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海水拍打著黝黑的礁石,浪花碎成千萬點,少女雙手拄著一柄銀色的長劍,站在崖邊,望著紅海盡頭如血的殘陽,一身如晚霞一般的衣裳在海風中肆意飛舞。
她的容貌寧靜恬淡,看不出喜怒哀樂,但拄劍而立的身姿,雖然同往常一樣筆挺有力,此刻卻顯出一種難言的落寞。
“一千年前是永生,一萬年后是最初。”
幽若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林明掙扎著從床上爬起,看著窗外朦朧的夜色,這才明白自己又陷入了那個夢境。
奇怪的夢!
說不清緣由,只感覺一種無力的傷感。
下床,洗臉,冷水澆在皮膚上,涼意侵入燥亂的內心,林明這才精神微微一震好了許多。
凌晨五點,雖然還早,但既然答應了葉俊夜布置美麗心情的會場,他就會盡最大的能力做到最好。
美麗心情,青采高中外一家以餐飲休閑為主的娛樂城,充分考慮了學生的消費能力,這幾年發展得一直不錯,經過幾次擴建,如今已是青采市小有名氣的旅游及度假場所。
將聚會地點選在這里,葉俊夜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畢業后搞一次同學聚會不容易,不單單是因為大家天各一方,難以組織;更關鍵的問題是大家都怕了,不想來同學會受那份冤枉氣。
有錢有勢,混得開的不用說,天天開同學會也求之不得,平時錦衣夜行,憋屈得厲害,到了同學會上那還不顯擺顯擺?
而比較落魄的同學就不好過了,不但精神上飽受摧殘,還淪為別人炫耀的道具,自然也不會為了聚會而吃一肚子氣。
葉俊夜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聚會落入這樣的俗套。美麗心情消費水平不高,面向的主要人群也是學生等消費能力不高的群體,娛樂城內的休閑設施也是喜聞樂見的大眾貨,人流最密集的是網咖。
因此,三天前,他就在這里預定了一層的網吧和一個大包間,作為此次聚會的場地。
搬禮品,水果,零食,布置場景,林明從早上六點一直忙到八點多,兩個多鐘頭,累得一身臭汗,剛在一邊坐下,就聽見寂靜的走廊里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喧嘩聲。
不一會兒,七個衣著華麗光鮮,英俊帥氣的青年男子成群結隊地走了進來。
“夜少,布置得不錯啊,費了不少心思吧?”
幾人看著網吧包廂正面墻上的巨幅彩畫連連贊嘆,雖然只是簡單的線條構圖,卻將高中那段美好青蔥歲月里的激情和光彩充分展現了出來。
“我哪有這水平,都是文柔的手筆。”
葉俊夜看著畫,臉上帶著如春日陽光般溫煦的笑容。
“只羨鴛鴦不羨仙,今日我方理解其中真意。”
陳捷右手捉著下巴,嘴角微微裂開,望著畫卷,一臉沉迷之色,“我和白少心里只剩下羨慕了!”
文柔是葉俊夜的新妻,去年年底,陳捷在他們的婚禮上才第一次見過,一見驚為天人,此后便戀戀不忘,每逢佳節他都會以祝賀為由,帶著價值不菲的禮物,上門一睹芳容。
“我可不敢跟飛少爺相提并論!”
白蘇看著陳捷臉上若有若無的淫色,眉目微皺,男人圈無有不知這位大少的濫情,那換女人是比換衣服還勤快。
“切!”
陳捷砸吧了一下嘴,對吊死在一棵女人樹上的白蘇頗為不屑,“那些庸脂俗粉給嫂子這樣的天仙化人提鞋都不配,本就是供男人玩弄的玩具,她們為錢我為色,有什么問題?難不成還要我為她們負責?”
聽到人聲,包廂后門偏僻的角落里,一個穿著灰白T恤的林明擦了擦滿頭大汗,又從地上爬了起來,迎上前去,“夜哥,你們來了!這會場我布置好了,你看還有什么地方要改的。”
一股子汗味兒撲鼻而來,陳捷捂著鼻子嫌棄地趔了趔身子,大叫著,“哎哎,站遠一點兒,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嗎?”
林明嘿嘿一笑,見對方一副矯揉造作的作態,心里一陣惡心,故意又朝他更走近了幾步,指著角落里厚厚的一堆紙殼。
“這十幾個大箱子,都是我一個人扛上來的,這包廂的布景也是我一個人搭的,我從早上五點干到八點,陳大少如果認為人干活可以不出汗的話,那我覺得陳少是真牛皮,明天去二分洲,還有兩箱禮品,要不就由陳少你來搬?”
“我……我可沒那意思!”
陳捷后退兩步,“我只是提醒你,同學馬上就要來了,你這身農民工似的衣裝也不怕別人恥笑。”
“農民工怎么了?農民工也是靠自己流汗賺錢吃飯,比你大少專門啃老不知強到哪去了!”
“你——”
陳捷又暗暗將身體退了退,伸著雪白肥膩的指頭指點著林明,“我懶得跟你廢話,你自己不嫌丑,那你就穿著唄!”
“辛苦了。”
葉俊夜拍了拍林明的肩膀,像是沒看見上面的灰塵和汗水,掏出錢包取出10張大鈔,遞了過去,“去洗一下,順便在旁邊的商城里換一身。”
“謝夜哥。”
錢拿在手里,林明心里記下了這份人情。
葉俊夜點點頭,“去吧,快去快回。”
林明走遠,看著葉俊夜陰沉如水的臉色,李煒呵呵一笑,“夜少,陳捷就是嘴賤,其實他沒有什么惡意,你不要放心里去。”
“沒事兒,大家來就是給我面子。”
葉俊夜面無表情地笑了一下,揚了揚手,“都坐吧,機器開起來,我們先擼一局。”
一局結束,葉俊夜一隊慘遭屠戮。
陳捷所在的隊雖然贏了,其本人卻是被人收割了五次人頭,立時啪的一聲摔了鼠標,拉開椅子氣呼呼地站了起來,抱怨道。
“夜少,以你如今的身價,兄弟我還以為能跟你見識一下咱們青采市云中界的風光!想不到竟會是這種破爛地方。”
“陳捷,把你的臭脾氣收起來!”
李煒大喝了一聲,給了他一個眼色。
這個聚會葉俊夜籌劃了許久,若是有人在聚會上發瘋,李煒相信葉俊夜表面依舊會笑意盈盈,但背后有什么手段就不好說了。
見葉俊夜不說話,林明起身解釋道,“這地方我們以前上學的時候常來玩,聚會在這里主要為了紀念,陳少,夜少的聚會可不是讓你來花天酒地的!”
“我們兄弟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陳捷心里一直窩著火,他怎么也不明白葉俊夜為什么會如此看中這個鄉下的窮小子,處處維護他,嘴里哼唧道。
“你認為好,那是因為你本身就是個爛人!高中時候,誰不知你林多余的外號?呵呵,七年過去了,還是當年一副慫樣。”
陳捷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林明的心口上,讓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高考前夕,因為一場意外,他沒能參加當年的高考,后來父親突然過世,他就也沒再復讀。
所以,林明沒上過大學,這在如今大學錄取率近百分之九十五的華國,是一件很少見也很丟臉的事。
“夠了!”
白蘇拍案而起,“陳捷,夜少將地點選在這里怕的就是你這種挑三揀四的人,你不喜歡現在就可以給我滾。這次聚會,我們本也沒有強求每個同學都必須到場。”
“哼。”陳捷冷哼一聲。
林明在他眼里自然無足輕重,但白蘇是葉俊夜的死黨,家世又極其驚人。
他還不敢拂了對方的面子,抬了抬手,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呵呵笑道。
“我不過稍微發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見,有些人太敏感我有什么辦法。白少,你放心,夜少坐在這里,我不會亂來。”
“行!你的話我聽到了。”
葉俊夜終于出聲了,抬抬手道,“坐。”
風波就此平息,但聚會還沒開始,就一場暴風雨,眾人皆是郁悶,坐在位置上一陣沉默。
“小蘇蘇,夜天子,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大眼瞪小眼的,斗雞呢?”
正在這時,一聲宛若黃鸝的嗓音從門口傳來,人還未見,那清脆婉轉的聲音便沖淡了人心頭間的陰郁。
“我的天啊!”
見到此人,白蘇如蒙大赦,連忙迎了上去,“大明星,您可算來了。”
白蘇指著如斗雞一樣互瞪著雙目的林明和陳捷,壓低聲音小聲道,“那兩人剛杠了一場,俊夜也不管,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了,幸好你來了!”
“交給我好了。”
聽白蘇講訴了原委,黃嬋隨手將小包往他的懷里一塞,臉上的笑容像春風吹過湖面,清澈的目光掃過全場,“在座的各位男士可還有單身的,本大小姐可還沒男朋友哦?”
“啊?!”
場地中間像是炸了一個雷,好幾人都將目光看向白蘇,帶著某種特殊的意味兒。
黃嬋望向葉俊夜。
葉俊夜淺笑,緩緩搖頭,“不要看我,我已經結婚了!”
在學校黃嬋向來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如今雖然七年過去,原來的假小子已經脫胎成一個風靡全國的大明星,可若是真和這女人糾纏上,就連葉俊夜也會感到頭疼,不得不第一時間撇清關系。
白蘇忙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殷勤的笑意。黃嬋纖細的胳膊一伸,攔在他面前,笑瞇瞇道,“你就免了,我知道你單身,但本小姐不喜歡太帥的男生,抱歉了。”
“不用這么殘忍吧?”
陳禾幾乎不忍再看下去。
眾所周知,白蘇從高二時就開始追黃嬋,如今九年過去了,按理說就算黃嬋是塊石頭也該被白蘇這滴水的功夫給滴穿了,可也不知怎么的,黃嬋卻愣是一點兒好顏色都沒給過白蘇。
黃嬋卻將目光投向了林明,俏笑焉兮地望著他,“大個子,你這些年過得怎么樣,娶了嫂子嗎?”
“沒呢。”
林明淡淡地應了一聲,默然地移開目光,一眼都不想看眼前的女人。
一時間,黃嬋只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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