起來:“為什么——為什么啊!你為什么要這么傷害我!我對你這么用心、我這么愛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傷害我、折磨我!”

夏雪平平靜地看著我,失望又無可奈何,帶著顫音輕聲對我說道:“因為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啊,我的秋巖!你寧愿永遠猜疑,你都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不是嗎?——你寧愿相信一堆不會說話的、被我封鎖在過去的物件,你寧愿相信一本早該燒掉卻被當初還帶著稚氣和傻氣的姑娘給最終留下的影集,不由分說地認為我對于鋒就情未了,也不愿意聽我一句,‘秋巖,這些事情早就過去了’啊!你寧愿相信一篇真實情況跟檔案上記錄都有很大出入的所謂的日記,也不愿給我一個機會來讓我解釋!你寧愿相信幾段看都看不大清楚的視頻、外加聽起來確實跟我聲音很像的錄音,也不愿聽我說,那真的不是我,我昨天在那個時間是真的在執行任務!秋巖,從你跟我這樣在一起之后,你究竟相信過什么呢?你一直以來,到底相信過我嗎?”

“哇啊啊——那你相信我么?哇……你什么都不跟我說、什么都不跟我講,你又讓我怎么相信你!哇啊啊……”

“可是我為什么要什么都告訴你吶!”夏雪平輕聲控訴著,看著泣不成聲的我,語氣里還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這讓我更加難受,也讓我更加憤恨,“……我有我的考量,我自己又承受了多少東西,你知道么?就因為你真的……秋巖,從我跟你在一起后,你真的都表現得還像個孩子一樣:有些事我告訴你了,就比如你讓我懷了孕這件事,你說你能做什么?而有些事情,我告訴你了,不僅會給你徒增擔心,還會給你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我不想讓你受傷害,所以我告訴你那些事情干什么呢?還有很多事情,我告訴你了,你必然要吃醋,你必然心里沉不出氣,而那些本身又是無意義的事情,我告訴你干什么呢?而你自己呢,你對很多事情都無法安心,甚至我發現你好多時候,都是我這邊、我身旁什么事情都沒出,你就在一旁胡思亂想——你剛才對小丘的態度,讓我想起來,很早以前你也懷疑過小丘對我有什么意思、我跟他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對吧;而段亦澄那件事,對,你可以說我‘出賣色相’,可那本就是我猜到他要對我做什么,我只好請君入甕、就坡下驢,我跟他之間有真正做過什么嗎;而艾立威,這個就更別說了,沒錯,他是感動過我,我跟你說過,但也僅僅在感動而已,而跟他躺在一起,我當是當真的不清楚具體情況了,而且我醒來之后看見他就在我身邊,我只能見招拆招了,我又能怎么樣?——你把這些人這些事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堵在自己心里,然后自己還一廂情愿地總結了一套什么‘夏雪平的套路’,可是秋巖啊,你知不知道媽媽自從……自從很久很久以前到現在,就對你這么一個男生,還是我親自生出來的男生動了真心了呢?你說我淫蕩、說我不干凈、說我出賣色相,我像被外人誤解一樣被我的兒子、被我最愛的秋巖誤解,我也都所謂了,但是秋巖啊,你捫心自問,我在你的心里真的那樣不堪嗎?我夏雪平真的是這樣糟糕的人嗎?我的秋巖啊,我確實很愛你,所以我愿意把我自己什么都交給你,所以我跟你在一起、遇到誰了、發生什么了我都更加的無所畏懼,我也愿意向你跟我發誓的那樣,把你當成我夏雪平的依靠,不是母親對兒子的,而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情侶跟情侶之間的,但到了最后,我們卻依舊是母子不像母子、情人不像情人啊;你在很多事情上,都不能用一個冷靜的態度去真正調查考慮,自己只是管中窺豹,就覺得你了解所有事了,接著就覺得的世界崩塌了,到最后反而需要我來一點點幫你修補,而你知不知道,我的世界早就遍地狼藉、一片荒蕪了?這樣的你,要怎么讓這樣的我去依靠啊!秋巖啊,你到底只是個孩子啊!”

“哇嗚嗚……嘶——呼!”我抽了抽鼻涕,忍住哭泣,對她心痛地質問道,“原來我在你心里,一直是個沒什么重要性的孩子而已,對嗎?”

“起碼,一個真正成熟的人應該會知道:一個離不開男人的真正的淫蕩女人,在身邊有一個無時無刻不獻殷勤、又無時無刻不是機會去搞外遇的男人的時候,她是不需要在自己身上藏那么一個自慰工具的。”夏雪平說著,再次站直了身子,輕輕抽泣了一聲之后,對我平靜異常,而心灰意冷地說道:

“你真的只是個孩子,我的秋巖;而我也清楚,我,夏雪平,又是個極其倔強的人……所以啊,我們還是分開吧。”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分開吧。”

——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不見任何淚光,眼中不見任何濕潤,但卻身上下,又確實散發著一股冷漠和決絕:“小混蛋,既然你說過,要把我當做一個普通女人看待,而不是媽媽,那普通的女人跟男人戀愛久了,發現不合適,也是可以分開的。我倆也是。分開了,對你我都好。”

說完,夏雪平頭也不回地,迅速抱著手中的鐵皮箱子下了樓,然后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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