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C又破涕為笑起來:“嘻嘻,跟你承認個事情——你妹妹被蘇媚珍抓走、解救出來之后,有一天我趁著你去警務醫院,我偷偷拿走了你的寢室鑰匙——你都沒發現吧?然后我就去配了一把。本來之前是想跟你玩情趣、故意潛進你房間然后給你驚喜的……唉,誰知道在上個月居然就成了我偶爾的棲身之地了。”
聽了小C關于她這段日子的講述,我不免長吁短嘆,思量片刻后,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啦,我估計老白就是一直以來壓力太大了。他本身身體就不好、不經折騰,你是知道的;爾后他又長期面對著一個屏幕、一堆代碼,比咱們的工作看著輕松,其實枯燥多了,雖然那是他的愛好,但是誰都會對自己愛好有膩口的時候。你應該盡量多理解理解他……至于寢室的話,我暫時回家去跟夏雪平一起住,我那個房間就空出來了,我還沒跟后勤處宿管科那邊打招呼把房間收回去,你要是有需要的話,你就過去睡也沒問題的。”說著,我一邊拿起了小C做的那份報告,一邊拉起了她滿是汗潮的小手,“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老白,我估計他應該在……”
還沒等我說完話,小C便直接把我的胳膊一甩:“不去!”
“……這是干嘛呢?咱們美女法醫吳小曦最明事理了,去看看咱們辛勤工作的老白同學唄?難不成你還想繼續跟他吵架啊?”
“你要是有事情需要找他,你就自己找唄,干嘛非得拉上我?”小C說著,直接站起身跑到辦公室的墻角處原地坐下,把自己的雙腿蜷了起來用雙臂抱著,然后把臉也一埋,活像一只炸了毛被惹惱的刺猬,憤怒地對我說道,“從小到大他第一次這樣兇我,還連著見天地跟我兇!憑什么我要去先找他去?憑什么就得我明事理呢?他要是想賠禮道歉,就讓他先來找我!”
我一看小C這樣子確實是生氣了,而且我也有點膽寒心顫,萬一這時候從外面進來個別人,看見我和她這副場面,非得尋思是我如何變態地欺負了小C,我只得趕緊跟她道了別:“好好好!你在這等等吧,我肯定能把他給你勸得服服帖帖的,讓他主動過來跟你道歉的!請好吧您嘞!”
出門左轉,我又直奔網監處。看著這扇辦公室門以及門框上面掛著的銘牌,想起自己之前被陳美瑭一棍子打暈之后被蘇媚珍綁在長桌上蒙著眼睛、然后一通蹂躪,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兩顆腎稍稍有點作痛。
“——失禮了,重案一組何秋巖參上!”在敲了三下門之后,我便直接擰動了辦公室門。
網監處辦公室里的燈是關著的,所以一開門,我差點以為網監處辦公室今晚沒人值班,直到從走廊里照進去的光與電腦屏幕上顯映出來的亮,打在我所直面的大白鶴的臉上。
從他的表情來看,他顯然是被我嚇了一跳。
而正坐在電腦桌前的他,也的確把我嚇了一跳。
他徹底摘掉了眼鏡,應該是配了隱形,否則以他將近八百度的近視加上一百度的散光,不戴眼鏡根本看不清東西;而且他還染頭發了,把自己的頭發染成了深咖啡色。也多虧楊沅沅不認識大白鶴,否則昨天我逼著她把頭發染回黑色的時候,她可有說辭來懟我了;同時這哥們還蓄起了胡子,就是周杰倫和廖凡一度留過的那種方塊山羊胡,從上唇人中往兩邊淺淺一條,兩頭朝下,下面從下巴向上,看起來確實比以前更加具有男人氣息,不過在這樣的光線里,現在的白鐵心跟以前那個看起來有些秀氣又孱弱的大白鶴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尤其是在這一刻,他的懷里還摟著一個姑娘,那個姑娘的年紀看起來比小C要小一些,個頭倒是差不多,但是身材要苗條許多,皮膚也更白,就像是剛剛煉化出爐的奶酥,白里透紅,兩片雙唇就像是上一秒鑿開冰面捕撈到的三文魚、剖開魚肚一口片下的薄薄肉膾一樣鮮嫩,一雙包裹在黑色羊絨褲襪里大長腿仿佛柳枝一般引人注目。
但她不僅僅是被大白鶴一手摟著腰,而且她本人也把雙腿跨在了大白鶴的腿上騎著,躺著彎卷的長發搭到了大白鶴的鼻翼下面,自己的細嫩雙臂、柔軟素手則放在大白鶴面前的鍵盤上敲擊著。
這場面,讓任何人看了都會臉紅耳熱;好在這女孩身上穿著一件長款“加拿大鵝”牌的羽絨大衣,那大衣的厚度至少能把她和白鐵心的身軀隔出半掌。白鐵心的身上,也披著一件紅色長羽絨服,他一轉身,我卻見到在他那件羽絨服的左臂上,也有個藍底白花的印著楓葉國地圖的logo——其實老白這個人挺摳門的,以前冬天的時候他都習慣買一件幾百塊錢都不到的舊款墨綠軍大衣湊合著過冬,幾千塊錢一件的加拿大鵝,他是怎么豁的出去買的?不過現在一看他穿著時裝冬衣,倒是讓這個身材單薄瘦弱的小伙,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同時,我在這間辦公室里,嗅到了一股極其魅惑的、透著水蜜桃味道的香水芬芳。
“這……還沒見過吧……”大白鶴緊張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左手抓緊了那女孩的腰部,右手拽著自己的衣角往上一抓,然后一下子托到了女孩的屁股上,“這是我哥們,何秋巖,之前是風紀處的處長,現在是重案一組的代理組長。”
“那……哦……那我還是……回到我自己位置上吧。”
女孩緊張地挪動身體,眼神瞬間迷離了片刻、眉毛也忍不住皺了皺,卻三下五除二迅速把左腳在地上一踮、然后從跨過大白鶴的雙腿離開了他身上;于是大白鶴趁我沒注意,直接把大衣衣角蓋在自己腹部一下,笑著對我打著招呼:“你咋過來看我來了?”
“何處長……何組長好!”女孩也尷尬地沖我笑了笑,拽著自己的大衣拉鏈走到了大老遠一個座位上。趁著我沒注意,背對著我,打開雙腿,彎著腰低著頭把手往自己雙腿間一探,一聲清晰的塑料拉劃聲響傳入我的耳朵里。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種褲子,大部分為女式,夏裝熱褲、冬裝棉褲運動褲還有這種保暖褲襪都有,看起來跟普通的女士褲沒什么區別,但是在女孩從小便處到肛門的位置上,會有一條長長的拉鏈,完全是為了男女野戰、電影院和其他公眾場合露出、以及在辦公室進行隱蔽性交設計的。要知道這種東西,當初還是我先在淘寶上發現,然后拿給白鐵心看的。
我再朝著大白鶴看去,他眼神里流露出來的一絲驚恐,讓我發現他變了。
若是以前,他對哪個女孩有意思,肯定會告訴小C,小C甚至開明到會幫著大白鶴去泡那個妹子;如果實在鐘意到不好意思跟小C說,也會完全沒有避諱地告訴我,當然事后小C也肯定會知道;而今天這次,他在被我撞見了之后,居然露出了如此高防備性的眼神,而對于這個女孩,小C應該也是不大清楚的。
——他似乎對小C好像膩了。
但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我決定選擇裝傻。大白鶴跟小C前前后后吵了將近一個月,我很清楚如果現在我把這個女孩的故事,作為第三方點破的話,他倆之間會發生什么;我也深知,我現在作為一個擁有了夏雪平的人,在他倆之間進行這種事情的干涉意味著什么。
“咋的,我就不行忙里偷閑看看我兄弟來啊?小樣兒,看著比一個月一千帥多了,這家伙把自己捯飭的,小田切讓和竹野內豐也沒你帥啊!”
“哈哈哈,再帥能有你何大警官帥?”白鐵心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那個女孩那邊看了一眼。
說了句熱乎的客套話之后,我又連忙正經起來——也不知道此刻我跟著心虛個什么勁,“其實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有要緊事找你幫忙。”
“哦……呵呵。”大白鶴故意傻笑著,接著當我坐到他面前的時候,在他的桌子下面,我又聽到了一陣拉拉鏈的聲音,大白鶴隨即掩飾地清咳了兩下,然后又揚了揚下巴,對我介紹道:“那個誰,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們網監處新來的實習學警,林霜晗。”
“哦,對了,我才想起來——我剛上警院的時候就聽說了,說你們警專直升的當年有個叫何秋巖的學長很有名的,就是何組長您吧?我叫林霜晗,‘秋霜’的‘霜’,‘晨曦晗光’的‘晗’。”等白鐵心說完,林霜晗也貌似很知趣地,用著她那甜到能把人送進糖尿病專科急救病房的聲音對我說道。
“嗯,幸會了。”打了聲招呼之后,我又馬上轉過頭,對白鐵心繼續正色道,“——說正事,我家別墅的具體地址、徐局長家和沈副局長的住址,還有胡副廳長宅邸的位置,你應該都知道吧?”
“嗯,知道啊,怎么啦?”白鐵心嘴巴微張著,抬著眉毛繃著臉大睜著眼睛,臉上掛著僵笑看著我。
“我、徐局、沈副局,還有胡副廳長,以及我們一組的白浩遠、許常諾——哦對,還有他倆的住址,你應該也都能查到——咱們幾個,都被人送了一封匿名信。我想讓你幫我查查。”
“查什么?”
“當然是查查咱們這幾個人的住處周圍的監控錄像的了,我有點想知道這個匿名信是誰寫的。”
“這我怎么幫你查啊?”看大白鶴的表情,我有點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在故意跟我裝傻。
“當然是用你的那個神通廣大的‘大千之眼’了,寶貝。你用你的那個大千之眼定位一下我說的這些地址周圍的監控,查一下送信時候的監控錄像,再比照一下看看給各方送信的人是不是一個人,用你的這個‘眼’辦這個事情,應該不難吧?然后再用咱們網監處自己的系統,通過數據掃描比對,查一下這個人是誰,這對你大白鶴同學來說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么?”
“這個嘛,秋巖……咳咳,現在……”白鐵心清咳了兩聲,對我說道,“現在這件事有點不那么易如反掌了,我現在在這用不了我那東西。”
“用不了?怎么了?”看他的表情、聽他的語氣,我還以為他所設計的“大千之眼2.0”遇到了什么技術性問題了呢。
卻見他繼續清咳了兩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低下頭,又皺起抬頭紋睜大了眼睛對我說道,“我現在在局里就是沒法用,你明白吧,主要是現在在局里呢……”
“不是,為什么在局里就沒法用了呢?”我不解道,“你看啊,之前解救夏雪平、當場槍斃段亦澄那次,你不是就在局里用了一次、幫我鎖定段亦澄和夏雪平當時的位置了么?后來圍捕艾立威那次,我不是也用我手機端的軟件給你發的跟蹤信號,然后全局才能在蘭山文化會所找到艾立威的么?怎么今天在局里就不能用了呢?”
“你還好意思問呢,兄弟?”大白鶴看著我,故意苦笑道,“就給你用的這兩次,我這個‘大千之眼2.0’就被徐局長和沈副局長同時給瞄上啦!尤其沈副局長,他可是真上心哦,還一度說要讓全局幫我一起開發再測試校驗、然后修復這個軟件系統……那家伙,鬧得全局一下子都知道我這玩意的存在了,你知道的,我本來搞出來這個東西,其實并不想大張旗鼓的;然后……”說著說著,白鐵心突然訕笑了起來,“欸,話說你小子也真是艷福不淺哈?之前喝醉了跟夏雪平一次,還有再往前你喝多了以后跟陳月芳還有那個葉瑩也有一次,我這后來發現你們家美茵在你寢室里居然還有一次啊!嘿嘿,外加你跟那位孫筱憐老師在商場洗手間里也干過一回,也忒大膽了吧!秋巖,你這后宮開得,里面女人的類型還挺全面!”
“嘻嘻……”而坐在我身后,離了幾張桌子遠的林霜晗也跟著笑了兩聲。
我心里頓時冒出了邪火來,拍了下桌子對著白鐵心怒道:“我說大白鶴,你還是不是人?我當你是兄弟,我信得過你,你就未經過我同意把我手機里的東西都掃了一遍?你這是要干嘛!”
他看我跟夏雪平雙雙被人下藥之后、在夏雪平原來的單間公寓第一次做愛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而且實際上說實話我還挺感謝他告訴我,其實當時只有我跟夏雪平發生了肉體關系、而艾立威對于女性陰道部位居然會有那么強烈的變態陰影;他看得到,我因為受了夏雪平跟艾立威的刺激,把自己喝得分不清南北的那晚上,和陳美瑭與劉虹鶯在個小旅館里稀里糊涂地來了次雙飛的偷拍視頻,我也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當時我是想讓他幫我查查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美茵的破處、還有我本意是用來以肉體勒索孫筱憐的視頻,其實從頭到尾壓根兒跟他那個“大千之眼2.0”的云端存儲就沒有半毛錢關系,這兩個視頻要是他不提,我自己都快忘干凈了,這倆視頻幾乎是在我手機里快要存到長毛腐爛,結果沒想到居然被他發現了!他居然能看得到,那他是不是也想之前幫著我監聽段亦澄和夏雪平的通話時、直接把夏雪平手機上所有資料都復制到我的iPad上面那樣,黑了我的手機?那么看來,現在我隨身的所有電子設備和夏雪平的手機,對于這家伙來說完全就是不設防的是么?
尤其是他一提起孫筱憐的事情,我便立刻聯想到之前他幫著我黑進孫筱憐家里的WiFi時,當他看到孫筱憐在自家床上被那四個流氓學生群奸的場景之后,簡直把就坐在一旁的我和小C視作空氣、當場就脫了褲子對著屏幕開始手淫,我立刻就對他和我那些視頻、以及上個月起初那些日子里我和夏雪平在單間公寓里每天的性生活產生了很不好的聯想,再想想剛剛小C還告訴我,我跟夏雪平旅行的每一處足跡都能被這混球給追蹤到……在這一瞬間,我真有種錘爆這家伙腦袋的沖動。媽的,也真多虧夏雪平的單身公寓被那個來偷SIM卡的家伙給一手雷炸掉了,要不然,我這每天晚上不還是在跟夏雪平給這家伙白白做成人直播么?
“哎呀,你別生氣!消消氣,我話還沒說完呢!”白鐵心對我擺了擺手勸道。
我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個林霜晗,卻見她耳朵里正塞著一對兒耳機,腦袋和雙肩正跟隨著手機里的音樂搖擺著,似乎并沒有聽到我和白鐵心的對話。
只見白鐵心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然后對我說道:“我這軟件自從被沈副局長給看上之后,沈副局除了要幫著我完善這個軟件,他還想讓我教他怎么操作——你別說,沈副局對于計算機編程這方面還是有點基礎的。你想想看,之前就我給你一個人的手機和iPad安裝過‘大千之眼’的客戶端,沈副局長這個人,眼睛里不揉沙子、死古板,又跟你們家夏警官是個極其不對付的人,你的那些桃紅花黃的東西,要是被沈副局長發現了,再拿出來專門攻擊你們家夏警官,試問你們家夏警官能受得了么?試問你何秋巖能受得了么?你的這四個視頻,是就我一個人看過更讓你糟心,還是讓局里大部分人、包括沈副局長看了更糟心?所以啊,我已經把云端里關于你和夏警官的所有東西都刪干凈了,你給我看到的那些東西,我也沒有備份啊,現在已經存到你的iPad里了,從今天起你自己可看好嘍;而且你的手機和iPad的端口我已經斷開了,以后用的話,你還是能即是使用的,但是監控儲存取決于你手機剩余內存,反正當成一個追捕用的導航還是不錯的。”
“照你這么一說,你還是為了我著想?”我半憤怒地說道。
“別客氣,應該的,都是兄弟。”
我盯著大白鶴那張臉端詳了半天,仔細想想,他要是真的對我有壞心眼的話,估計等不到今天,在我和夏雪平不在F市的這一個月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而且他也用不著告訴我這些事情。從警專到一直現在,風風雨雨的,我還是對他有一定的信任基礎的,并且之前在警校的時候,他也開過幾個類似于這樣事情的笑話,雖然確實讓我心里挺不舒服的,但我還是愿意相信,這只不過是他跟我開的另一個惡趣味的玩笑。
然而,即便我這樣跟自己說服自己,我心里仍然覺得別扭,反正我已經決定專心致志地對夏雪平,而必須辜負小C,那看來從今以后我對于我跟夏雪平之間的事情也該對他和小C進行很大程度上的保密了。我知道這或許是我和他倆這一對兒距離拉遠的開始,但為了夏雪平我必須如此。
“我說白鐵心,我才反應過來:你真打了一手好镲啊!——你跟我說了這么一大堆,跟你今天在局里沒辦法幫我追查這個投送匿名信的人又有什么關系呢?”我赫然緩過神來,我突然發現大白鶴似乎是在用我那四個視頻跟我逃避問題。
“嘖,看來你還沒明白過來、嗅到氣味呢!”大白鶴又捏了下自己的鼻子,跟我苦口婆心地說著,“我這個軟件既然被沈副局長和徐局長都看上了,你猜他倆能不跟上頭知會一下的么?本來我曾經一度以為,我可以靠著這個軟件、我從外面和警校學的那些計算機小伎倆發達呢,結果人家上頭可說了,這個東西不能輕易用,非到萬不得已或者危急時刻,否則用了就是嚴重違紀!具體是因為……哎呀,具體因為哪條規則哪個條例我也忘了,我也記不清,反正就是說我這東西可能會損害民眾個人的隱私權——都是政治說辭,我對那些個玩意也不感興趣。欸,你知道在兩黨和解之前,紅黨新政府曾經搞過一個‘天網’系統工程吧?跟我這個‘大千之眼’的功能差不多,涵蓋面廣泛但是系統計算速度沒我這個好,不過后來呢?兩黨一和解,簽了一系列的各種公約、修改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法律什么條例的,結果這個‘天網’整個項目都停了。秋巖,什么政治、什么隱私權,這玩意可是紅線!咱們只是當警察的,可不敢再往警察職責范圍以外去折騰啊!”
閉上眼睛心平氣和地想想,大白鶴確實有他自己的道理和謹慎,但要是沒有他拿著這個“大千之眼”來幫我,我心頭總對這個匿名信有個心結。我仔細地想了想,然后對大白鶴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老白。你剛才說,上頭不讓你再用這個‘大千之眼’,具體是誰說的?徐遠還是沈量才?”
“都不是,是胡副廳長說的。”
“那你剛才又說,胡副廳長告訴你,‘非到萬不得已或危急時刻’才能使用這個軟件,那假設說啊,咱們局里有一個需要盡快偵破的案子、用來幫著咱們市局和省廳平息老百姓施加的輿論壓力,這個算不算‘萬不得已’?”
“這個嘛……咳咳……”白鐵心又清咳了兩下,而且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鼻翼,“這個的話……秋巖,這得分具體情況。”
“那我再問你啊,如果有人直接給胡副廳長送了一封,具有威脅勒索、甚至有點恐嚇意味的匿名信,你說這算不算‘危急時刻’?”我又問道。
“啊?有這事?”
“你自己看吧——那封給胡敬魴的匿名信原件就在我手上,你自己讀一讀,看看我說的對不對。”說著,我直接把那封匿名信遞給了白鐵心。
白鐵心皺著眉頭,鄭重地接過了那封信,仔細地閱讀這上面的字:“……殺害羅佳蔓真兇共五人……此五人漏一不可。若貴警局有所遺漏……望您自行承擔。”
看著白鐵心緊張的樣子,我繼續說道:“好一個自行承擔,這個人他說他只是會去把殺了羅佳蔓的真兇曝光在媒體上,但是你想想,古往今來寄匿名信的人,若是不達到自己目的,有幾個會不做極端行為的?這個寄信人可不簡單啊,老白,省廳廳長和副廳長官邸的保衛,應該至少比咱們市局保衛處更森嚴了吧?這個人的匿名信,愣是在那些保衛的眼皮子底下繞了過去,直接送到了胡敬魴的宅邸門口——你說這次送的是匿名信,下一次他會送個啥呢?萬一……可別萬一送個炸彈啊!”
“我操……有這么危言聳聽么?”白鐵心耳朵上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
“那可就說不準了,問題是咱們現在控制不住這個人的行為。咱們做個最壞的設想唄:萬一是炸彈,胡鈞座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說到時候中央警察部、司法部怪罪下來會怪罪誰呢?安保局那幫傻逼王八蛋么?肏!你想想葉瑩都被夏雪平擊斃多長時間了、早就火化入土為安了,當初她給時事傳媒大廈送過去的炸彈的破案子,在安保局那到現在還沒結案呢!他們本身還有司法豁免權!那樣的話,也就只能咱們市局跟著吃瓜落了。你說你,現在本身就受沈量才器重,還是網絡監察處目前年輕一代的得力人才,那到時候你不也得跟著被連坐么?”
“行啦,哥,你別嚇唬我了!我明白了!不就是黑個監控系統、比對一下外貌、外加進行一下人臉識別么?我這就給你弄!等我弄好了,我把所有資料打包發到你的郵箱里。”白鐵心看樣子被我說的徹底是慌了,二話不說直接把雙手搭到了鍵盤上開始一通有節奏地敲擊著,敲了兩下之后又抬起頭,對我說道:“不過你得給我點時間,沒個一個小時倆小時我可干不完;而且這個事情真的非同小可,胡副廳長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賞罰褒貶全隨心情,要是萬一……”
“萬一他要是發作,我一個人兜著。本來這個案子就是他催的。”
“秋巖,你也真是隨你們家夏警官,”白鐵心低著頭開始專心打著字,“我這一個月一來,你知道我學到一個什么事情么?‘無過就是功’啊。有些事,認真你就輸了。”
我輕笑了兩聲,看著眼前的白鐵心,忍不住半諷刺地對他說道:“呵呵,是么?沈副教你的吧?”
“嗯。怎么了?”
“沒怎么。看來你還真是深受沈副的賞識,現在就連行事作風,你都開始照著他學了。”
白鐵心看了我一眼,也輕笑了兩聲,然后開始挪動鼠標:“話說秋巖,你咋知道我現在‘深受沈副賞識’的?你剛才是去過吳小曦那兒了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里,似乎閃爍了一下不滿的情緒,于是我頓了頓才說道:“你這是問了我倆問題。你收到沈量才垂青的事情,我是直接聽他自己說的。夏雪平現在暫時轉職去了國情部F市情報局當探員,她臨走之前去找局長副局長進行檔案移交還有一系列雜七雜八的簽字蓋章,那天早上我和她就在二三樓的緩步臺膩歪著,然后就聽見沈量才跟徐遠聊起來你和你的‘大千之眼’的事情了,然后我就知道了。”
“哦,這么回事啊……”
“老白,其實你能受到上峰欣賞,這事情我挺替你高興的——真心挺高興。我這么說,你相信么?”
白鐵心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差不多七秒鐘左右,然后他又低下頭看了看鍵盤,隨即微笑著點點頭:“相信,當然相信啊!操,這還有啥說的?還跟我扯這個……你和秋巖對我咋樣、在你心里怎么看待我,我能不知道?我是那種不清不楚的白眼狼么?我剛才還跟小晗叨咕呢,說當初在警專的時候,咱們倆就睡上下鋪,我當初在男寢室受人欺負,你是第一個幫我跟人出頭打架的兄弟,咱們倆一起跟人掄過拳頭、一起挨過揍,我要是遇到了老師和教官不公平待遇,你肯定冒著煙沖到訓到處幫我鳴不平;我要是有該得到的東西沒得到,你真是扯破了嗓子跟學校幫我爭取——你何秋巖對我白鐵心多夠意思,我能記不住嗎?哈哈!”
說到這,白鐵心終于露出由衷的爽快的笑容——這也是從剛才我進到這件晦暗的辦公室里到現在,他臉上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爽快的笑容。看見這個笑容,我才確認眼前這個留著山羊胡子、摘了眼鏡的男人,還是我那個兄弟大白鶴。
“我也用不著你這么成天跟人嘚吧這些,既然是兄弟,我多一句嘴你別嫌煩。”我對大白鶴真誠地說道。
“你說啊,咋的了?”
“我確實剛從小C那兒來你這的。我也是想著離開F市快一個月,這么長時間不去看看她,也不像話。小C也確實給我講了,說你現在收到沈量才的重視,他還沒事總帶著你應酬。”
“她都跟你說了?”大白鶴的表情立刻又冷了下來。
“都說了。”我含了半天舌頭,才對他繼續說道,“小C現在就等著你給她道個歉,你們這一個月的小別扭就算翻篇了。其實小C挺離不開你的,你應該很清楚。”本來我還想說一句“剛才我還想拉著她過來一起找你,我來給你倆說和一下”,但想著我剛進辦公室的時候林霜晗跟大白鶴之間的那副場面,我就生生地把這句話咽了回去——真多虧沒硬抓著小C過來,否則我真是在給他倆之間的關系火上澆油。
一聽到我這么說,大白鶴也有些急了,皺著眉頭撇著嘴說道:“我還得道歉?我這在局里和外面一天天的……”
“我知道啊,老白!我明白你這工作性質,你這種成天跟代碼打交道的技術類部門,其實越受人賞識、身上的擔子和心里的壓力就越重,而且我也清楚,你對于應酬這方面的事情一點都不擅長,你怕跟人打交道;何況,蘇媚珍處長出了事情之后,你們網監處這里又沒有一個給力的主心骨,又要受到全局同仁的非議,你有多少辛酸苦楚我都看在眼里的。小C也一樣啊!但你也別忘了,她也還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孩,你看她成天跟咱們男生一樣瘋、一樣鬧,她心里也有脆弱的地方。所以她才會對你成天早出晚歸各種挑啊——女孩子‘挑’男生的毛病,并不是那種負面情緒的‘挑刺’,更有一種希望關注和被關注的情緒在里面。你難道不覺得,她對你其實更像是想要融入到,在她看不到你的時候那些生活里么?小C這姑娘多缺愛,你跟她一起長大的,你比我應該更清楚啊老白!”
大白鶴似乎被我說得動心了,自己也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半晌才說道:“道歉……唉,從小到大,我跟她也沒道過歉,我之前也沒跟她鬧過別扭,我真有點不知道該跟她怎么道歉。而且我還有點抹不開面子……”
看著面前的白鐵心,我忍不住笑了。想當初那個怎么說他他似乎都沒什么脾氣的大白鶴,那個似乎人人都能來欺負一下的瘦高孱弱、老老實實的眼睛宅男,現在卻也在跟女朋友道歉的時候,開始想著自己作為男人的那點面子。
“老白,男人的面子不在這。何況你跟小C之間,在一起戀愛這么長時間,還都是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你們倆都對對方比對自己更了解,一般情侶之間那點所謂‘面子’、所謂‘自尊’,在你們兩個這里還算事兒么?你們倆是我認識的,在一起最長情的情侶了,老白,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倆能一直好好的,懂嗎?就為了所謂的什么面子,就為了人生路上道路兩邊偶然的各種花香糞臭,就鬧到現在這樣,不是你夜不歸宿就是她無法容身,這樣是不對的,老白。別為了這些不重要的東西,生生錯過了你生命中本來最重要的東西。要是錯過了,在想追回來就不容易了——你想想我跟夏雪平:從她離開我家到我和她再次相遇,整整用了八年時間;而從我來局里,到我能跟她現在這樣,這要是寫成小說也足足得有個六大章節了吧!”
大白鶴聽了之后點了點頭,真誠地說道:“其實……唉,其實我也知道,前幾回確實有點喝大了,結果一回去,說話就開始有點沒五沒六的;也不知道怎么著了,后來一吵起來就沒完沒了,怎么想收都收不住……我知道我其實挺過分的……”
“行了,你這些話啊,就去找小C說去吧,你在這跟我說沒有用。等過了今晚,你把她找出來,別在局里,找個僻靜地方,就你們倆人在一起好好聊聊。我看咱們局對面那個網名叫‘達斯小魔’的南島男生開的茶餐廳就不錯。別鬧得太僵了,故意離開的人其實慢慢的會很后悔,而被拋棄的人,從自己被甩開的那一刻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覺得痛苦。”
“呵呵,你在說曾經的你和夏雪平吧?”大白鶴笑著問道。
“嗯。我和她也算是吧。你看看我和她能破除誤解和隔閡,重新在一起,廢了多大事呢。”
“反正從你進市局第一天早上,到現在為止,你跟你夏女神之間這點事情,要是寫成網絡小說的話,起碼也得來個五個大章的,哈哈!欸,但我說現在你倆關系不還升華了嗎?以前那是普通母子,你倆現在……嘿嘿!”
“那跟小C你倆今晚也趕緊‘升華’一個唄!我說白鐵心,你就對我的事情這么好奇……你等會,接個電話。”
正說著,制服警大隊的呂師兄打來了電話,說他已經把我訂的那一百份外賣取了回來,而且還找人抬到了重案一組門口。我連忙跑回了一組辦公室,拿了一份漢堡套餐之后又回到了網監處,把外賣紙袋遞給了大白鶴,并且覺得時機正好,就話里有話地對大白鶴說道:“這個給你訂的,就一份。我不知道你這還有小朋友晚上加班,沒有多余的——話說你也該趕緊讓人家小美女回寢室休息了吧?這大晚上的,人家還是個小實習學警你就讓人陪你熬夜,身體熬壞了怎么辦呢?”
“哈哈,行行行,我知道了。”
“好好去跟小C聊聊。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倆好——我是真心希望,今后,你們兩個在一起能好。”
“嗯,我知道了。你這一個月離開的,咋變得啰啰嗦嗦的?不用你管了!”
“那我知道了。”我拍了拍大白鶴的肩膀,“那我就回去等著你的郵件了啊!”
說完之后,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叫林霜晗的萌妹子;而此刻她也正斜著眼睛低頭盯著我。雖然她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但那眼神里可根本不是一個小師妹對于學長的崇敬,反而只有兩個字:
“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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