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幾只快樂的小鳥,在樹林里啁啾。
我起來時,白穎已經幫著母親,在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了。中午這頓飯,是母親嫁到郝家后,要精心烹制的第一道大餐,所以不容她打絲毫馬虎眼。依照本地風俗,這頓午飯,母親夫家的人不能動手,只能依靠自己和娘家那邊的人,上滿九九十八道大菜。十八道團圓菜,象征九九歸一,母親生是郝家的人,死是郝家的鬼。作為母親娘家那邊的人,白穎必須盡心盡力,使出渾身解數,幫母親打贏這場攻堅戰。
“左京,快來幫媽…”妻子揮手喊我。
我并不愿意幫母親一起伺候郝叔全家,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一咬呀,硬著頭皮上。
當我們仨里里外外忙成一團時,白胡子公公,則悠哉地坐在輪椅上,眼睛瞇成一條細縫,手抖呀抖個不停。郝小天和同村幾個小孩,在屋子里玩紙飛機,不時傳來嬉鬧聲。郝叔提著一個水桶,穿一件平底短褲,肩膀上搭著一條毛巾,從院子里進來。他剛在院子的井池邊,用清涼的地下水沖完澡,這會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我心底剛剛暗自罵了幾句郝叔,他走進廚房,一言不發洗起菜來。哪知母親放下菜刀,就把他推了出去。搞得郝叔站在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非常尷尬。
“郝叔叔,這里交給我和媽,你去把客人請來,”妻子解圍道。郝叔愧疚地看一眼母親,答應一聲,去請客人了。
郝叔離開一會兒,十三碗熱氣騰騰的農家風味小菜,便被妻子端上了紅木餐桌。接著,母親又上了三碗葷菜,三碗素菜。
“爸,吃飯了…”母親彎下腰,扶起公公。
老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美麗的兒媳,嘴巴幾乎湊到母親臉上,然后一只手柱起拐杖,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抖呀抖呀地站起來。母親把公公扶到主位坐下,給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后,拿出公公專用的瓷碗。
“爸,你想吃什么,告訴我,我給你盛,”母親柔聲詢問。
老人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母親的臉,抖呀抖呀地指著一個菜,拖長聲音道:“隨便啊…”
母親看一眼所指菜,是農家小炒回鍋肉,便自作主張盛了一碗烏雞湯,端到公公面前喂他。
喂到一半,郝新民闖進客廳,身后跟著他媳婦。一瞧母親對公公那熱乎勁,郝新民便渾身癢癢,恨不得自己與老頭換個角色。
“吆…新媳婦,對公公那么親,小心公公扒灰啊,”郝新民挨著母親坐下來,蹭了蹭她的腰。
“嫂子,別往心里去,”郝新民媳婦翠梅笑呵呵地打圓場,“他這人嘴巴臭,沒人管得住。”
論年齡,翠梅比母親大,但郝叔比郝新民大,所以翠梅自然叫母親嫂子。
“新民大哥口直心快,說話風趣幽默,不跟人見外,我怎么會往心里去呢。”母親說完,起身走開,理郝新民遠點。
“臭婆娘,咋說話呢,回家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郝新民怒罵。
“誰怕誰,哼…”翠梅把手一叉腰,沒有絲毫退讓。
郝叔領頭帶著大哥大嫂進了門,后面跟著三個侄兒一個侄女。郝叔大侄兒叫郝虎,三十多了,至今打著光棍。二侄兒叫郝龍,在鎮上一家修理廠做學徒,也沒取老婆。三侄兒叫郝杰,還是個學生,在縣城念高中。侄女叫郝燕,輟學在家。
郝奉化走在前面,三個兒子跟在他身后,都一臉老實,規規矩矩樣子。
“大哥大嫂,快請上坐…”母親迎上去,熱情地招呼。
“嬸嬸…”見到母親,郝虎四兄弟,每人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句。
“好孩子,都快坐吧,”母親撫摸著郝燕的頭,親切地說。“左京、白穎,你倆也入席吧。”
我和妻子從樓上下來,剛要入席,郝杰很局促地站起來,向我們夫婦九十度鞠了一躬。
“大哥…大嫂…你們…你們…你們好…”他臉色通紅,說話語無倫次。
眾目睽睽之下,我被郝杰弄得渾身不自在。還是白穎反應快,嫣然一笑,隨口說一句“你好,”便拉我坐下來。
席間,我注意到,郝杰一直紅著臉,不時偷瞄一眼妻子,又馬上低下頭去。看著他滿臉的青春痘,我馬上明白過來,暗想:死小子正處于青春期,八成喜歡上白穎,對她一見鐘情了。轉眼又想:敢打我老婆注意,小心老子閹了你。
不過話說回來,像母親和妻子這樣的絕世大美女,在座男人當中,有幾個坐懷不亂呢。郝杰少不更事,情竇初開,所以冒冒失失讓人笑話。相比那些老謀深算的采花大盜,他實在是班門弄斧,小巫見大巫了。
吃完中飯,客人陸續離開。我和妻子午休一會兒,便向母親辭行。母親和郝叔正在廚房刷洗碗筷,聽我們要走,就洗了手,先放到一邊。
“左京,媽就不留你了,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母親拉起白穎的手,接著說:“穎穎留下來,多住幾天,陪陪媽。媽剛嫁過來,想你們了,也有一個說話解悶的人。”于是,我當天下午獨自一人飛回家,妻子則留了下來。
一個禮拜后,母親依習俗回娘家,帶著郝小天,與郝叔、白穎一起飛到北京,與我團聚。
北京住了三天,母親和郝叔帶著小天回到郝家溝,過起安心甜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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