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隨著東方浮現魚肚白,遮了一晚上的天幕被陽光捅破,遠方天際的朝陽斜射在院子當中,門扉紙窗,像是鋪了一層屑金。
「吱呀」一聲,主房的屋門被人從里面拉開,映著朝陽,一位出塵脫俗的女子,從屋內走出,輕紗白曼,身段婀娜,陽光灑在她的俏顏上,更添一絲圣潔。
她是城東許神醫的娘子,名喚書斕曦,人如其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清雅出塵,仙風道骨。
凡是見過一面的人兒,無不喚一聲仙子,城北的名妓,城南的歌娼,城西的豆腐西施,無不是艷名遠播的美人兒,可和這書斕曦一比,那就是天上的星辰,焉能與皓月爭輝!
她就像是遙不可及的清夢,更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城里不知道多少伙計,對書斕曦的夫君羨慕紛紛,明里暗里惦記著書斕曦。
可這書斕曦,溫婉賢惠,落落大方,且醫術精湛,菩薩心腸,與其夫君可以說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兩人的夫妻感情伉儷情深,羨煞了一眾旁人。
而且兩人膝下還育有一子,名喚許翰林,家中父母希望這位兒子日后能夠仕途平順,拔萃翰林。
不過這小子卻不是什么讀書的料,自幼調皮搗蛋,便是那人人敬畏的學堂夫子,也敢虎須拔毛,要不是許神醫醫術精湛,就許翰林這調皮搗蛋的性子,估計沒有幾個學堂會收。
這不,一大清早,書斕曦剛剛打開房門,迎面便撞見了偷偷摸摸的許翰林的身影。
「許翰林,去哪去呀?」
看著兒子做賊般的背影,書斕曦好氣又好笑。
許翰林已經十三有四,模樣俊俏,背影與他的父親頗為相像,穿著青布長衫,不熟悉的人見到了,還以為哪家的秀才舉人。
唯有長久與這許家接觸的人才知道,許翰林調皮搗蛋,沒有一點兒他娘親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的樣子。
更不用說是同他父親一般的醫者仁心,整天便是闖禍惹事,逃課厭學,與那偷奸耍滑的混混狼狽為奸。
許神醫良好的名聲,大多數都被這個許翰林毀了。
不過作為人母,書斕曦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可謂是溺愛有加,即便惹禍生事,只要不是什么大錯誤,都不會有太多的處罰。
而且許翰林雖然頑皮,但也屬于那種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有自己的底線和準則,大是大非面前頗有他父親許神醫的風范。
雞鳴之前,許神醫已經是去了自己的藥鋪,而醒來的書斕曦,則是叫住了自己打算偷偷開溜的兒子。
「嘿嘿……」
而許翰林則是回頭沖著自己娘親笑著。
他晃了晃手中的書本。
「娘,這不是去學堂么?」
「是去和你那幫狐朋狗友鬼混吧?這么早的時辰,早堂都未開始,去什么學堂?」
穿著單薄白紗的書斕曦蓮步輕移,上前一把揪住了兒子許翰林的耳朵。
「走,跟我回屋!」
書斕曦一邊說,一邊拽著許翰林往屋里走。
「疼疼疼,娘親,拽疼我了!」
許翰林面孔扭曲,一臉夸張地喊著,足下卻是不情不愿。
許是因為離得近了,行走之間香風陣陣,許翰林鼻子聳動間,能夠清楚地聞到自家娘親身上的香味。
說來也是奇特,別家的娘親,日趨漸老,可許翰林從有記憶開始,自己的娘親面貌便好似沒有怎么變過。
雖然日常雜貨,柴米油鹽也沾惹不少,但卻不像是其他人的娘親一般面顯老態,身形漸疲,反倒是十年如一日的漂亮,如同那書中的大家閨秀一般,十指不沾陽春水,雙足不點泥土地。
那一雙玉手,纖細修長,就算是那些剛剛嫁過來的小媳婦都比不了,更不用說同齡的那些人了。
許翰林平日里上躥下跳的時候,不少聽聞別家的媳婦羨慕自家的娘親,甚至還有一些毒舌婦說娘親是妖怪的,十數年如一日的漂亮。
那手根本就不像是其他農婦一般生了褶繭,還有那身姿和肌膚,如柳拂風,曼妙婀娜,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士紳,就連城里的那些個小媳婦,都羨慕紛紛。
「昨日先生留的作業你做了嗎?」
將許翰林拽回屋之后,書斕曦便將自己兒子的書本攤開,果然,書比臉干凈,分毫未動。
「離學堂開門還有一個時辰,把作業做了!」
書斕曦將許翰林按在凳子上,隨即下了死命令,轉身去一邊為兒子準備早飯。
許翰林見狀,一臉的不情愿,但還是只能乖乖的坐在桌邊,不情不愿的寫起了昨日的留堂作業。
而書斕曦,則是在另一邊的屋子里給兒子準備早飯,倘若此時有外人在場,斷然會發現足以讓他們驚訝掉下巴的一幕。
只見站在灶前的書斕曦抬著自己的蔥蔥玉指,形如潑墨般的指揮著,這邊手一點,煤球長腿,自己鉆進了灶臺當中;那邊手一點,灶臺升火,黃米流進了鍋盆之內。
那常人還需坐在灶臺邊竹筒吹風控制著火候,此刻在書斕曦的指揮下,已經是自己能夠隨意調節火勢大小,且那鍋碗瓢盆,叮當作響,炊煙縷縷,自個升起。
在許神醫及許翰林都未發現的地方,書斕曦為兒子準備的早餐已然做好。
熱氣騰騰間,飯菜上桌。
一碗金黃的小米粥,兩顆雞蛋,再配一對白面饅頭,當真是人間美味,家常便飯。
「寫的如何了?」
飯菜上桌,書斕曦拿起了一旁兒子的書本,翻閱之下,繡眉漸皺。
而許翰林,則是狼吞虎咽的吃著面前的早餐,神色當中,有些許逃避。
「你呀你……」
書斕曦搖著頭,一臉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的表情,將書本放到桌上。
「三綱五常不知,四書五經不熟,后年的鄉試,如何是好?」
「這不還有兩年了嘛!」
許翰林咧著嘴笑著,一臉的不以為然。
「娘親你就放心吧,你兒子我很聰明的,用心學的話,三四個月就可以了!」
「就在這里說大話!」
書斕曦白了兒子一眼。
「你若是那天上的文曲星,為娘自然不用擔心,可你一天到晚調皮搗蛋,日后還怎么高中狀元吶?」
「中狀元肯定是不可能啦,你看那城北的吳秀才,六十有二了,天天嚷嚷著自己要高中狀元,讀書讀成了傻子,娘親總不至于也讓我變成傻子吧?」
「就知道貧,吃完了該去學堂了,莫要與你那幫兄弟鬼混!」
「好……好,知道了!」
許翰林訕笑著,狼吞虎咽般的吃完早餐,收拾東西便走。
他最怕的,便是與自己娘親討論這讀書的事宜。
看著自家兒子許翰林那逃命般的背影,書斕曦嘴角輕彎,微微一笑,剎那的風情,好似連院子里的那兩株楊柳都被驚艷折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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