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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濃霧裡的荊棘 第15章

不知經過了多久毫無意識的狀態,我總算是因為感覺到這地下室的冰涼而醒轉了過來。頭顱后面傳來重擊后的劇痛等我那一刻,我覺得我此生或許就此結束了,我沒想過自己竟然還能睜開眼。我很慶幸自己還活著,還有感知。

我嘆了口氣,眨了眨眼,可眼前卻一片漆黑;勒在我眼前的這副眼罩把我的眼睫毛壓得變形,扎得眼球上生疼;我似乎是被放在一張舊辦公桌上,桌面的長度不足一米二,完全放不下我整個身子,于是我膝蓋彎曲著,小腿被跟兩只桌腿扯著綁起,雙手被反過來貼著實木桌板的下方,左手跟右手以一種奇怪的繩結鉤在一起;而我的上半身也被用麻繩跟桌板結實地綁在一起,整個人完全動不了;在我的后腦部位上還隱隱作痛,卻完全沒有任何托墊,直接跟堅硬的桌板接觸,于是痛感從大腦中樞到太陽穴一直疼到后頸處,并且我完全確定自己還有腦震蕩的反應,盡管我的眼睛被擋住,但天旋地轉的感覺一刻也沒有停下;并且人體在昏厥過后的最大反應就是口渴,但我的嘴巴卻似被一種類似硅膠制作的防止小孩子打呼嚕用的牙托給塞住了,我用力地嚼了一下那東西——在我運動咬肌的時候,頭部的神經也跟著作痛——感受到那東西應該是環形的,完全套住了我的牙齒和牙齦,但中間卻留出一個空洞,讓空氣可以不停送進我的嘴巴,把我的口腔弄得愈發地干燥,且舌頭完全不知道該伸進那個圓孔里待著,還是抵在自己的口腔下部,總之把舌頭放在哪里我都覺得口腔酸痛,因此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口中塞如的橡膠塞,再加上脖子處緊緊綁著的只允許我把頭抬起幾毫米的一條麻繩,讓我產生了強烈的窒息和反胃的感覺。

但最讓我接受不了的,是我現在正處于一絲不掛的狀態,我正光著身子被綁在這張似乎都沒怎么經過擦洗的、布滿灰塵的冰涼木質辦公桌上——當然,如果非要有人較真說,我身上這些繩子也能算得上“絲”的話。麻繩似乎是提前泡過涼水的,緊貼我皮膚的磨砂刺灼痛感自是不用多說,但凡我身體掙扎起來,皮膚就像是可以被直接銼掉一般。

活了二十年,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名副其實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看不到眼前和自己身上的一切,但在我腦海里,我想到了電影《血與骨》里那頭開場就被北野武和松重豐按在桌板上切開氣管后宰割的肉豬,我覺得這下子我可能會被活活分尸。

而美茵那邊,此時毫無動靜。我甚至無法確定,她此刻是否依舊與我同處一個屋子。

正覺得口渴難忍的時候,一注溫熱的液體,順著塞著我嘴巴的牙托中央的那個窟窿流進了我的嘴巴,不一會兒就灌滿了我半個口腔,而且沒對準那個窟窿的撒,灑了我半張臉;我本來就急于汲取水分,而且我現在的姿勢也根本不給我把嘴里東西吐出去的可能,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把那半口液體直接吞進肚子里。等喝下去之后,嗅覺神經和味蕾似乎恢復了一大半,臉上的液體也開始有些晾干,我仔細一嗅,那液體竟帶著濃烈的騷臭氣味——肏,那個把我打暈之后又把我綁了的人,給我喝的居然是尿!

——“對不起了,秋巖。”

在我暈倒之前,我聽到了這樣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沙啞,哀怨,如果我聽得確實真切,現在醒過來后又記得準確,在我背后暗算我的那個女人應該是陳月芳。呵呵,看來這陳月芳跟那個巨根面具人確實是一伙的,之前那神秘人在醫院劫走陳月芳完全就是一場戲而已,先前那人跟警局聯系、直播的時候對陳月芳的強奸戲碼根本就是商量好的,而且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把美茵從廢棄工廠廠房轉移到了市局的地下室來……真是該死!

不過此時想想,如果喂我尿喝的是陳月芳,也就罷了;女人的尿,在我之前給那么多女生口交到潮吹的時候又不是沒喝過,并且我之前喝醉后受到酒精和生死果的作用強奸了她,現在她用給我灌尿的方式來羞辱我,也算是扯平了。喝尿也總好過不給水喝。可讓我心悸的,是那個面具客,他可是個男的,那人給我的感覺除了陌生與未知以外,還有隱隱約約的嗜血和變態感——誠然這些感覺來自于那部面具代表的電影,電影里的V怪客除了是個反叛者和革命家,還是個習慣于把自己的痛苦和意志強加在別人身上、并熱衷于圈禁他人的施虐狂——因此我很不確定接下來我會遭受什么。

此刻在我的心里,不僅多了一分恐懼感,之前的生理不適似乎還加強了——相信我,任何人被人扒光了衣服、丟在一張桌子上被綁得結結實實,而且如果想到對自己做這些的可能是一個同性,換做是誰都會覺得惡心。

正在我天人交戰的時候,我的嘴里又被送進了一塊軟乎乎的東西——那東西有點甜,又有點腥,但還帶著些許咸味,還很涼,還帶著些許冰碴……應該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貌似是蘸了醬油的一塊生魚肉,含在嘴里感覺是白吞拿的充滿脂肪的口感,口腔里的尿騷味道似乎一掃而光……

正在我逐漸沉溺在白吞拿的細膩口感的時候,一根手指伸進了牙托窟窿里,在我的口腔里攪和了一番,于是這塊刺身的另一面貼到了我的舌頭上——一股強烈的辛辣與冰涼從舌頭上襲來,然后一股帶著苦味的冷風直沖大腦,一瞬間眼淚直接決堤——他媽的!這塊刺身的另一面,似乎是被人用西餐刀像瓦工擬水泥那樣擬滿了山葵醬!這種又辛又涼的感覺刺激得我的頭更加疼痛,我全身一顫,險些又暈了過去……

“嘻嘻嘻……”對我做出這一切的那個人忍不住笑了一聲。

通過這一聲笑,再加上剛才那根攪拌我口腔里所有東西的膚質細膩卻有些肥佼、還粘了美甲的那根食指,我基本可以確定,這是個女人。

這竊笑之聲我貌似在哪聽過,但一時間我卻完全回想不起;但她絕不是陳月芳,嗓音差的太多了,而且她的這根手指要比陳月芳的更加粗圓。

如此這般嘲弄加上惡作劇式的喂尿和塞入沾滿辣根的刺身,讓我心頭火起,我憤怒地忍著嘴里的辛涼,一股腦將那塊差不多三厘米多長、兩厘米寬、一厘米多厚的刺身憋足了氣,猛地一口生生吞咽了下去。

“嗬!”那女人又輕輕高傲地帶著驚訝嘆了一聲,可能她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情不自禁的笑聲會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于是這一次驚嘆,明顯被故意壓低,并且聽起來她站的位置要距離我稍遠了一些。

只聽她調整了一下呼吸,走到了我身邊,緊接著大理石地磚上響起了清脆的幾聲金屬與地磚碰撞的聲音,然后是兩聲沉悶的敲擊,像是鞋底拍在地面上的聲音,然后周圍安靜了片刻。

接著,一只豐腴的手突然一把緊緊握住了我的陰莖。很明顯,抓住我的手是左手,但是這女人的左手似乎比一般人的右手更加的有力,手指節上還留下幾處老繭,這簡直就是兩根搟面杖,拉扯著我的海綿體柱體,狠狠把男根上所有的血液全都擠到了龜頭上,擠得我生疼。

我奮力地掙扎了一下自己的腰和屁股,想把自己被扭曲的分身從對方的魔爪中掙脫,但還沒等我腰部發力,一把匕首的鋒刃就立刻抵到了我的龜頭傘緣處,這讓我猶剎那間冒出一身冷汗。那柄利刃在我的肉傘下抵了一會兒,然后又抬起,接著刀刃的側平面在我的陰莖柱體上輕輕拍了拍,似在恐嚇我別再亂動。我生生用鼻子嘆了下氣,只好作罷,任由那人捏著我的已經像干蘑菇一樣的肉棒。

聽起來那人好像拿出了一張打印紙,放在了我肚臍的下方恥骨稍稍往上的地方,然后她松開了我的陰莖,狠狠拽起一把我的陰毛,用著她手中的那把匕首,仿佛初秋時分田間麥客一般,收割著我的陰毛。我并不懂她要干什么,但我也只能忍受著。很快她斬斷了所有的陰毛,包括陰囊上長出來的也一樣,被砍斷的散落在我的陰莖周圍和雙腿根部之間的地方,原本茂盛柔軟的地方立刻變得參差不齊,好在并沒有像我之前自己刮過的那次那般痛癢難當。接著那女人拿了那張紙,仔仔細細地把我身上掉落的所有陰毛全部收集到了那張紙上,清理得干干凈凈,哪怕掉落在我的大腿根部和陰囊下方沾滿了汗水,哪怕掉落在屁股下面沾上了灰塵。

她緊接著又離得我遠了一些,然后我聽到了似乎又瓷盤子被輕微撞擊到的聲音,以及打火機發出的聲響;不一會,整個房間里充滿了硬質毛絮蛋白燒焦的惡臭氣味——這個變態的女人竟然把從我身上剛剛移除的毛發盡數點燃!這難道是一種什么新型的凌辱方式?抑或者,是一種什么宗教儀式么?

一條冰涼且濕滑的濕巾打斷了我的思路,蘇媚珍翻開了我陰莖上還連著的些許包皮,用濕巾仔仔細細地將我的龜頭及傘緣部位的恥垢徹徹底底擦了個干凈,然后又換了一張,接著她用兩個手指捏起我的龜頭,把我的整只分身揪起,像是打鞋油一樣,將海綿體柱和陰囊以及我的小腹處,來回一點點蹭著擦了一遍,最后又換了一張濕巾,抬手拖起了我的屁股,將我雙股擦干后扒開,給我的屁股縫隙里面也清理了一遍——我心想:蘇阿姨,您這時候把我下體打掃得這么干凈,干嘛不早點把這桌子上的灰塵清理出來呢?現在被這么綁著躺在上面,我倒是還能嗅到一股灰塵里面的霉餿味。

只聽見接下來,在我耳邊響起了往瓷盤子里倒水的聲音,然后那女人似乎舉起了盤子,“咕嘟”一聲,把混了燒成灰燼的體毛沫的水一飲而盡。

——是了,應該是信奉藏傳密宗佛教歡喜佛所進行的雙修法里面,以扮演“佛母”為修煉角色的女性信徒,這種女性向來被稱為“明妃”,或者,被叫做“空行母”——不錯,這個“空行母”就是仲秋婭在香青苑地下辦公室里掛著的些唐卡上面畫著的空行母;我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在外公的藏書里找到過一本滿是文言文的佛教書籍。在那本書里,解釋了“空行母”這個詞代表的,不但是一類神祇,更是一類女性神職人員和女修行者的代稱,其道理類似于女真人薩滿教中“神靈附體”的概念;在密宗里男女雙修的過程似乎是被叫做“灌頂”,其中有一種“灌頂”的方式,即是男女雙修者在進行宗教觀想的同時進行性交,性交中獲得性高潮后,需要男女雙修者口服相互融合的“甘露”,又叫做“赤白菩提心”,即毛發、骨髓、陽精、陰血、白帶、尿液、甚至還有糞便,當然主要以被稱作“白菩提心”的男性的精液與被稱作“赤菩提心”的女性月經和白帶。

這些內容,我好像除了從書上讀過之外,還聽跟我講述過的樣子……

“……我那老二除了射的多以外,基本沒什么行的地方,我家小C跟我也是心理滿足大于生理;但是蘇處長對我這個先天性缺陷倒是不嫌棄,而且很喜歡我射精量大的這個特質——說起來,這女的似乎有點精液依賴癥……

“跟我肏一次也不管我硬不硬的起來、也不論時間長短,就是想讓我射精,射完精她就吃,連射進她屄裡面和屁眼裡的也摳出來吃乾淨……

“有時候就是光給我口交,她自己用塑料棒捅自己下面,喝精液不喝到飽誓不罷休……”

那么如此看來,這個女人無疑就是蘇媚珍了——沒錯,剛才摸在我身上的那只手、插進我嘴里的那根手指和捉弄我過后的笑聲,都太符合她的表象特征了;但我完全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在這里,她竟然是陳月芳的同伙。不過也對,如果陳月芳在警局里沒有內應,又怎么能把美茵藏在市局大樓里面這么隱蔽的地方,說不定綁架美茵的整件事情都是蘇媚珍在設計,說不定蘇媚珍跟桴鼓鳴網站的關系密不可分、或者是桴鼓鳴網站參與者里面的核心人物——說不定這女人就是桴鼓鳴的主謀。

——是了,以蘇媚珍的身高再加上體型,如果用繃帶或者束帶把她那一對充滿脂肪的雙胸勒緊,再把頭發藏好,偽裝成市立醫院監控鏡頭里那個男性綁匪的樣子毫無問題;再給自己戴上一只V怪客的面具、穿上一身黑色長袍、再加上一支塑膠制的假陽具,利用廢棄工廠車間的昏暗光線,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擁有巨大陽具的男人也是輕而易舉的。

這同時也可以解釋得清楚陳月芳明明是殺人犯,卻在整個綁架過程中被分配到了受害者的角色,這根本就是兩人合謀為了釣夏雪平和我還有父親上鉤的一場戲!葉瑩陷害父親是X先生,這應該也是她蘇媚珍的主意吧?

——可我一時間卻想不通,她這樣做是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這樣參與到加害夏雪平的計劃中來?她不是夏雪平將近二十幾年的閨蜜么?難不成,她也和夏雪平有不為人知的血海深仇?

正想著,一個玻璃瓶狀的東西突然堵上了那只牙托上的窟窿,帶著竹葉清香和塑料苦味的辛辣液體順著瓶子灌進我的嘴里——他娘的,這東西是我最不喜歡喝的高麗燒酒,這玩意不像茅臺香、不如汾酒柔、不抵白干烈,但最是上胃上頭——而這個時候蘇媚珍給我喂酒喝,該不會是為了想讓我……

啊——兩片柔軟而光滑的嘴唇,并齊了卻不閉緊,在中間留下一條可供微微哈氣的縫隙,對著得了我的龜頭輕輕咬合著然后迅速松開,并且對著那里敏感的皮膚吐著溫熱的氣息;與此同時,酒精與藏在身體某些角落里的邪惡物質產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那干癟的小肉條瞬間充血膨脹成一條短棍。

“唔……”見到我充滿精神的玉莖,蘇媚珍不由得嘆了一聲。可與此同時,我的腦袋里開始變得有些混亂,并且越來越痛,一方面酒精與身體內生死果的作用開始上頭,主宰著我身上一切的生理反應,而另一方面剛剛被我吞下的那些辣根的作用還沒有完全消退,于是我的身體不聽使喚,但我的意識卻異常清晰,整個靈魂仿佛一半不停地下墜著,一半拼命地向上飛,就快要從身體正中央撕出一條口子。而蘇媚珍的雙唇和從她口中吐出的濕熱氣體,卻像可以帶來快樂的針線一般,把我的靈魂一點點縫合……

啊——在毫無防備的瞬間,蘇媚珍張開了自己的雙唇,緩緩將我的大肉棗吞進那滿是溫熱唾津和彈性感覺的口腔里,輕輕吸吮了大概三秒鐘。可她并沒有貪婪而迫切地往下吃著,而是把我的龜頭重新吐了出來,然后再一次重新吸入嘴巴里,卻也不深入,只是讓我淺淺地感受著她兩片軟唇背后的世界,我甚至連她的舌尖都沒有接觸到,接著她又把龜頭吐了出來……如此反復幾下,我心里像是多了一條饞蟲,恨不得讓她把我馬上吃了,好讓我的龜頭多多被她的口水滋潤。

我是不是淪陷了?——我這樣在心里質問著自己:為什么心房如此脆弱,以至于淪陷得這么快?

可接下來,一條頂開我馬眼、舔弄著龜頭尖端尿道盡頭粘膜的舌頭,又讓我把理智和尊嚴徹底拋棄,嘴里不受控制地發出了懇求的“嗷嗷”叫聲,如同一只雄犬幼崽一樣,連我自己聽了都想罵我自己。濃濃的唾液沿著蘇媚珍的舌頭滴落打在我的陰莖上和小腹處,接著她把舌頭伸出得更長,長到可以用舌尖挑逗著我陰莖總長3/5處的血管凸起……啊——我很懷疑她是否曾經為了自己可以用舌頭靈活地慰藉每一跟肉棒而給自己的舌下筋膜做過手術。接著那雙唇向下移動著,我感受到我的陰囊跟她圓潤下頜接觸到一起,而已經溢出些許潤滑液的馬眼觸碰到了她的鼻子。她竟一手托著我的茶水袋,像彈奏樂器一般為我的兩顆睪丸輕柔地做著按摩,一手捧著我的陽莖用鼻子猛嗅著上面的氣息,似乎恨不得把我整根肉棒都塞進她的鼻孔里,或者干脆把我的這副外部器官拆分成顆粒、像吸食K粉那樣吸入她的呼吸道內。

她用鼻子在陰莖根部與陰囊銜接處的地方滿意地嗅了好一會兒,又一次伸出了舌頭,在陰囊中間那條細帶上一只舔到肛門上方,然后張開嘴巴,迫切地含住了其中一顆睪丸,并且還輕輕用嘴唇包裹住牙齒夾住,往后輕輕拉扯一番后,狠狠地在上面吮了一把,如同吮著一顆形狀堅實的果子,極欲從中嘬取出香甜又豐富的汁液。陰囊這邊正被含著,陰莖上頭就被上了肉乎乎的手,戴了塑料長美甲的拇指把美甲往龜頭上方一罩,大拇指的指心抵著龜頭尖端壓開了馬眼,上下來回搓著,不停地揩著里面分泌出的黏液。

那里本身就是男人最敏感的部位,上下如此一搓,尿道口處自然感覺又熱又癢,前列腺液分泌得也自然越來越多。等到大拇指指肚沾滿了液體,蘇媚珍把它又放到了自己的嘴角旁邊,擠著已經被她掌控在口腔里的蛋仔往嘴里放,就著陰囊上皺巴巴的皮膚把手指吃得一干二凈。然后,她又用著被舔得都是口水的五根手指握住了我的陰莖上下開始套弄著——這一次,不再留手,不再帶著任何溫柔的感覺,手上的速度迫切而粗暴,每一次擼動都繼續把血液從根部擠向那顆不斷脹大的肉棗;并且,在蘇媚珍幫我擼動陰莖的同時,她的嘴巴也在交替著含著兩顆睪丸,并用舌面貼著筋骨錦囊,用舌尖勾著我的敏感神經。

套弄了將近六七十下,我自己都沒防備,精關毫無預兆地一開;但是一直捧著我下體的蘇媚珍卻早早地料到了,在我渾身一顫、盆底括約肌一緊的時候,你是溫熱的口腔就已經含在頭冠部位、罩住馬眼,等那熾熱的液體子彈從我體內發射之后,被她一滴不落地接到了嘴里,接著她緩了口氣,然后舌頭一卷,“咕嘟”一聲,從她嘴里到我的陽物上,完完全全給她吞了個干凈。

但她并沒有就這么放開我的陰莖,而是用舌頭把自己口腔和牙齒舔了一遍以后,直接把我的陰莖完全吞進嘴里,讓我的龜頭牢牢地接觸到了她的喉嚨深處,卡在了她的軟腭處,與此同時,她用左手把我的屁股輕輕托起了一些,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環扣住我的陰莖根部,似乎是想防止我的陰莖疲軟下去——但她似乎忘了,就算是我平時射完就軟,此刻我體內跟酒精融合后的生死果還在作祟呢;只聽她調整了一下呼吸,舌尖上翹而舌壁隨著口腔的擴張而向下降了幾毫米,然后她的咽關也慢慢擴大了一些;接著她緩緩地放開右手,跟著左手一樣托著我的屁股,接著我能感受到她的頭在向下一動,把我的陰莖齊根吞下,我的龜頭很快就觸碰到了她的腭垂,然后她便慢慢開始移動她的口腔,保持著一種深喉的狀態使我的雞巴在她的嘴里進行著打樁——我在心底由衷地產生了一絲驚喜,甚至開始覺得幸運,因為畢竟這種深喉的狀態,不是任何女人都愿意做到的,因為這樣會對對方的心理產生極大的屈辱感不說,而且在我遇到過的最開放最騷浪的女人里,也沒幾個能學會調整自己的口腔大小和舌尖位置,于是在進行口交的狀態時,很容易就會產生一種窒息和反胃感,因此我與對方也并不能同時享受這樣的快樂;并且在此時這個環節中,與我陰莖發生接觸的除了蘇阿姨密密麻麻的舌苔和硬腭處交迭的月牙形的粘膜褶皺,她的牙齒卻并沒有對我的陽具造成任何的困擾。不得不承認,這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

——我是誰?何秋巖是誰?在酒精、藥物的雙層作用和龜頭在她咽峽邊沿旁邊摩擦而產生的令人從身體表皮到五臟六腑都酥癢的快感,讓我徹底忘記了這一切,我完全喪失了理性思維,在我對于這種對原始感知的沉迷里,我真心誠意地想讓自己的靈魂從我的軀殼中脫離出來,徹底長在這張可以給我帶來無比快慰的淫口中。

然而,之前已經射過一次,這一次我雖感覺到她急于讓我射得更快,可我自己并不能馬上就把精液從身體內部運輸而出;蘇媚珍嘴上焦急地吞吐的時候,她同時把手也放在我的兩個腰眼中間的地方,沿著那里往下摸到了我尾椎偏上的一個穴位,接著用她的假指甲在上面用力一戳,我突然感覺從我的屁股里面到睪丸處,再到我的陰莖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被同時拆掉了,而那里被以一種極其令人快活的酥癢感覺給覆蓋,體內不僅僅是精關,而是所有的神經似乎都被同時打開,因此很快,我又一次把一股熱流噴灑在了蘇媚珍的口腔里;但讓我覺得更為曼妙的體驗是,當蘇媚珍的咽喉處接受到我滾熱的營養的時候,她的上腭與舌頭吞動精液的感覺,對我的陰莖也是一種握緊和牽引。我毫無顧忌地贊嘆著叫了出來,仿佛蘇媚珍吮吸的同時,也把我的大腦從身體里抽出。我知道在這樣的場合下,我應該厭惡這種行為,但我知道在這一秒,我更愛這種行為;我又真的開始慶幸自己的嘴里被塞了東西,否則搞不好十幾分鐘之前我對蘇媚珍應該是破口大罵,而現在,我可能會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說我愛她。

然而,這樣暈暈乎乎的迷醉感覺并沒有保持多久,我便覺得身體里的一種讓我很難受的感覺,使我愈發地清醒:本身在男性人體受到頭部撞擊后,腸胃功能也會出現短暫的紊亂,而正常男性在保持極度饑餓的時候射精,也會容易出現胃部抽筋的問題;好死不死,蘇媚珍還喂了我那么多的綠芥末,以及灌入我口中的除了她的騷尿以外,還有酒勁不大但最傷腸胃的韓式燒酒——于是,隨著最后一滴精液的分泌而出,性腺處最后的震顫不知怎么傳導到更往上的部位,接著我的胃部一陣痙攣,讓我的腹部產生了一陣陣鉆心的疼,我的額頭上立刻冒出一層冷汗。

可是,不知是蘇媚珍沒意識到我在胃痛,還是她根本就不想放過我,她并沒有理會我的胃痛,而是一下子趴到了桌子上,對著我的胸口親吻了下去——這時候我才發現,她也竟是全裸的,剛才聽見的鞋底拍在大理石地磚上的聲音,應該是這女人在脫衣服、踢掉自己的鞋子;兩只銅鐘似的巨乳在我的小腹處和陰莖上頭晃來晃去,龜頭冠溝與她胸前的時不時地親吻在一起;我倒以為她會把那兩只膘肥肉厚的巨乳改在我的陰莖上,那樣的話以她的體溫讓我的小腹部跟著被揉搓一會兒,或許我的胃部會舒服一些——畢竟女人的乳房對于男人來說,除了是一副大玩具和安慰品,既是肉枕頭,又是暖水袋;卻不知道她的嘴巴對我乳頭的親吻以及雙乳對龜頭的戲弄全都是幌子;待她整個人都爬上了桌子,我聽得她把雙腳放到了我的耳邊,一手撐在她的背后我的雙腿之間,另一只手扶著我的陰莖,可能連對都沒對準,直接將肉棗往她的陰蚌縫隙之間一方,就迫不及待地將她的身子往我的身上坐了下來,弄得我半軟的陰莖向前低了下頭、在她的陰道系帶處別了一下,然后才被動地探進了一個早已一片泥濘的柔軟洞穴里;“啊——嗯……”

或許她是想不讓自己發出太多更明顯的聲音,不知道她找了一個什么東西,叼在了自己嘴里;果然,當我的陽具以一種先彎折后彈起的形式沖入她的騷熱肉穴中后,盡管她叫了出來,但是她的嗓音確實讓人聽得不怎么明顯。

雖然她的騷穴里的一圈蛤肉又濕又滑還很溫暖,但依舊讓我的海綿體柱周圍的神經吃痛了一番,更別提以她的體重坐到我的身上來之后,當重心往她屁股和陰阜上移動,對我的腹肌也造成了一定的壓力,于是胃里面像是有人在用鉆井開鑿著一樣,劇痛難忍,造成了我整個人一番抽搐和掙扎;偏偏這女人把我的陰莖套得牢固、把插得深入,把我的身子坐得踏實、困得結實,甚至當她調整姿勢的時候,她的兩只南瓜似的屁股并在一起構成的深邃股溝,也可以夾起我陰囊肉袋上的粗糙皮膚,可我卻一動也不能動。

與其說她主動讓我占盡了便宜、或者她在強奸我,倒不如說這是一種變相的對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酷刑。

“算了吧,放過他……”這時,在我的右手邊響起了陳月芳的說話聲。她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擔憂。

可還沒等陳月芳把話說完,在我耳邊又響起了一個手槍金屬撞錘被扳開的聲音——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正是我自己的那把“大威力”MK3的保險錘的聲音。我猜蘇媚珍正用著我的手槍對準了陳月芳的身體,因為隨著撞錘扳開,陳月芳倒吸了一口氣,便不說話了。

接著,手槍的保險滑蓋被拉動了一下,撞錘復位,槍膛上的子彈被推出,掉在地上敲出了清脆的當啷聲響,跟著這個聲響,蘇媚珍開始朝著我的上半身的方向,前后扭動著自己的屁股,我的陰莖便很輕易地就在蘇阿姨的淫室里進進出出。她的暖屄也算是我遇到過的最松弛的牝穴,本身對我的陽根起不到多大的刺激,反倒是她陰穴內部蛤肉的層層褶皺,活像滋生在粘膜上的千萬條蚯蚓一樣,在我的小兄弟徹底沖入她的淫洞之中的時候,讓我覺得舒服異常,于是我反而想自己把被分開捆住的雙腿并攏,然后抬起自己的腰往上頂,渴望著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刺激;但伴隨著蘇媚珍屁股的前后扭動,以及我已入身的短棍深淺伸縮,我胃部也自然是承受到不小的壓力,隨著蘇媚珍下半身的擺動,我的身體也因疼痛跟著抽搐起來。

一方面我竟渴望與她這樣一個熟女肉彈進行瘋狂交合,而另一方面,我又真心害怕被她這樣折磨出疝氣來,甚至被她折磨至死。就像一方面,蘇媚珍以夏雪平多年朋友的身份主動來跟我做愛、主動爬上我的身體成為我的陰莖套子,這讓我產生了莫大的刺激干;另一方面,這個人又是個一系列兇殺案的主謀、并且最終目標又是夏雪平,這讓我對自己從性欲上服從蘇媚珍而覺得羞惱……

我正在內心掙扎著與自己作戰,在我的陽物突然被蘇媚珍陰穴里面的蚌肉緊緊裹住,陰道內部的褶皺也充實起來,差不多三秒鐘之后又放開,陰道里除了比之前濕熱一些以外,又重新變得松弛起來;我以為她這就是短暫的生理反應而已,沒想到幾秒鐘之后,陰道腔肉又一次緊握住我的陰莖,那些如同蚯蚓一般的褶皺迅速繞著我的雞巴蜿蜒爬行了起來,又如同千萬只溫柔潤滑的手指一齊在我的肉柱上摩挲著;并且她的陰道深處還有些微微往她體內用力吸附的感覺,大量的淫水此時也源源不斷地從她的花蕊里分泌而出,像極了在她體內生張著一只貪婪頑皮的、靠吸食雄性動物生殖器分泌液為生的淫亂水母;伴隨著這一次的吸入牽引,蘇媚珍也由簡單的前后擺動豐滿肉臀,轉化為靈活地轉著圈扭動肥美腰身;緊接著,變得狹長的陰道又再一次松開,而腰部的順時針扭動卻并沒有停下,她勃起的陰蒂也時不時與我的恥骨產生了頻繁的接觸,我慣性地猜想著,或許她在調整著自己盆骨的位置。

兩次陰道緊握,讓我的顱內產生了一種飄然欲仙的歡快,我也更加期望被她一身淫欲橫流的豐脂肥肉所支配蹂躪,于是我竟卯足了勁,抬起自己的屁股往上迎合著蘇阿姨的美穴;原本咬著什么東西的蘇媚珍感受到了,忍不住竊喜一陣,然后將雙手籠上我的乳頭——雙手中只有右手食指上面,沾滿她的口水,并且在手指兩側還留下了兩排深深的牙印——接著她將身體前傾,同時搖擺著自己的腰部;而在她淫洞內部,腔室的溫度突然上升,仿佛在她身體里面發燒了一般,一圈軟肉抓緊了個猝不及防,肉壁褶皺徹底充血,并且褶皺扭動的速度要比她腰部扭動更為迅速。多巴胺與荷爾蒙的迅速分泌,讓我暫時忘記了臟器的疼痛。

而這一次,穴肉進抓住快樂棒之后,就再沒放開;蘇媚珍將雙手抬起,緊緊摟抱住我的頭部,吻著我的額頭、嗅著我的頭發,將我的口鼻深埋在她柔軟的乳谷之間,弄得我近乎窒息;并且屁股也從打著轉擺動,變成急促地上下起落,我的陰囊也隨著她急驟的翻抬受到慣性,強而有力地拍打在她的屁股上——我欲用雙手抓住她的豐乳、扳開她的肥臀,卻因為雙手被捆而欲求不得;我想要拿舌頭和嘴巴吸吮她隆起后像小金桔一般的乳頭,卻因為嘴巴里著破塑膠口塞塞得嚴絲合縫而探不出,我只好竭力嗅光了她雙乳間帶著桃花香氣的汗水味道,并且努力繃緊盆底肌,將龜頭膨脹到最大,配合著她屄洞對我的索取,也強忍住自己隨時可能會脫離控制的爆發。

蘇媚珍似乎感受到了我肉棒上的這種變化,于是又把快要喘不過氣的我從她的肉球之間釋放出來,把自己的嘴巴對準了我牙齒間的口塞,對著中間的圓孔連吐了三口唾液,爾后將自己的舌頭也插進了圓洞之中,與我無處安放的舌頭攪在了一起;她放開了自己的懷抱,接著很狡詐地用雙手托起自己的一對爆乳,用自己的胸前葡萄對準我的乳頭,在我的胸肌上不停打轉,她屁股抬動的速率也跟著加快了,一股股滾燙的淫水轟炸在我的陰莖上,從龜頭外面一直燙遍了我整個下身……

我終于在蘇媚珍的騷穴內射出滾熱的陽精,射得要比前兩次口爆時候更多也更燙,使得抵在一起的我和蘇媚珍的嘴巴里同時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快慰的哼叫。

“唔……唔……”

她隱忍著硬挺住自己陰穴括約肌的挺直和對我正噴射著的肉筋的抓握,將所有的精液全部吸入自己的花蕊深處中,然后她的體內也產生了一陣痙攣,一股熱浪便從她體內澆灌到了我的馬眼上。

不一會兒,我已經筋疲力盡,趴在我身上的蘇媚珍竟很寵溺地摟住我的肩膀,對我的嘴巴和臉頰又親又嗅,用自己圓潤的臉蛋貼著我的的臉頰蹭著,臉上還帶著心滿意足的笑——我以前都不知道她竟總是意圖跟我如此親密;等我的陰莖軟下來一些,她才緩緩移動身體,把我的肉棒從她的蜜洞中緩緩褪出,然后她坐在我的雙腿間,用自己的屁股對著我的屁股,用她的股桃托起我被淋濕的肉袋,大口地喘著熱氣,然后在我身前響起了一陣舔舐手指的聲音,中間那沾滿口水的手指還在我的已經軟縮龜頭上和陰囊上沾取了混合著我與她各自體溫的粘液,然后繼續吸吮,吸吮的聲音聽起來甚是香甜,若看不到畫面只聽到聲音又不清楚蘇媚珍在吃的東西的來源的,肯定會跟著垂涎三尺。

很快,我感覺到脖子上似乎被什么不明蟲類叮咬了一下,沒過一會兒,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何秋巖,你都做了什么?

在我內心深處,跟我平時說話同樣的一個聲音對我厲聲質問道。

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當我再醒來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又被穿了回來,而且扣子被系得整整齊齊;眼前的眼罩被拿掉了,可身上卻仍然是五花大綁,嘴上被緊緊貼了好幾層膠布;我躺著的地方也不再是桌子上,而是在大理石地磚上。我想我昨天最后,應該是被被蘇媚珍或者陳月芳之中的一個注射了安眠麻醉類藥物,此刻我的胃倒是不疼了,但是神智也總算是徹底清醒;回想起昨天蘇媚珍對我做的事情,我內心除了羞惱屈辱之外,還有種對夏雪平背叛的自責——畢竟那是蘇媚珍,她曾經是夏雪平二十年的至交,也是現在在謀劃殺了夏雪平的人,我被這樣一個女人玩弄了、居然還很沉溺很享受地在她的身體里射精三次,從良心上講,我很不能允許。

美茵也跟我以同樣狀態被分手綁住,嘴巴上貼著膠布,眼前的眼罩也被除去了,正躺在我的雙腿上迷迷糊糊地睡著。我估計著,她可能也被注射了麻醉藥物,我試圖擺動雙腿把美茵喚醒,然而,當我將胯骨一扭動的時候,雙臂又麻又刺自不用多說,整個下半身都是虛的,雙腿像踩著棉花一般不說,在我的后腰處、龜頭前端以及足底,竟同時酸疼了起來。我沒有手表、手機被陳月芳收走,身處地下室我也完全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因此我并不能確切地描述出昨天我跟蘇媚珍的交媾到底保持了多久,但我現在很清楚,自己由于被蹂躪得太激烈,我的身體到現在也沒有恢復過來;而且長時間沒有進食、喝水,讓我的全身產生了瀕臨虛脫的感覺。

可隨著我的痛吟,美茵也終于醒轉了過來。她眨了眨眼,然后睜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我,緊接著她的眼神轉變成了自責和絕望,眼淚霎時間從她的雙眸中決口而出。

“嗚嗚……嗚嗚嗚……”

看她焦急地皺起眉頭,哭得又那樣厲害,我不禁跟著心疼起來,稍稍用力抬起腿撐起她的身子,先幫她坐直,隨后我忍著一身的酸痛用盡全力挪著屁股,與她對坐著;然后我斜著彎下腰,把自己的腦門輕輕頂在美茵的額頭上,對她努力笑著,用鼻子發出了“哧哧”的聲音,仔細地看著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擔心。

美茵似乎會意,對我點了點頭,然后強行睜大了眼睛,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其實我心里也沒找落,我的手腳被縛住、手槍和手機都被奪走,想呼救又沒辦法;想學著美茵之前敲水管發信號,卻又會引起陳月芳和蘇媚珍的警覺,就算是她們倆永遠發覺不到,這種求救方式的效率也實在太低了。不過好在我跟美茵是兩個人,陳月芳和蘇媚珍的能耐再大,不過也只是兩個人,況且看守我和美茵的只有陳月芳一個,為了麻痹局里其他警察,蘇媚珍這個網監處處長一定需要去上班;因而,只要美茵情緒穩定、頭腦清醒,我和她就一定能想到好辦法逃出去,甚至制伏陳月芳……

念頭到這,儲物室的門開了,只見陳月芳一手拎著一臺局里統一配發的筆記本電腦,一手提著屬于我的那把HP-MK3手槍走了進來。她看著我和美茵的眼睛,依舊對我們擺出了一個和藹的微笑:“秋巖、美茵,小兄妹倆睡醒啦?”

陳月芳說話時候的語氣也是依然溫柔,就仿佛我和美茵剛從家里的樓上走下樓梯、她站在廚房門口、灶臺上有剛蒸好的豆腐腦和木耳豬肉丁黃花菜咸鹵、餐桌上盛著剛炸好的油條一樣。只是現實是冰冷的,就如同這寒氣逼人的大理石地磚一樣。美茵跪坐在地上,對陳月芳怒目而視,撐著雙腿對她猛地撲了起來,然而下一秒卻又平平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

我很想去幫美茵,但就算我用力撲上去,基本也是徒勞,于是我只好默默地坐在原地,皺著眉平靜地看著陳月芳。

“哎……”陳月芳看著俯身趴在地上的美茵,苦笑了一下,回身把門帶好鎖上,從旁邊抄了一把椅子,把筆記本電腦插上電,開了機以后連上了無線網,又打開了一個網絡電視直播的網站。弄完這一切,陳月芳才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美茵身邊,提著美茵后背上纏著的麻繩,直接將美茵拽了起來:“丫頭,我說過多少次了?你用不著跟我這樣!”

美茵看著陳月芳,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后把頭別了過去。陳月芳也沒說什么,直接把美茵重新擺到我的身邊,扶著她坐好,然后拿出一副不同于往常的高高在上的態度,聲音雖然很低、但語氣卻很嚴厲地訓著美茵:“我知道,丫頭,從某種程度上說,我跟你是情敵,但你真用不著跟我這樣;別說我是個后媽,就算你是我親閨女,我也不可能把你怎樣!我這幾天苦苦求著人家給你一口吃的,我還托人家給你買的都是你愛吃的東西,還拿眼睛白我是嗎?你這丫頭可真是不懂得感恩、對誰都沒感情!……算了吧,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不求你能念著些我的好!老老實實在那坐好了吧!”

美茵眼巴巴地看著陳月芳,不敢再發脾氣;可我在一旁卻有些一心吊膽,全因這女人手里還提著我的那把槍,我心想如果她膽敢把手槍指向美茵,無論如何我也得用盡全力往她身上一撞。

接著,她看著我,走到我的右手邊,把那椅子調整了個位置,讓屏幕正對著我和美茵的臉,然后拿著手槍,在我的右手邊席地而坐。見她對美茵不再威脅,我也算放下了半顆心。

陳月芳坐下以后,將自己的左手從我的背后摸上了后腦勺,很是關切地問道:“秋巖,我的好兒子,還疼么……喲,都凝上血嘎巴了!真是心疼死人了……”

我的頭確實不疼了,但經陳月芳這么一摸,我才知道在我的后腦勺上至少結了四五塊油豆腐泡大小的血痂,我心中一直生著一股怒氣,因此我把頭一甩,躲開了她的手——就這么一甩頭,我還真又有些暈眩。

“煩陳阿姨了?你這個可怨誰呢?你端著手槍走了進來,阿姨我能不害怕么?打傷你了,是阿姨的錯,阿姨給你陪個不是了,好不好?”

我沒發出任何聲響,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看著電腦屏幕。

“呵呵,這樣咱們仨才像一家人,對吧兒子?”陳月芳看著我,欣慰地笑著,“我是不是從進了你們何家,就沒跟你們小兄妹倆一起看過電視、一起談過心吧?”

在我身旁的美茵聽了這話,在一旁有些不忿地用鼻子吸著氣。我盯著陳月芳,什么情緒都沒表達。

“可到也算不上這么矯情:秋巖跟我談過心,還是兩次呢,我挺心滿意足的;而且你那天在大排檔喝醉了,管我叫了聲‘媽’……我……我是真心地、發自肺腑地覺得開心!”陳月芳看著我,很是慰藉地笑了笑,說著又望向美茵,“但是光娘倆在一起,一家人的氣氛也根本不夠足呀!”

我也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美茵一眼;對于陳月芳說的我和她兩次談心,美茵似乎一概不知,于是美茵不解地看著我,又充滿防備地看著陳月芳。想起在大排檔那一次之后的事情,我不禁臉上發熱,連忙低下了頭。

“覺得我是在這充大尾巴狼是么?——也是,勁峰是幾乎天天都在應酬、喝醉;美茵是壓根就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秋巖你是幾乎不怎么回家;而我自己也有問題,呵呵,我經常忙著去假裝回老家,實際上卻在幫著鶯兒策劃殺人、埋尸體……呵呵,說到底,也是我自己作孽!”說完,陳月芳苦笑著搖了搖頭。

屏幕上演的電視節目,是Y省地方衛視的兒童英語教育節目,屏幕上的主持人和兩個被操縱的木偶,以聊天的形式在進行著關于食品的英文單詞教學。在這個時候木偶角色說了一個關于蘋果的幼稚笑話,逗得主持人笑了起來,看著節目的陳月芳,也跟著開懷大笑了起來,然后對我說道:“哈哈哈!現在教小孩說外語的節目還挺有意思的哈?兒子,我聽你爸爸說你英語好像不錯,你小時候。平時是不是也挺喜歡看這種節目的?”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凝視著陳月芳的眼睛,默默用鼻子嘆著氣。

陳月芳看著我笑了笑,然后低下頭,似陷入了回想:“我們家小風曾經也是喜歡看這種節目的……呵呵,我們家小風比秋巖你可內向多了,輪起來你得管小風叫弟弟,他還得管美茵叫姐姐。雖然不是同一個爸媽,但也是哥哥開朗,弟弟內向,倒也真是一家人……我們家小風是個可文靜的男孩子了,別的家的小胖小子從小淘氣,什么禍事都闖;但我們家小風從小就懂禮貌,從小就明白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句話他三歲就會背了!秋巖你說說,你這個小弟弟厲害不厲害?別的家小孩子都纏著爸媽買玩具槍、買變形金剛,我家小風卻總纏著我和天澤給他買英語節目的磁帶和錄像帶:什么《YOYONANA學英語》《瑪澤的故事》《迪士尼神奇英語》這樣之類的節目的DVD;從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家小風就熱愛學習,因此特別招人喜歡,住一個別墅區的鄰居都羨慕嫉妒,他們就沒見過像我家小風那樣懂事的孩子。哎呀,你陳阿姨我從小就是個嬌生慣養的縣城大小姐,在出了……出了那事情之前,一直都是衣食無憂,對將來的日子一點長久打算都沒有;你們的天澤叔叔,就知道撈錢、撈錢,對未來也永遠保持著迷茫;但是我倆自從有了小風之后,我們倆也總算對生活有點不一樣得追求了。呵呵,那時候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跟老慕基本不合計別的,就想著怎么讓小風長大成才;有一次因為我堅持將來讓小風以后往理科方面發展,讓他當醫生或者建筑設計師,可他偏說想讓小風將來學文科、學經濟商科,讓他做銀行家或者律師,我倆還吵了一宿架,還三天沒說話!三天呀!哈哈……”

說到這里,陳月芳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但她臉上依舊帶著憧憬的笑,她繼續說道:“直到后來啊……有一天早上,我剛陪著小風看完一集電視演的那個《陽光英語俱樂部》,剛把他們父子倆高高興興送走,剛剛坐下來吃著小風吃剩的半拉金槍魚煎蛋三明治……J縣交通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那可愛的、懂事的小風喲!在車后座上……面目全非!……哎,五官都拼不起來了……呼,天殺的高瀾!”

陳月芳說完,馬上用自己手背擦掉了一行清淚,但又一汪淚水,迅速地尋著她臉頰上的淚痕涌出。

美茵看著陳月芳,立刻怔住了,美茵應該是不知道陳月芳真實的過去的,隨即也跟著被嚇哭了;而我知道在這副看起來有些其貌不揚的皮囊下,是曾經艷絕城池、靈魂卻早已支離破碎的貴婦人,聽她親口講起這些故事的時候,在不知不覺中,我也產生了一絲動容。

“你們倆可能想不到,在那之后我徹底瘋了……這不是夸張的形容,我是真的瘋了:我專門去過精神病院,在里面住院過一個月——吃藥、輸液、心理輔導和電擊療法輪番而上,我才總算是保住了自我,并且控制住了自己沒有自殺。沒了天澤,如果留下小風,我還能咬著牙把小風拉扯大;但是小風也沒了,我真不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后來我慢慢反應過來了: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去自殺?憑什么我就這么算了、讓高瀾那王八犢子獲得好好的?他拿了我老公和我兒子的命,卻還在享受著這世上的富貴榮華?我是一定要復仇的……”說到這,陳月芳用著陰鷙的目光看著我和美茵,對我們倆說著:“兒子,丫頭,現在還不到時候;將來等你們徹底長大、成家立業,輪到你們生兒育女、為人父母的時候,你們自然就會懂了。你們自然就會明白我了!”

美茵掉著眼淚,沒做其他的動作,也沒出任何的動靜。我看著陳月芳,又嘆了下氣,然后不由得跟著點了點頭。

陳月芳閉著眼睛,深吸了兩口氣,然后說道:“知道一個人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么?”陳月芳看著我,對我問完后,又自問自答道:“從來你要單打獨斗——這是天澤或者的時候,總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也確實,我一個女人,論起動腦,平時生意也不怎么會打理;論起動手,我那個時候連雞也不敢殺。因此朝思暮想報仇雪恨,卻跟癡人說夢又有什么不同呢?天澤和小風離去的半年以后,天澤生前的一個在南粵地界做生意的南港人來了J縣,吊唁了一下天澤之后,一直逗留在J縣陪著我,待的越久、他說的話也越來越直白,他說他要帶我走。”陳月芳轉頭平靜地笑了笑,“那人極有意思,我跟他認識的時候,天澤跟我已經結婚三年,他那時候本來有個新加坡白人女朋友,結果認識我以后,他就跟他那女友分手了,總有意無意告訴我他是為了我恢復單身的。那人長得也很帥,也別像那個演令狐沖的呂頌賢,風度翩翩、人也挺會說話的;但是再帥、再會說話,我之前也是有夫之婦,更何況我跟天澤之間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之后他來J縣,幫著我把岌岌可危的家里的企業全都出兌、換成了存款和黃金,然后又對我表白,告訴我‘以前沒機會,現在只想對我好’……我需要個依靠,他那時候又表現得確實對我很好,我就答應了,并且把天澤的半數遺產都拿給他去周轉資金。讓他在東南亞的商界立足;作為回報,我只有一個前提,就是要讓他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帶我回到東北、回到J縣,幫我找高瀾報仇。”

說到這,陳月芳憤怒地閉了一會兒眼睛,深吸了口氣,對我和美茵說道:“可是男人啊,大部分都是薄情寡義的東西!到了南港,我聽不懂他們那邊的方言,因此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人家本港在地的那些下人們就算是罵我我也不知道;他起初對我表現得還百般恩愛、總帶我到各處去玩、去吃,但沒過幾天,他除了每天回到他那棟豪宅,只對床上那些事情動心思以外,根本也不去考慮關乎我的其他的事情了;豪宅的三個花匠都對我動了歪心思,他也一臉滿不在乎,并且竟然還覺得有趣!……嗨,我這個當媽的,為什么要跟你們兩個小家伙說這個……那家伙只用了八個月的時間,拿著天澤的遺產把自己的名字掛上女王大道,把自己的公司招牌推上了股市交易所,結果轉身就不承認他之前答應我的那些事情!一開始以要我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為前提,如果我能給他生孩子,他就主動替我把高瀾弄得身敗名裂——我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因此我找了個南洋人開的私立醫院,瞞著他去把輸卵管結扎了;后來他也不知道是如何發現的,為了這個有一次他借酒撒瘋說破了,還摔碎了小風親手給我做的一個陶娃娃,非教我忘了天澤和小風!我那時候才知道對于他來說,我就是個漂亮的花瓶擺件、是個他的私人玩具、一個被放在金屋里圈養著的高級妓女!于是……呼,呵呵,于是那天晚上——差不多就是前年這個時候——我便用廚刀給自己的臉劃花了,見我毀了容,那個港蠻子自然也不要我了。我在醫院里等傷好了,便一個人買了張機票,什么都沒帶回來,只身回了這里。”說著,陳月芳淚眼婆娑地看了看我,對我咧嘴一笑,“秋巖啊,你怎么說也能算得上是我的孩子,媽媽告訴你,將來跟姑娘家談戀愛的時候,可不能像他那樣的哦!”

我懷疑陳月芳這一刻,是否有些神經錯亂;轉念一想,人到傷心處,誰又能自持,并且那個南港人做的事情,也確實太過下賤。

“但是回來了,我又能去哪?早先的房子早就被那個南港人給變賣了,去租房子,第一家的那個老頭占了我便宜,被他老伴發現后卻反咬一口說是我勾引他;第二家的男人手腳倒是老實,但全家卻把我身上僅剩的首飾全都偷走,還揚言要殺了我!我只能去住網咖,沒日沒夜地上網、沒日沒夜地吃泡面……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桴鼓鳴的人主動找上了我,給了我一個報仇的機會、給了我現在這個土氣的名字、給了我現在的這張奇丑無比卻能讓我拋棄原本的外貌、靠著本真的自己勇敢站在人前的臉,哈哈——桴鼓鳴對我來說,是照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寒冷冰窟窿里,最溫暖的陽光!”陳月芳一邊流淚,一邊心滿意足地笑著。

在我身后的美茵,不禁抽了兩下鼻子。這是我第一次從美茵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對陳月芳的憐憫。

“……而勁峰……勁峰對我來說,是我這一生中最不敢奢求的禮物,他是我經歷過的男人里,對我最好的那一個,乃至要比天澤對我都好。小兄妹倆,等過了今天有機會了,替我謝謝你們的爸爸,再替我說一句:我對不起他。”說到這里,陳月芳又笑了笑,伸手擦了擦眼淚,轉頭看著我:“——對啦,我應該管你們兩個小家伙叫‘小兄妹’還是‘小兩口’?你們倆是不是在一起‘鬼混’過不止一次了呀?想當初你們的天澤叔叔,還想著要給小風弟弟添個小妹妹呢!青春期的小男生小女生是不是都這樣,都喜歡從自己的親哥哥、親妹妹這里了解男女生理知識?但是勁峰和夏雪平也真是太慣著你們倆了,要是我那時候有一兒一女,等他們到了這個年紀,我就算打斷他倆的腿,也不會讓他們像你們兩只小頑皮這么胡鬧的,哈哈……”

陳月芳和藹地看著我和美茵,那種和藹,是一個深愛自己兒女的溫柔媽媽看著自己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的埋怨和包容。接著她往身后墻上通向熱力排氣井的小窗戶上看去,沉默片刻,哽咽道:“想有個家,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啊!”

電腦屏幕上剛演完那個少兒英語節目,正演廣告的時候,突然畫面一切,切換到了環球廣場的一個高空俯拍直播鏡頭,環球廣場此刻密密麻麻都是人,根本看不清楚在廣場上發生了什么;畫面右上角的“LIVE”字樣下面,出現的預整點報時正標注著“9:57:30”的時間標度。看著屏幕,陳月芳嘆了口氣,微笑著說道:“‘深谷芳蘭一枝春,攀絕高崖凌碧空;縱有紅花漫四野,豈無綠草染前峰。繁枝不怕春色淺,根茂何愁冬土深。生就山中一根草,只怕孤芳不惜春。’一切馬上都該結束了,再之后,我估計我再也見不到勁峰了。秋巖,以后好好照顧你爸爸。”

我不明就里地看著陳月芳,給我逼得急了,我用鼻子吸了股氣,把嘴巴憋的鼓鼓的,用舌頭配合著聲帶發出了模糊的“你要干什么”的發音。

陳月芳淡然一笑,對我說道:“你問我我要干什么,是么?呼……夏雪平就要死了——桴鼓鳴與我有恩,幫我弄死了高瀾,除了我幫著他們殺了一個人之外,我還要等著夏雪平死,她死了,桴鼓鳴的一切也就都結束啦!……對于這個世界,我就在也沒有什么掛念了,呵呵!我們這幾個借桴鼓鳴報仇的人,有的為了最掛念的人好好活著而活著,有的為了最掛念的人的死而活著,也有的為了那個人好好活著而去死;你陳阿姨我最最掛念的人,不知道是否還在三途川、九泉之下等著我呢?我不能再遲到了呀!否則來世,就不能跟天澤和小風再做一家人了,到時候就算到了另一個世界,我也會抱憾終身的!”

——夏雪平就要死了?

我猛地往屏幕上看去,此時的計時,已經到了9點59分17秒……今天應該是周五了,難不成夏雪平為了尋找美茵實在是沒辦法了,已經準備履行戴著V怪客面具的蘇媚珍給她開出的條件嗎?

畫面一切換,對準了正站在環球廣場雕塑旁不遠處的一個新聞記者,而在那個女記者的身后不遠、環球和平雕塑前面,一襲黑西裝的夏雪平正站在一架立麥前,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周圍站了一圈制服執勤警員,阻攔著廣場上圍觀的人;圍觀的男女老少面面相覷,指著夏雪平交頭接耳。

“好的,Y省衛視的各位觀眾,現在插播一條消息:我現在位于我們F市的環球廣場。眾所周知,最近F市的社會治安受到來自非法網絡組織‘桴鼓鳴’的威脅;我們現在看到了在我身后,就是我市警察局重案一組組長夏雪平警官,針對桴鼓鳴網站帶給本市的重要治安問題,夏警官作為F市警察局的代表,將在此對桴鼓鳴進行回應性發言。下面將時間,交給夏警官——”

鏡頭又是一切換,這一次直接對準夏雪平的正臉做了個特寫,只見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平靜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睜開眼開了口:“我是夏雪平,現任F市警察局刑偵處重案一組組長。”

說完這句話,夏雪平從自己的西裝外套的里懷口袋拿出一張迭好的紙,展開之后,看了一眼攝像機鏡頭,捧著那張紙平靜地念到:“鄙人夏雪平,在從警生涯二十年里,曾多次違反人權與道德,枉顧警隊秩序與人道主義,無視第三方安危與社會輿論,屢屢與嫌犯對峙時,采用極端暴力手段,將對峙著擊斃;并因此,給法律公正性帶來污點、給政府機構公義與國家名譽抹黑。在此,本人像在過去二十年間傷害過的所有犯罪嫌疑人、嫌犯家屬、給各位司法界、執法界、警察系統同仁、上峰與下屬、給媒體和廣大群眾鄭重道歉。以及,對桴鼓鳴網站全體成員致歉,請你們放了我女兒何美茵。”說罷,夏雪平面無表情地向自己左側邁了一步,對著鏡頭90度深鞠一躬。

周圍圍觀群眾一片嘩然,一時間閃光燈和快門聲四起。

美茵在夏雪平說著“放了我女兒何美茵”的那一刻,便不住地對著電腦屏幕用力地搖著頭。而我的腦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對著鏡頭大聲叫著,但我畢竟被綁在原地、膠布封嘴;但就算不是這樣,此刻她已經在環球廣場了,我就算喊得再清楚再用力,也無濟于事……

只見夏雪平又將身子抬起,低著頭走回立麥前,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麥克風說道:“美茵,我的女兒,媽媽愛你,對不起了。”

接著夏雪平絕望地抬起頭,凝視著鏡頭,眨了下眼睛,對著鏡頭跪了下來……

然后她迅速地從腰間拔出自己的手槍,頂著自己的太陽穴,“砰”的一聲,扣動了扳機……

“嗷——”看著夏雪平倒下的那一幕,美茵瞪大了眼睛,用力地嚎叫著。

屏幕上,不少重案一組的警察一擁而上,圍觀的人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怒吼、有人在拍手叫好、有人在唉聲嘆氣……

現場一片混亂。

“……各……各位觀眾朋友們,”現場的變化,讓拿著話筒的記者有些語塞,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著鏡頭說道,“下面播發一條緊急新聞:我省F市警察局重案一組組長夏雪平警官,于剛剛……10點01分28秒,在我身后的環球廣場環球和平雕塑前,舉槍自盡……如需知道更多事態發展,請關注本臺后續報道。”

然后,電視節目的信號被掐斷,大概一分半以后,電視臺才出現了衛視宣傳logo動畫,然后重新播放起廣告的畫面。

陳月芳看著屏幕,冰冷地笑了兩下,站起身,拿走了筆記本電腦。

美茵立刻無力地跌在我的肩頭大哭;看著哭泣的美茵,我心中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擁有什么情緒。

——夏雪平自殺了?她?可能么?

可是她舉槍對著自己頭部開槍的畫面,確確實實地在剛剛通過電視節目被播放了出來……她難道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么?她難道都沒有想著來找我、跟我見最后一面再去自刎?

我不相信她死了。

——等一下……我從昨天下午到她剛剛舉槍自殺之前,對外面而言我已經失蹤超過12小時了,夏雪平剛剛的最后一句話里只提到了美茵,對我連提都沒提——那算是她的遺言,可她對于我連提都沒提,她難不成不知道我失蹤了么?

總之,我就是不能相信她死了!

陳月芳默不作聲,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對著屏幕按了兩下然后鎖了屏。接著她拿著手槍走到了美茵的背后,給她從身后解開了繩子,然后扯掉了她嘴巴上的膠布。

被除去了封嘴膠布的美茵,流著眼淚咬著牙,怒視著陳月芳,對她大叫道:“賤女人,我跟你拼……”

可還沒等美茵把話說完,手槍的槍口就到頂到了她的腦門上:“閉嘴,不然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你媽媽!”美茵氣呼呼地看著陳月芳,但是她也很害怕那手槍,臉色立刻白了,也沒把話繼續往下吼出口。

“去,把你哥身上的繩子揭開。”陳月芳冷冷地說道。

美茵的小手顫抖著,走到我身后,用力解開了了我身上一個個死結。

我死盯著陳月芳站起了身,撕下了嘴上的膠布。

“秋巖,你也保持安靜!多說一個字,美茵是肯定沒命的!阿姨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你,但是既然我能殺沉福財全家,我也不差再多一條命了!”陳月芳把槍口對著美茵的額頭抵得更近了。

我只好閉了嘴。

“聽我的吩咐:等一下秋巖,你先往前走五步,我跟美茵在后面跟著你。市局大樓的構造你比我熟悉,等一下我們三個直接上樓梯,繞過地下一層的辦公走廊,往東側走,先進到地下車庫,繞過拐角進消防通道;接著再從一樓的后門出去。對著大樓后門,那里有一輛沖鋒車。上了車以后秋巖你開車,先去環球廣場看一眼,然后直接回家。這期間你如果有任何別的心思,你就別想讓美茵活著出去了。明白么?”

——沖鋒車,停在大樓后門的沖鋒車。

在我發現陳月芳藏匿的毒藥、夏雪平殺狼的那個晚上,在我跟丘康健在樓下抽煙的時候,我和丘康健看見了一輛開著霧燈的沖鋒車,我還看到了似乎有兩個人在從車里往地下室搬運著東西,只是當時我和丘康健居然睡都沒在意;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那兩個人就應該是陳月芳和蘇媚珍,而搬運的“東西”應該是美茵。

如果當時多注意幾分,多問一句就好了——然而,事后諸葛亮,一點用處都沒有。

看著陳月芳,我不情愿地點點頭。

接著,我按照陳月芳的指示,往前走了五步,陳月芳挾持著美茵,在我身后保持了五步的距離,跟我一起上了樓。我們先走上了地下一層的停車場,接著貼著墻角拐進了太平門,然后從消防通道走上一樓,接著出了市局大樓。果然,那天那輛沖鋒車,正停在停車位上。

“別恨我,孩子們。”見到樓外的陽光后,陳月芳長吁一口氣,然后如是說道,“上車吧。”

“——等一下!夫人,你帶著我的兒子和女兒,這是要去哪?”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叫住了陳月芳。

那女人正舉著槍,冷漠地看著陳月芳。

我和美茵,還有陳月芳全都一楞。

“夏雪平!”美茵喜出望外地叫了一聲。

——夏雪平果然沒死,我就覺得她剛剛的“自殺”是有問題的,雖然說不上來到底是哪有問題。

反應過來以后,我馬上打起精神,趁著陳月芳不注意,一把將美茵從她身邊拽了過來,并準備帶著她往夏雪平身邊跑;就在這一瞬間,陳月芳也回過了神,用槍對著美茵瞄了一下,咬了咬牙抬手朝天放了一槍:“砰!”

緊接著,四下里埋伏好的警察全都出現在了眼前,包括重案一組的人和風紀處的全員,也包括帶著幾名特警的沉量才。

美茵總算是跑到了夏雪平身邊,一把抱住了夏雪平的肩膀,摟著她痛哭著:“夏雪平!媽!以前的事情對不起!我以為你又不要我了……”

夏雪平拍了拍美茵的后背,示意胡師姐和艾立威先帶美茵離開,然后接著舉著槍與陳月芳對峙著。

——因為雖然美茵成功逃掉,但由于我太過關注把美茵先拉走,以至于自己的腳上疏忽了,等我再想抬腿的時候,剛剛放出一發子彈的熱槍管,已然頂到了我后背心臟的位置上。

美茵轉身看到我被陳月芳拿槍頂住后背,開步就要沖我跑過來;我連忙喝住她:“美茵,別過來添亂!你跟著胡阿姨和你立威哥離開!這現在沒你的事了!”當“立威哥”這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自己都覺得惡心;不過此時此刻,畢竟陳月芳手里還攥著一把手槍,雖然現在頂在我的后背上,但是到最后卻不一定會打向誰,為了美茵的安全,叫那個人一聲“立威哥”也無所謂了。

美茵不甘心地看著我,又瞪了陳月芳一眼,然后才被胡佳期和艾立威拽走。

夏雪平見美茵被拉走,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陳月芳馬上舉槍往地上開了一槍。

“別過來!雪平,你難不成想看著你的兒子在你眼前死掉么?”陳月芳兇狠地對夏雪平叫囂道。

“我不想,”夏雪平平靜地看了看我,又看著陳月芳,對她說道:“我不想讓任何人死,陳美瑭!我就是想跟你敘敘舊,可以么?”

“敘舊?呵呵,你我之間沒什么可敘舊的,最多是在一起聊過關于我前夫和兒子生平的事情,然后在勁峰的張羅下吃過一次飯。”陳月芳右手顫抖著,用槍口對準了我心臟的位置,然后對夏雪平說道:“雪平,你不是號稱‘冷血孤狼’、‘辣手警花’么?你就不是習慣在跟嫌犯對峙的時候,直接開槍擊斃對方么?那不是你的慣例么?你開槍打死我吧。”說完,陳月芳雖然沒有挪動手里的槍,但她卻向我左側挪動了一步,把自己大半個身子暴露在了夏雪平的有效射擊視野里。

“都別輕舉妄動!”夏雪平馬上回頭對身后,尤其是趴在沖鋒車車頂的狙擊手大喊了一聲,然后又轉過頭,對陳月芳說道:“可是我今天想破一次例——我說過,我不想讓任何死,所以我也不會對你開槍,夫人。”

陳月芳聽了夏雪平的話,先是會心一笑,轉而又笑得十分凄苦,接著無奈地咽了口唾津,抿了抿嘴,語氣滄桑地說著:“呵呵,‘夫人’……真是令人懷念的稱謂啊!”

“我說我們很久以前就見過的,但你和勁峰請客吃飯的那次,你還偏偏否認。”

“但你沒想到你我會以現在這種狀況再次相見吧?”陳月芳苦笑道。

夏雪平看著陳月芳,誠懇地說道:“您以前真的是個大美人,但即使您改變了容貌,您的眼神、舉手投足之間的動作和偶然間流露出來的氣質還是沒變。”

“算是夸我么?那我也夸夸你吧。”陳月芳盯著夏雪平說道:“電視上剛演完的自殺直播,你居然就能跑到這來復活——據我所知就算是開車的話,從環球廣場到市警察局,少說也得十分鐘。F市第一女警官,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我得謝謝你。這個障眼法,我是跟你和劉虹鶯學的。”夏雪平說道。

——實際上,之前面具客給夏雪平打電話的時候,我們每一個看到對方發來的視頻畫面的時候,都被自己的眼睛和大腦,以及情緒給騙了。

首先,畫面拍攝地的光線昏暗,再加上在畫面上的面具客、陳月芳以及美另一個女人質,身體上面所穿戴披掛上的又都是純黑色布料制做的東西,除了陳月芳被扒光之外,剩下的兩個人的相貌、體型,還有性別,在那樣的畫面條件下根本難以判斷——于是我們每一個看到視頻畫面的,都會以為那個綁架者是個身材粗壯的男人,而不是豐腴肥胖的女人,尤其是看到那獎金二十多厘米長的陽具被塞入陳月芳的陰道口內的時候,很多人都礙于“非禮勿視”這四個字,因此便自然而然會去相信那人就應該是個行為粗鄙下流的男人,而并不會去懷疑對方戴的是仿真陰莖;其次,因為在這種既定條件下,人們很難看出畫面上人物的形象,所以我和夏雪平在第一時間都認為那個被綁架的另一個女人質就是何美茵——但其實,那是經過化妝后的葉瑩,葉瑩總體上從無關到身材,與美茵的相貌特征大相徑庭,但她們兩個的下半邊、尤其是嘴唇跟美茵倒是有些相似,于是,利用唇彩和粉底,外加一個足足可以遮住半邊臉的黑眼罩,以及可以罩住全身的黑色麻袋,葉瑩把美茵的臉天衣無縫地復制到了自己的臉上;再加上葉瑩在警察系統數據庫里面的資料早就被破壞了,想要利用影響分析對比找出視頻上那個女人質真正的相貌,的確很難;這件事情直至昨天葉瑩被夏雪平和父親擊斃,尸體被送到局里經過丘康健的過目之后,丘康健才覺得那天劫持全局電腦的那個通訊視頻大有問題,對比了一下葉瑩尸體的相片,丘康健才確認,是葉瑩冒充了美茵;而最重要的是,之所以在之后,根據白鐵心和另外兩個網監處的師兄的信號追蹤,重案一組二組在工廠區車間撲了個空,不是因為陳月芳劉虹鶯跑得快,而是因為,對方在于夏雪平通話時候的那個視頻,根本就不是即時視頻,而是預先在車間內錄好的——在通話的時候,對方在劫持了局里的網絡之后,直接把視頻播放出來:一切的動作、還有陳月芳被假強奸的時候的慘叫都是錄在視頻里的,但跟夏雪平對話的時候,根據丘康健的聲音分析,對方是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嗓子,而是AI發生軟件——遠離跟谷歌娘閱讀翻譯內容的時候基本相同:用鍵盤在軟件里把要說的話敲打下來,然后再點擊朗讀,這樣對方就可以在不引起周圍人注意的情況下,用電腦跟夏雪平進行對話;當然車間內擺放的電腦和信號發射接收裝置,除了作為控制兩架安裝了機槍的無人機的信號發射臺之外,根本就是一個誘餌。

而在了解到這一切真相以后,夏雪平靈機一動,立刻產生了一個想法:“小丘,我準備玩一把大的!”

——她知道丘康健曾有過一個追求者,那個女人,是Y省電視臺的副臺長兼影視中心主任;而在最近這段時間,Y省衛視跟韓國的SBC電視臺正在合拍一部關于偶像練習生的愛情電視劇——攝制組是現成的、電視臺和后期是現成的、道具和場地是現成的、配角演員以及群眾演員都是現成的,由于國內這邊的投資占比很大,因此連韓方的攝制人員也需要完全服從Y省衛視的人安排;“雪平,都聯系好了。”

“什么時間?”

“馬上!

“這么急?”

天時地利人和,夏雪平都占了,當然,除了徐遠跟電視臺的溝通,丘康健還不得已答應,跟那個女副臺長共度一個周末以做答謝。

于是,就有了剛剛在網絡電視直播上看到的那一幕,那是昨天下午就趕在天黑之前錄制好的,這次連血漿和空包彈都沒需要夏雪平自己準備;而電視上的那個“LIVE”圖標,也根本就是個誘餌,等過后電視臺再澄清一下就好。至于造成的社會騷動,呵呵,夏雪平害怕社會騷動么?

“很厲害,真的很厲害,”陳月芳笑了笑,心悅誠服地點點頭,“雪平,同樣作為一個女人,我對你確實很敬佩。是我輸了。”

“既然你已經知道你輸了,為什么還要像現在這樣拿槍對著秋巖?”夏雪平目光冰冷地看著陳月芳。

陳月芳嘆了口氣:“因為,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啊……雪平,你也是個女人,而且也是身負仇恨的女人,你來教教我,如果你是我,現在該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話,我當然會選擇放下手里的槍……”夏雪平回答道。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陳月芳深吸著氣,對夏雪平補充道:“我想問的,不是作為警察的你,如果站在我的立場的話;我想問的是,作為一個想要復仇的女人,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如果在某一天你找到了一個能幫你復仇的人,然后那個人要求你幫他殺一個人,他才會幫你報仇,而你需要殺的那個人跟整件事情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告訴我,雪平,你會怎么辦?”

夏雪平把手槍握得極穩,但她的眼睛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在這一秒,如果陳月芳想對我開槍,甚至抬起槍給夏雪平一子彈都是可以的,但是陳月芳卻也沒這么做,而是放緩了自己的呼吸,等著夏雪平的回應。

幾秒鐘之后,夏雪平重新注視著陳月芳,對她反問道:“你是想聽我作為夏雪平的回答,還是想聽假如我是陳美瑭的回答?”

“有什么區別么?”陳月芳說道。

“當然有區別。”夏雪平堅定地看著陳月芳說道,“如果我是陳美瑭,我還是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放下槍。”

陳月芳聽了夏雪平的話,不禁嗤笑著。

“你先聽我說完再來反駁我。”

“愿聞其詳。”

夏雪平也深吸了一口氣,對陳月芳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會從一開始就考慮這個人對我提出的要求是否過分。現在高瀾夫婦死了,作為條件,你已經替桴鼓鳴殺了沉福財一家四口,這是四條命;接著他還要求你找機會殺了我、或者逼我自殺,這又是一條命——兩條命對五條命,黑道的高利貸似乎都比這個要劃算許多,這還不算你間接害死的那些在廢棄工廠爆炸中的警察們;更別說你為了殺了沉福財,自毀了貞操,你為了跟桴鼓鳴一起做戲算計我,讓自己在鏡頭前赤身裸體,相當于毀了自尊,夫人,你不覺得你對自己著實太不好了么?——為了報仇二字,作為一個女人,你已經犧牲了這么多,難道還不夠么?如果我是你,我只會去做一命換一命的事情,因為作為一個女人,我首先就不會允許自己吃這么多的虧。”

夏雪平這段話說得并不慷慨激昂,但站在我身后的陳月芳至少開了三次口,但每次一開口都只是嘆粗氣,沒說出一個字來,我想夏雪平應該是說到她心里去了。陳月芳第四次提氣,再呼出氣后沒反駁夏雪平,而是繼續問道:“那作為夏雪平,你會怎么做呢?”

“我不會同意去幫誰殺人而達到我復仇的目的,”夏雪平頓了頓說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會指望其他人幫我復仇。復仇這種事,從頭到尾都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完全沒有必要把別人牽涉進來!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如果能做到就以血債血償,如果做不到就自認遺憾,這難道不就是復仇的意義么?做著看似為了情愛和母愛偉大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和毫不相干的人帶進危險和麻煩的泥潭里,夫人,你告訴我這算什么!你口口聲聲說你不知道、你沒選擇了,是因為你從頭到尾都把‘作為女人’四個字看得太重了,以至于你從一開始就認為自己就應該是弱勢的、你認為‘作為女人’靠自己不行!可是憑什么,憑什么‘作為女人’所做出的任何事,就一定是要作踐自己呢?我告訴你夫人,作為夏雪平,如果我是你,我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桴鼓鳴、我從一開始就不會給那個南港富商趁虛而入的機會,我只會自己拿著一把刀去找高瀾拼命,這就是我的選擇——而且,我一定會成功地讓高瀾死在我的手里,絕不會有其他的可能!”

“夏雪平,你在說什么?你還是不是警察!”在一旁的沉量才看著陳月芳拿槍抵著我的后背,本來又急又怕,滿腦門都是虛汗,半天大氣都不敢喘;一聽夏雪平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突然間就怒了,舉著手槍轉頭就對夏雪平呵斥道。

在場的其他人也俱是愕然,臉上都寫著,夏警官怎么和犯罪份子切磋起犯罪的理論和心德了;但是夏雪平語氣犀利,表情冷峻,所以其他人也都不敢說什么。

但夏雪平說的的確是真心話。就我所知道的,從夏雪平跟父親離婚之后,在她的追求者以及想對她用強硬手段進行占有的人渣里面,有至少八成人都對她說過,如果你跟了我,我會幫你找到殺了夏濤和夏雪原一家的兇手,然后幫你報仇,但是夏雪平對他們所有人都是視而不見的,我理解她,她知道無論最后是否做到,她最終倒是有可能因為太過于依賴他人,而迷失自己。

陳月芳沉默了片刻,然后開了口,語氣也要比之前風輕云淡了許多:“雪平,這就是你跟勁峰離婚、故意拋棄秋巖和美茵的原因吧?”

陳月芳的問題,和她手中稍稍離開我身體的槍口,以及夏雪平突然望向我的那雙明眸,同時撥動了我的心弦。

“是。”夏雪平沒有掩飾、沒有隱藏,直接回答道。

“你為了你信仰的復仇方式,放棄了家庭帶來的安穩踏實,你覺得值么?”陳月芳仍然有些不甘心。

“沒有值不值,只有自己覺得對不對。”夏雪平向我的眼睛注視了片刻,又對陳月芳說道,“復仇的過程一定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算計,與不可預期的殺伐。我知道他們一定會為我分擔一切,但是我并不希望他們因我而置身危險當中。我對他們最好的愛惜,就是對他們的漠視,只有我跟他們之間相互遠離,離得越遠,他們就都會越安全。所以,我寧愿讓他們永遠恨我。”

“但是秋巖還是當了警察。”陳月芳低沉地說了一句,話說到最后,語氣也放輕了。

聽了這話,我不禁笑了笑,“呵呵,誰讓我是個不聽話的混小子呢?”

陳月芳也跟著笑了笑,然后把手槍重新狠狠地頂在我的后背上。但她握著手槍的手,正在不停地顫抖。

“夫人,該讓自己放手了。”夏雪平依舊皺著眉頭,警惕地盯著陳月芳的一舉一動,“高瀾已經死了,慕先生和你的兒子也不會死而復生,你也一定殺不了我,就別再給更多人帶來無謂的傷害了。”

“放手么……”陳月芳在這一刻哽咽了,她長吁了一口氣,繼續對夏雪平問道:“雪平,就像你剛剛說的,為了替丈夫兒子報仇,我已經虧得太多太多了;你告訴我,我放手了之后,還能有什么,是可以讓我繼續活下去的?”

“還有我,月芳!”

在我面前正對著的遠處,傳來了父親的喊聲。

“好啊,何勁峰,你竟然自投羅網!”沉量才看見了父親后,齜著牙得意地笑著,斜眼瞪了夏雪平一下之后,對身邊的警員命令道:“先把何勁峰抓起來,再對付這個女人!”

數把槍瞬間對準了父親的頭部,父親立刻舉起了雙手。

“住手,姓沉的!你別輕舉妄動!”夏雪平用槍對著陳月芳,卻焦急地對沉量才喝道。

“我看你們誰敢對他怎樣?你們是不想讓何秋巖活命了是吧?”陳月芳見狀,也立刻抬起手槍對準了我的后腦勺。沉量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父親,咬了咬牙,對著父親周圍的那幾位警員擺了擺手,不情愿地作罷。

父親看著周圍警察雖然把槍放下,但仍然把自己為在一個圈內,警惕地盯著自己,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扯著嗓子對陳月芳喊道:“月芳,你不是說好要跟我一起搬到國外生活么?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我沒有食言,勁峰,但是你我注定過不到一塊去……”陳月芳看著頭發凌亂、雙眼浮腫的父親,揪心而決絕地說道。

“那就努力去過啊?你過去是陳美瑭,與我無關;你現在是陳月芳,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努力試一試,又怎么能知道我們倆終究是過不到一塊去的呢?哪家過日子是容易的呢?”父親看著陳月芳,輕松地笑著說道,“你忘了么!你跟我一起說過的:我會用我的所有積蓄,在印尼或者泰國的小島上買一座靠近海灘的小房子,每天清晨起床,你我都可以站在海邊曬著初升的陽光;早上你做好熱氣騰騰的咖啡和甜美可口的早點,吃過了飯,我去當地的華人報社、電臺上班,你待在家里做家務、看電視,在小房子的后院游泳、種種花、種種蔬菜,或者什么都不用干,欣賞海邊的風光;下午我再去陪你逛街、逛逛當地的集市,逛的累了,就去找一些當地的小吃,吃遍所有我們這輩子還沒有吃過的美食,然后一起去找一個小酒館喝喝酒,跟著當地的人唱歌、跳舞;等到入了夜,我和你就一起在沙灘上生一堆篝火,什么多余的話都不用講,喝著剛從樹上掉落的椰子,吹著夜里的海風,看著夜空數星星……”

“勁峰,你別說了。”陳月芳低下了頭,開始哭泣著。

而父親卻仍繼續說道:“每年春節和中秋的時候,秋巖和美茵可以趁著放假來看我們——你不是還跟我研究過,要送美茵去國外念大學么?澳大利亞還是新加坡好?我覺得新加坡不錯,這樣美茵坐船就可以來看我們;或者我們坐船去找她,我們一起去玩遍新加坡的所有的花園,還有你最想去的動物園;我們說不是每年都要去旅行的么?如果你愿意,我們倆也可以生一個屬于我們倆的孩子啊……”

“別說了!勁峰!你還不知道我之前都做過什么嗎?你還說這些實現不了的事情干什么啊!”

“我知道。”父親依舊憨厚誠懇地看著陳月芳笑著,“但是我對你是有信心的,你也應該對自己有信心才。犯了錯誤,改正不就完了么?你配合著警方的調查,我相信法律也會好好對待你的,你這輩子才不會就這么完了的!我可以等,我今年46,你才36,現在實現不了的,以后再慢慢實現唄!月芳,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好日子還在后頭。”

陳月芳流著眼淚,又嘆了一口氣。

接著,在我的左腳邊上,我的那把手槍被陳月芳丟在了那里。

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楞住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什么。

我遲疑了片刻,蹲在地上撿起了手槍,退了子彈,默默地別回腰間的槍托里。

陳月芳低著頭,對誰都不敢看一眼,流了一會兒眼淚,才說道:“我愿意配合你們的調查,我愿意將我知道的所有的關于桴鼓鳴的事情,以及我所知道在你們警察局內部的臥底的事情,全都交代出來。”

在場的好多人都聽傻了:他們里面很多人是第一次聽說,在咱們市局內部竟然還有桴鼓鳴的內線,四下里一時間交頭接耳。

“這樣最好,夫人,謝謝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夏雪平說著,從自己的褲子口袋里掏出了手銬,把陳月芳的雙手緊緊銬起。

“我應該謝謝你才對,雪平。謝謝你解開了我的心結。”陳月芳抬起頭看向夏雪平,然后輕輕別過頭,望向了夏雪平身后的艾立威。

另一邊父親也被沉量才的人給按在了地上,把雙臂扳到背后去銬著。所有人,包括站在夏雪平和陳月芳身邊的我,都在把注意放在父親這一邊。正在此刻,我赫然聽到陳月芳對夏雪平慌忙說了一句:“雪平,小心!”

我回過頭,艾立威已經走到了夏雪平的背后……

但就在這時,一個凌厲槍響劃破了正片天空——“啪——咻!”

夏雪平面前的陳月芳應聲倒地……

一顆子彈從她的天靈蓋直接貫穿到她的下顎,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已經斷了氣……

而在夏雪平身后的艾立威,往樓頂上仰頭一望,接著立刻把夏雪平往前一推——剎那間,第二顆子彈射出,直接打穿了艾立威左邊的腰肌。

“啊!”

一瞬間,原先站在樓門口的警員向四方散去找著掩體,抬手對著樓頂射擊;但見樓頂上正有一個戴著黑沿遮陽帽的蒙面狙擊手,架好了了狙擊步槍對著樓下找著目標。沉量才身后的狙擊手來不及瞄準,急忙對著樓頂就開了一槍,只見那子彈也就差一厘米的距離,打在了對方身下的磚沿上。那狙擊手一見,迅速縮回了身子匆忙離開。

原本趴在地上的父親立刻撐起身子,用膝蓋跪著挪動到陳月芳的身邊,看著倒在地上的陳月芳,嚎啕大哭。

夏雪平望著陳月芳的尸體和捂著槍眼、嘴唇發白的艾立威,竟有些手足無措。

我把手槍握在手里,看著夏雪平,緊張地說了一句,“是蘇媚珍。”然后,我等著夏雪平的反應。

夏雪平咬了咬牙,握緊了自己的手槍,拉開了消防通道的門,自己先踩進去一步,回頭對我說道:“跟我來!”

我隨著夏雪平往樓上跑,到了三樓之后,我和夏雪平都看到了在緩步臺處,正躺著兩個脖子各被人劃出一條長約七八厘米的血口子、并且割口還在不斷往外冒血的已經斷了氣的保衛處干事。繞過兩具尸體,我還想繼續往樓頂上沖,卻看見夏雪平直接推開太平門進了三樓,我疑惑不解,但是只能趕緊調換方向跳下樓梯,三步并作兩步趕在她身后。——緊接著,我和夏雪平便來到了徐遠辦公室門口。還沒等我問話,夏雪平一腳就將徐遠辦公室的門踹了開,然后連忙舉起手槍。

我也就遲疑了零點幾秒,然后也跟著舉槍進了局長辦公室,只見蘇媚珍正站在徐遠身后拿著兩把手槍,一把槍頂在徐遠的頭上,另一把槍指著我和夏雪平。而坐在老板椅上的徐遠,左邊眼角發青,相對應的領子上還留下了一個鞋印,一股股鮮血還從他的嘴角里不斷往外滲著。

看著我和夏雪平持槍闖進辦公室,徐遠立刻大聲喊道:“雪平、秋巖,等一下蘇媚珍說什么你們都別答應她!大不了你倆讓她打死我,局長的位置留給量才來坐,讓他替我報仇!”

蘇媚珍聽了之后大笑,然后用手槍頂了一下徐遠的后腦:“呵呵,我的遠哥,你可真是要笑死個人!你也真是高看你兄弟那個豬腦子!讓他找人看住我這種事都做不好,你還指望他當局長?更何況你把他當兄弟,他那你當什么你想過么?”

徐遠瞪著蘇媚珍,嘴硬道:“在被窩里的悄悄話。別放在臺面上來說行么?”

“蘇蘇,”夏雪平想了想,放下了握槍的雙手,撇了撇嘴對蘇媚珍努力用著平靜的語氣說道:“你把徐遠放了,用我換他行么?反正你想殺的那個人也是我。”

“你還挺有擔當的呢,雪平!”蘇媚珍獰笑著看著夏雪平,又看了看我,對我奸笑道:“嘿呦,小狼狗你也來啦!怎么樣?昨晚上跟阿姨在一起快活吧?是不是這么一會兒又想阿姨了?”

“你瞎說什么?蘇阿姨,請你自重!”我硬著頭皮對蘇媚珍說道,實際上我心虛得很。夏雪平卻也沒回頭,也沒對我說什么,只是在默默地看著蘇媚珍。

“哈哈!小伙子害羞什么呀?”接著蘇媚珍橫眉冷眼地看著夏雪平,對她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該不會是因為這小子告訴你的吧?”

“我猜到了,從美茵剛失蹤那天我就猜到了。”夏雪平渾身顫抖著說道,“但其實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你就是桴鼓鳴背后的主謀!你我認識二十年,我一直把你當好姐妹……”

“不敢相信?”坐在椅子上的徐遠冷笑了兩聲,“其實從香青苑的老板仲秋婭被殺的時候,你就應該懷疑她了,雪平!她是早晚要找仲秋婭復仇找回尊嚴的!”

原來殺了仲秋婭的那個人,竟然也是蘇媚珍——怪不得現在躺在消防通道里的那兩個保衛處警察的脖子上,跟仲秋婭身上劃出傷口的手法如此相像。

“仲秋婭?她跟仲秋婭什么關系?”夏雪平對徐遠問道。

徐遠無奈地搖了搖頭:“呵呵……也是,你不知道那些事……不知道也就算了;我只想說,雪平,我們倆呀,都太心軟了……”

蘇媚珍先是一楞,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原來你們倆各自知道關于我這么多東西呢!又都這么愛我,沒有往下深究?嘿,我怎么就沒把握好這個機會呢!……也罷了!是與不是、信還是不信,對于我倆之間的事情一點區別都沒有。只是我真的很羨慕你,雪平,咱們都已經是40歲的人了,以前上高中時候的小姑娘的天真勁兒,你居然還留在自己身上呢?還能去相信什么狗屁感情?”

夏雪平面無表情地看著蘇媚珍,難過地咬了咬牙。

實際上,蘇媚珍并不是一開始就準備殺了陳月芳的,在夏雪平的臨時改變的計劃里也沒預測到會節外生枝。

讓丘康健幫忙找電視臺攝制組的人配合夏雪平演戲,只是夏雪平計劃里的第一步;對于第二步,她原本的設想是在今天的環球廣場重演昨天錄制時候的景象,但把圍觀路人從群演替換成市局自己的警察,她原本推算,如果綁架美茵的罪犯足夠謹慎,那么她一定會帶著美茵先去環球廣場確認一下,然后再把美茵送回家。夏雪平的預判是正確的,但就在她組織警員對廣場進行布置的時候,她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夏組長,美茵與秋巖都被綁架了,就在我們局地下室。具體在哪我也不清楚,趕快回來吧。我向您保證我說的是真的,信不信由您。”

對方用的也是變聲器,夏雪平聽不出來這人是誰,但憑借直覺,她認為打電話的人應該是局里的一個警察。夏雪平一時之間無法判斷真假,只能跟柳毅添協商留重案二組的人在廣場待命,自己帶人返回。而在返回來的車上,夏雪平又接到了一個電話:“請問是市局重案一組的夏組長么?我是F市發展銀行管理投資部總監,我叫陳瑋琪。”

“我認識你,你是我們局經偵處廖韜的女友。”

“之一,呵呵。”

“你有什么事么?”

“廖韜臨時被他們胡處長調去出差,不能回來,他讓我給您打個電話:昨天您家公子、也就是風紀處的何處長托他求我幫忙,查一下首四位為4502,末四位為1031的銀行賬戶持有人資料。”這正是前天晚上葉瑩給轉匯三千三百七十五萬新政府幣的收款人賬戶。

“嗯,你說吧。”

“很巧,這個賬戶是我們銀行的賬戶。持有人的姓名為:蘇媚珍。”

當切切實實聽到這個名字之后,夏雪平難過得險些暈了過去。

在一旁的沉量才知道這件事之后,立刻炸了毛,在埋怨夏雪平不及時把懷疑通報給徐遠和自己后,也終于冷靜下來聽了一下夏雪平的計劃,于是他便打電話給保衛處,找了兩個他的親信去默默監視蘇媚珍——為了不打草驚蛇,沉量才還特意強調了一下要小心謹慎。可不知道最后因為什么,兩個人還是漏了餡。

蘇媚珍也不是馬上就發覺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就在電視臺播放夏雪平“自殺”的畫面那時候,她依舊十分安心地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默默地看著“自殺直播”。直到后來樓下響起了兩聲槍響,樓里好多人跑到對著樓后的窗戶旁圍觀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首先,夏雪平沒死,這讓她有些驚訝,但勉強也算是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其次,在她看來,陳月芳的意念搖擺不定,很有可能被夏雪平爭取轉為合作;如果她選擇了合作,自己的身份早晚會被陳月芳揭露——必須殺之,予以滅口。

因此,在把那兩個保衛處干事引到三樓的消防通道再割了喉嚨之后,再上了天臺,戴上了早就藏好的遮陽帽和面罩,迅速組裝上事先藏好的狙擊槍——她早就料定,自己會有這么一個機會,在市局大樓天臺對著夏雪平開槍。

而徐遠也是在聽到樓下警員沖著樓上還擊、又看到了三樓太平門里不斷往外流著血的時候才覺得事情不對,于是自己一個人端了手槍上了天臺,卻被蘇媚珍打了個伏擊。

于是,就到了現在這一步。

“行呀,大家都卸下面具,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對你也就沒什么負擔了,雪平!”蘇媚珍對著夏雪平燦爛地笑著,然后惡狠狠地說道,“一直以來想至你于死地的就是我!我老早就想毀了你了,雪平!我老早就把你恨之入骨、恨得透透的!我每天看到你、我都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砸爛你的骨頭!”

“……為什么?”夏雪平橫著眉毛,臉色陰沉地看著蘇媚珍,極其失望地問道,“你究竟是為什么會這么恨我?”

“為什么!哈哈,你好意思問我為什么?二十幾年前,你每天在學校門口你跟于鋒摟摟抱抱、晚上在被子下面滾在一起的時候,你怎么沒有想過為什么啊!”

徐遠坐在椅子上冷笑著,閉著眼睛說道:“時隔這么多年,原來在你心里,一直都忘不了他……”

“對啦,遠哥,我的大寶貝兒!但你可別誤會呀,我是愛你的——只是你跟他相比,就是個為我解悶兒的!”蘇媚珍用手槍槍管敲了敲徐遠的額頭。

夏雪平驚愕地看著蘇媚珍;

而我也同樣驚愕地看著夏雪平……

——原來父親,不是夏雪平的第一個男人;——原來那個人人避諱的神秘人于鋒,真的與夏雪平的關系,曾經非同一般……

只是現在這當口,不是討論這個事情的時候。

“原來你……你才是……”夏雪平有些語塞道,“我……我一直都還以為是歐陽……”

“哈哈哈!歐陽雅霓那個小娘皮,她喜歡的可不是于鋒;但你知道她一開始為什么會對我的話言聽計從么?——給你一點提示:你猜在學校的時候,為什么有人會故意管她叫‘歐蕾雅霓’?哈哈哈哈!夏雪平,你跟她的絕交,純屬是你自己疑心太重!你怨不得我!你活該!”

“怪不得,你那個秘密銀行賬戶的末尾四位,是他的生日……你竟然因為這個恨了我一輩子!可你從來就沒跟你說過你喜歡他啊!如果你告訴我,或許我從一開始就會把他……”

“省省吧,省省好么雪平?我太受不了你高高在上的樣子了!從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永遠都擺出一副高貴的姿態、你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擺放到了公主的位置!我再也、再也、再也忍受不了你對誰都是一副‘女呼保義’的樣子啦!”蘇媚珍說著,瞪了我一眼,接著罵道:“夏雪平,你把你的道德看得比水都清,但在精神上,你就是個婊子!什么好事都被你占過了,你卻還要拿出一副你看淡一切的姿態、還反而來可憐我?婊子!你還想往下說什么?‘或許’你‘一開始就會把他’怎么樣啊?夏雪平,我的家庭比不上你、我父母早亡、我從小就是個小胖墩,但我告訴你,我蘇媚珍不需要人來!尤其是你!是,于鋒跟你家里人的關系都特別的要好,但是你有沒有關心過我?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從來就沒有照顧過我對于鋒的感情!是你!是你,夏雪平!是你把于鋒從我身邊搶走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一輩子?夏雪平,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過朋友!”

“可是我有……”

“那是你自己的事!”

蘇媚珍話音都沒落地,就對著夏雪平舉起了手槍開了一槍——“砰!”

——在蘇媚珍抬起手槍的一瞬間,徐遠把身子往左一扭,避開了蘇媚珍左手里握著你的手槍,踏著自己的桌子往身后猛地撞了一下,于是蘇媚珍這一槍射歪了。

子彈貼著夏雪平的左邊顴骨擦了過去,在她的眼睛下面留下了一道血痕,打在走廊的墻面上;而在那一刻,夏雪平并沒把手槍舉起,只是臉色陰沉地看著蘇媚珍,表情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見狀,立刻對著蘇媚珍站著的位置開了一槍;但因為我怕誤傷了徐遠,特意往她的肩膀上方偏了一點,但經由徐遠一撞,蘇媚珍的身子斜了一個趔趄,又在起身的時候,徐遠把她的胳膊一抬,正巧讓我打中了蘇媚珍的左大臂。

然后,徐遠從自己的辦公桌面下摸出一把手槍,對著摔在地上的蘇媚珍就是一槍……

子彈打在蘇媚珍的胸膛正中央。

當蘇媚珍閉上眼后,徐遠如夢方醒,又連忙丟下槍,嘴里念叨著蘇媚珍的名字,把她的頭摟在自己懷里,連連拍打著蘇媚珍的臉頰:“別睡!別睡!小珍,別睡!”然后又連忙對我叫道:“去叫老薛!送醫院!快去叫老薛——”

我尷尬地看著徐遠和躺在他懷里的蘇媚珍,只好轉身撒腿就往樓下跑去。

在我轉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從夏雪平的左眼里,掉出一滴淚珠;淚珠滾羅的痕跡,正好與她臉上的那道血痕,畫出一個十字。我想在她的世界里,正有一部分,正在慢慢褪色、慢慢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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