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之后,大頭和牛牛就叫了輛出租車走了,我和小C接到了命令回去出任務,大白鶴則是要去加班,所以我們三個一輛車奔赴警局。
一路上,大白鶴不斷地對我控訴著我昨天本就不應該跟張霽隆接觸、跟我說著F市的黑道份子都是一丘之貉、講述著他小時候親眼見過的黑幫人物犯下過什麼樣的罪行等等,我心裡亂得很,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或許還是21歲的我涉世未深吧,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張霽隆的手段,我總算是領教到了:普通人遇到自己子女被人猥褻的正常措施,大抵不過是付諸于法律渠道;最不齊,也不過是尋求私了賠償;而張霽隆則是侮辱了唐書杰的父親一頓以后,把唐書杰等人一概無差別地變成了太監,而且毫不手軟。
一個人能做出的最絕的事情,不是剝奪另一個人活著的權力,而是剝奪他活著時候的尊嚴。
張霽隆帶著自己公司的馬仔,出現在了一個頗負盛名、可基本沒人知道是他名下的KTV裡,而恰好唐書杰等人出現在了這個KTV裡尋歡作樂,而被他們裹挾來的那幾個以供群交淫樂的女中學生們又“恰好”被張霽隆手下的女混混們解救——如果說這不是個圈套,我是不相信的。
無所謂了,畢竟有人懲罰了唐書杰。這一頁算是可以掀過去了。
我匆忙地回到局裡,先去宿舍取了自己的手槍,著急忙慌地從抽屜裡狠抓了一大把子彈放在夾克口袋裡,之后又連忙一路小跑去了辦公室。
我氣喘吁吁跑進辦公室的時候,一組的所有同事都已經到齊了。夏雪平站在門口,后背倚著門框雙手插著褲子口袋,看到我以后瞪了我一眼沒說話,接著她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辦公桌——而此刻,沈量才正坐在她的辦公桌前,棱著眼睛梗著脖子,趾高氣昂地看著屋子裡的所有人。
“我差點就不等你回來了。”看到我進了辦公室以后,夏雪平對我說道。
“抱歉了……呼……呼……各位同事、夏組長、沉副局長,抱歉了……下次不會這樣了……”我連哈赤帶喘地道著歉。
“呵呵,夏雪平,這就是你帶的隊伍!”沈量才看著夏雪平,訕笑著說道。
“沒有下次了!”夏雪平狠狠地瞪著我說道,“再有下次,就別來市局上班了。”說完,她接著又對沈量才說道,“沈量才,咱們可以走了吧?”
“所有人,樓下集合!”沈量才看了看我,指著我對夏雪平說道:“給他一件防彈衣。”說完以后,沈量才自己先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辦公室。
周圍的同事全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夏雪平招呼了艾立威去開車,接著把我拽到了身邊,對我問道:“你去哪了?”
“……昨晚跟同學聚會來著……喝多了。”我沒敢把自己遇到張霽隆的事情跟夏雪平說。“一天天到晚就知道玩!玩心真大!”夏雪平批評了一句以后,她的眼神終于柔和了些,對我問道:“我看你這兩天狀態不對,你到底怎麼了?”
這我就更不敢說了——我難不成直接說,我同時愛上你和你女兒、我妹妹了,結果她還跟你前夫、我老爸上床了?
“沒事……就是剛上班,還不太習慣……累的,呵呵。”我搪塞道。
“作為你的上司,我必須跟你說一句:必須盡快調整。清楚麼?”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我今天遲到了,讓你失望了。”我看著夏雪平說道。
夏雪平嘆了口氣,抿了抿嘴,接著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抄起一件防彈背心和一部帶著耳麥的對講機扔到了我懷裡:“走吧,下樓上車。”
“哦,對了,我還沒問這次什麼任務呢?”
“車上跟你說。”夏雪平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
上了車以后,夏雪平讓艾立威把案件的簡報用手機傳給了我,接著艾立威負責開車,夏雪平則是給我講述這個任務的大致情況:之前一組在夏雪平的帶動下,由青年衛生團和教育局的協助下,在市一中進行了血樣抽查,鑑定課經過認真比對,發現所有的參與測試的血樣與死者江若晨身上留下的精液DNA全都不符;可問題在于,測試血樣的那天,全校只有一個老師沒在學校,那個老師正好是美茵他們班的化學老師周正續——一個完全不在江若晨筆記本上的人——于是夏雪平馬上讓蘇媚珍幫忙查了關于這個周正續的資料,并且從青年衛生團的血樣庫裡找到了周正續進市一中之前體檢留下的血樣,檢測了12個DNA點位,發現符合率接近百分之百。
“那就是說,基本可以確定這個周正續,就是具有殺害江若晨和盧紘的最大嫌疑的人了?”我問道。
艾立威一邊開車一邊說道:“不是最大嫌疑,是基本可以確定,就是他殺的人。而且,你再看看我剛才給你發過去的周正續的檔案:這個人,恐怕就是襲擊夏組長的那個狙擊手。”
“什麼?”
我仔細打開了周正續的檔案,爾后,這個人的履歷讓我大吃一驚:周正續,男,J縣H鄉人,曾入伍,十二年軍齡,退伍前為“神龍”特種突擊隊少校連長,曾經立過兩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和五次三等功,精通各種槍械和刀術,曾為省級武術和國家級自由搏擊冠軍,擅長叢林戰和巷戰。在部隊學習文化課成績優異,轉業后考取省級教室資格證,并進入市一中工作,成為高二年組化學老師,連續獲得區優秀教師、市優秀教師。
——我幾乎是全身顫抖著放下的手機。要知道雖然我是個十分驕傲自滿的警院高材生,但是我畢竟是個菜鳥警察;而這個周正續,相當于一個修羅級別的大BOSS,出現在一個新手玩家面前。
我看著后視鏡裡的夏雪平,對她問道:“你該不會這樣就想著去抓捕周正續吧?”
“箭在弦上,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夏雪平面無表情地說道,“整個一組的人都已經集合出發了,難道這時候還能臨時取消行動、打消積極性?”
“這不是積極性的事情!這個周正續,可是個前特種兵,而且還是'神龍'特種大隊的——'神龍'大隊在國際軍事界,都擁有很強硬的伏擊戰作戰口碑,更何況資料上還寫著諳熟巷戰。就咱們這麼過去,是不是有點太莽撞了?”我看著夏雪平,有些慌亂地說道,“而且你要知道,這個人還是個化學老師,他說不定可以自己弄點炸藥之類的東西。我們這麼做很危險!至少我們得找一個作戰專家……至少也得讓特警隊出動啊!”
夏雪平看著后視鏡裡的我,微皺著眉對我說道,“你以為想麼?我寧可一個人過去,也不想咱們一組一群人出事,你懂嗎?是他姓沈的破案心切,還給省廳打了報告——他沈量才是副局長,又有省廳的文件給我下了死命令,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何況徐遠也同意了……咱們整個一組只能硬往上沖。”
艾立威也沒好氣地說道:“咱們夏組長別人對她有誤解,我說秋巖,你難道也不不了解夏組長?這種送死的決策,你覺得可能是夏組長做的麼?——你來晚了,倒也是享福了!你可沒見到剛才佈置任務的時候,沈量才那副鐵公雞趾高氣昂的德性!”
我苦惱地看了一眼手機,想了想,還是脫了自己的夾克,把防彈背心穿好,又別好了對講機。就像艾立威說的這樣,這個任務基本就是送死的任務,但是夏雪平已經橫下心決定硬衝,我也不能含糊,而且我還心裡早已認淮自己必須確保她的安全,所以我一定要比夏雪平沖得還要往前。等我整理好了裝備,我接著對著夏雪平問道:“那現在咱們有什麼計劃麼?剛看了這個人的履歷,我是有種預感:這個諳熟巷戰少校連長,怕是已經在自己家布下了誅仙陣,等著咱們往裡面跳呢!說說吧,咱們的穆桂英元帥,這個局你現在準備怎麼破啊?”
“沒什麼其他辦法,只能鋌而走險,到時候隨機應變吧。”
夏雪平嘆了口氣,接著把右手拄在車玻璃上,張嘴咬著自己的食指。
不一會兒,警局的車隊就停到了一個名叫“小舍宅”的老舊居民區的路旁。所有的車子都沒掛警牌、沒裝警燈,所有人都是便裝上陣,看來夏雪平確實在出發之前進行過一系列精心佈置。下了車以后,所有人在小區大門口集合,之后一齊直奔四號樓三單元。整個一組被分成兩隊,其中夏雪平和我帶隊上樓,沈量才非要跟在我的身后“督戰”,誰也拗不過他;艾立威帶人在樓下把守巡邏,以防嫌疑人逃跑。
這住宅樓裡確實陳舊得很,電表上面已經蒙了一層灰,樓梯也被磨損得差不多、鋼筋和紅磚已經暴露在外面,樓梯間和走廊狹長得很,一不留神很容易摔倒,走廊裡堆滿了醃咸菜用的瓷缸,缸上面的塑料布還佈滿了蜘蛛網,恐怕缸裡面的醃菜也早就不能吃了。我和夏雪平還有一隊師兄師姐輕手輕腳地走到了七單元703門口,一個師兄跟夏雪平點了點頭,接著敲了敲703的門。“您好!請問有人在家嗎?”師兄淡定地說道,“您好!我是樓下的鄰居,請問有人在家嗎?”
另一個師兄拿著聽診器,把一端貼在門板上,仔細地聽著屋子裡的聲音,十秒鐘后,師兄低聲對夏雪平匯報導:“組長,裡面沒動靜,好像沒人。”
“撬!”夏雪平果斷地命令道。
于是身后兩個師姐從衣服裡掏出一個工具包,裡面到處是小鑷子、看上去像是修指甲的鐵鉗、還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小工具,兩個人分別對兩個鎖孔進行了一番連捅帶轉,終于,門被打開了。
敲門的師兄從腰間拔出手槍,剛打開門,結果就聽見好像是一堆酒瓶撞到的聲音,接著從門裡滾出一堆東西,我還麼來得及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但見裡面已經噴出煙霧來。
“不好!”我連忙叫到,“是催淚瓦斯!”
所有人一聽,趕忙把衣襟敞開,堵住了自己的口鼻;所有人全都不敢貿貿然闖進屋子裡,都躲到了門板后面或者樓梯下。靠近緩步臺的同事趕忙打開了緩步臺的窗子。
“嗆死了!”沈量才憋著氣,然后對站在樓上和樓下緩步臺的師兄們說道:“打開窗戶放放氣。”
夏雪平眼珠一轉想了想,瞪大了眼睛,喊了一聲:“別!”
可是那幾個師兄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根本讓夏雪平來得及製止他們。結果就在7樓下方和上方緩步臺的窗子一拉,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瞬間爆發:“——轟隆!”
兩道火光在緩步臺閃過,接下來便是更濃的煙霧——原來緩步臺上面的缸裡各藏著一個炸彈,炸彈的觸發機簧用釣魚用的魚線連在了窗戶上。炸彈雖然聲音大,但是威力一般,只炸開了那兩口缸,缸裡裝著早已發餿發臭的酸白菜流了一地;這倒沒什麼,就是這兩口缸炸開以后的碎片最是危險,直接戳中了四個師兄的雙腿和臉頰。“讓他們撤下去……咳咳……快送醫院!”夏雪平忍著瓦斯帶來的刺鼻氣息,對著樓上樓下喊道。
四個師兄承受著劇痛嚎叫著,被人抬下了樓。
過了一會兒,樓道裡的煙可算是散了,地上留下了一堆碎掉的集氣瓶碎片——剛才從門裡滾出來的,就是這東西。等煙霧散去差不多用了七八分鐘,可半天也不見有人從屋子裡出來;同一個樓層的鄰居倒是打開門來訴苦,估計是剛才瓦斯的味道順著門縫飄進了家裡,結果兩道門一開,一看我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槍、身上穿著防彈衣,全都嚇破了膽、迅速地關上外面厚厚的防盜門。樓上樓下倒是有不少住戶探出頭來看熱鬧。“夏雪平,還愣著干什麼?派人進去搜啊!”沈量才不耐煩地對夏雪平說道。
“搜什麼?很明顯這個周正續是不在家,”夏雪平冷冷地看著沈量才說道,“要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半天,房間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他在家,剛才趁著外面全是煙霧,裡面肯定會打黑槍。”
我也連忙說道:“副局長,我認為夏組長說的有道理。依照周正續的履歷來看,此人反偵察能力超強不說,他還是個有資歷的特種部隊老兵,說不定這屋子現在就是一個套,等著咱們往裡鉆……”
未等我說完話,沈量才就嚎了一嗓子:“夠了!你們娘兒倆一唱一和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把我這個副局長放在眼裡,對吧?還是說你們一組的人一個個的膽子小,慫了、不敢進去了?”
“并不是,沉副局長,您別誤會……”
我又沒說完話,夏雪平便伸手攔在了我的身前,“別跟他解釋了。”之后,夏雪平回身看了看我,“走,跟我進去。”
我跟夏雪平對視了一眼,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房門口,沈量才滿腦門是汗,他深吸了一口氣,跟在我的身后。
夏雪平仔細觀察著眼前和門口,我想了想剛要抬起腳,夏雪平又一次擋住了我:“停!”
我被她嚇了一跳,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地收回了腿。只見夏雪平蹲了下來,用手在房門的下部、也就正好是在我膝蓋正下方的高度位置上,用手指輕輕一捻——順著她手指的走向我才看清楚,那有一根用來放風箏、釣魚用的透明魚線。夏雪平捻著魚線,由中間捋向的兩端處,然后摸到了魚線的盡頭,用力把兩頭的東西一取——兩枚用土黃色膠紙帶糊在門口的墨綠色軍用82式手雷就這樣被摘了下來。
手雷的觸發保險,正好被拴在了門口——我此時心裡顫得發毛,剛才咸菜缸裡那兩顆自製炸彈,比起這兩顆82式手雷來,簡直是就小打小鬧;如果夏雪平剛才沒發現這兩顆手雷,我又直接貿然地邁出腳、絆在魚線上,估計此時此刻,別說這一個樓層裡的警察怕是沒有一個能活命的,搞不好這一層樓都得被炸塌一半。
夏雪平手握著兩枚手雷,用著極其挑釁的目光看著沈量才。我也回過頭去,只見沈量才的腦門上跟剛被淋過雨似的,全是豆大的汗珠。
“要不然,沉副局長,”我想了想,還是幫著夏雪平給沈量才找個了下臺階,“差不多就算了,反正嫌疑人也沒在家。”
結果一旁的夏雪平不樂意了,用拳頭捶了我的肩膀一下:“來都來了,總得有點收穫才能回去吧?門都開了、第一道陷阱也都拆了,你這就打退堂鼓了?”
夏雪平說完,斜著眼看了看沈量才。她剛才這兩句話看起來像是在斥責我,實際上她完全是說給沈量才聽的。通過夏雪平自信的神情,我看得出她應該是在拆掉了兩顆手雷以后,多少安心了一些;我猜夏雪平對周正續的判斷應該是這樣的:在警方正中周正續先前佈置的兩個全套以后,要么一幫警察在嚐到了自製催淚瓦斯和土炸彈的苦頭之后要么不進屋,要么就是貿然進屋以后,全都被炸成粉身碎骨,他應該不會想到警察們會順利地進屋,所以在屋子裡實際上并不會有更多的危險機關——我猜這家的屋主周正續也應該是這樣預測并佈置的。在了解了夏雪平此刻的內心想法以后,我多少也有了些底氣。
看見夏雪平的表情,沈量才臉色立刻黑了,他抬起頭盯著夏雪平,又看了看我,對我叫到:“還盯著我干嘛啊?趕緊進去吧!”
說完之后,他緊張地握了握手裡的槍柄。
夏雪平看著沈量才,冷笑了下,接著給我使了個眼神,我便跟著夏雪平一前一后地走進了客廳,沈量才咳嗽了兩下,拘著腰走進了房間。這個套間面積還挺大,南北通向,北面是陽臺和灶臺,南面衝著樓門方向,有一個大屋一個小屋——大屋是臥室、小屋是書房。房間裡的陳設十分簡樸,木製桌椅、木質茶幾,老式尼龍沙發上都鋪著白色鏤空印花墊布,正對著沙發的桌子上的電視卻已經佈滿了灰;我又看了一下書房,書房裡的液晶屏電腦倒是乾淨的很。臥室裡的雙人床鋪上了淡粉色的床單、擺著兩隻套著淡粉色枕套的枕頭,枕頭下面那兩套被子的被面也是淡粉色的,疊得十分整齊;而書房裡擺著的那張行軍床上則是亂七八糟的,上面全是沒洗的襪子、內褲、棉質背心,還有一張看起來有些臟兮兮的軍綠色薄棉被,以及一團沾了早就變成深褐色血跡的繃帶——這不免讓我聯想到夏雪平險遭槍擊那天,在時事傳媒大廈對面樓頂的那個狙擊手被我或者夏雪平其中一人打中了大腿的場景。
同時讓人感覺有些奇怪的是,房間裡所有的朝外的窗子全都緊緊關著,唯獨書房的那扇窗子開著。我去檢查了一下,窗子雖然開著,但是裡面的紗窗倒是很嚴實地閉合——如果周正續想從這扇窗逃離,估計怕是很不容易,即使他變成一隻蚊子恐怕也做不到。他是自己出門前忘了關窗戶了,還是有意為之?
夏雪平檢查完了臥室,也沒發現什么有用的東西。沈量才倒是沒管別的,直接走到了書房的書柜前,二話不說伸手就去拉柜門——我看到他去拉柜門的時候,心里十分的害怕,直接竄到了沈量才身邊去,就怕有柜門里頭有什么貓膩。
——還真叫我說中了。
當柜門一打開,從裡面立刻滾出兩隻差不多一升的玻璃瓶來,玻璃瓶直接摔碎、裡面的液體立即開始揮發著,散發出刺鼻的氣息——嗅起來,很像是酒精和汽油的混合液。沈量才看到玻璃瓶摔碎,嚇得直接往后退去,跌到了行軍床上。
我發現事情不對,連忙在書柜里四處看著。夏雪平聽到玻璃摔碎的聲音,也立刻跑了過來。
“怎麼了?”夏雪平焦急地看著我。
我顧不上那麼多,仔細一看,在書柜的一個角落,一根火柴被鉗在了一個八音盒定時器上面,我看到它的時候,火柴頭已經在書柜內壁上貼著的一張砂紙上摩擦了一下,瞬間燃著;接著,只見八音盒繼續轉動著,過不了五秒鐘,火柴就會直接轉到外面,然后裡面的彈簧一動,燃著的火柴就會掉在地上,徹底點燃灑在地上的液體。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那隻八音盒——媽的,居然是粘死的!
來不及多想,我直接捏著已經燃燒了一半的火柴,用力往下一撅,弄折了火柴之后,掐著已經燒到了指尖的火柴奔向了洗手間,把火柴丟進了洗手池裡。我強忍著劇痛打開了水龍頭,用冷水沖滅了火苗,接著我又洗著自己已經紅腫的拇指和食指指尖。回到書房以后,夏雪平看著我問道:“沒事吧?”
“沒事。稍稍燙到了手指而已。”我說道。
“我看看。”夏雪平直接抓過我的手,看著我那通紅的指尖,輕輕地在上面吹了吹,接著說道:“等會兒回車上好好處理一下,我車上有燒傷膏。”
我的手被夏雪平的手緊握著,手背上的肌膚分明能感受得到她手指頭和手心裡,多年來握著手槍留下的硬繭,以及她手心裡的溫度。我的心突然開始撲通撲通地跳著,我只好點了點頭,默默地從她手心裡抽回了自己的手。
“咳咳……”沈量才又清咳了一嗓子,接著從行軍床上站起身看著我說道:“多虧你了,小何!……什麼'神龍'特種大隊,也不過就是這點小伎倆罷了!”
沈量才站起身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的肩頭還粘著一隻已經有些發硬的襪子,樣子甚是滑稽。我強忍著笑,對著沈量才擺了擺手:“沒事,應該做的。”
“……呵呵,”沈量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夏雪平,然后看了看我笑了笑,“我看著破屋子裡頭也沒啥有用的東西,要不然……”
還沒等沈量才說完話,夏雪平半蹲下身子,就從書柜裡緩緩地拿出一個木質相框,她把相框拿在手裡,端起來一看,那上面是一男一女的結婚照片。
我馬上湊了過去,仔細一看照片上那個男的,正是剛才看過的檔案上的那個周正續;而他旁邊的那個女的,長相并算很好看,但是模樣很清純。根據照片右下角上用金色墨水寫下的日期來看,正好是三年前的今天兩人照的結婚照。
我抬頭看著夏雪平,想聽聽夏雪平怎麼說,結果就在這時候,對面樓的房頂上有一個刺眼的光點閃到了我的眼前,我的心中瞬間升騰起熟悉的肅殺感覺。電光火石間,我猛地撲在了夏雪平身上,然后把她按倒。
“砰!——”
果然隨即一聲熟悉的槍響,劃破了天空。一顆子彈穿透了紗窗,直接射中了書柜的木質柜門——仔細想想,還好這個書柜是木質的,如果是鐵質的,被子彈打中以后如果擦出火星,用不著對方開第二槍,我和夏雪平、以及那個倒霉的沈量才,全都得被燒死在這個屋子裡。由于這間屋子已經處于頂層的位置,而對方又在對面樓的樓頂,對于一個資深老練的特種兵來說,想要進行狙擊不是什麼難事。
夏雪平又一次地被我壓到在地,這次我的臉并沒有衝著她的雙乳,而是直接跟她面對面,她溫熱的呼吸輕輕噴到了我的臉上,夏雪平身上的體香也不斷地入侵著我的嗅覺神經,讓我心神不由得一盪——我真是受不了我自己,大敵當前我居然還在想著這種事情,如果有一天人類可以實現把一個人進行分身的技術,被克隆出來的理性的我一定要猛扇這個內心充滿了欲望的我幾巴掌。
“小混蛋……”夏雪平臉上突然有些微紅,莫不是因為被我緊摟著而喘不過氣來造成的,“下次再這樣之前,能不能先說一聲給我點心理準備?”
“荷,我給你心理準備,子彈可不給。”我說道。
而這時在我倆身后的沈量才,一見對面樓有人開槍,這家伙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他從那臟兮兮的行軍床上一個鯉魚打挺,貼著牆竄到了牆角——但是這家伙的肚子確實有點圓,一下子被對面樓的狙擊手看見,“砰”又是一槍打了過來,好在沈量才這家伙動作是真快,子彈斜著擦過他便便大肚前的扣子,一槍打在了牆上。沈量才渾身發抖,緊張地拉了下槍膛,對著窗戶便一槍打了過去,直接給玻璃上面開了個洞。
可接下來,對面樓頂卻給沈量才還來了猛烈的回擊,徹底把這個屋子的窗子上所有玻璃全部打碎。聽著這陣槍聲,趴在地上的我很是懷疑,如果對面樓頂那人手裡端著的不是一把微型沖鋒槍,那就是還有個同伙在幫著他開槍。
夏雪平緊接著伸手在我的肩頭推了一下,我便鬆開了手——我這才發現,原來剛才我確實一手摟著她的后背,而另一隻手完全地放在了她的高聳的屁股上。夏雪平的屁股真的很緊實,手感比起吳小曦的那對20%體脂率的屁股來一點也不差;要不是這當口對面有人開槍,我真想多捏一把……
夏雪平挪了身子,也來不及多說什麼,用手撐起身子,半蹲在地上,從腰間抽出手槍,隨即對著耳邊掛著的對講耳麥說道:“艾立威,帶人上對面樓頂!嫌疑人在那裡!”
“收到。”對講機里傳來了艾立威的聲音,以及樓下師兄師姐們奔跑的腳步聲。
隨即,對面樓頂的人開始衝著樓下射擊。夏雪平抓住了這個機會,探出身子,對著對面樓的槍手直接開槍。我也緊隨其后,站起身來對著那人開了一槍——只見那人正葡匐在樓頂,打了個滾,滾到了一個通氣煙囪做掩體,然后手裡握著兩把手槍對著我和夏雪平開始還擊。在他不遠處,還有一把架起來的狙擊步槍正對著這間屋子的窗戶。
一人兩把槍,能打出衝鋒槍的感覺,說明這個人不僅槍法準,開槍的手法還十分的快。也只有當過十年特種兵的人,才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我和夏雪平迅速蹲下,沈量才手裡的槍也衝著那人打響。而且此時另一個房間裡的同事也開始對著周正續還擊。一時間八九個槍口對著周正續,而樓下的警察又不斷地往樓頂沖著,這個周正續應該是插翅難飛了。
夏雪平思量了幾秒鐘后,對著沈量才說道:“姓沈的,你在這把這個人看好了!”說著,夏雪平便拉著我我往屋外貓著腰走去。
“夏雪平!到底你是副局長還是我是副局長啊?”沈量才端著手槍對著夏雪平怒吼著,而夏雪平并沒有理會他。我也沒多說話,跟著夏雪平拘著腰走出了小屋以后,迅速地跑向了樓下。
剛一出樓門,就看見對面樓上一條繩索承梯形斜著鉤住了兩棟樓之間的水泥電線柱,緊接著,那個穿著一身黑還戴著頂黑色棒球帽和太陽鏡的周正續,身上掛著滑輪,正從樓頂往水泥柱方向滑動著——看樣子,他是準備從樓頂上盪到水泥柱上,然后再從水泥柱上滑下然后脫身。
夏雪平沒多想,抬手對著周正續開了一槍,但是這周正續滑行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子彈和他的身體完美地錯過了。而剛趕到對面樓頂的艾立威和原本就在周正續家裡的沈量才帶人不斷地向他射擊,結果統統沒人擊中他。
眼見著他就要滑到水泥柱上,我下意識地跑到對面樓下,對準了他滑過的繩索,連著開了好幾槍,繩索居然被我打中了,那上面雖然沒有完全斷開,但也僅僅連了幾段纖維,周正續滑行的身子明顯失去了平衡。站在屋頂的一個師姐見狀,幫我在上面補了兩槍,又猛地用手扯了一下,繩子便徹底斷了。
周正續的整個人突然翻了下去,在半空中大罵了一嗓子,接著一手猛地對著繩索抓去,另一手摟住了水泥柱,可他整個人還是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他摔下去的高度差不多有四層樓高,好在水泥柱和繩索多少對他起到了一些緩衝作用,而且水泥柱的下面是一片鬆軟的草坪,他的身子接觸到地面以后,連著打了三個滾,卸去了身上的力,因此沒有性命之憂,不過在那一刻,我和夏雪平都聽到了“喀嚓”的一響,估計這周正續,不是胳膊折了就是腿斷了。
周正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一看到我和夏雪平舉著槍衝著他走了過去,他也沒客氣,對著我倆猝不及防地連開了兩槍,我和夏雪平只好躲了過去,找了兩個掩體躲開。見他繼續往前一瘸一拐地跑著,我倆便繼續在后面追。
可就在這時候,周正續突然從旁邊一把揪住了一個30多歲體態臃腫的婦女,一把挾在了自己懷裡,直接用一把手槍頂在了那女人的太陽穴上,對著夏雪平和我大聲喝道:“你們倆別過來!過來的話我就把她殺了!”
“啊呀!大哥!別殺我啊!”那女人驚慌地對著周正續叫著:“我就是下樓買個菜而已……我是無辜的啊!”——真是讓人悲也不是、氣也不是,樓外面已經是槍林彈雨了,不好好在家裡躲著,居然還有膽子跑出來買菜?
“你閉嘴!再多叫喚一下,我就打爛你的腦袋!”周正續惡狠狠地說道。
我看著周正續,舉著槍對他喊道:“周正續,你最好放下槍!小區裡現在到處是我們重案組的刑警,你應該知道,就算是你殺了手裡的人質你也跑不了的!”
“束手就擒吧,周正續。”夏雪平也舉起手槍說道周正續猙獰地笑了笑,對著夏雪平說道:“黑西裝、白襯衫,手槍警徽掛腰間——冷血孤狼,F市臭名昭著的喋血女警夏雪平,你我總算是正式見面了,萬分榮幸!”
“謝謝夸獎了。要聊天的話,還請你放下手裡的槍。”夏雪平看著周正續冷冷地說道,“別再做無謂的抵抗了。”
“我知道是我無謂的抵抗,但是我他媽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一個墊背的!”周正續狠狠地把槍管往那名婦女的太陽穴上撞了一下。那女人似乎更多的不是吃痛,而是害怕,嘴裡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周正續,我勸你最好別頭腦發熱,否則,別怪我手裡的槍不客氣!”夏雪平用槍指著周正續。“哈哈哈哈!你是要跟我比手槍的速度麼?我倒是想看看,這F市第一女警官的槍法,跟我們老特戰隊的槍法比起來,到底是誰的更勝一籌!”周正續大聲說道。
我聽著周正續這話似乎有點不對,仔細一看,他另一隻手正繞過那人質的背后,馬上就要伸出來——一時間,我差點就忘了這家伙手裡有兩把槍。我幾乎完全是下意識地,對著他繞過人質的手瞄準著,只見他手剛一伸出來,我便毫不客氣地對著他開了一槍。
“啊——”
我這一槍正好打在了周正續的手腕上,那把槍應聲落地——真他媽的僥倖——這一槍倒是給那個人質老大姐嚇得哇哇直叫,眼淚像是瀑布一般從兩只銅鈴似的眼睛裡一瀉千里。
夏雪平轉過頭看了看我,那一瞬間眼神裡閃過了些許驚訝與欣慰,接著又繼續盯著周正續。周正續手上在滴著血,緊皺著眉,臉色瞬間煞白,另一隻手仍然用槍抵著那個人質的腦袋,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接著用槍口撞了人質老大姐的腦袋叫到:“別他媽嚎了!”
人質老大姐瞬間抽了口氣,“嗷”地一聲,硬生生地把哭叫聲憋了回去。
周正續棱著眼睛看著我,喘著氣說道:“你小子可以的!老子兩次想殺這個女人,都被你小子擋住了!”
“呵呵,我也沒想到你會留個后手。”
“哈哈哈!心裡現在發顫吧?第一次開槍?……等會兒,我認得你,我在市一中門口見過你,你還跟我打聽過班級門牌號。”
“喲,也虧周老師您認得我。”我對著周正續說道。說實話,這個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要不然說不定我就會從周正續這打聽江若晨的情況,當然,也說不定就這樣打草驚蛇。
我看著周正續,繼續說道:“看在我妹妹是您的學生,我不想為難您。您還是儘早放下槍,跟我們回去歸案。”
“不可能!”周正續對著我厲聲喝道,接著他又對夏雪平說道,“落在F市第一女警的手裡,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了!別說別的了,要么就放我走,要么開槍打死我。”
說著,周正續對著那個人質,準備扣動自己的扳機,夏雪平也把自己手裡的槍端穩了,正對著周正續的腦門。我心裡則是害怕得緊,我第一次進行抓捕任務就遇到了挾持人質這種事情,我還真害怕人質出個三長兩短。我倒不是信不過夏雪平的槍法,我知道按照以往的經驗,夏雪平在匪徒開槍之前先手擊斃對方的可能性十之有九,但我潛意識裡還真就怕夏雪平打死周正續,要是周正續死了,江若晨和盧紘命案的真相,就永遠沒辦法查下去了。
“……你就這麼一死了之,你對得起你的妻子嗎?”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立刻想到了剛才夏雪平發現的那張照片。周正續聽了我的話,立刻表情沉重地低下了頭,夏雪平卻依舊警惕地舉著槍,絲毫不敢鬆懈。
“你也看到了我的結婚照?”周正續問道。
“你剛才用瞄準鏡應該能看得到吧?”我反問道。
“所有的照片你都看到了麼?”
什麼叫“所有的照片”?那不就一張結婚照嗎?——我便立刻回問道:“你家還有別的影集麼?我倒是很想看看。不過再說了,你剛才給我們時間看照片了麼?還不是沒等我們在你家坐穩當了,你一槍就打過來了?”
“那你他媽的知道個屁!”我也不知道我剛才是那句話說錯了,觸動了周正續的神經,這家伙居然對我惡狠狠地吼著,然后直接把手中的那隻槍對準了我。
眼看周正續就要開槍,夏雪平毫不猶豫地先扣動了自己手槍的扳機。“砰!”
一片殷紅色,飄散在空氣中。
十幾分鐘后,夏雪平又帶著警員簡單地搜索了一下周正續的家,依舊是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夏雪平想了想,吩咐兩個師兄把周正續家裡臺式電腦的主機搬上了警車裡。我則是在思考了一陣之后,把周正續和他妻子那張結婚照拿在了手裡。沈量才通知了街道派出所,把周正續的家封鎖后,沒好氣地上了一輛警車,自己先回了市局。本來這次抓捕是在他策劃下——其實完全可以稱為趕鴨子上架——進行的,沒想到一下子造成了四人受傷,到了最后風頭還完全被夏雪平搶了,他的心里當然要窩火。
我和夏雪平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接著也下了樓。
警車裡的周正續已經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剛才夏雪平那一槍并沒有往他的額頭上瞄準,而是直接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肩頭吃痛,我便一把扯過人質,一腳把他手裡的槍踢飛;夏雪平也跑上前去,直接一腳踏在了周正續的胸口,把周正續踢翻后,以單膝跪地的姿勢,用膝蓋卡住了周正續的喉嚨。倒地后的周正續突然大笑著,一直到他被拷上手銬押上警車,他才回頭對著夏雪平說了一句:“我是不是你夏警官這麼多年,第一次活捉而沒當場擊斃的犯人啊?哈哈哈哈……”
夏雪平聽了他這話,倒是有些愣住。的確,這些年有太多人死在夏雪平手裡了,儘管他們那些人裡面,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此時的周正續表情從容、淡定,倒像是獲得了解脫一般。
而在押送周正續的前一部警車里關著一對兒夫妻,其中那個女的正是剛才周正續挾持的那個人質。在我一把將其從周正續的胳膊下解救下來以后,她雖然仍是驚魂未定,但是她第一反應不是哭鬧也不是氣憤,更不是僥倖逃生,而是準備掙開我的手趕緊跑;而另一邊,她的老公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牽著她的手幫著她掙開我。我看著倆人的反應明顯不對,便示意趕上前準備圍觀周正續的兩個師姐幫著我按住了這倆人。簡單地對這對夫妻倆一審問,倆人便把自己的情況全都吐了出來——這夫妻倆還真不是一般人,他倆都是販毒的。老早就見樓前樓后多了一幫便衣警察,他倆就覺得不對,以為我們重案一組是來抓他倆的,所以就準備跑。跑到半路,女人發現自己有三個存摺忘在了家裡,便折返回去取;沒想到再從樓裡出來剛要跑,就被從天上“飛”下來的周正續抓了個正著。
“呵呵,我說呢!哪個正常人聽到外面開了那麼多槍還敢出門?還買菜?為了口吃的不活了?”我對著那女人諷刺地問道,“你倆賣的啥啊?是葉子、果子、小海啊,還是鴿子、牙籤、杜冷丁啊?”
“有麻姑,有冰……還有‘生死果’。”女人回答道。
“還有春藥?”我有些詫異地問道。因為此時在我的認知裡,“生死果”這東西其實跟“蒼蠅粉”、“迷情水”、“空孕催乳劑”這些東西差不了多少,確實多少都能對人體造成一定的傷害,但還不至于跟冰毒、杜冷丁這種毒品相提并論。兩個毒販子居然還賣春藥,這倒是奇了。
“嗯……小兄弟……你是不知道,”男人說道,“這'生死果',講道理啊,一盒比一蹬杜冷丁在黑市上還便宜,而且吃著也都挺海,對于老咖們來說,雖然不打頭但也不丑,并且還治療男人的不舉,跟麻姑、鴿子這些吃完了傷腎的東西不一樣啊;然后一般不是老咖的人也不敢碰那幾樣,畢竟害怕給自己咳死了,所以大部分人現在都買'生死果'。”這男人跟我說的,大多是他們毒圈裡的唇典切口,我大部分能聽懂,有些詞語也讓我云裡霧裡的。說到最后,這老兄居然跟我還來了一句:“小兄弟,想整兩條不?”
“啥意思?拓展業務拓展到我這來了?”我對著這個男毒販問道,“你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銬子都戴上了,怎的?到現在還不明白我是乾啥的?”
“條子多個雞巴?”那女毒販接話道:“我跟你說小兄弟,就咱們市裡頭往南到Z縣,往北到N縣,多少公務員都是咳藥的?你們跟俺們雖然是貓跟耗子的關系,但是俺們心裡也清楚:你們當公務員的壓力大啊!別的不說,Z縣的一個法院的人,都整麻姑;N縣的檢察院,那小海也是一車一車地往單位拉,說是查驗的毒品,其實全是給自己用的;還有J縣H鄉的派出所,單位發'生死果'跟發獎勵似的,得思想進步、有立功情節的干部,那才能拿到'生死果'!一般人還咳不到勒!這麼說吧,你們雖然把俺倆給逮了,但是俺倆能判幾年?就算進去了,只要俺夫妻倆不判死刑,那照樣能跟你做生意。”
“呵呵,想什麼呢?販毒就是死罪!”我瞪了這兩口子一眼。
“小兄弟,你還真嫩了點兒。販毒是死罪,但是你得看是給誰販的。”男毒販有些神氣地看著我。
“誒喲!這麼說,您二位還挺身子后面還有棵大樹、好乘涼唄?跟我說道說道,敢問二位到底是姓蔣還是姓汪啊?”我對著這兩口子問道。我看著那個男毒販的眼神,心裡實在有氣,我心說別說你們兩個,就算遇到真有硬底子后臺的毒販,我該抓照樣要抓,你們兩個也不過是個低端倒爺,還能有什麼后臺?
男毒販剛要開口,結果卻被自己的媳婦用膝蓋頂了一下大腿,那女人皺著眉咬著牙,瞪了一眼男毒販,那男人便把馬上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緊接著,倆人全都低著頭,一言不發。“哼,不說話?那行,咱就走著瞧唄?”我對著男毒販說道,“不過,照您二位剛才這樣說,咋的,在咱們市裡警檢法的干部,吸毒的還挺普遍?”
“你以為呢,兄弟?現在這世道,這玩意就是這麼回事:不說破那全都是社會公義,說破了全他媽都是狗屁。”
“可拉倒吧,真能忽悠!老老實實閉嘴吧!”我不耐煩地對著這兩個毒販說道。
——還全市的公務員都在咳藥,真他媽能編!為了給人帶進溝裡,現在的人說話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說起來,那個女毒販的說辭,我好像之前在哪聽過類似的話似的?唉,想不起來不想了。
不過,這個“生死果”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大白鶴說它能治病,江若晨的筆記裡說這是一種春藥,毒販子說這東西可以作為冰毒、海洛因和杜冷丁的替代品,難不成這玩意真是太上老君從爐子裡煉出來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等回去先把這一對毒販子交給緝毒大隊再說。回到了車上,艾立威一直在用一種十分莫名其妙的目光不停地盯著我,接著又用著同樣的目光看著夏雪平。他這人一直就是這德性,我真懶得理他。
夏雪平則是被他盯得不自在,睜大了眼睛盯了回去,對艾立威問道:“嘿!我說你看什麼呢?松鼠在我臉上做窩了嗎?”
聽了這話,我笑得前仰后合的——夏雪平這輩子最討厭的動物就是松鼠,討厭程度超過了蚊子和蟑螂。這事情是很久以前外公給我講的,說夏雪平小時候跟著外公外婆去野外玩,結果說巧不巧,踩到了一隻松鼠的尾巴,沒想到那隻松鼠還挺記仇,跑上了樹之后端著松果就往夏雪平的臉上砸,而且還呼朋引伴,叫來了兩隻松鼠一齊拿著松果往夏雪平的臉上砸,從那以后,夏雪平見到松鼠就恨得壓根癢。而之后要是夏雪平遇到什麼讓她覺得不舒服、不喜歡的事情了,她絕對要拿松鼠說事兒;我見過夏雪平小時候的照片,小鼻子、大眼睛,還挺可愛的,想著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女孩被松鼠欺負的場景,我每每都會忍俊不禁。
艾立威肯定不懂這個梗,所以他看著我的目光更奇怪了。
“你到底看什麼呢?”夏雪平又問了一句,“還用這種眼神,你是白癡嗎?”
艾立威看著夏雪平,突然笑了,接著說道:“我說組長,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少年來,你第一次活捉一個嫌疑犯,而不是直接擊斃。你看看,這整個市局裡多少人說過您這個事情?沉副局長就不說了;徐遠局長好幾次說過您這個事情,平時和開會都說過,結果現在已經基本放棄了;我也勸過您,您什麼時候當回事?”艾立威頓了頓,又看著我,對夏雪平說道:“唯獨咱們這位何秋巖同學,第一次跟您出任務就遇到這麼一個硬手,結果沒被您當場擊斃不說,還被您給活捉了。”
“瞧你說的,把我當成什麼了?變態殺人狂還是蓋世太保?”夏雪平說道,說完夏雪平突然看向了我,微微低著頭,目光仍然集中在我的臉上,眼神裡突然有些害羞的感覺。我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了幾下,轉頭對著艾立威說道:“你懂什麼?'勸'這個字是萬能的嗎?夏組長這次沒開殺戒,那是多虧了我在!還不是本少爺腦子夠用、嘴巴夠快,能讓嫌疑犯別做太出格的事情?這麼說吧,有我何秋巖在,那些對咱們夏組長有意見的人,這次應該放心了。”
“呵呵,按照你的說法,我就是一孫猴子、你就是唐三藏唄?”夏雪平白了我一眼,對我說道。
“低調、謙虛,”我對著夏雪平說道,“我頂多也就是一緊箍圈,戴在您腦袋上,裝飾品而已。”
“行了吧你!瞧給你能的!你是白癡啊?”夏雪平對我也罵道。
“白癡、白癡……我說夏雪平,你罵人的時候能不能換點花樣?”我笑著對夏雪平問道。
“能啊?小混蛋,還好意思說呢?剛才周正續端著槍對著你的時候,知不知道我心裡有多害怕?”夏雪平脫口說道。
“你……擔心我啊?”聽到夏雪平這句話,我眼前的世界頓時一亮。
夏雪平又不禁低下了頭,轉過身去,嚴肅地說道:“誰擔心你了?還不是你是我的下屬,你要是出事了,我不得擔責任?下次再在這麼作死,我可不管你了。”接著對著艾立威說道:“開車,回警局。”
我坐在夏雪平的身后,看著她的背影,以及偶爾望向車窗外的側臉。
透過玻璃上倒映著她的那張臉,我看得出來,她今天很開心,估計不僅僅是因為手頭這些棘手的案子終于解決掉一個的原因。我心裡想著,如果能夠讓她經常這麼開心,那麼距離讓她消弭自己跟我之間關系的隔閡,應該也不遠了吧。
可誰能想到,那天回到局里之后沒多久,我就被處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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