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總說女大十八變,老祖宗的智慧總該是有點道理的。然而這才幾年,楊雙雙的變化就如此巨大,幾乎從女魔頭變成一位窈窕淑女。
一個天一個地,似乎又說明了有些話能信,不過只能信一半。
注意到一直盯著的目光,楊雙雙朝著微微一笑,我連忙把頭轉過去。
慧姨的心思慎密,一下子就注意到兩個同齡人的小動作,笑著回憶:
“我記得雙雙還在市里讀初中的時候,還和小陽做過同桌。現在想起來,時間過得真快啊。”
母親也若有所思道:“現在的孩子容易長個頭,仔細算來,也才三、四年。”
“三四年已經夠久了,要不是那一件事,雙雙和小陽說不定還在同一個學校。”
“那一件事”指的便是慧姨家里的變故。
幾年前,慧姨和她老公鬧離婚,又是分財產,又是搶孩子的撫養權。為了躲避前夫的糾纏,慧姨帶著雙雙遠走我鄉。也是官司平息,才又回到文李市。
說來也奇怪,男人喜歡美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得到后往往不再珍惜,本來令人羨慕的夫妻之間又鬧離婚,又扯官司。
父親也是,慧姨的前夫也是。難道“厭倦”的力量真的如此巨大,令再美好的事物也會慢慢褪去光澤。
還是說母親和慧姨的魅力不夠,連一個男人都拴不住?
當然不會是后者。母親和慧姨雖是已經過了如花似玉的年紀,但歲月并沒有在臉上留下太多痕跡,連皺紋都是見不到的。
更何況母親與慧姨的容貌,就算稱不上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也是難得一遇的美人。沒有吸引不住男人的理由。
可見婚姻這回事,跟容貌不一定搭上邊。一對夫婦的結合,大約是要勢均力敵,婚姻才能穩固地走下去。
要是一方太過于強勢,無論做了什么,另一人就只能容忍,或者撕破臉皮。反正地位懸殊的夫妻存在,總有人在為此做出犧牲。
除非世界上真的有“真愛”這種東西。
我不是不信,而是通過母親的實例,明白它是一種非常不牢固的消耗品,跟外界的紙醉金迷比起來不堪一擊。
而慧姨那邊,顯然是不愿提起自己的故事,故作輕松道:“說起來,雙雙和小陽還吵過架呢。當時寧寧你帶著小陽來我們家,還把他狠狠訓了一頓。”
在慧姨的記憶里,不知道是已經忘記了我的控訴,還是有選擇性的從話里挑出去。
那時明明是我帶著母親來找楊雙雙對質,最后被倒打一把。
“是啊,小陽是真不學好,居然還惡人先告狀,說雙雙欺負自己。雙雙一個女孩子,怎么會來欺負你一個高大的男生。”
“后來去了你們家,看見雙雙的樣子,我就知道他在說謊,不由分說打了一頓。”
慧姨捂著嘴咯咯笑道:“寧寧,你才是誤會啦。雙雙是什么脾氣我還不知道嗎,小時候不知道有多頑皮。“
“而小陽又是個老實孩子,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當時都還沒來得及說話,你就抓著小陽的屁股一頓亂打。”
“哎,看你正在氣頭上,我又不好解釋了。只能冤枉了小陽,到后面才買了幾袋零食,當作雙雙的賠禮。”
“我怎么不記得這件事了。”母親皺著眉頭道。
“我那時上門,不好說是誤會,免得當面揭你的短,丟了做父母的威嚴。你當然是不記得啦。”
“為什么不在私下解釋呢?”
“我本來是這樣想的,但你也知道,當時我跟那家伙吵得不可開交,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慧姨指的就是婚姻的糾葛。
母親也不好再說下去。畢竟比起離婚這種大事,孩子間的吵鬧和誤會只能排在后面。
隨后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誤會今天才解開,只是讓小陽那時候受委屈了。媽媽不應該那么沖動的。”
這段記憶在我心里非常深刻,但一看到母親內疚的樣子,所有的積郁頓時變得煙消云散,說:“我都忘記什么事了。”
說著,還是忍不住瞥了楊雙雙一眼。
只見她臉色微紅,想來是記得清楚的。
我心想:都是些陳年舊事。更何況母親和慧姨還是好姐妹,兩家以后少不得來往,還是不要再計較算了。
于是心中默默把這件事翻篇。
不過這和楊雙雙本人無關,我只是照顧著母親的感受罷了。
也許是想讓兩家的孩子多親近親近,又或者說一些私密話要支開旁人。總之就被各自的母親發話,到別的地方聚聚。
我沒什么不可以的,倒是楊雙雙居然也不問為什么,齊齊朝著門外走去。
“我們要去哪?”楊雙雙似乎十分熟稔地問。
我本來想說隨便,又覺得不妥,于是沉吟片刻,說道:“最近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嗎?”
“有,但我都去過了。”楊雙雙微微搖頭,“估計我媽和寧阿姨要聊很久,我們到遠一點的地方。”
我一愣,隨即點頭,“好。”
不禁心想,楊雙雙果然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對于某些事情嗅覺還是挺敏銳的。
但要去哪里,又成了一個問題。我雖然是本地的土著,但喜歡宅在家,市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卻是一概不知。
“要不要去咖啡店坐坐?是我姐的一個朋友開的,她也在那里工作。”我只能硬著頭皮問道。
打的主意,無非是把楊雙雙丟給我姐。
“沒問題。”
一路無言。
我是不太想跟童年陰影說話。而楊雙雙則表現得與活潑的外表不大一樣,僵著表情,沉默寡言。好看是好看,只是看著比較生人勿近的模樣。
幸好羅娜的咖啡店離的不遠,地鐵過幾個站就到了。
彼時鄧楠冉正在柜臺研磨咖啡,看到弟弟帶著女生進來,當然是嚇了一跳。剛想開口詢問,忽然覺得女生的面孔如此熟悉。
“小楠姐。”還沒等想起來,楊雙雙就甜甜地打起招呼。
“你是……雙雙!”鄧楠冉驚喜道,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小陽帶你來的?”
母親跟慧姨是好姐妹,沒理由這兩人的女兒并不認識。甚至說來,由于性別的優勢,楊雙雙跟鄧楠冉的關系,遠比我這個做同桌的弟弟要好。
“小楠姐,要是我知道你在這里上班,早就過來看看了。”楊雙雙嬌嗔道。
鄧楠冉笑著說:“我才剛剛開始上班,要是做不好,豈不是要被取笑了。現在來得正好,給你嘗嘗小楠姐的手藝。”
“你小楠姐的咖啡我也喝過,比美式咖啡還要正宗。”我一本正經贊道。
實則在內涵上一次給自己喝的極苦咖啡。
鄧楠冉豈能不知道,回頭瞪了一眼,仿佛在說: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也沒成心要找麻煩,樂呵呵兩聲,坐到椅子上。
姐姐轉身去做咖啡,只剩下楊雙雙坐在對面,低頭刷著手機。仿佛剛才的熱鬧氣氛只是一場夢境,轉眼間就消失無蹤。
看著她精致而有些冰冷的小臉,內心不禁吐槽:這女人變臉真快啊,上一秒還跟別人有說有笑,下一秒就冷著一張死魚臉。
見到這副情景,我就感到不服氣,好勝心一下子被激起來。
喜歡板著臉,我非要讓你開口說幾句!
于是暗自想了一會兒,說道:“雙雙,聽我媽說,你在十二中上學。為什么不到一中,當時轉學的話應該沒問題才對。”
以慧姨的能量,把孩子送進這些學校只是打個招呼的事情。
楊雙雙抬起頭來,忽然看到我炯炯的眼神,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識把頭撇過去。
“嘿,就是要這種效果。”對于自己耍的小伎倆,我有了一種惡作劇得逞的簡單快樂。
楊雙雙卻是不知道我心里所想,答道:“是我自己要去十二中的。”
“為什么?”我疑問。
“因為……”她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臉頰也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接著細聲道,“這是有原因的,不過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看見這副表情,就知道跟男女情愛的事情脫不了干系。這小妞分明是有了男朋友,現在不肯說,應該是怕被慧姨知曉。
畢竟正值高考的緊要關頭,做父母的對此類事情是無比敏感,采取的做法往往是棒打鴛鴦。
不過這小妞也太藏不住心事了,才被問了兩句,表情就早已把她出賣。幸好我也不是喜歡多嘴的人,于是說道:
“放心吧,我知道是什么事,不會去找慧姨告狀的。”
此話一出,楊雙雙的紅暈立即泛開來,就像一顆熟透的蘋果,結結巴巴地說:“你都知道了?”
“都不用說,看你的表情就猜出來了。”見她這副緊張的模樣,我在心里曬笑,嘴上同時說道,“不就是戀愛嘛,我又不是慧姨,有什么好怕說的。”
“真的?”
“真的。”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就像個拿糖果引誘小朋友的怪蜀黎。
“其實我……”楊雙雙眼神變化,露出期許之色,就要說出來。
這時候鄧楠冉走過來,看見她怪異的神色,不禁關心道:“雙雙,你怎么了,臉色這么紅?”
“沒,沒什么!”
“奇奇怪怪的。”姐姐沒有多想,把剛調好的兩杯咖啡端上來,“來,試試我的手藝。”
楊雙雙粉嫩的唇碰到杯子,輕輕抿了一小口,細細吞咽:“小楠姐,沒想到你調的咖啡會那么好喝。”
姐姐驕傲地揚起下巴,“那當然!”
仿佛在向我示威。
于是我也拿起來嘗了一口,輕輕點頭:“比上次有進步。”
“哼!”姐姐捏住拳頭,“算了,雙雙在這里,今天不跟你計較。”
轉頭說道:“雙雙,你也要高三了吧,想好要報什么學校了嗎?”
楊雙雙臉上的紅暈已經恢復正常,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想好,不過媽媽要我選師范類的。”
“那慧姨的想法跟小陽還真是接近。”姐姐笑著說,“慧姨要你考師范大學,小陽則是想離家近,剛好我們市里不就有個育書大學。”
“小陽要報考育書大學嗎?”楊雙雙有些驚訝道。畢竟主動選擇師范專業,或者文學類專業的男生并不多見。
“只是有這個想法,要是我考高分一點,說不定就報其他志愿了。”
姐姐問道:“照你這么說,究竟想考的是哪個學校。你都一直不肯說。”
在姐姐的逼問下,我只好說道:“可能是京南交通大學吧,不過還是得看成績。”
京南交通大學,是國內的一流高校,坐落在歷史古都京南。雖然帶著“交通”兩個大字,實際上是一所綜合性大學。
無論文理科,都有非常出眾的專業。
“原來是京南交通大學,分數要求挺高的。”姐姐鼓勵道,“不過只要有目標,成績很快就能提上來的。”
我心里笑了笑,要是真的那么容易,高考也不會被叫做“獨木橋”了。更何況京南交大是國內最頂尖的高校之一,競爭尤為激烈。
不過這些話在心里想想就夠了,不需要說出來。
更何況,京南離文李市挺近的,他不想離家太遠。主要是不想離母親太遠。
幾人聊著天,隨著羅娜加入進來,我就更插不進女生之間的話題了。
不過她們很少談及常見的小女生話題,例如明星、追劇、綜藝之類的。
愛好更加獨特一點,例如羅娜喜歡繪畫 ,而且還嘗試著將古典油畫與現代元素結合。盡管從擺在咖啡館的畫作來看,并不是很容易讓我感冒。
而姐姐比較喜歡研究服飾,特別是西方工業革命時期,興起的華麗長裙,最令她愛不釋手。
至于楊雙雙,居然愛好打游戲,樂此不疲地介紹那些流行的大作。其他兩個女生雖然不是很懂,還是耐心聽完。
不過女生還是有很多共同話題,包包、首飾、化妝品,單就一只口紅的色號,都能研究大半個小時。
反正我是很難理解這種東西,不就差不多的顏色嘛,涂上去就完了。
可能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差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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