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龍川郡。
這里地處大江兩岸,是三道支流的匯聚點,也是沿海進入內陸的唯一水路運輸口,因此,郡城內商貿極為繁盛,再加上五大仙門之一,也是最為開放,招收弟子最多的仙門:逍遙門,就坐落于此地,以致于來來往往的商販更是絡繹不絕,碼頭上的來自九州各地,甚至來自于海外諸多仙島的人川流不息。
這天,天高云淡,碼頭上的金虎幫的一位小頭目正大聲吆喝,指揮幫眾們將一輛貨船上的貨物搬運下來。
金虎幫只是龍川郡碼頭諸多不起眼幫派中的一個,背靠另一個擁有先天境武者的幫會,在這碼頭上替給人搬運貨物為生。
“快點,小三子今早沒吃飯呢?操,平常就屬你吃的最多,干活就你最偷懶!”小頭目罵罵咧咧的一鞭子下去,懲罰的意味很輕,靠著修習一些強身健體的武術,又經常在碼頭搬運貨物,這些幫眾皮糟肉厚的,尋常一鞭根本打不動這些疲懶的家伙們。
“不是,老大,我沒偷懶!”小三子扛著一大袋足足有三百斤,抬頭看著天空,辯解說道:“是、是天上好像有一只老鷹,影子……啊,老鷹變大了!好大一只妖怪!”
“老鷹?”
眾人抬頭一看,一個黑點正在緩緩變大,逐漸出現在碼頭眾人的視野中,引得數千人齊齊驚呼。
這哪是什么老鷹,分明是一艘仙氣飄渺,飛行于云端之上的玄妙寶船!
“天啊,這船要掉下來了,快逃!”
寶船徑直落下,從凡人們的視野中,這船就是從云彩里掉下來,要將他們都砸為肉餅的恐怖大山!
于是,一群扛著貨物的搬運工紛紛扔下麻袋,慌不擇路的就要逃跑。
“操!”好在小頭目見多識廣,狠狠的甩出一鞭,讓鞭子在空氣中發出一陣刺耳的爆鳴,震住眾人后,才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鄉巴佬都給老子停下來,誰都不許亂動,這是逍遙門的法寶飛舟,掉你*娘*逼褲襠的掉,操!都給我停下!”
在小頭目的大罵間,飛舟不疾不徐的落在了不遠處的水面上,震起一道不大不小的波浪,傾覆幾艘河上的小船,引來一小片驚呼聲。
僅此而已。
碼頭上陷入霎時的安靜中,搬運工人,以及來來往往的客商,背負長劍的俠客,游歷求學的秀才,看到這一幕后,都被這艘從天而降,翱翔于天際的飛舟所震懾。
一些背著書簍的秀才更是嘆道:“都說龍川郡乃是五大仙門之一的逍遙門所在地,仙人蹤跡易尋,沒想到才剛到龍川,就見識到了如此玄妙的仙家寶貝,這更激起了我奮發讀書,考中進士后當一個地方官,凝眾生神力以修行成仙封神的決心!”
“呵呵,小秀才你這錯了,即使是在龍川郡,這等寶物也不多見,多半是其他修仙世家的公子哥才能擁有,多半是為了九醉刀的典禮而來。”
“哦?這九醉刀又是何許人?”
在眾人小聲議論之際,在碼頭值守的駐軍突然出動,將所有人驅趕到一旁,連卸貨到一半的船只都被一位百夫長粗暴的用蠻力推開。
“不對啊!”金虎幫的小頭目意識到不妙,尋常的修仙者即使駕駛飛舟降臨碼頭,龍川地方軍隊也不應該出動迎接才對。
除非……
小頭目猛然回頭看向郡城方向,果然,數十匹雪白的駿馬踏于半空,越過城墻飛出,徑直落到了碼頭邊。
為首的一位花白胡須的老者,正是坐鎮龍川郡一百余年,修為達到神出境的郡守,江興昌!
“臣——”
雪白的駿馬來到碼頭后停下,一身官服的龍川郡郡守飛身落地,對著遠處漂浮在河面上的飛舟行了個大禮,朗聲道:“江興昌接駕來遲,請公主殿下贖罪。”
公主!!
郡守的一句話,讓碼頭安靜下來的眾人再次騷動起來,他們都猜到坐著神異飛舟從天而降的人來歷不凡,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是當朝公主!
“無妨,江郡守免禮。”
含著一絲溫和笑意的女聲從飛舟上傳出,金虎幫的小三子和小頭目等人聽得如癡如醉,這聲音是他們聽過最動聽,最美妙女子聲音,就好像茶館里的說書人說的,什么大豬小豬落玉盤,清脆如大山里的泉水,叮叮當當,反正就是好聽!
“恭迎公主大架!”江興昌沉聲吩咐道。
“是!”
站在他身后的兩位貌美侍女往前幾步,她們手中各自捧著一塊紅布,嬌艷的臉上掛著謙恭的笑意,手腕一抖,手中紅布化為兩道紅云,迎風就長,從岸邊一路延展到了飛舟船頭,形成了一條漂亮鮮紅的橋梁,迎接公主殿下的到來。
“啊!”
眾人這時才驚呼出聲,小三子愣愣的看著這兩條紅布形成的索道,下意識說道:“頭,有著玩意,我們豈不是不用搭木板了?”
“滾!”小頭目拍了一下他腦袋,罵道:“這是仙家寶貝,能用來搬運貨物嗎?我們金虎幫搬一年,都買不起這寶貝一根絲,你他娘還想用來搬貨?再敢亂說話,看老子……噓,給老子安靜,那些狗腿子們來了!”
說話間,一大群官員騎馬從郡城內急匆匆的趕出來,在來到碼頭后,連馬都來不及停穩,就一個個縱身飛下,直接雙腿跪地,高呼“恭迎公主殿下”。
小三子徹底呆住了,他在這群人中認出好幾個,都是一些平常來碼頭耀武揚威,吃拿卡要,對碼頭的幫會收取喝茶費的狗官。
可現在這些狗官,在官員中卻顯得相當不起眼,只能跪在最后,恭恭敬敬的等著飛舟上的什么公主下來。
反差太大了!
碼頭眾人鴉雀無聲,瞪著一雙大眼,等著公主殿下出現。
飛舟上,一位面容俊俏的少年很是無語,說道:“你這譜可真是擺的夠大的。”
此話一出,附近的人侍衛都用怪異的眼神看向他,一位長相不錯的侍女更是惡狠狠的說道:“混賬小遠子,你怎么跟公主說話的?!”
擺譜的人的公主,小遠子,自然就是蕭遠。
“公主,自然就要有公主的樣子!”
依舊身穿華麗宮裝,頭上戴著金步搖,美麗高貴的九公主淡淡一笑,踏出一腳,踩上了大紅的布匹上。
蕭遠跟上她,又說道:“我還以為你會被仙……那一位將軍的話所改變,沒想到還是那么愛顯擺。”
言語中充滿了怨氣,而且毫不客氣的擠兌九公主。
沒怨氣是不可能的,蕭遠半個月前獲得仙河大將軍贈予的仙緣后,一句突破到靈胎境。
但睜眼之后,九公主卻是幽幽說了一句“我身邊還缺一個侍衛”。
于是,蕭遠被迫跟隨在她身邊,兩人一起行動,蕭遠心懷怨氣,對九公主不假辭色,但沒想到軒轅明珠混不在意,反而與他成為了不錯的朋友關系。
確切的說,是一種被軟禁,又無可奈何的朋友關系,頗為微妙。
“呵。”
萬眾矚目的九公主蓮步輕移,走在紅布之上,美麗的面容讓碼頭數千人看得失了神,被她絕美的神態所傾倒。
可他們卻不知道的是,這位高貴的九公主卻是嘴唇微動,與跟隨在她身后的一位英俊侍衛聊著天。
“你認為那位存在,目的是想推翻皇室和仙門,喊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不一定,但她肯定討厭昏君。”
“呵,小遠子,你又說了句廢話。況且,你怎么知道我未來就是昏君?”
“果然暴露了,你想登上皇位!?”
“這有什么暴露不暴露的,我母皇經常對我說,等她飛升仙界后,就把皇位留給我。”
蕭遠啞口無言,兩人這些日子來的對話,大多以九公主的勝利為終結,但不用等多少時間,蕭遠又會找一個理由與九公主杠上。
一行人走過橫跨江面的紅布,來到碼頭上,這時,蕭遠聽到了一個男子滿是火熱的聲音:
“好、好漂亮的女人,比繡春樓的紅姐更好看……要、要是我能娶回家當老婆,我、我寧愿少活二十年!”
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碼頭格外刺耳。
“這人真是找死!”
蕭遠心中一緊,下意識的看向側前方的軒轅明珠,卻看到這位高傲異常的九公主,略微轉過視線,看到出言不遜的人,是一位身穿麻布衣,露出黝黑健壯疙瘩肉,渾身都是臟兮兮痕跡和汗液的男人后,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不知是譏諷,還是曬然,或者是單純覺得好笑的嬌美笑容。
“好、好美!”
金虎幫小頭目就站在小三子身邊,看到公主殿下朝著他這邊展露的笑顏后,腦海內變得一片空白,往日的機靈不見了蹤影,更忘記教訓剛才小三子出言侮辱公主的事,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九公主一行人離開,小頭目還沉浸在剛才公主殿下那一個讓百花都黯然失色的笑容中。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一眾如狼似虎的士兵團團圍住。
“這下……死定了!”
——
離開碼頭后,蕭遠還是忍不住內心驚疑,說道:“公主,您的仁慈真是讓我感到意外。”
說實話,那個出言不遜的男人,蕭遠認為九公主就算當場將他處死,也無人會說什么,都只會認為他該死,竟敢將公主與青樓女子相提并論,真是活膩了!
但九公主卻僅是笑了一笑,當做沒聽見就走了。
“呵。”
發出標志性的笑聲后,九公主語氣帶著一絲慵懶,說道:“小遠子,你這話讓我連笑都不想笑,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
“碧荷,你告訴這個蠢貨。”
九公主坐上了郡守命人趕來的馬車,一行人朝著逍遙門的方向走去,蕭遠因為侍衛的身份,也騎上了一匹白色駿馬,護送在公主身邊。
不過,他所在的方位明顯比其他侍衛更靠近。
碧荷坐在馬車上,親自為公主趕車,聽到公主的吩咐后,不屑的對蕭遠說道:“你這家伙還真是什么都不懂,公主千金玉葉,豈能和那種在碼頭做活的雜役說話?就算訓斥一聲,下令將他處死,也會臟了公主尊貴無比的玉口。”
蕭遠嘴角一抽,忍不住從馬車撩起布簾的窗戶中,看向了坐在其中閉目養神的九公主——這家伙閉上眼,卻特意卷起窗簾?
“所以!”碧荷得意的笑道:“公主僅是看了他一眼,只要這的官員們不是傻子,他們自然會處理掉那個人,何須公主親自出手?”
蕭遠大驚,回頭看了一眼碼頭的方向:“他真的會被處死?!”
“怎么?”九公主眼睛沒有睜開,只是戲謔的說道:“你想救下他?開口求我呀,只要我吩咐一句,法場留人也不是難事。”
“好,我求你。”蕭遠痛快回答,反而讓九公主沉默下來,睜開一雙漂亮的鳳眸看向了他。
“為什么?!”
問話的不是九公主,而是侍女碧荷,她訝異的看向蕭遠:“你這家伙竟然為了一個平民而輕易開口求人?還是不是男人了?”
蕭遠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九公主笑道:“我竟不知身邊的侍衛是一位如此仁善之人。”
蕭遠聽出了她言語中的揶揄,手中韁繩一拉,將白馬掉了個頭,回答她道:“善良什么時候成了被人取笑的事了?”
九公主的笑容凝固住。
“公主殿下,我去救人!”
蕭遠就要離去,身后卻傳來了軒轅明珠冷冷的聲音:“回來。”
白馬被迫停住。
“他不會死。”
蕭遠再看向馬車中時,窗簾已經放下,只從里面傳出了軒轅明珠冷冷的聲音:“那人只是冒犯了我,只要負責處理此事的地方官蠢到無藥可救,那就不會殺了他。”
蕭遠僵在原地,九公主卻沒有等他,馬車越行越遠,朝著逍遙門所在地駛去,路過的侍衛無不看了一下這位公主身旁的紅人,眼神中頗有些幸災樂禍。
“這的郡守既然能掌管如此繁華的地方,那自然不是傻子。”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后,蕭遠選擇跟上了軒轅明珠。
……
黃昏時分,逍遙山門中賓朋滿座,到處喝酒行樂的暢快笑聲,亦或是佳人低語,輕歌曼舞,與外界的元宵佳節時竟是毫無二致,實在難以想象這是世間五大仙門之一,有著將近十位道韻境,上百魂明境的仙家圣地。
蕭遠作為侍衛,沒有跟隨九公主前去拜訪各大仙門的后起之秀,只是窩在一個角落,坐在桌子旁一口一口的喝著酒,發泄著內心似有若有的郁悶。
他在白天那件事之后,就一直沒有和九公主說過話,本來不想上逍遙門留在山腳的,沒想到碧荷卻讓他跟隨上門。
結果上山后,九公主又自顧自的去與那些年輕俊才們聊天,蕭遠只能在角落喝酒解悶。
“逍遙門……”
耳邊傳來一個男人淡淡的聲音,蕭遠抬頭看去,發現身旁多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這男人體型魁梧,留著絡腮胡,長相極為粗獷,但氣質卻是冷漠如一塊寒冰,左手上拿著一把陳舊的帶鞘寶刀,冷冷的看著不遠處那些尋歡作樂的人們。
蕭遠心中一凜,這男人身上沒有散發出迫人的氣勢,卻已經給他一種寶刀在鞘,寒芒迸裂的危機感!
他在十多天前獲得仙緣后,實力突飛猛進,直接從筑基境初期來到了靈胎境中期,盡管腦海內殘留著仙河大將軍留給他的一些境界感悟,但蕭遠知道自己還遠不能掌控自己現在的力量,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才能消化完全。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是靈胎境,而眼前男人卻給他一種危機感,證明此人至少也是神出境修為!
“看來今晚的典禮注定是臥虎藏龍。”
蕭遠默不作聲的喝了一口酒,在他思索之間,這男人已經坐下,而蕭遠卻還未思考清楚,他突然說一句逍遙門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這冷冰冰的男人拿起了一杯酒,對著酒杯自言自語道:“自在逍遙,縱情享樂……呵,今晚我倒要看看你們是否真的能心隨法動。”
說完,將這杯酒一飲而盡,隨后閉目養神,寶刀放于桌子上,過程中看也不看同桌的蕭遠一眼。
“……”
蕭遠在心里嘆了口氣,他果然還是難以理解這些修煉得入魔般的人。
此人不必說,從他拿著刀來到逍遙門九醉刀晉升神出境的典禮,再加上剛才的自言自語,蕭遠有九成的把握推斷,他也是一位用刀高手,甚至也許凝聚出了刀意,來典禮的目的就是為了找九醉刀切磋的!
逍遙門號稱能心隨法動,法隨心意,門下弟子千萬,每一個都是縱情逍遙,在心法修煉上走的是隨緣路線,平常就享受,心魔滋生,那就喝酒取樂,心魔還在,再繼續喝酒,繼續行樂,直到喝到爛醉如泥,腦袋不清醒,心魔自然就消了。
當然,這是外界調侃他們的說法,逍遙門身為五大仙門之一,心法修煉自然沒那么簡單。
有了這個冷漠的男人后,蕭遠這一桌自然就是無人再敢接近,導致蕭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繼續喝悶酒。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蕭遠終于聽到有人大喊:
“九醉刀來了!”
“九公主也來了!”
“還有蛟龍公子宋天龍!”
“沈知秋,太白劍……嘶,五大仙門都有人來了,而且都是各門各派的頂尖天才,九醉刀這面子可以啊。”
“屁,大家都是看在曦……”
“魔門!!!那個人是魔門的人,我認得他!”
突然,一聲大叫聲讓四周的喧囂在剎那間停了下來,眾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那位跟在這群天之驕子身后,正雙手抱胸,神態悠然自得,仿佛正在逛花街、看美人的年輕人。
“啊?”
萬籟俱寂,那年輕人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你們是在看我?嘖嘖,敢直視我這種玩弄惡毒蟲子的人,你們膽子不小嘛。”
“玩蟲子?你是六道門畜生道的人?”
蕭遠聽到了九公主帶著微笑的動聽聲音,忍不住轉頭遙遙看向她,即使是在一眾天之驕子之中,九公主也是最耀眼的那一位。
畜生道的修者擅用蠱,蠱雖不全是蟲,卻也與蟲息息相關。
一個人立刻笑話道:“居然會有人加入畜生道這種門派,莫非也是畜生不成?”
不少人跟著嗤笑起來,
“有一種可愛的蟲子,名為七日薨。”年輕人的聲音不大,卻讓一眾笑聲全都凝固下來。
“你們知道什么意思嗎?”
年輕人邪邪的一笑,環顧一周,低語道:“這是一種集合畜生道和餓鬼道兩者優點的蠱蟲,先用秘法培育出幼小的蟲王后,再將其放在冤屈極大的人身邊,吸收他們每日散發出來的怨念,最后培育出一種滿懷怨恨的可愛小東西。”
眾人噤若寒蟬。
“但還不行。”年輕人又搖頭嘆道:“最難的一步是為怨念提供者報仇雪恨,不然無法控制這么可愛的蟲子,所以我們還得行正義之事,將這蟲子放入他家的食物中,殺死他的全家,啃咬他全家人的血肉……”
“夠了!”
一個男子充滿怒氣的聲音傳遍四周,打斷了這年輕人充滿邪意的講述,眾人齊刷刷的轉頭看過去。
是蕭遠。
九公主眼眸中閃過一絲異樣,小遠子每次做事,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現場數千人,能稱得上天才的不知凡幾,卻只有蕭遠最先反應過來,怒聲打斷了六道門畜生道年輕人恐嚇的講述。
“這種事,我想沒什么好講的!”蕭遠坐在桌子上,拿起其上的酒杯將美酒一飲而盡,冷聲道:“六道門為人做事如何我不知道,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講你那些惡毒的培育蟲子的方法,有違正道,我不屑與這樣的人同坐!”
逍遙門內上千人,一時竟是不知該作什么反應。
或震驚,或好奇,或暗自贊賞,不一而足。
“惡毒?”年輕人笑了起來:“怨念這種東西并非每個人都有,如果每個人都心懷正義之道,天下五大仙門的修行者約束自我,心無惡念,朝廷官員愛護子民,天下安樂太平,則七日夢的蠱蟲斷然不可能會培育得出來。”
蕭遠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回答,只是隱隱感覺不對,道理不應該這么講。
“好了諸位。”九醉刀站出來打圓場,笑容滿面的說道:“今天是向某進階神出境的典禮之日,我們只管喝酒取樂,不談正魔之分,實際上,這位六道門畜生道的同道,是我的堂弟,向天歌。”
眾人瞠目結舌。
早知道逍遙門行事肆意,沒想到他們不但有人入了魔,而且還似是與往日的家族有著聯系。
這逍遙門,該不會全都是魔頭了吧?
“哈哈哈哈!”
仿佛猜到眾人所想,九醉刀大笑起來,道:“向某的堂弟雖然轉修魔道,卻并未做出什么傷天害理之事,這點向某可以用性命擔保!況且——”
九醉刀環顧一圈眾人,說道:“或許大家對幽冥界都不甚了解吧?正好,我堂弟剛好在,今晚就讓我們邊喝酒,邊暢聊幽冥界的事!所謂知魔而不入魔,這點定力我想在座各位還是有的吧?”
眾人無話可說,逍遙門的心法修煉是在太猖狂,太狂妄了!
難怪修行界許多傳聞,說逍遙門就是一個邪派,根本稱不上什么正道仙門!
“大師姐!”
這時,一個角落傳來一個驚呼聲。
有人轉頭看去,雙眼頓時瞪大,失聲叫了起來:“曦月仙子!!”
剎那間,一道道的視線轉向了那個方向,在看到那位白衣如雪,常在腦海里浮現的絕世身影后,蕭遠的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曦月妹……仙子!”
最后,蕭遠還是改了口,只用呆呆的目光看著那位在涼亭下站起身,正面朝著他,一雙清冷雙眸直視著他的仙子。
逍遙門中彌漫的潔白云霧,如眷顧一般在仙子的身邊飄動婉轉,雪白的衣裙輕輕飄動,膚色如雪,神色清冷,宛如月宮仙子降落凡塵。
方才的喧囂和熱鬧,仿佛都在這一刻被仙子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所平復,眾人被她美麗清冷的雙眼所吸引,竟是忘記了身在何處。
就連蕭遠一桌上的冰冷男子,看到蕭曦月的面容后,都微微有些失神,目光看著她久久未能言語。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蕭曦月并未展露笑容,僅僅只是在涼亭下站起身,就將在場的天之嬌女們比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曦月仙子,我們又見面了。”
此前一直對周遭發生一切淡然處之的太白劍李臻名,現在卻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腳步毫不遲疑的朝著那處涼亭走去。
可惜的是,蕭曦月神情依舊清冷,既沒有因為太白劍的鼎鼎大名而動容,也沒有為他豐神俊秀的長相氣質所吸引,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這位太白劍一下。
不少人竟是仿佛已經習慣。
換做是別人,就算是在場尊貴如九公主,或者九醉刀,沈知秋,宋天龍等,任何人敢如此無禮,早就被人指責是自視清高,狂妄自大。
可如果是蕭曦月,見過她的人卻是覺得理所當然,仿佛曦月仙子天生就不與凡間眾生同等,她本該是月宮中的仙子,僅是意外來到了人間,用一切凡俗的禮儀去約束、要求她,都是十分可笑的行為。
本來,蕭曦月這么無視太白劍,是個人都會感到一絲尷尬,自覺的退到一邊。
但太白劍非但不退,反而在尷尬中,再往前一步,強自笑道:“曦月仙子,我是李臻名,仙子可否還記得?上一次在宋家,我們曾見過一面。”
被蕭曦月清冷雙眸注視的蕭遠,承受了現場眾人巨大的壓力,被迫低下了頭。
至此,蕭曦月才輕輕頷首,表示還記得李臻名。
“能被曦月仙子記住,是在下的榮幸!”李臻名的聲音很是激動。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甚至懷疑自己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傳說中一歲習劍,三歲發出劍光,六歲筑基,十歲催發劍意,引得劍閣鎮派神劍-太白劍鳴動響應的絕世劍客。
這太白劍……怎么在曦月仙子面前如此的卑微?!
“哼!”一個不和諧的女聲響起,只是這時卻沒太多人關注她。
“這就是傳說中的曦月仙子?”
六道門畜生道,玩弄蠱蟲的向天歌嘖嘖稱奇,眼神一直放在蕭曦月一身潔白的裙子上,贊嘆說道:“難怪能把五大仙門甚至整個正道的人迷得神魂顛倒,長得果然是傾城又傾國,連幽冥界都在盛傳仙子的琴聲,能讓鬼神為之動容!”
眾人很是訝異,沒想到幽冥界也在傳揚曦月仙子的名氣。
按理說,一個人的名氣傳得如此之廣,連幽冥界的鬼神夜叉都知曉其名,那個人就算再好的修養,也會心中頗為自得,亦或者謙虛一番。
但這種作態,卻永遠不會出現在蕭曦月的臉上。
她的雙眸內依舊清冷,似乎眾人在討論的不是她,而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蕭遠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正好與蕭曦月的雙眼對上,兩人一時無言。
向天歌又笑道:“不過相比仙子的琴聲,據說仙子的嗓音才是真正的天籟之音,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一聽仙子之音?”
這句話已經隱隱有些調戲之意,只不過眾人因曦月仙子一直不開口的緣故,隱約期待著她能一開尊口。
可曦月仙子,卻依舊閉口不言,僅是輕搖臻首,讓她那烏黑及腰的青絲跟著輕輕搖動。
如此冷漠高傲的仙子,讓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第一次見到蕭曦月的人,毫無疑問對她的觀感極差,雖不敢說出口,卻已經在心中將其暗暗罵了幾遍。
憑什么?
在場也不是沒有出身高貴,天賦絕倫的天之嬌女,九州皇室的軒轅明珠,家世天賦長相絲毫不差,又是當今最受寵的九公主,她尚且能放下架子與眾人交談,蕭曦月為何不能?
好聽點說是高傲冷艷,難聽點說,那就是自視清高,真把自己當天上的仙子了!
“曦月妹妹……”
蕭遠不禁暗自為蕭曦月捏了一把汗,他知道曦月妹妹的性子向來如此,不想認識的人,從不肯與他多說半句話,無論對方身份如何實力如何,曦月都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蕭曦月,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變!”
這時,一個略帶著譏諷和醋意的女子聲音響起,眾人紛紛轉頭看去,發現說話的人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她身材高挑,衣著奇特,上半身是一件淡藍色的小褂,鼓脹的雙峰用一抹深紫色的胸布緊緊包裹著,露出了一小半雪白的乳肉以及性感的鎖骨。
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