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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萬花筒中的美夢 第14章、5

夏雪平無奈地看著我,淺淺哀嘆一息,對我問道:“嗨……隋瓊嵐這次從歐洲回來,就是想把美茵從家里帶走的,不是嗎?”

“美茵說她不想走,”我對夏雪平說道,“咱們家小壞丫頭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么?她拿準的主意,就算是國情部和安保局的探員特務們來了,估計也拉不走她。”

“可是她能決定什么啊?美茵現在還沒滿18歲呢,按照法律規定,隋瓊嵐是可以把她帶走的。隋瓊嵐有這個權利的。”

“啥叫‘美茵還沒滿18歲’?她當年被抱到咱們家里來的時候,何老太爺不是少給她算了一年的年齡么?”

“但是戶籍和身份證上,美茵還是17。”

“那改回來不就得了嗎?”我不耐煩地問道。

“改回來那就得需要隋瓊嵐同意了,但她要知道給美茵改回真正的年齡是為了阻止她把美茵帶走,她必然還是不會同意的。”

“那……”我提高了一個調門,又看了幾眼夏雪平疲憊又憂愁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壓著心里的情緒對她反過來問道:“那你說怎么辦?”

夏雪平抿了抿嘴唇,接著認真地看著我:“我其實從隋瓊嵐請咱們吃飯那天,我就想好了,這件事我跟美茵談過,跟你和勁峰都沒說過——我想,讓你和美茵,你們倆搞個訂婚儀式,然后再去領證……”

“吁——喂!喂!”我立刻打斷了夏雪平的話,“您等會兒,我的夏組長:您知不知道您這是在說什么呢?”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那么點不對勁,而且媽媽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可是現在只有這么個辦法了。而且你跟美茵你們倆,不是也已經……”

“您等會兒吧!那我問你,夏雪平,這怎么就是個辦法了?是,我跟美茵也做過了,但我、她,還有你,應該也都知道,那只能算是你離開之后我倆之間的報團取暖,外加不太懂事的小男生和小女生之間的青春期躁動——夏雪平,我對她、我對任何人的感情,和對你的比起來,都是不一樣的,你能明白么?”夏雪平聽到我這樣說之后,剛想表達些什么,卻又被我打斷了,“而且你說美茵現在想留在咱們家,她會受到法律限制;那我再問你,她跟我訂婚、領證,就不受到法律限制了?合法結婚年齡也需要滿18歲的。”

“但是這樣的話,隋瓊嵐便不會說什么。她是把狄家那個小男孩給搬出來了,但是勁峰跟我說過,隋瓊嵐剛聯系他的時候,特意問過,問過美茵有沒有在這邊談戀愛,也問過你跟美茵之間的關系如何。只要你同意跟美茵結婚的話,我和勁峰就都有辦法阻止她把美茵帶走,我們一家人,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在一起的。”夏雪平眼光濕潤地看著我,接著把手放到了我的腿上,然后又牽住了我的手道,“媽媽孤獨了好些年,才終于明白,能成為我夏雪平的倚靠,就只有你跟美茵兩個了。你們兩個人任何一個,我都不想失去,秋巖,你能明白么?”

我無奈地看了一眼夏雪平,又迅速別過頭去,并且從她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走,然后輕聲咒了一句:“瞎扯!”

——可不是瞎扯么!她明明還有周荻陪著呢!

夏雪平想了想,站起了身,將我一把攬在了懷里——我其實是想躲開的,她的身體剛剛被別的男人碰過,這讓我覺得真的很……可她的身上的氣息,又真的很香很香,她的體溫又是那樣的溫柔又溫暖。

她把摟在自己身前,然后對我說道:“其實最開始,我決定把美茵收養在身邊,也是想著等著你們倆長大了,可以湊成一對兒的……”

“可是美茵跟老爸已經發生過了關系了——夏雪平,你可知道這種事情,就仿佛再給你找個男的,然后讓你倆在一起戀愛結婚一樣荒唐你懂么?就比如說讓你跟老爸復婚,或者再找個其他的什么男的……”

“我知道。勁峰也跟我承認過錯誤,而且把心態放平常一點,我也是能理解的,畢竟,美茵的樣子,長得真的太像茘莎了,勁峰對茘莎也很喜歡。可是,小混蛋,我也沒要求你讓你跟美茵怎樣的,我只是想著用這種方式把美茵留住而已;而美茵也跟我說過,她只是要個名份——這恰恰是我們倆之間不需要的。秋巖,美茵過去也不懂事,但現在,她跟我說,她也不奢望什么了。她對你的心思,經過這幾天在家一起的相處,我也都清楚了。你妹妹其實很可憐的,在你去處理康維麟的案子那天晚上,美茵對我苦苦哀求的樣子,真的讓我覺得可憐,讓我覺得心酸;要不是她是我的美茵的話,并且要不是她那么可憐的哀求,媽媽也不會答應的……”

夏雪平這樣說著,而本來心里就裝著事情的我,對她說的話聽得都是東一句、西一句的,于是當她提到我在營救被練勇毅找人刺傷的康維麟那個晚上,再加上她提到“美茵苦苦哀求”這些字詞的時候,我滿腦子里卻都是美茵給我發來的那些她趴到夏雪平屁股旁邊、口水滴到夏雪平桃尻與陰戶處的自拍,順理成章地,一段小壞丫頭摟著酒后“生死果”藥勁觸發的、滿身欲火、全身赤裸的夏雪平求歡的畫面,便浮現在了我眼前:但見美茵親吻著光著身體的夏雪平,再伸出她那條頑皮的舌頭,從夏雪平的下巴、脖子、乳尖上一路舔到夏雪平的雙腿間;緊接著,在舔滿了一臉陰穴蜜水之后,夏雪平結實雙腿間的那個小壞丫頭,就一下子幻化成了周荻的模樣……

于是,那一幅幅畫面,似乎有變幻成了楷體黑字,敲在了電腦屏幕的Word文檔之中。

“他求你,你就答應了是吧!”我氣沖沖地低著頭,對夏雪平厲聲問道,“那是不是以后是個人求你,你都會答應了啊!”

“我……”夏雪平瞬間有點懵,但她依舊解釋道,“可是……她是美茵啊,她不是別人,她是你妹妹,也是我養大的女兒。我說過了,你們倆在我的心里,完全是一樣的。難道,你對我這種想法,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你……秋巖,你該不會覺得,媽媽的這種心思,是一種……出軌吧?”緊接著,夏雪平又有點慌,連忙對我說道,“當然,我也沒有指責你心理狹隘的意思,美茵跟媽媽也說過,那是僅此而已——美茵也是想留在這個家,她也是喜歡你,她其實也還想跟你在一起;然后她確實有點……喜歡女生,媽媽倒是也理解;但你要是覺得……”

我看著夏雪平,抿了抿嘴。

好在我聽得清楚,她說的是美茵。

“我……這倒是沒有,你想多了。”我對夏雪平擺了擺手,并就勢從她的懷中脫出,“我對你和美茵的事情——一個我喜歡過的妹妹和一個我正戀著的女人之間的事情,我才沒那么狹隘呢。只是我不覺得,我去跟她領結婚證、訂婚什么的,是個好主意。我跟美茵今天下午也是這么說的。她也大了,我也大了,我們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不同意這種事情,我也不同意她被隋瓊嵐帶走。她也不想跟她姑媽走。只要美茵不愿意離開這個家,隋瓊嵐到時候,還能怎的?法律這東西,說是這么說,但總得根據具體情況而定吧?美茵在咱們家已經生養了17年,是她姓隋的說帶走就帶走的?她也不是美茵的親爹親媽!”

“可是……唉!”夏雪平聽了,本想說些什么,接著又住了口,眼睛里,一種叫做“堅定”的東西,又一次開始綻放了出來。

“你想說‘可是什么’呢?”我依舊就這她的話茬說道,“隋瓊嵐不就是有倆臭錢么?她除了這個,也就是認識那個狄昊蒼罷了。而那個狄昊蒼,除了認識海事工董局的和一些美國特務之外,他還能干嘛?在美茵這件事上,到最后我估計也就是打官司而已咯。那就打唄!何老太爺認識那么多社會人士,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問張霽隆借一下他公司那個‘流氓大律師’蘭信飛,有他們在,這個官司還怕打不贏么?誰還怕誰了!”

“你說的是對的……抱歉,媽媽在這種事情上,確實心態有點亂。”夏雪平說完,不住地點了點頭,又對我釋然地笑了笑,“還好有你這個小混蛋在,要不然,我在這件事情上,還真有點定不住心思了。”

可我對她的態度,卻依然故意冷冷的。

夏雪平想了想,又對我問道:“那……那個隋瓊嵐,有沒有跟你們一些,關于荔莎……就是美茵的親生媽媽的事情?”

“她提倒是提了幾句,但是她知道的貌似不太多。就說美茵的親媽好像也是咱們F市人,在中東那個叫做什么伊洛利亞的小國擔任駐外武官,貌似還是安保局外派過去的,好像她又是跟老爸在圖麗塔汗斯坦認識的老爸。但她對美茵她親媽和老爸的事情好像不是很清楚,我知道這些,還都是美茵告訴我的。”我說著,又轉頭望向夏雪平,“聽你一口一句‘荔莎’‘荔莎’叫著,美茵的親媽你以前認識么?”

夏雪平皺著眉、抿抿嘴、糾結地看著地上,然后似乎帶著很重很重的心理負擔地對我笑了笑:“算是……當然也談不上認識不認識,先前見過幾面吧。”

“嗯。”我點了點頭,又對夏雪平問道,“那老爸,當年認識這個薛荔莎、跟她好上的時候,你和老爸那陣子不還是結著婚呢么?你對他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唉,那是男人結婚以后,大部分都會犯的錯誤唄,呵呵。”夏雪平低下頭,帶著微笑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你說,周荻結婚之后,他也會犯這樣的錯誤么?”我咬了咬牙,對她這樣問了一句。

“哈哈,他會不會犯這種錯誤,跟咱們又有什么關系?管他呢?”說著,夏雪平又把我半摟到了她的懷里,對我反過來問道,“周荻又怎么了?”

我想了想,繼續躲避開夏雪平的擁抱:“沒咋。”

我依舊沒跟她提一句關于周荻日記的事情。有好幾次那些壓在心底的話已經溜到了嘴邊,我卻硬給咽了回去,不是我軟弱,也不是我在對這件事試著去釋懷,最主要的,是因為我看著剛從這出了二九奔三九的大冷天里回到家中的夏雪平,此刻身上還傳著一陣陣寒冷的朔氣,可她的腦門上和脖子后面,卻冒著一層層豆大的汗珠,本來透著鏗鏘英氣的眉宇間,也掛滿了疲憊不堪。誠然在看過了周荻的日記,還有趙嘉霖發給我的那些偷拍竊錄之后,我有理由懷疑夏雪平的滿頭大汗以及身心俱疲都是因為應付周荻在她身上的“辛勤耕耘”所產生的,但是,我畢竟見過夏雪平無數次在槍林彈雨之中的奮不顧身,見過無數次她在生死一線情況下的臨危不懼,見過無數次她因為探察疑案而徹夜不眠的疲態,也見過無數次她在脫離險境與困境之后,躺在床上安靜熟睡的模樣。于是我不忍心在她于此時此刻如此疲憊的時候,去跟她吵架,盡管她可能背叛了我的情感。

但是,當她再次將我擁入懷中,并試圖主動親吻我的嘴巴的時候,我卻依舊往后退了幾步,并將她推開——我是真的沒辦法接受,她在剛剛跟另一個男人共赴巫山之后,身上在還留著他的味道以及生理痕跡的時候,還要跟我擁吻。

“嗬!跟你的夏雪平大人躲貓貓是吧!”夏雪平被我連續躲掉之后,在困惑的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她只好蹲在我的身前,雙手搭在我的膝蓋上,仰著頭看著我:“怎么了?不想跟我好了呀?我好不容易今天回來這么早的……而且,‘媽媽老婆’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可以跟我的小老公一起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哦?難道你不想要嘛?”

“我……”我咽了咽口水,轉過頭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我現在沒心情……抱歉。”

夏雪平無奈地嘆了口氣,仔細地看了看我的臉:“還是因為美茵的事情?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突然告訴你她不是你妹妹,也的確讓人接受不來的,對吧?”

“嗯。”我應了一聲,然后脫了拖鞋,把雙腳猜到了坐墊上面,雙手抱著膝蓋,身子蜷縮成一團。

夏雪平有些失落地站起身,但還是摸了摸我的頭發,并且把我的腦袋抱在懷里猛吸了吸我頭發上的味道,然后親了一下我的額頭道:“好的吧,誰叫我家小混蛋重感情呢……這樣也好,那種事情太過度了,也傷身體,而且其實媽媽今天也有些累了。”——哼,那種事情,不是除了我以外,有人陪著你“過度”的么,“呼,那你也別多想了,美茵的事情,以后咱們家人一起慢慢面對。早點休息吧。明天咱們倆還要去老宅取些東西回來的,你記得吧?”

“我當然記得。”我對她說道,“明天我倆都開著自己車過去,還是咱們倆一輛車就夠了?”

“當然得兩輛車去了。你外公留下的東西,很多都很貴重的,他的好多藏書什么的還用專門的存放書本的木匣子盛放的,如果一輛車的話肯定拿不回來多少。剛剛我回來的時候,你邵大爺還給我打電話,說要不要派傅伊玫來幫忙,”提到傅伊玫和邵劍英,夏雪平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警覺,隨后又是一絲自我辯駁與安慰,接著又看了看我,“但我覺得,咱們就是拿點藏書字畫之類的東西,又不是搬家,所以咱們娘倆就足夠了,用不著再麻煩別人了,對吧?”

“嗯,我也覺得別找別人了。反正一切都聽你的。”

夏雪平又對我笑了笑,捋了捋我的頭發:“小混蛋……頭發都長了這么多了,該理理發了。醒了,既然咱們倆都想好好休息休息,那我也不打擾你小混蛋了,我得去好好洗個澡了。記得早點睡。”

“嗯。”——去洗吧!趕緊把自己洗得干凈點!

這時候,門口的赤足腳步聲,又突然急促,然后美茵的房門那邊,傳來了輕微的“嗞——嘎”一聲。

夏雪平又寵溺地親了我的額頭一下,然后推開了門,擔心地看了看我,微笑了一下,然后不舍地幫我關上了門下了樓。

聽著夏雪平下樓的聲音,聽著樓下水管的震動和從臥室旁小衛生間里傳來的細碎的淋浴聲音,我不禁又一次打開了趙嘉霖給我傳來的那些東西,自己的鼻息配合著一樓水流的噴灑節奏而抽動起來,眼淚也跟隨著,低落在大腿上、坐墊上、:電腦桌上、手機屏幕上,演奏出一曲諷刺的小調,并于我電腦上此刻播放的歌曲,組成了一手二重奏:

“I‘m erasing myself from the narrative

(我會將自己從故事中抹除)/

let future historians wonder how Eliza

(讓后人去猜測當你傷了伊萊莎的心時)/

reacted when you broke her heart

(她的反應如何)/

You‘ve torn it all apart

(你已經將它撕了個粉碎)/

I am watching it

(我正眼看著它)/

bur

(燃燒殆盡)

…“

就這樣,我在電腦桌前坐了一晚上;頂著眼前的一片汪洋,我把這首名叫《燃燒殆盡》的歌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的聽著,然后讓涕淚決堤得更加猛烈。等再緩過來神的時候,耳朵里的旋律,卻又成了“You could never be satisfied/God,I hope you‘re satisfied”,擦過眼淚的紙巾已經堆了半個廢紙簍,電腦桌上的紙抽盒也已經快空了。

我聽著美茵的房間和夏雪平的房間微鼾漸起——美茵自從跟我有了肌膚之親之后,她每天睡覺都是不鎖房門的,而這一晚她洗漱后睡前,特意把房門鎖了上去,而且擺弄門鎖時候特意把鎖閂的動靜弄得很大;而夏雪平在這一宿睡覺,是特意開著門的,并且還很特意地把以往我躺著的那半邊床留出了空位。

而我只是在實在壓不住想哭出聲來的欲念的時候,下樓躡手躡腳地開門、跑出門外哭上幾聲、再抽幾口煙后,回到客廳里接點溫水或拿上一罐汽水的時候,走到夏雪平的房門口看上幾眼、聽聽她的可愛微鼾,接著再回到樓上去,繼續壓著嗓音哭。

再可愛,終究也不是屬于我的。

等過了一夜之后,嗓子里竟像是被中藥湯或者洗煤水泡過了一樣,根本都不是味道,我甚至都懷疑自己可能會變成個啞巴。我連忙跑到洗手間里準備漱漱口,結果對著鏡子一看,自己的眼睛簡直浮腫得想兩顆海棠果,沒辦法,我只好又趕忙輕手輕腳地下樓去,包了個冰袋冷敷了一下,眼袋才消了腫。

折騰來折騰去,也到了差不多六點鐘。于是我又跑到廚房去,泡了點薏仁、洗了點麥片,配上紅棗跟藕粉,小火熬了一鍋粥;然后又剁了點洋蔥,打散了六顆雞蛋跟洋蔥碎一起炒了,配上烤好的面包片和甜口香腸,給美茵和夏雪平當作早餐。其實這頓看起來有點像是故意討美茵和夏雪平的好一樣的早餐,我原本是不準備做的,但這幾天,我確實把做早餐這件事當成了一種習慣,而且,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總得干點什么,要不然我真怕我自己被電腦里那短短數十頁左右的文字搞得精神崩潰。

而就在我快把粥熬好的時候,美茵正好從樓上下來,但她卻早已不聲不響地把棉衣毛衫、毛棉褲毛棉襪、圍巾棉帽一并都穿戴齊楚了。我從醒來到去做早餐,也沒聽見她去洗漱的聲音,而此刻正在穿靴子的美茵,嘴里正嚼著一塊口香糖。

“你干啥呀?”我解著圍裙走到美茵身后,對她問了一聲。

美茵怒氣沖沖又憋憋屈屈地轉過頭來,眼巴巴地瞥了我一下,眼見著她嘴角還帶著晚上睡覺流口水之后留下的唾鱗,而她的眼睛也是紅紅的,周圍一圈眼眶也有點黑。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接著又轉過頭去半蹲半跪著,給那雙皮靴系好鞋帶。

“你這么早就走?這才幾點鐘?”我又追問道。

卻聽見美茵啞著喉嚨對我輕聲說道:“我反正要去找琪琪一起復習,早點出發又有什么了?”

“可是我都把面包片給你烤好了,雞蛋也都炒好了,還有香腸,再過一會兒粥就熬好了。你先吃點東西再出發唄?”

“我不吃……琪琪家旁邊有個麥當勞,我要去吃培根蛋堡喝咖啡。”美茵抽著鼻子,帶著哭腔說道,顯然這小壞丫頭還是在生我的氣。

“那你這么一大早的,外面還那么多積雪,看這天還有點陰。路上別下雪。”我心焦地看著美茵的背影,又看了看門外,“怎么……我才反應過來,隋瓊嵐的助理沒來接你?琪琪家也沒人來接你?你準備自己一個人去啊?”

美茵系好了鞋帶之后,對著門口的穿衣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圍巾和帽子,卻并沒回答我。

“要么我送你去?”我想了想,對她加了一句,“你稍等我一下,我把廚房的火關了,我開車送你去琪琪家!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用不著!”美茵氣惱地說了一聲,撇著嘴巴咬著牙皺著眉,扭頭瞪了我幾眼,“你不是還要跟夏雪平回你們夏家取東西去么?反正你也嫌我礙事,你就別把心思浪費我這里了,我都這么大的人了!何秋巖,你省省吧你!”

撂下這么一堆話之后,美茵轉身頭也不回地就打開了門,但似乎又怕吵醒夏雪平,本來想摔門而去的她,又用胳膊把關到半道的門頂住,接著緩緩關上了門。

但是這時候,夏雪平已經醒了。

我這時才留意到,夏雪平自從跟我打破了母子間的那層禁忌之后,她的睡眠越來越踏實了。換成以前,房間里但凡多了個蒼蠅,她都會驚醒。

可現在的我對她來說,到底是什么呢?周荻又算是什么呢?

我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但看著剛睡醒的、一臉溫柔嫵媚加慵懶的夏雪平,看著她這副在家門以外幾乎無法讓人見到的可愛樣子,我還是沒忍心向她詢問關于十幾年前她跟周荻在那個郊區小招待所的那筆風流債。我只是不咸不淡地讓她好好再去洗個澡,然后沉默著給她盛粥端菜,平靜而心如死水地坐到她的正對面,跟她一起吃了早餐,從那起匙箸到放下百潔布,全程我都沒怎么說話,且對她發起的話題,也并沒怎么應答。她早就發現了我的狀態不大對勁,卻依舊當成是我因為美茵和隋瓊嵐的事情而煩惱所以還在不停地勸解著我,而我又怕等下開車會讓她分神,依舊沒問她關于十二三年前的任何事情。

吃了早餐之后,我和她又各自去穿戴整齊,接著分別出發。上車前,夏雪平還很不安地看了看我——哼!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擔心我,還是她自己有什么心虛的地方!

上了車后,車子里貯了一夜的冷氣朝著我的口鼻里不停侵襲著。從昨晚接到趙嘉霖消息開始的我,胸腔中就像個熱灶一樣,白白烘出了一堆濕熱毒瘴一般的悶氣,被車子里寒氣沁了這么幾下,我整個人便突然開始放松了下來;而原本就一夜沒睡的我,在胸中瘴氣散了些許之后,困倦之意也一下子襲上大腦來,于是車子還沒啟動,我自己卻先對著后視鏡連著打了三個哈欠,并且在打完哈欠之后,右半邊的太陽穴到頸椎的這一片還突然有點酸痛加脹痛。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的狀態,我只好把電臺節目打了開來,接著一腳油門,跟著夏雪平駛離家門口。

“……首都紅黨議員屈恩銘、首都地方黨團聯盟代表秋世炎向國家議會提出的,針對國內五大移動通訊運營商《反市場勾結、反價格歧視議案》,以89票贊成、143票反對、78票棄權的結果未予以批準通過——這是該在去年年初開始向國家議會提交審議后第三次未予通過,該議案旨在向國內兩家國產運營商和三家具有國外合資背景的運營商進行議價,希望降低我國移動數據月話費、包月流量與月租費價格;

“……滬港市藍黨市長候選人龍曉兵昨晚在滬港藍黨黨部記者會上表示,如若在明年即將到來的滬港地方大選中獲勝,他將代表滬港向首都國家議會提議,將英語作為滬港市地方官方語言。此言論當即受到紅黨與地方黨團的反對;

“國家航空航天部昨天在記者會上表示,今年的衛星項目已經完成,但能否送上太空,還需要看明年11月大選之后,我國元首與美英加澳印等國首腦的磋商會晤結果如何;

“再來看Y省本地的消息:于昨日上午F市紅山文化廣場前舉辦的某商業活動中,Y省藍黨黨部主席、副省長蔡勵晟突遭槍襲。蔡勵晟已于事發后被迅速送到民總醫院接受治療,目前情況尚不知曉。現場無其他人員傷亡,國家情報調查部F市情報調查局表示,兇手兇手的身份與動機正在調查,其他信息尚未透露。目前尚無組織或個人宣布對此事件負責。而今天一大早,Y省省政府大院門口遭到了諸多媒體界人與支持藍黨人士的沖擊,新任Y省紅黨黨委書記、Y省省長楊君實的辦公樓遭到沖擊著的包圍,在現場紅黨政保局保衛員與沖擊人士發生了肢體沖突,而在半個小時之后,在楊君實的辦公樓門口由省政府衛兵拉出了一條由移動金屬圍欄組成的警戒隔離帶;而在Y省紅黨黨委大樓門口也發生了紅黨支持者與藍營人士的沖突。據悉,楊君實辦公室、Y省紅黨黨委從昨天事件發生到現在,并沒有發布任何公告、講話或者消息——有媒體人士聲稱此次楊君實的反應,與其被人雷厲風行、光明磊落的作風不符。具體情況,本臺會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節目里,由現場記者為您進行介紹和報道,請不要錯過。”

——是啊,楊省長,您在等什么呢?

別人不知道,昨天親臨現場并且對著槍手開槍的我很清楚,首先我相信楊君實并不是那種玩雞鳴狗盜行為的人士,否則他早就接納自己女兒和張霽隆的不倫戀了;其次,如果楊君實跟舅舅有聯系,那么我想,起碼夏雪原沒死的消息我老早就會從張霽隆,或者是像魏三、宋金金這樣的隆達集團的其他人那里聽說了,我不至于會被蒙在鼓里到現在;何況,聽昨天蔡勵晟自己跟他們藍黨自己人分析的意思,他們自己已經可以確定是李燦烈聯系的夏雪原,是他們藍黨自己要搞第二個“文華堂事件”,那么這件事很顯然跟紅黨、跟楊君實是沒關系的。

那楊君實為什么不早早撇清自己,不出來解釋呢?

一轉彎路過小花壇,那里停著一輛水管線路公司的面包車,里面坐著的那幾個人,看起來好生眼熟……

結果這時候我又突然打了個哈欠,顯然是周日早間新聞的這個女主播的軟綿綿的聲音著實有催眠的作用,沒辦法,我只好把手機充上電,然后用手機的揚聲器播放了自己音樂app里的歌曲,讓歌曲跟著新聞一起刺激我聽覺系統,并讓我的全身都亢奮起來——不過在我打開音樂app的時候,我正好想起剛剛打開收音機時聽到的第一條新聞,那條新聞還是心有余悸的,要不是我現在用的通訊信號是警務系統內配的信號,網絡流量不受使用限制,恐怕四五首歌播完,一頓中午飯就沒了。

“……Love doesn‘t discriminate

(愛情從不偏頗)/

…………

I‘m willing to wait for it

(我愿意等待時機)

…“

Wait for it……wait for it……

這歌詞唱得究竟是阿倫·伯爾,還是在說我呢?

隨著這首歌的歌詞,我和夏雪平的那一幕幕往事,也在我眼前,如過走馬燈一樣放映著:我印象里她第一次摟著小時候的我;我第一次跟她手牽著手在步行街上開心地走著;第一次跟她洗澡她讓我嘗了她的乳頭的時候;那一晚趴在她乳房間睡著,結果把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夢遺給了她那溫柔的右手;同樣是被那只長了繭的手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幾年之后又是我牽住那只打了我臉頰的右手,把她摟在我的懷里,讓她躲過了子彈,并看到了她那件紫藤花顏色的誘人文胸;又是在那文胸上和同一套的三角褲上,留下了我精液的痕跡;還有在那幾周之后開始的近乎每一個晚上,我和她相互交換著體液,相互從對方的生殖器里舔吮出各自的精華然后飲服到嘴里,再用著留著對方身體氣息與味道的唇舌跟彼此擁吻在一起……

對這些或清甜、或甜膩、或酸中帶甜、或苦中有甜的一幕幕,我已然中毒了,并且愈發的上癮。

我還愛她,我依舊愛著她,我怎么能不愛她。

可是,對于她和周荻的事情,我真的容忍不了……

等待時機……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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